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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叛逆分子

事情发生得太快,尚来不及开口叙述,沙里昂便已踏上了他的旅程。当他准备好离开圣山之际,他已经不再害怕,不满及愤怒也离他远去。他已经认命,也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毕竟他逃避惩罚已经长达十七年之久……他在夜幕的掩护下离开圣山,黑袍杜克锡司支派的执法官将他迅速送走。
只有执事多确斯注意到沙里昂离开了。他询问过导师以及其他教友们,所得到的只有耸肩跟茫然表情,身处在公爵庇荫下的多确斯终于找到机会亲自询问主教凡亚。
“顺带一提,主教阁下。”多确斯以闲话家常的语气说道,他趁两人在露天花园里散步时站在主教眼前。“我最近一直找不到沙里昂兄弟,他跟我本来要讨论一个有关将月亮呈献给女皇之可能性的数学方法。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提到自己被召唤到您的办公室里,不知道——”
“沙里昂神父?”主教冷酷地打断,眼神瞄向几位站在附近服侍他的随身触媒圣徒。“沙里昂神父……”主教沉默了一会儿。“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们讨论过一个他的数学理论,有关于塑造石头等等,我看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全都是因为工作过度。你不这么认为吗,执事?”他的语气强调了一下多确斯的阶级。“我建议他应该……去度个假。”
“我相信他一定会由衷接受您的建议,主教阁下。”一辈子注定永远都是执事的多确斯皱眉回答道。
“我也希望如此,兄弟。”凡亚主教说道,转身离去。
多确斯叹了口气,返回自己的房间履行每日例行的夜月仪式。在他心里的想象中,似乎已经看到他可怜的朋友在一株株的豆子跟小黄瓜之间蹒跚地行走着。

多确斯的想象并没有离事实太远。主教命令沙里昂必须建立起某种叛逆触媒圣徒的“名声”,如此一来,当他消失在化外之地后,其他人才会相信他的借口。他同时建议沙里昂尽量多了解乔朗的一切,尽量获取任何有关这个年轻人的资讯,以备未来不时之需,要完成这两件任务,还有什么方法比跟瓦伦村的农奴法师们居住在一起更好的?
沙里昂平和安静地接受了所有的安排,就像一个气数已尽的人接受自己的命运一样。他在一连串的长思后做了决定;关于乔朗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场骗局而已,事情看来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他就是无法揣摩出主教花费这么大工夫追踪一个年轻活死人的原因,即使他同时也是个杀人犯。
沙里昂在教团中的利用价值已尽,这只是凡亚快速安静地将他灭口的方法而已。类似的事情并非没有,从以前就有触媒圣徒消失不见过,这次主教甚至花功夫找了个证人托本神父,他能够证明沙里昂死于某项英勇任务中,如此一来,沙里昂母亲的灵魂便能够安息,再也不会如其他灵魂一般,因死灵术士一族的灭绝而缺乏劝慰,在晚上时偶尔出现骚扰凡亚主教。
沙里昂跟托本神父在离开圣山后没多久便到达了瓦伦。众多魔法长廊藉由传送廊通行,数百里之遥的长途旅行就像是从起点往前踏一步走向终点罢了。
虽然他们抵达时夜幕方才低垂,所有的农奴法师们却早已上床就寝。据托本神父所说,很显然地,众人对沙里昂的到来感到不安,驻村圣徒嘴里咕哝着某些有关于沙里昂受到影响,或许应该早早休息的话语,带领着祭司来到一间他家附近的小木屋。
“之前的那位督工也住在这里。”托本神父用晦暗的语气说道,他打开大门,房舍跟村中其他建筑一样,由被焚毁的树干塑造而成,比其他人的房子稍稍大一些,但是看起来似乎已经在倒塌边缘。
