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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鼓声

下沉、下沉、快沉下去啊。停止挣扎,快沉到海底。艾迪丝拉很想沉到海底,却难以如愿,她的泳技太好,即使是在冰冷的浪涛间,身躯依然坚持求生。
船上传来呼喊,船帆掀开,男人们指着她,隔着雨幕大吼大叫。头戴四角帽的男子也在船边,手握皮鼓,他开始击鼓吟唱。
艾迪丝拉想要游离那艘船,然而她寻求庇护的本能太过强大,她只能不断踢水,期盼身体快点沉下。她的裙摆吸满海水,沉重无比,贴在身上,消耗她的体力。
“芙蕾雅,带我走。芙蕾雅,带我走。”
她看不到那艘船,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知道自己正在下沉。她依然想呼吸,却被海水呛着,接着她疯狂拨水,拼了命地想要浮上水面、想要空气,她的身体依循直觉行动,而非思维。可是艾迪丝拉寻不着空气,仿佛有一只巨掌将她往下扯,无法抵抗,她被拖进黑暗,双臂朝着光亮挥舞。肺快要炸开,她忍不住再次尝试吸气。
接着一切平静下来,周围光亮无比,她的思绪四处飘荡。她以为她又回到瓦利身边,在炎热的夏日、在海湾边,他们尽情欢笑。光芒渐渐减弱,她发现并非身处户外,而是躺在一座洞窟里,地面被水泽淹没。洞里有别的事物存在,看似从黑暗中冒出的烟雾,没有形体的憎恨包围着她。当她定睛一看,眼前只有瓦利一人,他说:“等我,我会找到你,我正在找你。”
那不是瓦利,是狼人。她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只感受到痛苦,强光与尖叫声大作,更深处是奇异的吟唱和鼓声,她知道这是来自那艘船上的古怪男子。她听不懂他唱出的歌词,也不喜欢那些字句的音色——在她耳中,那几乎像是狗吠般难听的喉音,可是她内心有什么被那阵乐音触动了,她挥舞手臂,脱下长裙,游向战船。无边无际的强大水域压在她身上,但来自船上的鼓声支持着她,她冷静下来,一心一意地回到船边。她啜泣着,因为她无法溺毙。她手握绳索,几只手臂伸下来抓住她。她被人拉回船上,连身上衣和绑腿是她仅存的衣物。
有张脸俯视着她——那个身穿蓝色外衣、头戴四角帽的男子。他手中的皮鼓画着奇异的符号,红色的帽带在她眼中出奇刺眼。男子倾身按住她的额头,耳朵凑到她嘴边。听到她的吐息,他取过艾迪丝拉丢在船上的斗篷,盖住她的身体。接着他拥住艾迪丝拉,替她取暖,用力抱着她,以陌生的语言对她低语。身旁的丹麦战士色欲熏心地盯着她,但是男子的眼神将他们屏退。那双浅蓝色的眼珠子是寒冷天幕的色泽,与他的黑发形成强烈对比。船上没有人怀疑他的术士身份。
艾迪丝拉又咳又抖,冷得要命。她感受到不寻常的寒意,在那个洞窟里感应到的一切对她来说无比真实,她知道这一点都不好。不过她也看到了瓦利跟菲雷格,他们是她的守护者。
术士缓缓走到战船的另一边,带回装水的皮囊。她接过来,凑在嘴边喝了好几口。
术士的脸庞在幽暗的船帆下难以看清。他咧嘴一笑,她吓了一跳。他的牙齿被挫成如同野兽的尖牙。他凑近她身边,以不甚流利的挪威语对她说:“小姐,别急,你很快就会再次踏入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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