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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菲立斯啪地把他的证件甩在博物馆的警卫面前。「审查者,」他恶狠狠地说,「我们获报,三楼靠近法国浪漫主义画家那一区有恶魔现形。你的保全系统有什么反应吗?」

  警卫的目光紧张地从证件上闪向菲立斯,再移到他身后的艾琳等人身上;他们全都一脸严肃,穿着偷来的审查者制服。「我们还没有收到任何异常,」他结结巴巴地说,「所有系统都正常。」

  「我们这里有区域性的读数,」菲立斯回答,并拍拍挂在他腰带上的一个装置,「也许还来得及阻止全面性的现形及生命威胁。」

  警卫坐直身体,显然在想象自己没有因为错让暴动发生而被炒鱿鱼的未来。「先生,我能帮什么忙吗?」

  杰洛按照计划出来接手。「先生,我们或许可以把骚动降到最低来解决这个问题。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里面应该没有太多可供移除的可能目标。如果我们现在监视艺廊,并启动最新的电子防护程序,就能不打扰博物馆的其他区域了。」

  「我不知道耶,」菲立斯怀疑地说,「我们不能让大众冒任何风险。即使所谓的大众只是少数职员,毕竟博物馆已经闭馆了……」

  「我请主管过来,先生。」警卫热切地咬下诱饵,「他会告诉你这是否可行。」

  菲立斯点头。「好吧。朗恩,和总部联络。状况报告。」

  「是的,长官。」艾琳回应。她退后一步,抬起手遮住嘴巴,对着耳麦喃喃说话。

  警卫的主管只花不到三十秒就赶到。他和菲立斯语速飞快地讨论最好的处理方式,最重要的是,如果事情出了差错,博物馆完全不负责。凯、杰洛和恩斯特摆出自然散发暴戾又专业的姿势。恩斯特的制服明显绷在身上,比他的尺寸小了两号。艾琳希望它能撑过今晚──或至少撑到他们离开。

  「目前为止还算顺利。」艾琳喃喃道,「妳那边怎么样?」

  「尚可。」靛蓝实时回答,她在他们逃走时要用的面包车上。艾琳隔着手机能听到交通的嗡鸣,以及远方传来的受到监听的忽大忽小审查者传输内容声音。「目前还没有人注意到我骇进系统了──或是发现你们为了偷制服而拦截的那个小队出了状况。蒂娜在十分钟后应该会让我们就定位置去接你们,需要延后或提前就跟我们说。」

  「了解。」

  菲立斯中断对话,招手叫他们过去。「佛格先生同意我们进行调查,你们都知道程序。朗恩,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总部说一切都在控制中,让我们继续进行,长官。」艾琳回答,「他们说如果有状况,十分钟后再联络他们。」

  「很好。」他说,知道这是表示接应时间的密语。他瞥向凯。「包尔,你在这里待一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监视器连到我们的系统。其他人跟我走。」

  佛格先生坚持陪他们爬上两层大理石楼梯,一路上都紧张地闲聊。在晚上这个时间,平常的灯光都没有打开,不过保全主管发给大家手电筒。楼梯底部蹲伏着大理石狮,肌肉呈现光滑的弧度,在手电筒灯光下散发光泽。天花板上有彩绘人物往下望,动也不动、永恒不朽。整座博物馆似乎都处于警戒状态,等着有人稍不留神犯错。艾琳感觉偷来的制服底下,有一滴汗沿着背往下滑。有太多事可能出错了,有太多人可能犯错。所以她更偏好单独出任务……

  「我听说城里到处都有状况,」佛格先生试探地说,「社群媒体上都在传,审查者的巡逻队逮捕了很多人。」

  「我既不能证实也不能否认你的说法。」菲立斯回答,不过语气很明确是在给予肯定答案。「运气好的话,我们不会花太多时间。我们当然不希望在这里制造不必要的恐慌。」

  「噢,那是一定的。」佛格先生迅速地说。「我们会试着控制住状况。如果发生变故……我们该帮忙吗?」

  「我很感谢你的尽责,不过答案是不用。我们的政策是围堵封锁。如果这真的是恶魔现形,未受到保护的人都可能沦为附身对象。我们不能冒险让你的属下污染一般大众。」

  原本就显得苍白的佛格先生,这下更是血色尽失。「我没想到风险竟有这么高。」

  「全维也纳都有风险。」菲立斯凝重地对他点点头,这是两个严肃男人在对话。「幸好看起来没有人在博物馆外面徘徊。」

  「幸好?」

  「邪教信徒。」菲立斯望向不远不近的距离,脸上笼罩着阴魂不散的记忆。手电筒灯光在刚刚好的瞬间照出他的表情,凸显了那厌战的情绪。他活脱脱就是个专业的审查者官员,把一生奉献给对抗超乎想象的恐怖之物。

