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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重返拜里塞尔城

克莱莉尔最先看见的是塞尔海。无垠的深蓝色海水比天空更加深沉,却比星星还要闪亮。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半岛,岛的尽头就是拜里塞尔城。从高空眺望,在深蓝色海水和大块大块绿油油农田的映衬下,远处的拜里塞尔城还只是模糊的米白色。城外,一条“窄道”伸向城门,距离城门三四里格处的半路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那条路上行进。由于距离太远,外加双眼被风吹得生疼,克莱莉尔一时辨不出那是什么。
“莫格,在那条路上的是什么东西?你能看见吗?”
“看见了,”莫格说,“那是一支行进中的军队。人数倒是不多,大约五六百人的样子,马车上插着旗帜。啊……应该还有时间。”
“什么?代表谁的旗帜?”
“代表各方的旗帜,有的一时还看不清楚。但我能看见代表珂睐族人的银色星星,还有纳维斯族和桥厂的标志。”莫格说,“队伍中不乏道行很深的一些咒契魔法师,我能感受到的就有护林队队长、珂睐族大图书馆馆长,以及三四名筑桥大师。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但数他的法力最强。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好像慢一步就会酿成什么大祸似的……”
“珂睐族人?”克莱莉尔问。有意思的是,她既松了口气,又因此有些低沉,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进城的必要性。“他们已经来了……所以他们会对付基尔普,并帮我救出列敏姑姑。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我们现在应该可以直接掉头回埃斯特维尔镇了吧……”
莫格后腿站立,一只爪子勾住克莱莉尔的腿。此前,它一直蹲坐在克莱莉尔脚边,那把带有肆行魔法图腾的剑就搭在克莱莉尔的膝盖上。
“我猜他们之所以这么赶,是因为王宫着了火。”莫格说,“你看,那是烟,不是云。”
“着火了!”克莱莉尔惊叫起来,“火……火势如何?”
莫格耸了耸肩,坐了回去。
“浓烟滚滚。我猜是基尔普眼见国王的救援大军正在赶来,于是打算强攻王宫。或许他想先杀了国王,毁尸灭迹,再与珂睐族人进行正面交锋。你姑姑可能也会因此丧命。”
“但珂睐族人不会放任他不管的,对吧?”克莱莉尔提出异议。
“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是,他们无法赶在夜幕完全降临前抵达城门。”莫格谨慎地作出判断。它抬头看着克莱莉尔,直面呼啸而过的风。“就算城墙拦不住他们,珂睐族人也无法及时赶到王宫。国王的护卫队此刻可能还在与基尔普的人展开殊死搏斗,并期盼着增援部队尽快赶来。但谁能帮助他们呢?”
“我们能。”克莱莉尔说,“增援大军为什么不飞进城里?珂睐族人也有纸翼,但我目前还没看到任何……”
“造币山上架着好几个掷弹器,这可是你亲口跟我说的。”莫格提醒道。
“我在想……我们能不能从这里下去,跟珂睐族人谈谈。”克莱莉尔发觉自己此刻思维有些混乱。气温很低,而她的前额隐隐作痛。她能感受到龙坐骑的迫切心情:阿兹米尼尔和巴扎拉南想飞得更快,以早点儿生擒敌人。它们的这种迫切心情有点儿类似于愤怒,却又不完全是。而且她能感受到,它们要的不只是战斗,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那你等于是自投罗网。”莫格警告道,“别忘了,我们骑着的可是两只肆行魔法生物!但如果我们直接前往王宫,结果也是一样。我们两边都得小心才行。”
“可我的袍子上有咒契符号。”克莱莉尔举起左手的袖子,却惊讶地发现上面的咒契符号已经所剩无几,就连剩下的咒契符号也正黯淡下去,并一点一点地从袖子上脱落。“好吧……一旦在城墙上着陆,龙坐骑就可以分开,阿兹米尼尔和巴扎拉南可以待在……待在身后。我会和古兰妮队长谈谈,她知道我的为人。”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目前的局势太过复杂,复杂到她根本想不清楚!但她脑中始终铭记着自己要完成的任务:进宫救国王,杀了基尔普和阿伦佐,他们一定在宫里。还有列敏姑姑,暂时还不知她被囚禁于宫中的哪一个角落,或许就在某个克莱莉尔待过的地下囚室里,甚至还可能被关押在市长宅邸中。