沙里昂用苦涩顺从的眼神望向屋内,看来再也没有其他事情能够让他更悲惨了。“你指的是那位被谋杀的督工?”他平静地问道。
托本点头。“我希望你别介意。”他搓手咕哝道,春天的空气依旧冷冽。“可是这——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还空下来的房子。”
反正这又有什么要紧,沙里昂不耐烦地想着。“没关系,这里就可以了。”
“那么我们明天早餐见了,你不介意明天跟我一起开伙吧?”托本神父迟疑地问道。“有个老女人,年纪太大没办法在田里工作,所以她靠打杂来糊口。”
沙里昂本来想回答自己肚子不饿,也不想跟托本一起用餐,但他突然注意到托本焦虑消瘦的脸孔。沙里昂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某人在他离开圣山前塞进手里的小行囊,他马上将小行囊交给驻村圣徒。
“当然好,兄弟,我很荣幸能够跟你同桌用餐,但你一定得让我支付我自己吃的份。”沙里昂回答道。
“执事……你——你真是太客气了。”托本结巴说道,打从两人到达小木屋时,饥饿的眼神便开始注视着沙里昂沉重的行囊,空气中弥漫着培根和起司的香味。
“或许我们应该现在就先吃一点东西。我不认为在我未来的旅程中会需要这些东西。不是吗,兄弟?”沙里昂苦笑。
托本的脸刷地一下红起来,他含糊地咕哝呓语了一些答复后,迅速走出大门,留下沙里昂独自一人盯着房子四处瞧。或许这里曾经是个相较之下不错的住所。他阴郁地想着。抛光过的木墙,构筑成屋顶的树枝显示出被巧妙地修剪跟整理过的痕迹,但前任屋主已死去一年,整栋房子也任由荒废。很显然地在那个人被谋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入过这栋房子,到处散落着前任屋主遗留下来的衣服跟一些个人物品。沙里昂将这些东西拾起丢进火炉中,抬头环视周围。
一张床由大树枝塑造构成,竖立在小房间的一端;一张粗劣塑造成的桌子跟几张椅子挤在火炉旁,几根树枝在曾是树干的墙上构成了置物架,仅此而已。沙里昂想起他在圣山上的舒适单人房,里面的羽绒床垫、温暖火炉跟厚重的石墙,颤抖的眼神瞄了那张被谋杀的人曾经睡过的床。接着,他用长袍紧紧裹住自己,躺在地板上向绝望低头。
翌日早晨,在跟托本分享过微薄的早餐后,沙里昂被引见给咯咯发笑喘息的玛姆·哈士佩斯,她将他视为艾敏亲自派遣过来的神迹。触媒圣徒接着被带出去跟其他人见面,并开始他的职务。
根据他被命令所扮演的角色,沙里昂是因为一些违背教派的小过错而被送到农庄来,而他应该表现出不满及反抗。然而,他并不是如同某些人所说的那种很好的说谎者。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扮演好这个角色。”他向托本透露道,两人正穿过泥泞,步履艰难地向前走去。农奴法师们耐心地排成一列,等待着每日例行的生命之力赐予。
“你说哪部分——对教会感到愤怒?还是对带你来到此处的命运感到愤怒?喔,你会扮演得很好的。”托本神父阴沉沉地咕哝道。春风吹拂,他的长袍随风拍打着他瘦小干扁的身躯。“因为你迟早会这样想的。”
沙里昂也发现到这点,他在瓦伦村还待不到一天,看到这些人被迫过什么样的生活后,他便发现自己的绝望苦难消逝了一部分,他以为自己的住所已算是狭小拥挤,直到他发现整家人居住在一间不更大的小木屋里。在寒冬之后,食物变得简单粗糙稀少,不同于那些气候被控制住的城市幸运居民们,农奴法师们屈服于四季气候的变化中。马理隆被它的魔法护罩所包裹,雨水只在女皇陛下认为太阳光使人厌烦时才会落下,瑞雪也只是为了让水晶宫殿在月光中美丽闪烁而降。在边境上的这个地方,有着恐怖的暴风,那种沙里昂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暴风。
“在那里的贵族害怕这些平民。”托本神父望向远处马理隆的方向,驻村圣徒打了个冷颤。“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我看到他们,就在那个男孩杀掉督工的那一天,我以为他们会把我也一起杀掉!”
