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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有五天的时间,精灵和自由军团途跋涉越过西境回到埃布尔隆。他们一路被魔物群追赶,因为魔物没有生理需求,被天生特有的疯狂血脉所驱使。就像觅食的猎犬般,它们不断地袭击撤退的军队。魔物的攻击从未间断,精灵和他们的盟军在防守班卓山时已经疲累不堪,他们很快地就筋疲力尽了。由于气力耗尽,随之而来的就是绝望和害怕。

精灵王子开始觉得气馁。过去几天来,阵亡的士兵、败仗,以及精灵们希望达成和未达成的所有事件都萦绕在他脑海中。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当他带着被打得灰头土脸的军队艰难地往东行进时,他的族人相继在他身旁死亡,安德开始觉得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过这么长的路途后活着回去。恐惧变成他的心魔,潜伏在他心中的黑暗角落。精灵的领袖,它诡秘地问道,你要怎么救他们?就连亚拉侬在身边也帮不上忙,因为身穿黑袍的德鲁伊虽然骑着马在安德身边,但是却超然离群,隐藏在他自己的黑色神秘世界中。因此安德在他沉静的内心里独自对抗着恐惧,他全部的力气都投注在这场败仗上,如今他缓慢地、肃然地带领他的败军返回埃布尔隆。

最后,是史提·姜斯救了他们。在看似失败和绝望的最艰难的时刻,这个边境的巨汉展现出坚韧、毅力和勇气,创造了这名铁人的传奇。他集结了精灵和自由军团的后卫,在夜晚的掩护下,他将军队中主要的纵队组成防御线,往东运送伤亡人员。在一连串的进攻和佯攻下,军团的指挥官利用他在班卓山所成功运用的相同战略,将追逐者打得落花流水。魔物一再朝他冲过去,先横扫沙朗丹侬的谷地,然后是后面的林地。它们屡次试图要阻挡这支军队,但是总是差了一点点,每次都跟不上他们,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史提·姜斯以灵活的战术阻挡和激怒魔物,玩着猫捉老鼠的致命游戏,他们到处出没,然而却远离正打道回府保卫埃布尔隆安全的主要队伍。

魔物的愤怒与挫败感愈来愈高涨。日夜更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追逐也愈来愈激烈。这群魔物跟从班卓山北部山区涌出的要攻占沙朗丹侬的魔物不同,它们更具危险性,魔力绝非普通人可以抵挡。它们所经之地全部变黑,伤痕累累,一片荒芜,再也没有一样东西能在此存活。

追逐战持续地在进行。精灵狩猎队和自由军团的士兵并肩作战,拼命试图要减缓魔物的前进,他们眼看着自己的人数持续地逐渐减少。若没有史提·姜斯的领导,他们早就被彻底击溃了。但是即使有他的带领,一路上还是死伤数百人,他们陷入苦战,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防止长途的撤退变成全军覆没。整体来说,军团指挥官维持着相同的战略。魔物分散的力量让精灵军队不需被迫再次防守住埃布尔隆这一侧。因此后卫继续迅速攻击并快速离开,然后持续重复。

最后,在第五天的午后,衣衫褴褛且筋疲力尽的军队再度来到颂河的岸边。他们声嘶力竭地狂叫,终于回到埃布尔隆了。接下来他们才发现自己付出了多少的代价。西进到沙朗丹侬的精灵有三分之一都身亡了。还有数百名精灵受伤。跟在后头的六百名边境自由军团的士兵,存活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

魔物仍在前进。

暮色笼罩着埃布尔隆城。一团风暴云从平地往东移动,遮蔽了星星和月亮,入夜的空气中充满着雨水的气息。城里头家家户户的灯光开始亮起,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晚餐。在街市上和林间小路上,皇家护卫队开始进行夜间巡逻,他们在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快速通过布满水潭的幽暗处。在卡洛岚山的顶端,在艾尔菲齐地区,以及在颂河东边的沿岸,精灵军队的士兵已经就位,从一排排的铁栅栏看过去,上头全都是正在燃烧的沥青,后方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树林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在精灵高等议会的会议厅里,这是安德从沙朗丹侬返回后,第一次跟国王的大臣们、军队指挥官,以及一些前来协助精灵对抗魔物的异国人会面。他穿越会议厅尽头那扇厚重的木门,右手拿着银色的艾尔奎斯树木杖。灰尘、汗水和鲜血沾满精灵王子全身;虽然他已稍事歇息,但他没有时间清洗自己,他只想尽快来到议会前。他身旁还有亚拉侬和史提·姜斯的陪同。

坐在会议桌四周的高背椅、旁听席的座位上,以及在国王讲台边缘的楼梯竖板上的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由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声音被听见,因此发问的音量愈喊愈大声。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艾默·丘斯以双手猛拍木桌的桌面,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坐下。”第一大臣指示道。

与会的人们发着牢骚,不过还是照做了。安德静候片刻,然后上前一步。他知道高等议会的规章。当国王无法行使职权时,第一大臣就会主持会议。艾默·丘斯是一个有影响力且受人尊重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如此。安德来到议会前,心中有特别的目的,如果他要达成目的,他需要丘斯的支持。他疲惫又焦虑,但是花时间用正当的方式来处理事情是必要的。

“我敬爱的第一大臣,”他如此称呼这位大臣,“我要向议会报告。”

艾默·丘斯点点头。“请吧,王子殿下。”

王子缓慢地、吞吞吐吐地开口说话,因为他不像他的父亲和兄长那样是个演说家。安德叙述了此行的经历。他告诉他们边境自由军团是多么英勇,当宾达能不幸阵亡后,改由史提·姜斯领军。他警告他们说,魔物现在正往埃布尔隆前进,它们要消灭最后一群精灵族人,将这座城市变成废墟,要再度夺回它们在数个世纪前失去的领土。不久后将会发生一场战争,无论是精灵或魔物,必定有一方会被消灭。

