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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外观看,彷佛相当无害。但在雪伦的经验里,真正恐怖的地方通常看起来都相当无害。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低矮的花岗石墙,上面镶着「分析应变部」几个字。在那后方,一排枝叶浓密的树木将大楼群阻隔在视线之外。她打了方向灯,等待车流出现空档,接着将轿车驶向大门的警卫亭。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身穿黑色护甲的男人看起来与无云蓝天格格不入。他们的动作娴熟,其中一个与队友分开,沿着车身绕行,另一个则走近驾驶座。两人身上都背着冲锋枪。

  雪伦降下车窗,手伸进皮包里。磨损褪色的证件标明她是位资深分析师,照片看起来年纪大了几岁。「午安。」她说,语调有礼但带点厌烦。

  「午安,女士。」警卫拿走证件,他的视线在她的脸和证件之间来回。他把证件扫过腰带上的机器,机器发出哔哔声。他将证件交还给她。「天气真不错,对吧?」

  「就快结束了,」她说,「下星期应该就会变冷了。」她没有向后看,也没有看向后视镜中正在检视车子后方的武装警卫。

  警卫从车顶瞥向他的伙伴,接着对她点点头。「祝妳有个美好的一天。」

  「你也是。」她把证件放回皮包。金属大门打开,她从中间驶过。

  进来狮笼里喽。

  不对,根本不是那样。这比较像是进到狮笼,趾高气扬地走向那些猛兽,然后把她的头塞进牠们的嘴里。

  这个想法让她感觉到肾上腺素窜起,带来一阵颤栗。她微笑,稳稳地开车。

  以防御安全的角度来看,应变部的环境很不错。车道打造得弯弯曲曲的,看似无谓,实际上能防止携带炸弹的车辆加速驶入。每隔大约五十码,她就能感受车胎辗过设有伸缩倒钩的减速条。周围还有绿油油的草坪和修剪整齐的树木,其间设有高塔。她确信狙击手正在追踪她的移动。

  大楼本身外观平凡、杂乱无章地延展开来,看起来更像《财富》杂志百大企业的办公室,而非全国最大的间谍机构。在西侧,一支建筑团队正在加盖一栋五层楼建筑。焊枪在横梁上喷出火花。看来应变部发展得很不错。

  雪伦开到车道一半处,发现一格空车位,便停在那里。她放下遮阳板,看着镜子。她永远不会习惯自己的金发造型。有这么多女人选择染成金发,真怪。在她的经验里,棕发妹从来没有吓跑过任何男人。

  不过这是顶不错的假发。挑染的层次混入了发根,看起来天衣无缝。她的妆容比她自己喜欢的重了点,但这就是她要的效果。她戴上一副胶框造型眼镜。在这个手术便利的年代,这是种做作的装饰,却也就是这些东西时尚的原因。

  「好吧。」她说,然后背起皮包,离开车子。

  这的确是个好天气。空气清冷,带有落叶的味道。雪伦喜欢出任务的其中一个理由,是这可以让她对周遭事物的感知变得敏锐。每一种味道都更加香甜,每一次触碰都产生电流。走进大楼时,她正好看见屋顶上伸出的高射炮炮口。

  大厅的地板是大理石制,天花板挑高,到处都是武装警卫。人龙分成好几列,每列都通向一道金属探测器。监视器从各个角落瞪向下方。她走进队伍,看着她的指甲,然后想着约翰。

  当他提议这场小小冒险时,她的回答是:「你要我去哪里?」

  「我知道。」约翰.史密斯一身灰色西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看起来比她记忆中高得多。看起来气色更好了。她猜想,不用逃亡的好处是不再一天二十四小时处在偏执妄想的压力之下。「听起来很疯狂吧。」

  「我对疯狂没意见,但这听起来像是自杀。再加上我现在还有任务在身。我正全神贯注于西维吉尼亚州那里,我有必须赎的罪。」

  「我了解。」他说,露出他的招牌微笑。那笑容很好看,他是个帅哥,但不是她的菜。太传统,像个房地产经纪人。「若是不值得,我不会这么请求。」

  「为什么?」

  他向她解释,他说得愈多,听起来就愈不可置信。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告诉她,她一定不会相信。如果约翰是对的——他总是对的——这就会改变一切。完全扭转权力平衡。重新设定这个世界。

  当然了,他们得先找到那个东西。这时就得去抢劫应变部了。如果有人已经有了跟针一样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去海底捞呢?