沙里昂也打了个冷颤,不过却是因为寒冷所致。风越过山岭持续吹拂着,直到季节完全交替为止,春天感觉起来跟冬天根本没什么两样。托本神父对着玛姆·哈士佩斯打开传输渠,赐予她足够的生命之力,以产生一个包裹住两位触媒圣徒的舒适温暖魔法球,这让沙里昂觉得自己似乎是坐在一个火焰的气泡内,但并没有多大的效用;寒冷似乎正蔑视着魔法,它待在小木屋的时间远远超过肉身凡人,从地板跟墙壁中钻出来,侵蚀进沙里昂的双脚跟骨髓里,他怀疑自己是否会有感觉暖和的一天。有时他非常苦涩地想着,凡亚主教至少应该先说清楚自己打算在处决他之前先折腾他一会儿。
“可是如果皇帝害怕反叛,为什么他不改善状况呢?”沙里昂暴躁地问道,努力试着用长袍下摆包住自己的双脚。“给这些人住所,足够的食物——”
“足够的食物!”托本看起来很震惊。“沙里昂兄弟,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拥有强大的法力,我听说他们的法力甚至比阿尔班那拉支派的贵族法师们还强大。如果他们变得更强大,我们要怎么控制他们?现在,他们被迫依赖我们提供生命之力,他们必须用尽自己所有的能量以求生存,如果他们能设法储存能量的话……”他摇摇头,接着害怕地四处张望。他靠近沙里昂。“然后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的孩子可不是活死人!”他低语道。

一个月过去,接着是第二个月,日夜渐渐暖和起来,沙里昂了解了农奴法师们的工作;日出而作,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睡眠。他疲倦地在仪式里咕哝着,跟托本神父一起用过俭朴的早餐,接着走去农田,所有的法师们正等候着。在这里,触媒圣徒执行着他自小娴熟的数学计算,他学会一丝不差地衡量生命之力,因为赐予一位农奴法师过多的生命之力是不被允许的。他跟他们沿着田埂蹒跚而行,开始有点心不在焉,看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穿透他那不快乐的深渊。即使看到幼苗从大地中发芽而出,也只是像透过乌云的一束阳光般,只让他快乐了一会儿,接着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而触媒圣徒并没有忘记他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沙里昂在傍晚和村人们交谈,通常只是因为无聊或是让心思不再放在自己的不幸遭遇上。让他们把话题带到乔朗身上一点都不困难,他们几乎不会讨论其他话题。事实上,安雅的死跟谋杀督工已经成为他们生命中的最高潮。他们一次又一次,津津有味地在他们贫乏晚餐后被允许的社交时间里说起这段往事。
“乔朗这小子命不该绝。”跷家年轻人莫西亚的父亲说道。“我看着他从婴儿长成男子汉,我跟他在这个村子里一起住了十六年,而他跟我说过的话可以用五根手指来算。”
“他跟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为什么你们都没发现他是个活死人?”沙里昂问道。
村民们蔑笑。“如果他是个活死人。”一个女人说道,她轻蔑地看了托本神父一眼。“他做的工作就跟其他人一样多,所以他也没有足够的生命之力飘浮在空中。你也一样没有,触媒圣徒。”她冷笑说道,其他人也一起大笑。
“他以前真是个漂亮的宝宝。”另一个人接着说道。
“他也是个秀美的男子汉。”另一个人说道,沙里昂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热切地点头,在注意到他正看着自己时,她的脸羞红了起来。“或许该这么说。”一位年长的女人补充道。“如果他露出笑容的话,确实是很俊秀,但他从没笑过,也从未发出过任何笑声。”
“他也从未哭泣过。”莫西亚的父亲说道。“即使是在他还小的时候。有次我看到他重重跌了一跤。乔朗总是会被什么东西绊倒或是跌跤,反正不管怎样,他的头摔出了一个伤口,血顺着他的脸流下,这大概只让他眼花了一会儿。要是换成一个大人,为此而哭出来的话也不会觉得羞愧。他的眼眶里都是泪水。老天爷,这小子当时只有八、九岁大而已,但是他只咬紧牙关,眨眨眼睛把泪水给逼了回去。‘该死,小子。’我这样说道,跑过去想帮他一把。‘至少哭个一两声,换作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也会哭的。’但他只瞪了我一眼,我没当场变成石头还真是奇迹。”
“这都是他妈妈搞的鬼。”年长的女人嗤之以鼻地说道。“她是个疯子。她真的是。老是穿着那套昂贵的洋装,一直到衣服从身上片片剥落为止,还在他的脑袋里面灌输了一堆马理隆的故事,以及他比我们都还要高等的想法。”
“他有一头美丽的头发。”一个年轻女孩害羞地说道。“我想我看过他笑……就那么一次,我们一起在树林里工作,然后我找到一朵野玫瑰花。他看起来总是不快乐,所以……所以我把花给了他。”年轻女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脸颊泛红。“我觉得他很可怜。”
“他干了什么?”女人哼了一声。“咬了你的手一口?”