“无论如何,我都会逼基尔普在临死前说出姑姑的下落。”克莱莉尔心想。
“加速飞行!”她命令道。龙坐骑对她的命令作出回应,以更快的频率扇动双翼。
“只需从阿兹米尼尔那里吸取一点点力量,你就能召唤风。”莫格建议道,“现在不需要消耗它们很多力量,所以完全够用。”
莫格扭头看了一眼宝座上的克莱莉尔,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它感到一种不安。一个小黑点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虽然相隔很远,但也能分辨出那是一架纸翼,飞行速度丝毫不逊色于龙坐骑。
“不行。”克莱莉尔用戴着防护手套的左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手指沿着冰冷的金属表面一路触到了前额。现在的她感受不到与咒契的一丁点儿联系。但她自我安慰道,自己前额上的咒契符号应该还在,只不过是因为防护手套的材质太硬且青铜面具太厚,使她暂时难以感受到它而已。等任务完成后,卡尔格林或阿黛尔夫人会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别让情况进一步恶化。
她几乎忘了自己膝盖上还搭着一把剑,右手还紧紧地握着剑柄。现在,她右手防护手套上的咒契符号已经完全消失,而且手套正变得越来越薄,下面的皮肤已经隐约可见。
“从西边靠近王宫。我们必须避开造币山,而且王宫北部部署着几艘船只,上面应该也架着掷弹器。”
“小姐,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们想飞得更高一些。”龙坐骑轻声说,传来的是巴扎拉南的声音,“然后猛地俯冲下去,速度快到掷弹器或咒契魔法咒语来不及攻击我们。”
“就像一只猛禽擒住地面上的地鼠。”莫格舔了舔嘴唇,“或者如同鱼鹰抓住一条没有戒心的鱼。”
“行,就这么办吧。”克莱莉尔说,“莫格,密切注意前方的情况。王宫现在局势如何?城门现在还插着皇族大旗吗?”
“烟太大了,我看不清楚。”莫格说。
“加快速度!”克莱莉尔不知自己为何口干舌燥。但她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从昨夜起就一直没有进食或饮水。此时已是下午四五点钟,可她全然没有饥饿的感觉。很快,她便将这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抛之脑后。
虽然严重缺乏睡眠,但她依旧睡意全无。随着他们越飞越快,越飞越高,寒风也以更厉害的劲道拍打着她的脸。克莱莉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她知道自己正坐在龙坐骑的椅子上,同时想象着自己正身处大森林之中。每到冬天,白雪为绿地盖上一层被子,她最爱在结了冰的溪流边钓鱼。那时,把脚伸进溪水里逗鳟鱼未免太冷,但林子里还有野兔可以捕捉。熊都冬眠起来,人可以趁此良机从躲在蜂窝中冬眠的蜜蜂那里采来野蜜。克莱莉尔想象自己可以像护林员那样拥有一间惬意的林间小屋,从镇上买来一只刚做好的烤炉,架在烧得红热的黏土灶台上,灶台边有堆积如山的柴火,烤炉里放满了应季食物。其实,在大森林里过冬是件无比惬意的事。
“我们准备着陆了,小姐,”龙坐骑轻声道,“只要你一声令下。”
克莱莉尔猛地回过神来,冬季的林间景致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此刻,他们正在浓烟上空盘旋。烟虽然还没浓到使人喘不过气的地步,却足以使她的头脑清醒过来。看着不断升起的滚滚浓烟,克莱莉尔瞥了一眼下方的王宫,还有旁边的塞尔海。城墙上聚集着一些人,但她既看不清这些人是否在打斗,又看不清他们是谁。
“坐好了,莫格。”她放低身段,肩膀紧靠椅背,双脚牢牢地踩在踏脚板上。她将剑夹在膝盖中间,双手紧握着椅子的左右扶手,扶手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结冰。
“小心,别伤害到我,或是把我扔出去。”她一脸严肃地对龙坐骑说,“以最快的速度着陆!”