  「问题是,我们没办法直接骇进去偷。应变部知道,任何和网际网路连结的资料都不安全。他们将最重要的秘密放在他们大楼里的封闭网路。里面的电脑是相连的,可是并没有连接外面的世界。所以,使用它们的唯一方法——」

  「就是进到大楼里。」

  他点头。

  「我要怎么通过大门?」

  「我会处理。这个证件不只可以让妳进去,还可以证实妳的一生经历。所有资讯都会回填到他们的系统。薪资资料、员工绩效、履历,所有需要的相关资料。我尽全力了。这应该不会太难。」

  「如果真那么简单,为什么你需要我来做?」

  「以防最后结果没有照我们所想的发展。听着,我并不打算骗妳,雪伦。如果妳被抓到,连审判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可能甚至不会承认抓到了妳。妳会被关进最高安全层级的牢房,他们会用妳一生的时间试图让妳崩溃,到那时,我什么也帮不了妳。」

  「你还真懂得该怎么勾引女孩子。」

  「可是那种事不会发生。妳做得到的,我知道妳可以。」他将下巴靠在手上,面前的饮料一口也没喝。「再加上,还有其他好处。当妳进去里面之后,妳可以拿到关于西维吉尼亚州的所有资料。完整的防护程式。妳可以在不用牺牲任何人的情况下,洗掉自己的罪行。」

  她思量着这番话。「如果我拒绝呢?」

  「那妳就说不。永远都是由妳作主,妳知道的。」

  队伍移动得很顺畅,一分钟之内就轮到她走向金属探测器。她拿下一条精致的银炼,形状像是三根冰柱。她将链子放在输送带上盆子里的皮包旁边。

  她走向金属探测器的时候,一阵恐惧攫住了她。武装警卫在她左右两边,后面则是应变部探员。她的心脏像双踏大鼓般猛撞了一下,一堆化学物质流过她的血管。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她已经习惯了。每一次都会有这种反应。但这次的恐惧更尖锐、更强烈。

  更好玩。

  雪伦走过金属探测器时,对警卫微笑。他挥手要她通过。她等着输送带将自己的盆子送过来,接着戴上项链,拿起皮包,走向一个已经追杀她多年的机构总部。约翰没开玩笑,不管是哪个异能所为,都把这个假证件做得很好。

  他最好要做好。

  彷佛是在回应她的思绪一般,眼镜闪烁着启动。两边的镜片内侧有一层单纤维萤幕,只有从这个角度才看得见画面。左边显示的是3D框线地图,指出她在大楼里的位置。右边萤幕出现了一排字:「狩猎愉快。」她在心里露出微笑。

  雪伦缓步走过大厅,靴子的鞋跟在地砖上敲击出声。一通过安全检查,分析应变部看起来就跟一般大公司没什么两样——办公室和隔间,电梯和员工厕所。这很合理。这个部门分成两块,这栋楼是分析部门。这里的规模大上许多,雇用了成千上万的科学家、决策者、顾问、精神科医生和网路监测员。

  另一个部门是应变部,完全截然不同的产物。这个产物专门策画绑架、逮捕和暗杀。他们受命于政府,进行谋杀。尼克曾待过的部门。

  这栋设施曾是他的办公室,他的权力来源。他曾是这个最机密单位里的最强战士。他曾在这些走廊昂首阔步过几次?他当时在想些什么?那时的他盲目地相信分析应变部代表的一切信念。她想象着他的模样,一种几乎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冷静,像是订制西装般穿在他身上。