其他人嘲弄地哼了一声,或是在底下窃笑。女孩窘迫不已,闭上嘴默不作声。
“然后他做了什么?”沙里昂温和地问道。
女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笑。“他没有接受,他的反应好像是我吓了他一跳,可是他对我微笑……我猜他笑了,与其说是用嘴唇,倒不如说是用眼睛在微笑——”
“傻孩子。”女孩的母亲吼道。“回家去做完你该做的家务事。”
“不管怎样,这话可一点都没错。”其中一人说道。“我从没看过这么漆黑浓密的头发长在一个活人脑袋上,不过要是你问我的话,我觉得那是一个诅咒,而不是美丽。”
“那确实是一个诅咒。”玛姆·哈士佩斯咕哝道,一丝热切的目光凝视着乔朗住过的那栋被遗弃、破败不堪的小木屋。“母亲被下了诅咒,然后这个诅咒再传到她儿子身上。她啃噬着他,咬去他的灵魂,把指甲插进他的身体里,吸吮着他的血。”
莫西亚的父亲大笑,玛姆瞪了他一眼。“你也没什么好笑的,雅各司。”她尖声吼道。“你自己的孩子也跑去找他了!活死人?没错,乔朗是个活死人,我相信都是因为安雅把他身上的生命之力全都吸光了,她把生命之力从他身体里吸出来好拿来自己用!你们都看过他胸口上的那道白色疤痕……”
“什么疤痕?”沙里昂正打算这么问,谈话却被突然打断,一股魔法力突然从雅各司体内爆发出来。思及这个农奴法师已经耗尽法力在田里工作了一天,沙里昂立刻提高警觉。雅各司接着愤怒地消失在半空中,其他的农奴法师们摇摇头,疲倦地走回自己的小木屋就寝,试着在第二天黎明返回田里工作前尽可能多睡一会儿。
沙里昂回到自己的住所,思索起自己听过的一切,开始在脑海里构筑出这个年轻人的模样。他是某种由诅咒跟邪恶的结合物,一位疯狂的母亲抚养他长大成人;或许这个年轻人自己也差不多疯了,再加上他是个活死人(托本神父对这点毫无疑问),他之前没有杀了其他人,或是犯下其他野蛮罪行还真是奇迹。
这就是那位自己应该追到化外之地寻找的年轻人吗?