龙坐骑压低头部,身体也跟着放低,并收起翅膀。克莱莉尔往椅子里蜷了一些,因为一时的恐惧而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她强迫自己贴紧椅背,又将扶手抓得更紧了一些。莫格躲在她的脚后跟处,用爪子紧紧抓住她的腿。龙坐骑现在与地面近乎垂直,开始向王宫的围墙俯冲。疾风在克莱莉尔的耳边呼啸而过,她之前感受到的风速相形见绌。如果说他们之前一直在天空闲逛的话,现在终于开始奔跑了。
到了距离王宫围墙大约一百步高的地方,龙坐骑重新展开双翼。突然间,传来一声巨响,如雷声一般。要换作是普通飞禽,恐怕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所幸,龙坐骑并非普通生物。它放慢速度,后退一点,扑扇着翅膀。克莱莉尔在椅子上坐好,弓着身子,夹紧了膝盖间的剑。接着,他们开始下降,龙坐骑先是沿着围墙快速滑行,最后完全停了下来,不料却撞上了一扇门。这扇门属于某座面朝大海的塔楼。
克莱莉尔操起剑,从椅子上蹦到地上。莫格紧随其后。一道白光乍现,伴随着一阵热浪和灼热金属的气息,龙坐骑一分为二。原本架在龙背上的铁椅子从巴扎拉南的背后掉到地上,在地面滚了几下,最终一头栽进海里。
门开了,一个身着皮匠行会制服的男人向外探出头来,面露惊恐之色。他一手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支矛,完全没有做好御敌的准备。克莱莉尔刚想张嘴说话,却被阿兹米尼尔抢先一步冲了上去。它那如同猛禽利爪般的手直刺男人的脖子,血瞬间喷涌出来。阿兹米尼尔收回手。男人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做最后的挣扎,几秒钟后就没了动静。
克莱莉尔感受到了他的死亡,并感受到他的亡魂进入了冥界。她知道自己能抓住那个亡魂,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胸口,想把铃铛拿出来,却突然记起自己将铃铛落在了那个洞穴里。话说回来,她既不是死灵法师,也不想成为什么死灵法师。她不想滥杀无辜,毕竟眼前这位皮匠行会的护卫肯定对基尔普的叛国行为一无所知。
“别杀人!”她声音嘶哑。阿兹米尼尔正舔着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克莱莉尔不想看它,只好扭过头去。
“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不能滥杀无辜。”
然而,阿兹米尼尔和巴扎拉南都没有回应。
“杀人是它们的本性。”莫格跳上围墙上的战壕,扭头看向南方。空中的那架纸翼正越来越近,或许几分钟就能飞抵这里。它虽然不能像龙坐骑一样直接俯冲降落在王宫的围墙上,但这里不远处也有一块平地供其降落。
“我知道。”克莱莉尔闭上双眼,接着重新睁开眼睛。她从剑鞘中拔出剑,走进了这座塔楼。“但我希望遇到的下一个人是活着的,因为我有些问题要问。”
他们遇到的下一个人是名女性,年纪与克莱莉尔不相上下,甚至可能比她的年纪还小。她佩戴着渔民行会的徽章,剑收在剑鞘里,正沿着楼梯向上走来,边走边唤着某人的名字。她先是看见了克莱莉尔,愣了一会儿,接着喘着粗气慌慌张张地去拔剑。当那两只肆行魔法生物跟着映入她的眼帘时,她顿时僵在原地,双手举过头顶。
克莱莉尔放下手中的剑。这把剑在她的手中微微颤抖,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迫切地渴望品尝鲜血的味道。
“宫里出什么事了?”克莱莉尔吼道,“基尔普是不是已经控制了王宫?”