  艾琳得承认,菲立斯表现得很好。而且就她的判断,他完全乐在其中。她眼红地心想,她也可以同样称职地扮演小队长,但随即又把这念头压下去。重点是把工作完成。

  「啊,原来如此。嗯,那一区今晚看起来很平静,我们的监视器没拍到任何异状。」

  幸运的话,这种状态会持续下去。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计划走。他们透过靛蓝骇进审查者系统的管道放出假消息,使审查者在维也纳各处进行突击检查。接着偷袭一支审查者小队,取得大小适合的面包车,以及大小差不多适合的几套制服。而现在他们渗透到艺术史博物馆内部,靛蓝和蒂娜则待在偷来的面包车上,绕着维也维乱开,准备之后回来接他们──他们判断如果让面包车停在博物馆外面不动太危险了。

  「到了。」佛格先生说,手朝着四周的艺廊比画。这里的墙面是深灰色的,地板铺着木砖,天花板上有长形天窗,让人可以仰望布满云层的夜空。虽然四周空无一人,但画作上满满的人脸却似乎在阴影中瞪视着这群人。

  凯小跑进入房间。「我把博物馆的监视器连到审查者的中央指挥中心了,长官。他们可以分析画面,侦测出我们没注意到的异状。」

  「好极了。」菲立斯说。「班兹,拿出扫描装置。佛格先生,现在我必须请你离开这个空间。这可能会释放大量能量,虽然画作很安全,但我无法保证你生理上的健全。」

  佛格先生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垂了一下头,便大步走开,把他们留在昏暗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监视器要处理了……

  菲立斯转向艾琳。「向中央指挥中心确认一下,朗恩。你们有收到监视画面吗?」

  「妳能存取监视器吗?」艾琳对耳麦喃喃道。

  「收到了,正在设定循环播放。」靛蓝回答,「四处走动一下,拿着器材比画,我会把画面录下来回放,藉此分散警卫的注意。」

  「总部要我们执行完整扫描,长官。」艾琳回答菲立斯,「他们已有完整存取权。」

  艾琳四处游荡,把很应景的神秘物体指向墙壁和画作,然后靛蓝说:「够了。同步倒数──三、二、一,开始。你们可以行动了。」

  「安全了。」艾琳边说边收设备。

  「是吗?」菲立斯问。

  「我想如果他们冲进来,我们就知道是不是了。」凯回答。

  「该死,我改天一定要说服靛蓝和我合作。没想到龙这么有用。」菲立斯迅速走到挂着〈梅杜莎之筏〉的位置。「艾琳、恩斯特,帮我一把。杰洛、凯,你们把风。」

  艾琳先和凯碰拳祝贺,然后过去找菲立斯。菲立斯爬上恩斯特的肩膀,打量画框上缘。他从齿缝间吸气。「这会和我们想的一样麻烦。这后头有科技装置。」

  「哪一种?」恩斯特问。

  「警报器啊,不然呢?不过数量比其他的画都多,甚至比皇家珍宝馆还多。」

  「所以这幅画确实另有文章。」恩斯特表示。「不过话说回来,尼莫先生要的就是这一幅,轮不到我们发表意见。」他耸耸肩。菲立斯提出抗议,并赶紧抓着墙面保持平衡。「你因为这样而没办法把它取下来吗?」

  「当然不是!但我不确定会触动什么装置。」

  「希望是主要警报系统的一部分。」艾琳说,然后按着耳麦。「靛蓝,妳都听到了吗?妳能解除它吗?」

  一阵令人不安的停顿。「可能没那么简单,」靛蓝慢吞吞地说,「这个系统里有出乎我预期的保护装置,胡搞监视器是一回事,关掉警报器又是另一回事。事实上……」

  「事实上怎样?」艾琳问,这话听起来真令人士气低落。

  「噢,别担心,没什么啦。其实从妳那边处理警报器会比较简单。」

  艾琳向团队回报上述内容。她决定不要转述「没什么啦」那一句话。也许确实没什么,而如果有什么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菲立斯望着忙成一团的团队笑出来──这笑声很有传染力。妖精、龙和图书馆员如此合作无间,让艾琳也忍不住咯咯笑。「动手吧。」他说,「艾琳,照我们的计划走:先处理警报器,再让画脱离。」他跳下恩斯特的肩膀,像猫一样落地。「恩斯特,准备好接住画。」

  艾琳吞了吞口水。就在这一刻,这桩窃案终于要从计划转为现实了。没时间紧张了。她走上前,用一根手指抵着画框。「连接到我触摸的画的所有警报器,解除。」

  她的嗓音在艺廊中回荡,语言的泛声造成扩音效果。短暂的头痛让她皱起眉头,不过疼痛没有持续。下一步。菲立斯根据他以前的「取得」经验,向她讲解过画会如何和画框及墙面连结在一起,而她已事先想好最有效率的用语。「把我触摸的画支撑起来的固定装置,脱离和松开:画,轻轻地滑到地上,不要有所损伤。」