祭司的痛苦加剧,任何酷刑——即使是接受转化之刑被化为石头,也比这个折磨好些。
在此时,沙里昂的人生实在是悲惨到无以复加,他已习惯于藉由研究来度过每天的生活;躲在图书馆里舒适安静的独处环境里,或是在他温暖安全的单人房中。他发现驻村圣徒的生活总有着深入骨髓的疲倦感,疼痛肿胀的双脚以及令人厌恶心烦的单调苦役。日复一日,他跟托本神父在田里将生命之力赐给农奴法师们,尾随着他们走过一排排的麦子、玉米、甜菜,或是种在田里的其他庄稼,沙里昂从来分辨不出这些作物,对他来说它们看起来全都一模一样。
到了晚上,他躺在硬邦邦的帆布床上,每个关节与每块肌肉都疼痛不已。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入睡。狂风在简陋的小木屋旁怒吼,呼啸过所有魔法都无法填补起的每个缝隙跟裂缝。但在狂风声中,他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一些其他生物的声音,这比其他声音更让他害怕。那些声音由来自化外之地的野兽们所发出,他听说它们有时会因为饥饿而鼓起勇气接近村庄找食物。兽吼跟嗥叫声让沙里昂了解到,虽然这里的生活环境很糟糕,但跟他即将要面对的化外之地生活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每当他想到这点,胃便不禁紧缩起来。他常常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唯一充满着苦涩的安慰,就是了解到自己或许无法存活到开始感觉任何的折磨。

四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沙里昂被指定在这段时间内建立起他叛逆触媒圣徒的形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骗过了任何人。虽然他该表现出愠怒、叛逆、暴躁,却只感到恶心和悲惨,然而农奴法师们太沉浸在他们自身单调沉闷的生活中,几乎没有注意到他。
夏季将尽,他预定离开的日子一天天到来,沙里昂并未听到任何来自圣山上的消息。他开始希望,或许凡亚主教已经忘记他的存在,或许将他送到这里就已经算是惩罚了。他如此想着,区区一位年轻活死人并不是那么重要。
沙里昂决定自己将待在原处,一直到他听到任何消息为止。托本神父很显然还认为他是沙里昂的下属,并对祭司所说的一切言听计从。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
在预定离开前数日的某一晚,他独自坐在小木屋里,当看到传送廊突然出现在眼前时而吓了一大跳。即使眼前的身影尚未成形,他已知道来拜访的人是谁,心顿时沉到谷底。
“沙里昂执事。”那个身影说道,踏出传送廊。
“凡亚主教。”沙里昂说道,深深一揖,鞠躬到地。
沙里昂看着主教张望围绕着他的粗劣背景,扬起一边的眉毛,然而他没注意到主教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你的旅程即将展开。”
“是的,主教阁下。”沙里昂回答道,他仍匍匐在地上。这并非因为羞愧,而是因为他事实上根本没有力量能够起身。
“我想我将会有好一段时间没办法听到你的消息。”凡亚继续说道,他站在由虚无构成的传送廊旁边。“身处在这些——呃——妖艺工匠之中,你的处境可说是更加危险,想联络我们也是非常困难……”
特别是如果我不幸身亡的话。沙里昂苦涩地想着。
凡亚继续说道:“但我们还是有一些办法跟那些身在远处的人联络,我就不再详细说明了。但是如果我认为有联络的需要,听到我的声音时可别太惊讶。在此同时,当你决定好能够将乔朗交给我们后,找托本送个讯息过来。”
沙里昂惊讶地抬头看着主教。又是那个年轻人!沙里昂这一个月来被压抑住的痛苦及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他的骨头发出喀啦的声响。祭司慢慢挣扎起身,大胆地跟凡亚面对面。
“主教阁下,您这是要我去送死,但起码让我死得有尊严一点。您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在化外之地中存活一晚,继续在下属面前假装要猎捕这个……这个乔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至少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省掉这些——”沙里昂恭敬地说道,但由于恐惧跟绝望,他的语气尖锐辛辣。
凡亚的脸红了起来,双眉皱拢,紧抿住嘴唇,他用鼻孔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是笨蛋吗,沙里昂神父?”他怒吼道。
“主教阁下!”沙里昂倒抽一口气,脸色苍白。他从未见过主教如此愤怒。就在当下,主教看起来比化外之地里那些未知的恐怖事物还要可怕。“我从未——”
“我以为自己已经清楚说明一切,将这个年轻人带来审判的重要性绝对是无以复加的。”凡亚肥胖的手指开始比划着。“而你,沙里昂兄弟,看来有很多意见!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跟经历,为的只是摆脱教会里的一个笨蛋祭司吗?我绝对不会着手进行任何有可能失败的计划,我拥有关于这些从事黑暗工艺者的资料,沙里昂,我知道他们需要某样东西,某样我正要送给他们的东西:一位触媒圣徒。你很安全,我向你保证,神父,他们会照料你的。”
沙里昂无法回答,他只能非常疑惑地看着主教,一个想法终于从他如漩涡的思绪里浮起。再一次,他怀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年轻活死人如此重要?