  说到她的菜。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是痛恨他的。尼克杀了她的一个朋友,一位开始抢银行的异能。那是个悲伤、破碎的男孩,遭学园击垮,迷失在这个世界。他会如此崩坏并不是他的错,虽然她也认为他需要被制止——已经有无辜的人遇害——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他死去,或是准备好原谅那名动手的无情刺客。

  问题是,尼克一点都不无情。他很温暖、热情又聪明。他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孩子付出,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事实上,他们俩非常相像,他们都为了打造一个更好的世界而奋斗,只是对于达成这个目的的手段有不同看法。

  雪伦希望能够和他说她今天要做什么。他的第一个反应一定是愤怒,不过只要好好解释其中缘由,她敢肯定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把这些想法收起来吧。让他知道就太冒险了,在这个地方想工作以外的事也太危险。

  她沿着长长的走廊前进,搭电梯上三楼,抵达中庭。人群来来去去,看着软式平板,讨论着要开的会议。到了三十岁的年纪,雪伦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会议,但她喜欢这样。一条空中走道的两侧装了玻璃,让她可以一览整栋建筑。巨大无比,还有像兔子洞一样曲折的增建部分。她走到尽头,往左转。

  二十码外,一扇门打了开来,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女的很矮小,大概五呎三吋高,浑身充满了那种别来惹我的刚烈能量。她认出了那个男人。巴比.昆恩。尼克的老搭档,喜欢冷嘲热讽的谋略家。他很幽默,擅于自己的工作,她会喜欢他的。

  她一点都不怀疑,假如他认出她来,就会拿下她。

  别欺骗自己了,亲爱的。根本没有什么「假如」。妳觉得金色假发、高跟靴和一副眼镜,能瞒得过巴比.昆恩吗?

  他正在跟和他同行的女人讲话,双手一边比着动作。他在几秒内就会碰上雪伦,如果他看到她,她就再也见不到另一个秋日下午了。

  她根本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环顾四周。尼克所谓的「穿越墙壁」、她称作「变位」的秘诀,不在于观察周遭世界、做出决定。化为无形的唯一方法,是永远都要知道每个人处在什么位置、视线看向哪里、要去什么地方。每个房间,每分每秒。状况不好的时候,她常常因为资料超载而产生偏头痛,像是坐得离超立体电视太近一样。

  如同这些资料:

  打着难看领带的分析师翻找文件柜,里头是纸本列印文件,政府还真是跟不上时代。

  一名联邦快递送货员边推推车边吹口哨,他路线中的目的地在她眼中是张一清二楚的图。

  一名行政助理右手拿着咖啡,双眼看着她左手的软式平板,从休息室里走出来。

  一对正在调情的情侣就快要触碰到彼此,他的手正往她的手臂伸去。

  昆恩正从那女人的方向转开,动作里充满信任。他们是队友。

  喷泉的水压机开始运作。

  雪伦开始变位。

  滑到快递送货员的路径上,打开她的皮包,假装正要找什么。切过大厅,经过拿着咖啡的助理,靴尖刚好轻绊那女人的鞋跟。助理一个踉跄,没有跌倒,惊慌之中紧抓住软式平板,却放开了咖啡。接着雪伦走进休息室,打开一个柜子好背向大厅。咖啡杯划过空中,在昆恩和那女人走到那里时,撞上联邦快递送货员的推车。

  「噢天哪,我很抱歉。」当雪伦瞪视柜子内部,开始读秒时,那名助理说。数到三,她关上柜门,离开休息室,没有看向正在彼此保证都没事的助理和送货员,没有看向巴比.昆恩和他朋友,他们俩早就经过了,两人都回头看,但都看错了需要看的事物。

  永远都是看错的事物。

  她在三分钟内又经过了五层楼,来到一条日光灯照亮的地下室走廊。空气冷冽,一片安静。在她左眼的萤幕上,一个光点开始在地图上闪烁。那个点渐渐变大,直到她站在一道金属门框的门前。顶上的天花板有一架摄影机,墙上有个扫瞄面板,旁边是个很大的红色按钮。

