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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十一章 世界的灭亡

一阵嗡嗡声越来越响,沙里昂有些吃惊地看到曼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这位魔法师两眼充满希望地凝视着天空,沙里昂也冒险从柱子后露头偷觑外面。当他这么做时,他突然想起,在后来这几分钟里不再有铅弹向他们射击,也许那个行刑官已经罢手了。
“痴人说梦!”沙里昂痛苦地骂了一句。他扫视了一眼万里无云的碧空,尽管那嗡嗡声越来越响,但天空中空无一物。那个行刑官绝不会就这么放弃,绝不会就这么承认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失败了。他们杜克锡司教团只承认死是失败的唯一理由,而行刑官是那种不会轻易被杀死的人。虽然乔朗已经抽干了他一部分生命之力,但他仍是一个威胁、一个危险。毕竟,他是辛姆哈伦能力最强的巫术士之一。
沙里昂心里纳闷,两眼看着曼居沉思:这个从另一世界来的魔法师有否意识到他在与什么作对?沙里昂注意到这人的镇静举止、自信的笑容,因而深表怀疑。毕竟,曼居被驱逐出这个世界时还相当年轻——只有二十岁,乔朗就是这么说的。他可能对杜克锡司知之甚少,不清楚他们的杜克锡司团有多少种功夫:他们敏锐的听觉使他们能够察觉到蝴蝶拍动翅膀飞近,敏锐的视觉能让他们看穿一个人的头盖骨,看到他的思想里去。
曼居对自己新近恢复的法力感到很高兴,但他忘记了魔法的真正力量,他把它视为一个玩具,一种逗他开心的东西而已。当果真危机到来时,他更相信自己的技术。
“有一架攻击飞艇不久就会到达此地。”他轻松地说道,瞥了一眼乔朗。“神父,我们的朋友还走得动吗?你得帮着他,我要指挥船开火。”他又对那对讲器说起话来,这次那个刮擦声大大减小了,从他手里握着的新玩意儿发出的回话声清晰许多,沙里昂判断——从曼居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看的模样——他正与自己呼唤来的什么怪物连系着,要对方按他的吩咐做。
沙里昂顺着魔法师的目光看去,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正纳闷着那东西是不是隐形的。突然,看到耀眼的一闪,他倒吸一口气,全然没有预料到那东西会如此迅速地飞行。头一瞬间它还很小,像是一颗颠倒了昏晨、在白天而非晚上出现的明亮闪耀星星,后一瞬间它已变得比太阳还大,随后就比十个太阳还大。现在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惊讶不已地盯着它看。
触媒圣徒没参加过荣耀沙场上那场战斗,他只是听人描述过那些巨大的铁制动物,那些怪模怪样的长着金属头颅、银色皮肤的人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黑暗工艺的一个创造物,令他整个身心都充满了敬畏。
那怪物是用银制成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有翅膀,但是僵硬不动,沙里昂想不出它怎么会飞得那般快。怪物没有头和颈子,在它身体的顶部有一些正一眨一眨的多种颜色眼睛,它所能发出的声音就是那嗡嗡声,现在这声音大得淹没了曼居的声音。
沙里昂感觉到乔朗的手,温暖而又安慰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稳住,神父。”乔朗小声说道。他把沙里昂拉近些,小声地对他说:“你假装帮我弄伤口。”沙里昂瞥了一眼魔法师,他正聚精会神地忙着招呼他的怪物,于是沙里昂靠近乔朗。