看到目瞪口呆的祭司,主教凡亚断然闭上嘴,转身准备离开。接着他迟疑了一下,又转回头面对着触媒圣徒。
“沙里昂兄弟。”主教用特别温柔的声音说道。“我考虑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件事,我跟你说的事,绝对不能让房间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有些我将向你揭开的真相只有我跟皇帝知道。辛姆哈伦的政治情势很不乐观,即使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这几年间,情势仍然持续一直恶化下去。我们非常确定一点,就是萨拉肯王国已经受到这个轮转巫教里某些成员的影响,他们尚未欣然接受那数世纪前几乎毁灭我们的黑暗工艺,但他们莽撞的皇帝却真的邀请这些人来到他的王国。当地的教区枢机试图提出忠告反对此事,却被宫廷给免职了。”
沙里昂呆若木鸡地盯着他。“可是为什么——”
“战争,为了利用他们跟他们恐怖的武器来对抗马理隆。”凡亚重重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了解到活捉这个年轻人的重要性了吧。之后再以审判他来揭发出那些恶魔的真面目:一群藉由赐予生命之力来歪曲死物的杀人犯跟黑心妖艺工匠。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够让萨拉肯的人们看清楚他们的皇帝正在和黑暗力量结盟,并让他垮台没落。”
“让他垮台没落!”沙里昂紧抓住椅背,他感到虚弱晕眩。
“让他垮台没落。”凡亚坚决地复述。“沙里昂神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避免一场毁灭性的战争。”他严肃地看着触媒圣徒。“我希望你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你的任务是如此紧急跟重要,我们不敢攻击妖艺工匠的营地,萨拉肯马上会过来援助他们,必须有一个人渗透进去带走那个男孩……我选择了你,我手底下最聪明的圣徒之一——”
“我会试着不让您失望的,主教阁下。”沙里昂困惑地咕哝道。“要是我早点知道就好了,这样我才能准备得够周详……”
凡亚伸出手搭在沙里昂的肩膀上,表情透露出最真挚的关心之意。“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沙里昂执事。我对你有很大的信心。我感到很抱歉,让你误解了任务的性质,我不敢太详细解释清楚一切,你也知道圣山上处处隔墙有耳。”他举起手行祝福礼。“大地、大气、火、水的元素赐予你生命之力,愿艾敏与你同在。”
主教走进传送廊之后便消失不见。
主教走了以后,沙里昂终于力气用尽地跪倒在地上。刚刚所听到的事情让他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可能会死的想法确实很恐怖,但在知道自己背负着两个王国的命运后,还有什么事会更令他害怕的?
他的思绪混乱,将头倚靠在紧握成拳的手背上,试着想要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切远远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他的技艺里面所包含的方程式是如此的清晰、简单、纯粹,数学的世界能以如此灵巧、逻辑的思维来理解明白,而踏入混乱的世界却是如此令人恐惧。
但是他没有其他选择,他这是为了他的国家,为了他的皇帝,为了他的教会而贡献服务,这比把自己想成罪犯要好太多了!这个想法给了他勇气,他终于能够站起身来。
“我必须要找点事来做。”他自言自语道。“找点让我不再胡思乱想的事情做,要不然我又会让自己陷入恐慌。”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沙里昂开始在他的住所里做一些由于先前的绝望而推托延迟的简单家务事。
拿起放在桌上的茶壶,在清洗擦干后再将其放在置物架上。他清扫地板,而且终于鼓起精神开始为旅程整理并准备一些东西。当他了解到自己已经疲累到能够睡着时,他在硬邦邦的帆布床上躺下。闭上眼,正当他不知不觉即将进入黑甜乡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家里没有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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