  她右眼的萤幕闪现一条讯息。纪录显示,昨晚刷出之后就再没有人进入过。应该很安全。

  应该?真是令人安心啊。

  机器扫描她的证件时,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可能只有不到十二个人拥有开门的权限。

  喀哒一声,门锁打了开来。

  门后的房间极为寒冷,可能只有摄氏五度,放满了整齐排放的金属架,每个架子上放了一排又一排晶片主机,一公分厚的电脑,每台都在输出、处理上兆位元组的资料。一束束线路从主机后方延伸,每一捆都有她一条手臂粗。看不见的风扇呼呼吹动的嗡鸣声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应变部的心脏。每一场秘密行动的数据和档案,每个秘密机构,每个目标的个人档案。她就在这里的其中一处。她人生的每个细节,她的童年、学校生活,她做的每一件事和认识的每一个人。雪伦跟随地图的指示走过一排排电脑,手臂上的汗毛在充满电流的空气中根根竖立。走过五条走道,数过四台电脑,她来到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架子前面。

  雪伦的手伸向项链,扭开中间的冰柱。冰柱的锁解开,露出微型硬碟的接头。她抚过输入/输出插槽面板,找到可以连接的孔,插入接头。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她知道程式正在展开运作,渗进资料之中,找寻他们需要的档案。进度条出现在她右眼的萤幕上,开始慢慢往前跑,百分之一,百分之二,百分之三。

  现在只能等了。

  这种时刻是工作中最奇怪的时候。她的能力本质让她先就定位,然后等待时机。虽然情绪十分紧绷,但也有个中美妙之处,就像呼一根上好大麻的第一口,就像驾驶滑翔机随着沙漠的上升气流上下,就像高潮前的肌肉收缩。她的脑袋出现一段华盛顿特区的回忆,在十字路口,她第一次见到尼克的时候。她发现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应变部逮到一个叫布莱恩.瓦兹奎兹的军火商,尼克送他去见他要接头的人,期待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约翰预测到他的行动,当然了,然后执行备用计画,把一个身上装满爆裂物的送报员送去那里。雪伦就是引爆炸弹的那个人。她变位通过尼克的护卫队,站到衡平局最强的浑蛋身旁,一口气引爆炸弹,顺便炸烂他的行动。

  当然了,当时她从没想过她最后会跟他约会。

  约会?我们是在约会吗?

  下载进度条慢得令人恼怒。百分之六十三。

  和他扯上关系是个鲁莽的举动。他离开了应变部,但他现在却为总统工作。对他们两个可能拥有的快乐结局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调职了吧。她并不是爱作白日梦的青少女。两个月前,库柏在追捕约翰.史密斯时,雪伦曾将上了膛的霰弹枪对准他。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个主意,但她当时是可以扣下扳机的。

  当然了,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你们俩坐在新迦南特区的地下室酒吧,他在引述海明威的时候,你们的大腿互相触碰。他也曾经信任过妳,愿意把他孩子的性命交在妳手中。

  完成百分之九十六,但进度条看起来冻结了,只剩下一吋的距离了。她叹口气,点着脚尖,忍住咒骂的冲动。不管科技有多进步,有些事永远不会改变。

  快啊、快啊。

  百分之九十七,百分之九十八,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

  画面消失。雪伦拔掉硬碟接头,重新接回她的项链。如果一切都按照计画进行,程式会下载他们需要的每笔资料。大量关于私人赞助的实验室、地下智库、致力于最先进研究的秘密机构。没有股东,也不用理会政府规范的地方。几乎可以研发任何事物的地方。

  例如可以改变世界的魔法药剂。

  她转身走向门口,靴子在空洞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敲击声。三吋高的鞋跟加上一吋高的鞋垫,对任务来说是双很荒谬的鞋子,不过这是有目的的。在门边,她吸一口气,呼出来,将金发拨到背后,然后踏到外面。她往右转,朝来时的路线往回走。