“我们不能让他把我们带上那条船,他把我们弄出这里的时候,注意看我的信号。”乔朗停顿了一下,后又小声地说:“它来时,把葛雯带开。”沙里昂沉默了一会儿,无法作答。当他能开口说话时,声音很沙哑。“我的孩子,即使有闇黑之剑,你也不可能打败他们所有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一直低着头,装作在看伤口,乔朗的手抬了起来,摸摸他的脸,使他抬起头来,他看到乔朗清澈褐眼里的答案。
“这样会好一些,神父。”他直接了当地说道。
“那你妻子怎么办?”沙里昂问道,说话时,他感到心口一阵燃烧的疼痛。
乔朗望向圣堂的后面,葛雯德琳坐在阴影之中,唯一的一缕阳光在她的头发里闪闪发光。“她爱上了一个活死人,而那个人所能带给她的只有悲哀。”他嘴角上挂着阴沉、讽刺的微笑。“我对她而言,似乎死了比活着时更有用,而且,至少——”他叹了一口气,一半是苦楚,一半是充满怀念。“到那时也许她就会跟我说话了。”他的手紧抓住沙里昂的手臂。“我把她托付给你了,神父。”我的孩子,我不愿承受这重托!这是沙里昂心里想说的话,而且这些话差点就冲出口来了,但是他抑制住了,含着泪水把它们吞到肚子里去。不能这么说,最好让乔朗在他最后的时刻得到安宁。
我要抱着他,就像他还是个孩子时我将他抱在怀里那样。而当他那双褐色眼睛永远闭上,安息之后,当他那一生所从事的斗争终于画上句号之后,我就会起而代之,即使用笨拙的方式,我也要与那冰冷无情的、没心没肺的神一样的存在战斗,直到连我也倒下。
一声爆炸之后,紧接着一阵令人睁不开眼的光芒,猛地将沙里昂从这一番凄凉的想象中惊醒,一束光从那金属怪物发出,击在祭石附近的地面上,在离辛金尸体不远的泥土中挖出一个巨大的坑,空中腾起阵阵烟尘,盘旋在半空中的金属动物慢慢降到地面上。
曼居对着他手中的对讲器大喊大叫,声音似在提问。
“他在说什么?”沙里昂小声问道。
“他在问他们是否消灭了那个巫术士。”乔朗停了一会儿仔细听,然后他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既严肃又好笑的神情,看着触媒圣徒。“他们说他们已经消灭了,至少他们的显示屏上没有活着之人的纪录。”
“没有活人!蠢驴。”沙里昂骂了一声,但在看到乔朗警告的眼色后又闭上了嘴,曼居一边向他们慢慢靠近,一边警惕地监视着花园。
“我们那位持枪行凶的朋友显然已经被结束了。”魔法师说道。“来,我们准备好从这里出去。”他朝圣堂后面挥挥手。“乔朗,你如果不想让妻子留在这儿,成为她那些崇拜者俱乐部中的一员,最好就把她从那些食尸鬼一样的保镖里弄出来。”
“我来带她。”沙里昂主动说道。
触媒圣徒慢慢往前走,就像是被绝望捕食的动物紧紧拽住步伐,紧紧扯住长袍裙边要拉倒他。
葛雯德琳就坐在那个破损的圣坛后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头靠着一个大大的石头骨灰瓮,沙里昂走近她时,她也没抬头,但两眼直直盯着前面不知是什么东西上。触媒圣徒怜悯地看着她,她的金发湿漉漉地拖着,长裙又脏又破。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坐在什么地方,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事,不在乎乔朗,也不在乎她自己。
“利落点,神父!”曼居语气强硬地命令道。“不然的话,我们就把她丢在这儿了,你一样得当我的人质。”这也许更好,沙里昂心想。他伸出手去,葛雯抬眼看了他一眼,她总是那么驯良,显得十分愿意跟他走,马上就从她躲藏在圣坛后的地方站了起来,但是有看不见的手抓住她,不让她走。
在一束穿梭过灰尘的阳光中,沙里昂几乎能看到有看不见的眼睛狐疑地望着他,看不见的嘴巴在无声地对他叫喊着,要他离开这片神圣之处,不要打扰。这种感受是如此生动,使得他差点儿把手放到耳朵上,堵住这不忍听闻的声音,闭上眼睛不看那些他无法看到的愤怒和沮丧眼神。这都快令人发疯了!他心想着,惊惶不已。
“神父!”曼居又警告地说了一句。
