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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珀想把自己和路克伍两个人划到岸上的打算，让路克伍吓了一跳。
「还是让我坐在左侧吧，」他说：「我的左手没受伤。妳坐右边，一起划。」
「没有用，我们不会同步动作，船只会绕着圈子打转。」
「噢，不会那么糟。我们这样子好几个月了。」
她瞪了他一眼，以为他在嘲笑她，但是他接着弯身，准备把船推到水面，她只能站过去帮忙。此刻出发的是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女人，还有一个断了肋骨的男人。凯萝想必一点也不怕。
等船退到泥滩外后，她就坐到船的侧面，向船舷外的他伸手，把他拉了上来。他试着用踏上船壳的消防靴寻找着力点，船板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撞上了他受伤的手腕，让他脸色一白。他挪到她身边的横板旁坐好，她则装作没看见他斗大的泪珠，伸手帮他戴好头盔。
他们并肩划行，缓慢小心地前后摇桨。小船发出轧轧声，掠过夜里这片水域。
「跟我说说哈洛德的事。」消防员说。
他歪着头听她从头讲一遍。她讲完之后，他说：「哈洛德在营地里没什么朋友，但我认为——凯萝呼叫火葬队，安排这一切的消息传出后，她就彻底完蛋了。让她一起走可说是以德报怨，否则情况很容易变得更糟。」
「她会跟我走的，」哈珀说：「而你会留在这里。」
「是的，我必须这样做。斯托里神父的身体还没恢复，没办法独自照管营地。我想这正是我被叫到他床边的理由。我在他的名单上。」他的嘴角往旁边一歪。
「总之你不会离开。你必须照看自己的私人火焰。」
「其他人不会了解。」
「你应该让她出来，跟我们一块走。」哈珀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没办法把视线转到他身上。她只能别开脸，望着海洋。海风把浪尖的泡沫吹起，像是在她的脸上喷了喷雾。「这里不安全。不安全很久了。温德汉营地迟早会被人发现，我说的是香烟牛仔和我丈夫，或者是他们那类的人。」她想到她的梦境，梦境里的海因里克穿着染血的糖果棒T恤，皮开肉绽的脸上露出笑容。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不相信宿命，也不相信预知，更不想相信香烟牛仔的通灵电台;就算那个人看起来运气奇佳，在她返家那天造访了屋子。但她相信潜意识，相信它告诉她要在亮红灯时特别小心。她让海因里克活生生地被丢下——她现在几乎肯定这点——而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坏事。就算海因里克无法接受治疗，无法把海岸焚化队带到营地来，也有别的可能性。一座小村庄的动静是藏不了多久的。
他们没有继续划行，而是在水上漂移。过了一会，他们沉默地对彼此示意，又划起桨来。
「我会带尼克与艾莉走。」她对他说：「不管凯萝的事被抖出多少都一样。我爱那孩子，想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比这里安全的地方。」
「很好。」
「莎拉会希望你和他们一起走，她会要你照顾他们。」
「妳知道我没办法，老家伙需要我留在这里。」
「等他状况好了以后再跟来。」
「再看看吧。」他的意思其实是否定。
「路克伍，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而你的还是进行式。」
「她的人生还没有——」
「已经结束了。她亲自告诉你了。你把她当作囚犯，关在生锈的金属罐里;凯萝把我关在医务室整个冬天，你的作为与她无异。」
他突然表情痛苦地面向她。「这是什么既可怕又恶心的胡言乱语，我才不像——而且莎拉怎么可以和我说话?她已经化身成火了，不能表示她的需求或感觉。她失去肉身的时候，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不，她没有。现在不是你在对我说谎，就是你对自己说谎，两者之间哪个比较糟呢?我曾经听见你对着她大吼。那是秋天的事了。她已经请求你让她解脱。」
「妳怎么——」
「手语。她的手语和你一样好。」
虽然码头已近在眼前，但他们还是停止了划桨。
路克伍发着抖，愤怒地说：「妳这小贼，居然偷听我——」
「不必拐弯抹角地表示你偏执的不满。你那时醉了，我从你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一公里外的人都可以听见你在大吼。」
他的脸上开始可怕地抽搐起来，不断地收放下巴，呼吸也变得紊乱。
「路克伍，你该把火熄了，该放下这座小岛。艾莉和尼克还活在世上，他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不能变成她——我不能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我还是可以让你值得这样的付出。」
「胡说。」他别开眼，眨掉眼里的泪。「我不想这样说，但别把自己看轻了。威柳斯护士，妳以为我没有疯狂地爱上妳吗?我是怎么爱上妳的?爱上妳有孕在身的滑稽样子?还有妳对茱莉.安德鲁丝的热切喜爱?我只是讨厌——讨厌——成为不忠的男人，这种病态的不忠才是——」
「不忠于她离去后仍活着的自己。」哈珀说。
「对，没错。」他一边说，一边垂下头，眼泪从鼻尖落下。「坠入爱河，这件事真是可怕。不管值不值得，我试着与妳保持距离，尽可能地无视妳的存在，这并不只是因为我不想坠入爱河，我也不希望妳坠入爱河。我发现自己很难让妳抗拒魅力十足的我。」
「你已经深植在一个女孩心里了，」哈珀说：「就像孢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