  螺丝自动旋转脱离螺孔,螺栓自动松脱,然后掉下来。整幅画就像水流下一块板子般,从墙上滑下来。画开始倾倒时,恩斯特接住它,几乎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轻柔地把它放倒在地。

  菲立斯望向画原本所在的墙面位置,并吹了声口哨。那里有一大片错综复杂的线路──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这真是很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他说。

  「艾琳!」靛蓝的嗓音很尖锐。

  艾琳皱了一下脸,一手按着耳麦。「怎么了?还有,拜托不要大叫。」

  「不管你们刚才做了什么,都启动了我关不掉的警报──而且它们不只是连到审查者,还连到另一个地方。你们得加快速度。」

  「我们快没时间了。」艾琳向其他人报告。「有一些警报被触动了,靛蓝无法拦截。我们得离开──立刻。」

  菲立斯若有所思地吹了一声口哨,用手电筒灯光逗弄般地沿着画框照过去。「另外那只鞋刚刚落下来了【注】……」

  「不要打哑谜。」恩斯特说。

  「这里有(is)两张画布,一张固定在另一张上面。尼莫先生是怎么说的?」

  艾琳压抑着想纠正他应该是「这里有(are)两张画布」的冲动。现在不是扮演文法魔人的时候。她回想了一下。「尼莫先生说他要完整无缺的画布,我们可以把画框留下。我猜『画布』如果当作不可数名词,勉强可以套用在两幅画上吧。」不过这幅隐藏的画作为何被保护得比皇家珍宝馆还严格?还有多少事他们被蒙在鼓里?「我现在要让画框分离了吗?」她简洁地问,用效率取代恐慌。

  「动手吧。」菲立斯的脸被阴影掩盖,不过肩膀紧绷。「通知靛蓝立刻过来接我们。恩斯特,把包装工具准备好。」

  恩斯特脱下背包,取出一块细致而干净的大帆布。他像甩开床单般把它展平,像幽魂般飘落在艺廊地板上。

  艾琳很庆幸他们事先花时间跑过一遍计划,让她不必浪费宝贵的时间思考正确说法。她弯下腰摸着画,说:「我触摸的画的画框和支架,解体、脱离、滚走。」

  一阵干燥的喀啦响,木头、镀金和装饰等古董零件立刻散开。艾琳的想象力提供古老骨头沿着地板乱跑的画面。「我触摸的画,浮到地板上那块素面帆布上方,正面朝下落在它上头。」

  她向后靠,看着画飘到空中,真希望有办法让它速度快一点。她紧张得肩膀僵硬,还加上隐隐开始的头痛。她所有的直觉都告诉她,事情即将出现严重差错──如果还没出现严重差错的话。预期之外的额外保全措施,也相当恰如其分地显示灾难可能降临。

  「我觉得你们好像把我当工具人。」她表示,试图缓解紧张。

  「是没错,但妳得心应手。」菲立斯回答,「通常我会花更多时间好好享受过程,但我们在赶时间。把它卷起来吧。」

  「地板上的画和帆布,轻轻地卷成筒状。」当它们听话地卷成一个笨重的瑞士卷时,艾琳转而对耳麦发话。「靛蓝,准备好,我们准备出去了。」

  线路另一头传来喃喃的交谈声,然后靛蓝说:「我们两分钟后到博物馆大门口。应该。」

  「应该?」

  「有路障。别担心。」轮胎嘎吱响。

  艾琳试着不担心。靛蓝和蒂娜会在那里的,要是她们不在,吃了这么多苦的她会拖着这幅画,穿过维也纳的大街小巷,用它打扁任何敢挡她路的东西。

  菲立斯用封箱胶带把画卷固定好。「马上就好了。」他说。

  几秒钟后,艾琳和杰洛关掉手电筒,领头走向大楼梯。其他人合力抬着沉重的帆布卷跟在后头。尽管恩斯特一个人就能吃下整个重量,但经过仔细包装的画卷,既笨重又不好拿。博物馆里静悄悄,微弱的光线从天窗渗透下来──不足以供他们欣赏装潢,不过足以看路。当他们快走到楼梯时,艾琳胃里的结开始稍微松开。从这里开始,直线冲刺就能到出口了。快到了,快到了,她安抚自己。宽敞的楼梯正呼唤着他们;楼梯转弯处有一尊白色大理石男性雕像,举着匕首,浑身散发尸体般苍白的光泽。

  「别再偷偷摸摸的,」邱女士的嗓音说,「你们骗不了任何人。」

  她从楼梯底端的阴影中幽幽走出,高而精瘦,就像博物馆里任何一尊精致的雕像般摆好架势。她的墨镜是一道纯黑,横在她脸上。她左手握着剑杖,但没有用它来支撑身体;她的右手按着握柄,准备把剑抽出来。

  杰洛伸手按着艾琳的手臂要她别动,自己则走进光亮处。他伸手拿手枪。「真是天赐良机,」他说,「我正希望能再见到妳呢。」

  译注: 英语俗语,意思是「该来的灾厄终于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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