沙里昂牢牢地抓住葛雯的手。“我对您所做的一切深表感激。”他对着空荡荡的空气中大喊。“但她还是活人中的一员,她还不属于您,您必须让她走。”有一会儿他似乎失败了,葛雯冰冷的手指头紧紧扣住他的,但当他想将她拉向自己时,却遇到一个很强的阻力,那感觉好像他想把圣堂从这座山边搬开。
“求求您!”他急切地哀求道,拉着葛雯德琳就往前走,但亡灵们又把她往回拉,在这种滑稽的境况下,他突然感到一阵遏止不住地大笑的冲动,同时他也知道,大笑过后就会是他瘫软在地,并且会像一个受惊的孩子那样哭泣。那些高叫的无声话语包围着他,在他耳边来回震荡,尽管他听不到一个字。
突然,那听不见的喧哗停下了,就好像是被某一个字眼给止住了似的。
葛雯被放开了,这太出乎意料了,以致于她向前一冲,撞进触媒圣徒的手臂里,他们俩差点都跌倒在地上。他抓住她,扶她站好,把遮住她脸上的金发向后抹开,她似乎一点都未被所发生的一切烦扰,而是继续满不在乎地到处看着周围,就好像所有这一切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沙里昂催她快向前走时,她扭转头对那些影子说:“你们不走吗?”触媒圣徒觉得不安,想象着有成群结队的鬼魂在他们周围挤来挤去,他们那些听不见的脚步声正在这寂静的圣堂里大声地回荡。
曼居站在圣堂门口的阶梯附近,不耐烦地等着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瞄准了他们两个。在他身边,乔朗靠在一根柱子上,默默注视着,一眼看去,他虚弱得都要站不住了,更不用说战斗。只有沙里昂看得见在那幽黯双眼深处燃烧着的火焰,那不屈不挠的意志正在形,被锻造成了一把铁铸的剑。
“我们一起走。”曼居命令道,他用手中的武器对沙里昂和葛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到圣堂外边去,在他另一只手中拿着那个对讲机。“乔朗,我让触媒圣徒和你妻子走在我们中间,如果你有任何举动的话——无论是什么——那么他们之中必有一个立刻死掉。”
“那个行刑官呢?”沙里昂站在阶梯上头犹豫地问道,满心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下来。
“你是问那堆灰烬?”曼居脸上带笑地指着祭石附近地上的那个大洞,大洞还冒着几缕烟。“我看,你再不用惧怕他什么了,神父。现在快走!”他用武器打了个手势。
别无他法,没有逃脱的希望了。沙里昂垂下头,把葛雯德琳拉近身旁,走了出去。走出圣堂的阴影时,外边的阳光刺得他眼都睁不开。葛雯把手放到眼睛上,无法看路,她在那九级台阶的上端绊了一下,沙里昂伸出手去扶住她,引领她一步步走。这样做的时候,他看到乔朗在他们前面下了阶梯。
乔朗浑身无力、走得很慢,他气喘得厉害,好似每呼吸一次就是一番挣扎。但是,沙里昂看见他的手紧握在闇黑之剑的剑柄上。
尽管曼居举止自持,但他显然也很紧张,他不时地推着沙里昂和葛雯,不耐烦地命令他们走快点,同时他也提防着乔朗,但曼居更多的注意力则集中在那个东西上。从沙里昂所能分辨出的曼居咒骂中,显然是因为它降落得不够快,跟不上魔法师的节奏,曼居恼怒地朝着那个对讲器大喊大叫起来。
微微转过身,显然是要看看他妻子怎么样了,乔朗目光灼灼地望着沙里昂,默默在说:“保持走在后方!”沙里昂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致于快要达极限,每每在跨出一步之后,他几乎都要说声谢天谢地,可他也遵从了乔朗的命令,放慢了脚步——这是很容易就做得到的事,因为葛雯德琳正朦朦胧胧好奇地看着周围,完全就没注意这一切。曼居现在走在他们前面一、两步,他太专心于他那个有翅膀的怪物,而没注意到他们几乎已经停了下来,魔法师正要把那个对讲器举在嘴边说话,这时从对讲器里发出的声音打断了他。他吃了一惊,小声骂了一句,随即就飞快地转身,望向他身后的天空。
巨大的阴影在他们上空横扫而来,这是一对从爬虫般身体两侧长出的巨大羽翼影子留下的,行刑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此时正站在祭石旁,他冷冷地命令那条龙发动进攻,于是那条龙向下直俯冲向那银色的动物,充满仇恨地尖叫着,它巨大爪状的脚伸出来攻击。