“快了,可以这么说吧。”年轻女子脱口而出,“大厅里还在发生争战,还有那些猎豹一样的生物……不过王宫这边已经被占领了。”
“国王还活着吗?”
女子看上去一脸迷茫。
“国王不是早在一周之前就死于叛军之手了吗?”她说,“至少我们是这么被告知的。”
“基尔普在哪儿?还有他儿子阿伦佐在哪儿?”
“我不知道。”女子吓得气也不敢出。
“到底在哪里?”克莱莉尔突然朝她吼了起来。她无意识地动用了阿兹米尼尔的力量,要求女子给她一个答案。尽管克莱莉尔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她面具之下的嘴部冒出了白烟。
“他们可能在大厅里。”女子啜泣起来,因为腿软而一屁股坐在阶梯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下来。“只有金匠行会的人才能进入大厅!”
“大厅在哪里?”克莱莉尔问。然而女子只顾着抽泣,因为害怕而发不出声。
“我知道。”莫格边说边从女子的身旁跳过,引起了女子的又一声尖叫。不一会儿,克莱莉尔头也没回地跟了上去,完全没料到身后的巴扎拉南在经过女子身边时,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的一只胳膊拧了下来。
他们走下一层楼,来到一扇门前。“就从这里过去。”莫格指着这扇门说,“沿着过道一直走,就能到达大厅之前的音乐长廊。”
克莱莉尔差点想靠一己之力开门,但是转念一想,对阿兹米尼尔说道:“打开它。”
阿兹米尼尔甚至连门环也懒得拉,直接抬起一只刀锋般的脚,身子微微后仰,然后猛地一脚朝门的正中踹去。门上的橡木、铆钉和咒契魔法瞬间分崩离析。阿兹米尼尔放声大笑,笑声诡异而刺耳。接着,克莱莉尔瞥见几名行会护卫仓促地向过道后退,边退边紧张地大喊大叫。
“上吧,但要留活口。”她向阿兹米尼尔命令道。
阿兹米尼尔弓着身子,瞬间冲进那扇坏掉的门,刀锋般的双脚在地上划拉着,追赶抱头鼠窜的护卫,脚与地板摩擦发出极端刺耳的声音。巴扎拉南紧跟其后,双手暂时化身为动物的前爪,在地上跑起来。克莱莉尔和莫格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莫格还不时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如果不用咒契魔法的话,到底怎样……怎样才能困住这些肆行魔法生物呢?”克莱莉尔问。阿兹米尼尔和巴扎拉南正在前方的另一扇门前大肆破坏。阿兹米尼尔再次放声大笑,笑声仿佛能够穿透克莱莉尔戴着的面具,刺痛她的脸。“或者不用咒契魔法的话,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困住它们,难道你之前又骗了我吗?”
“如果你能把它们强制关进一口干涸的井中,井口堵上大石块,这样应该能困住它们一段时间。”莫格说,“一只用银塞子封着的银瓶子,应该也能困住它们一两天。或者还可以把它们用链条锁在一条河或潮水之下。但这些方法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不用咒契魔法加持的话,将无法持续太久。”
“但愿卡尔格林或阿黛尔夫人还活着吧。”克莱莉尔说。
这时,巴扎拉南的吼声传来,彻底淹没了莫格的回应。它抓起一名惊得目瞪口呆的护卫,将他直接朝残缺的门洞甩了过去。这次,它没有拧下这名护卫的胳膊或腿,而是执行了克莱莉尔“留活口”的命令。
“不!”克莱莉尔边喊边向门冲去,跨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护卫,“不要造成无谓的伤亡!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不准你伤害任何人!”