  「喂!妳!」

  声音从后面传来。雪伦心里想着逃跑,身体却转过去,做了一个「我吗?」的表情。

  那个男人高而苍白,穿着牛仔裤,T恤上印了一个标志,外加破旧的开襟羊毛衫。他手里拿着证件,正准备伸向门口。可能是技术人员或程式设计师。她开始编造谎言,但每一个都薄弱到透明的程度。

  结果,她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身为属于这个房间的其中一人,他很清楚她不属于这里。他的双眼睁大,随即猛力按下巨大的红色紧急按钮。

  虽然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她知道警报已经传遍了整栋大楼和每一个警卫哨。应变部的警力将全体出动——多达数百位的重武装士兵。

  没有警铃、没有警示灯,毫无动静却更加令人恐惧。

  雪伦转身逃跑。

  走廊感觉起来变得又长又窄,监视器的数量似乎也变多了。她的嘴里尝到血的铜味,心脏狂跳。她转过转角,扑向楼梯。她和安全之间不是以距离来推算,而是逃脱的困难度。她正处于一间军事机构的中心,正被敌人追杀。而且还不只是这样——她正跑在一条空荡的走廊上,成为容易瞄准的标靶。

  好吧,就从这里开始。

  她慢下脚步,伸手拉下火灾警报器。

  警铃大作,送出尖锐的鸣响,警告危险将至。在她身后,门一一打开。她冲进楼梯间,爬上阶梯,停顿一下,然后再踏进走廊。大厅挤满了人。她甚至可以亲到人群中每一个人。如果没有这些人,她就会曝露在危险之中。但如果是在一堆困惑的人群里呢?

  雪伦开始变位。

  滑向后方,窜入人群之间,停住脚步,转身,闪躲。微笑,蹲下身来,彷佛要重新拉上靴子的拉链。从走出办公室的人群死角溜进去。妳的移动方式就像流水,小子。她爸爸的声音响起,多年以前,他曾这么评论她在足球场上的表现。水流总是找得到出路。

  找到出路。

  跟在两个块头不小的行政员工后面,她用眨眼的方式控制眼镜上的萤幕。放大地图,将画面转为3D视角,一只眼睛现在看到的大楼走廊像是电玩画面。她暗自希望可以和另一端的人沟通,可以请求他——还是她?——将她需要的资料传送过来。但连结是单向的。应变部内若是出现对外发送的信号,就会引发全面警报。

  彷佛是在回应她的想法,火灾警报戛然而止。完全不令人意外,警卫想必已经察觉到火警的目的是扰乱他们的注意力。那不重要。大厅已经挤满了人,大家到处乱转、谈话。她已经拿到足够的时间了。她跟着镜片的指示,在人群之中变位移动,前后穿梭。监视器一定照得到她,她没办法阻止,但监视器和人群的数量众多,只要她不要引来注意力,就看运气好不好,有没有人刚好监控照到她的镜头了。

  在那里。女用洗手间,就在地图显示的位置。她推开门,踏进里面。里头有一面镜子,两座洗手台,和一股微弱的屎味。她走进中间那一间,在身后锁上门。

  雪伦坐在马桶盖上,脱下靴子放在脚前。接着脱下洋装,从皮包里拿出轻盈的牛仔裤,扭动着套上,拉过臀部。丝质的衬衫挤成一团而满是绉折,但还过得去。最棒的是那双银色平底鞋。经历那双恐怖的靴子之后,平底鞋穿起来的感觉宛如置身天堂。雪伦的手伸向头发,解开塑胶夹,拉掉假发。那顶金色头发、洋装和眼镜都塞进了靴子。她会在出去时丢进垃圾桶。

  好玩的部分来了。她从项链取下一根较小的冰柱。一根皮下注射器的针头在顶上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她取出折迭镜,小心翼翼地将注射器移向自己的眉毛。她不喜欢针头,但她牙一咬,开始动手。针头刺穿皮肤之前,她感觉到一阵撕裂。她轻轻一挤,然后将针头拉出,移到另一个部位,重复先前的动作。每一次注射都在她的额头注入几毫升生理食盐水。在头骨的阻挡之下,液体无处可去,便会朝外推撑她的皮肤。太多液体会让她看起来很好笑,只有一点点的话,就可以改变她额头的线条。