曼居手中的对讲器里传来走了样的呼叫声,随即,银色怪物做出躲避的动作,向旁边调转方向,极力躲开它的敌人。那龙的爪子痛击到银色翅膀的边,把那银色的怪物打得在空中翻滚,龙也跟着一起腾空到气流上面,转过身来进行第二次攻击。银色怪物差点撞上山腰,在最后一瞬间止住了自己,只见它从尾部喷出一柱火来,直直地从低处拉起。
龙又向它飞来,这次银色怪物做好了迎战准备,仅向那闪耀着绿色和金黄色光芒的敌人喷射出一束光,就把龙的翅膀尖烧着了。龙在剧痛和愤怒中惨叫,接着释放出烈火一般的呼吸,一团火球将银色怪物团团围住,从听讲器里传出的喊叫声变得凄厉、痛苦,然后沙里昂便什么也听不到了,因为,他的世界周围突然燃烧起熊熊大火。
一堵魔法火墙从岩石那边突然冒起,这是行刑官做的,火焰燃烧释放出绿色和金黄色的光芒,巨热烘烤着沙里昂的手和脸,那超热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肺,他把葛雯德琳拉近身边,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但她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沙里昂因为刺眼的光亮和滚滚浓烟,无法看清她变成什么样子。
在他前面,从浓烟之中传来一声恐怖的叫声,沙里昂尽力躲开舔噬他脚边的火焰,极力想睁开满含泪水、刺痛的眼睛,看向那团浓烟,一个人影出现了——一个浑身浴火的人影!是曼居,他身上穿的那件灰色袍子燃烧着绿色的火焰,当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四处拍打时,他的呼叫声甚是恐怖。触媒圣徒有一种隐隐约约、转眼即逝的印象,似乎看到魔法师大张的嘴巴、尖叫着的嘴巴,以及他脸上被烈火熏黑的肉,接着,魔法师就淹没消失在台阶上打旋的浓烟之中了。
下一个就是我了!沙里昂看着那绿色的火苗沿台阶而上蔓延向他时,心想道。正当此时,乔朗手中挥舞着那把闇黑之剑,一跃跳到沙里昂前面,站在他和火之间。
当乔朗举起剑时,火从那边岩石直扑向他手中的剑,沙里昂看到乔朗顷刻间被火焰包围了起来,但是那把剑却在拼命地吸收火焰。火灭了,随着绿色火苗的熄灭,闇黑之剑上的蓝色火焰燃烧得越来越旺,沙里昂看到那个行刑官就站在他们面前。
这个巫术士扔掉了他的铅弹武器,现在转而只凭他的魔法,闇黑之剑正十分迅速地吸干他的生命之力。但是他以前碰过这种情形,所以他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巫术士抬起头看了看圣堂上空的山顶,并且打了个手势,应此命令,一块巨大的山石脱落下来,弹跳着奔下山腰,直直地飞向乔朗。
乔朗的注意力全放在巫术士身上,没注意他自身的危险。沙里昂根本就来不及提醒他,只能猛地腾起扑向乔朗,撞倒了他,于他们两个跌落台阶,乔朗手一松,闇黑之剑飞出手。
混乱中,沙里昂感到巨石撞击在台阶上,感到有石块砸到自己身上,感到头突然好生疼痛,然后他就消失在一片黑暗的汪洋之中……

但是,我不能死。乔朗!我不能离开乔朗……
沙里昂与黑暗搏斗,与巨痛搏斗,他睁开了眼睛,在他的视线里,圣堂在蠕动、在颤抖。他甩甩头想看清它,却突然痛得退缩下来,好像病得不轻。
他醉酒似的不停叫着“乔朗!”怀疑他朋友蒙难的恐惧超过了他的痛感,于是他抬起头,四下望去,发现他正躺在阶梯脚下,就在砸成碎块的巨石之中。乔朗躺在他附近,两眼紧闭,脸色苍白,身子平展,面色安详……终于平静了。
“永别了,我的儿子!”沙里昂低语。他一点也不悲伤,这样更好,如此要好得多。他伸出手来理理乱糟糟的黑发,在他的眼角处看到有动静。
那个行刑官出现了,就站在他们上面俯视着他们。在上方的某处,沙里昂听到一声爆炸,碎片从天空中掉落下来,他没理会它,瞥了一眼行刑官之后,他也不再注意敌人,触媒圣徒的手紧紧握住乔朗的手。杀了我吧。沙里昂心想。现在就杀了我吧,让这一切都迅速了结。