巴扎拉南和阿兹米尼尔一齐转向她,周围的空气好像凝滞起来。克莱莉尔感到自己的心“怦怦”乱跳,这心跳声在她脑中不断回响。
“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不准你伤害任何人!”克莱莉尔重复道。
“不。”巴扎拉南轻声说。阿兹米尼尔则再次诡异地放声大笑。它们一齐背过身去,继续前进。
“服从我!”克莱莉尔吼道。她攥紧了拳头,仿佛随时想把它们拉回来。但她能感受到它们正在冲破她的束缚,开始萌生自己的想法。原来,他们来这边早有自己的动机,某种强烈的野心使它们摩拳擦掌。它们永远不会是忠实的奴仆。
克莱莉尔转向莫格,想问它一个问题,想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然而,莫格只是从她身旁跑过,跟在巴扎拉南和阿兹米尼尔身后。看着此情此景,克莱莉尔突然涌起一种反胃感。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在不知道这些生物真实意图的前提下,就贸然将它们带进宫中。看来,阿兹米尼尔此前之所以愿意为基尔普效力,心里也一直打着自己的算盘。就连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它也随时可能倒戈,重新与基尔普一伙人结盟。
“不。”克莱莉尔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拿着剑,来到音乐长廊,长廊的尽头连着大厅。阿兹米尼尔和巴扎拉南站在楼梯口,做好了随时走下大厅的准备。但就在这时,它们停了下来。
一个猎豹样子的影像突然出现,把它们吓了一跳。影像的血盆大口正好咬住巴扎拉南的脖子,将它一把甩到音乐长廊的地板上。施加了咒契魔法的獠牙与肆行魔法生物的肉体相接触,白色的火星瞬间四处飞溅。然而,巴扎拉南快速予以反击,瘦长的手指一下卡住影像的喉咙,阿兹米尼尔则用刀锋般的双脚折磨着影像的躯体。它每踹一下,就与影像的身体表面擦出白色的火星。
莫格趴在音乐长廊的楼梯扶手上,俯视着下方的大厅。克莱莉尔也密切关注着大厅里的情况,努力将一切记在心中。一种死亡感向她席卷而来,使她感觉有点眩晕。这种死亡感源于短时间内有太多的人丧命。大厅里到处是护卫的尸体,其中既有行会护卫,也有皇家护卫。皇家护卫队虽然人数不占优势,却靠着意志和力量以寡敌众。皇家护卫的尸体多半集中在大厅远端的高台上,围绕国王的宝座形成了一个人肉盾牌。
然而,这块盾牌已被敌军攻破。皇家护卫誓死保护的国王无力地瘫在宝座上,旁边围着基尔普、阿伦佐和六名金匠行会的护卫。他们放声大笑,为来之不易的胜利欢呼。
此刻,他们正齐刷刷地向音乐长廊看来。扭打在一起的影像与肆行魔法生物映入他们的眼帘,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盯着他们。
克莱莉尔一看见基尔普和阿伦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自父母双亡以来,她第一次看见这对父子。愤怒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压来,如同一道大浪打在一艘航行中的船上。她大吼一声,面具下的嘴里再次冒出白烟,就像水壶里冒出的蒸汽。她手中的剑变得红热,烈焰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金属臭味弥漫开来。
克莱莉尔不管影像和肆行魔法生物仍在楼梯上上演的打斗,一个纵身从扶手上越过,跳到下方的大厅地板上。脚踝因为着陆不稳而崴了一下,但疼痛完全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盖过,并进一步加剧了愤怒和仇恨。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宝座,嘴里同时发出一种连她自己也辨认不出的声音:
“放开国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三名行会护卫立马吓得屁滚尿流,仓皇地抛下国王四散而逃。剩下的三名护卫中,其中一名架好了手中的弩,手却颤抖不已。他一个不稳没拿住弩,弩掉在地上,他也跟着狼狈地跑开了。另外两名护卫倒是有点骨气,和阿伦佐一起朝克莱莉尔缓缓逼近,手中高举着各自的剑。
基尔普掏出匕首,守在国王身边。老国王抬起头,在宝座上坐直了一些,鼻子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肆行魔法气息,惊得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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