  处理完右眉,她开始对颊骨动手。很痛。

  她才刚用第二根冰柱处理完左脸,就听到洗手间的门打了开来。

  装成需要尿尿的分析师,雪伦想。装成两个正在聊八卦的助理。

  「女士?」是女性的声音,语调粗鲁。「我需要妳从里面出来。」

  该死。

  好消息是,只有一名警卫在这里,表示他们并不知道在里面的是她。这想必是例行检查,安全警卫正在疏散整栋楼。

  坏消息是,这名警卫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好动手。雪伦可以搞定这种场面,但是和应变部突击队员硬碰硬不是她的最佳选项。

  找到出路,小子。像水流一样移动。

  「不好意思?」雪伦说,「我正在上厕所耶。」她尽可能安静移动,在马桶盖上转身。陶瓷的冰冷温度透过牛仔布传过来。

  「我了解,女士,但我需要妳现在就出来。」

  「妳在开玩笑吧?」她将一脚踏到马桶的一边,接着是另一脚。「我正在用力耶。」

  警卫移动到门的另一侧。雪伦可以看到她的战斗靴靴头,接着门被敲响,力道很大。

  「就是现在,女士。」

  「好啦好啦,老天。我总可以擦屁股吧?」她在马桶旁蹲下,试图不要去想地板有多常清扫,然后伸手摇晃卫生纸卷筒。

  「女士,如果妳不在五秒内出来,我就要把门踢开了。」她从仅仅一呎的距离外开口,雪伦可以想象她的样子——摆好预备姿势,一手持枪,但没有举起来。从那个角度,警卫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

  「五。」

  雪伦躺到地上,身体和隔间成直角。她抬起一条腿,用脚尖压下马桶的冲水把手。

  「四。」

  水流立刻冲出,那种公厕特有的激烈水流。她在水声的掩护下滑过隔板底,来到隔壁间。她的双手和脸磨过地板。

  「三。」

  真的超恶。她静悄悄地起身。

  「二。」

  雪伦打开门踏出去。

  那女人身材魁梧,身上的护甲包裹住强健的肌肉。她头绑马尾,脸上带着怒意,一把全自动冲锋枪斜背在肩上,她的右手握住枪柄,左手伸向厕间门。她看起来精明干练,雪伦知道她猜对了,她和这女的硬碰硬绝对打不赢。

  但从侧边出其不意攻击,就另当别论了。

  雪伦毫不犹豫地扑向前,将冰柱炼坠里的皮下注射器猛力插进那女人的脖子。

  针头只有半吋长,被肌肉挡住,这招的目的不是为了要杀她,而是要惊吓她,让她分心。成功了。警卫大叫着转身,左手伸向脖子而不是武器,露出雪伦正需要的空隙,她使出一记回旋踢,击中这名突击队员的脸。

  警卫跌倒在地。雪伦一起蹲下身,抓住冲锋枪的背带,绞住她的脖子。那女人试图出拳,雪伦挨近她继续施压,将背带愈扭愈紧。

  完事之后,她将那女人拖回隔壁厕间,靠在马桶上。她找到那女人的脉搏,还在稳定地搏动。她醒来后会有强烈的头痛,不过至少会醒来。

  雪伦关起门,上锁,再从隔板底下滑出去,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大楼警卫会寻找一名五呎八吋高的金发女人,穿着不同衣服,拥有不同面貌。这并非完美的伪装,可是已经足够了。

  她洗洗手,回到走廊上。

  她逃离这里的机会看起来不再是零了,但还是有风险——警卫会彻底搜查每一个人。

  墙上一排挂钟显示了伦敦、芝加哥、洛杉矶、新加坡,还有——当然了——华盛顿特区这里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雪伦露出微笑。应变部虽然是美国最大的情报机构,本质仍是个政府办公室。这就代表对于大多数员工来说,再过十五分钟就可以下班了。还有十五分钟,他们就会涌向出口。

  她走向大楼内的商店。等待的时候来杯咖啡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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