但是这个行刑官专心致志地研究了一番乔朗之后,转身离开了。沙里昂毫无兴趣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巫术士完成了任务,要走了。触媒圣徒僵在那里,一阵恐惧的寒风吹走了他的疼痛,这个巫术士尚未完成他的任务呢!还没有!行刑者蹲下身来,拾起那把躺在台阶上,黑色的、没有生命的剑。
要是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把剑就交给你,你必须把这把闇黑之剑毁灭掉。
沙里昂就只有一件事可做了,这个触媒圣徒的脑袋悸动着,疼痛之中差点连祷词都记不住。他开始抽干巫术士身上的生命之力。
这举动全然是绝望至极的尝试。吸干生命之力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沙里昂暗暗希望那把闇黑之剑已经吸掉这个巫术士的大部分魔法,要是这样的话,触媒圣徒立刻就能废掉他。
这个巫术士立刻感觉到了触媒圣徒的进攻,他把剑扔在破烂不堪的台阶上,转而面对沙里昂。触媒圣徒看不见行刑官的脸,因为他身上穿的灰色长袍帽子遮住了它,但是沙里昂几乎能感觉到这个人在笑。沙里昂心知自己失败了,这个巫术士的生命之力仍然很强,他举起手,准备施咒,杀死触媒圣徒。
至少。沙里昂低下头祈祷。这最后的时刻会是瞬间即逝的。
一阵光亮闪过,刺得沙里昂睁不开眼,他听到嘶嘶作响的声音,并做好了准备,等候着那风暴似的大火,那最后的巨痛。
一阵痛苦与愤怒的沙哑叫嚣在他附近响起。
沙里昂大吃一惊,睁开了眼睛。那个巫术士站在他前面,但却没有看触媒圣徒,他飞转过身,面对一个新的敌人。
曼居躺在被大火烧过的圣堂阶梯上,他的身体被烧得很厉害。魔法师抬起一只血淋淋的、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手,瞄准他的武器,向那个行刑官开了一枪。
与此同时,巫术士尖叫着骂了一句,冰刀从他的手指飞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飞越空中,刀身直插入曼居的身体里,把他的身体钉在阶梯上。魔法师一声没哼就倒下了,也许他已经死了。
突然,沙里昂感到有一股热流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下来,脑袋里的悸痛越来越厉害,头也越来越晕眩,一阵被染红的泪潮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几乎看不清那个行刑官戴了兜帽的头此时正转过来,再次面对着他的方向。
沙里昂毫无抵抗能力,他甚至无法继续抽干这人的魔法力,因为他自己就在意识的边缘上摇摇摆摆。他看着巫术士转身……然后看见行刑官的胸膛上穿了一个大洞,对方举手做了一个抽搐的动作,然后向前一头栽倒,脸扑在地上,死了。沙里昂没有了任何感觉,没有欢欣,也没有如释重负,只除了极度的痛苦和绝望。
他瘫倒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石头在他脸颊下冰凉冰凉的,沙里昂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浓浓的雾气中迷失了方向,在悬崖边上跌跌撞撞、盲目地走着,心知只要走错一步路,就会使他跌入万丈深渊之中。朦胧中,他感到那只大手就在那儿,想要向他说明。
在他周围近处,在远处,在他上方,他都能听到,世界在灭亡。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祢,因为祢所做的这一切。”沙里昂轻声说道,推开那只大手,一脚跨过悬崖边缘。
那只手接住了他,轻轻把他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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