当他说话时,他端详着观众的面容,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中观察他们如何判定他的作为。他现在已经接受父亲可能会去世的事实,那么他可能继任为国王,他知道高等议会以及精灵族人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安德一度难以接受,因为在黑立思山战役之前,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似乎是零,而且他也不愿相信他会失去他的父王和哥哥。但是现在他的父亲躺在寝宫的床上,从他倒下后就没再醒来过。国王沉睡后,安德一直都在期待他的父亲能够清醒,不愿相信他的父亲再也不会醒来。但是国王一直都未恢复意识,现在看来或许他真的再也不会清醒了。精灵王子了解这点,因此只能往前看了。

他陈述完作战经过,声音变得疲惫而空洞。“精灵的全体议员们,我知道人们对精灵王子的期望。精灵军队从沙朗丹侬回来,现在必须守住埃布尔隆城。如果有办法将此刻拉回从前,如果过去数周所发生的事可以从我们生命中抹去,我也不愿这么做。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假若我父王在此,你们就会一致地拥戴他。那么我站在我父王的立场上,请求你们的认同,因为我是他最后的骨肉。站在我身旁的这些人曾给予过我援助。我也一并寻求你们的支持。精灵的全体议员们,请应允给予我支持。”

他默默地等待着。他知道,其实他不需要请求他们的支持,他大可径自掌权。他是艾力山铎王朝政体中有权力的人,没有多少人敢去挑战这点。不过,就这件事情而言,安德不希望由别人替他说情,他也不希望将任何事视为理所当然。他必须让高等议会和前来协助他们的境外人以亲眼所见支持他,而不是让他们看见他的恐惧,他要让在场的人看见他所主张的权利是直接建立于从他父王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在领导精灵军队时所展现的特质。

艾默·丘斯站了起来。他黝黑的眼睛快速地横扫与会人员的表情,然后转向安德。

“王子殿下,”他以低沉的嗓音说道,“聚集在这个会议中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不会盲目追随任何人,即使他身上流着王室的血液,而且是国王之子。我常公开表示,我相信人民的判断胜过任何单一个人的判断,即便他是家喻户晓的国王。”

他缓缓地审视安德。“我仍然是伊凡丁·艾力山铎的忠臣,也是最崇敬他的人。精灵的全体议员们,他是国王,是生来就注定要当国王的。我希望他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在此领导我们。但是他目前卧病,由儿子代替了他。我非常了解安德·艾力山铎。我曾聆听他说话,我从他的言行举止判断他这个人。现在,我认为在国王不在的期间,我只愿意将家国的安全和我个人的生命托付给他。”

丘斯稍作停顿,然后谨慎地将他的右手放在胸口上,这是精灵宣誓效忠的手势。现场一阵静默。接着会议桌边的其他人跟着他一起站起来,刚开始只有少数几个人,接着全部都站起来了,当他们面对着王子时,手全都放在胸口上。精灵军队的指挥官厄隆·泰也上前一步,他面容阴沉,个性直率,在宾达能身亡后,他就是最高指挥官;寇柏,高大、衣衫笔挺的黑卫士兵团队长;柯林,是皇家护卫队的司令官。一时之间,聚集在高等议会厅里的所有精灵都站起来面向他们的王子,举手敬礼。

在安德·艾力山铎的身边,一个黑色身影靠近了他。

“现在他们跟随你了,精灵王子。”亚拉侬轻声说道。

安德点点头,心中很遗憾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接下来他们讨论埃布尔隆的防御措施。

防御工事的准备几乎是从两周前精灵军队开拔到沙朗丹侬之后便立即展开。国王不在城中时,艾默·丘斯是埃布尔隆城的领导人,他召开了高等议会,跟未与国王一同出征的精灵军队指挥官聚在一起,目的是要决定在魔物于沙朗丹侬所掀起的战争中,他们该采取哪些步骤来保护埃布尔隆。他们采取了一连串谨慎规划的防御措施。第一大臣现在正向安德报告这些事。

要进入埃布尔隆城只有两条路。从东边过来的话,要穿越瑞恩谷地以及后方森林的小径;从西边过来的话,就是从沙朗丹侬。亚拉侬曾警告说禁域的破口会从霍尔平原开始。那表示魔物一定是从沙朗丹侬往东前进,除非它们多花数日转向北边或绕过掩蔽埃布尔隆的山区,否则魔物对精灵故乡的攻击应该是来自西边。

不过在这里,精灵的防御是最强的。两个天然的屏障直接挡在魔物面前。第一个是颂河,它有点细窄,在卡洛岚山下方蜿蜒东流,不过水很深,即使是晴朗的天气也难以航行。第二个是当地慑人的地势,一座超过一百二十米高的陡峭断崖,岩石的表面布满密密麻麻深长的裂缝,而且长满了矮树丛和浓密的灌木林。在卡洛岚山下,只有一座桥在河道最窄的地方横跨颂河。两端周围数里内都没有浅滩。艾尔菲齐是通往卡洛岚山主要的通道,不过有一长排较小的阶梯蜿蜒向上穿越较南端的峭壁。

因此,埃布尔隆的防御工事仰赖的是河流与地势。大家已经决定在精灵军队一返回埃布尔隆后,横跨颂河的那座桥要立刻拆除。丘斯指出,这点已照计划执行,在埃布尔隆与沙朗丹侬之间最后的连接已经切断。在东岸,精灵固定了数百根燃烧沥青的柱子,万一要在夜间进行活动,便可提供照明。他们还沿着河岸以石块和泥土建造了堡垒,几乎围满颂河的边缘。从颂河的东岸往后延伸大约六十米到峭壁区,这片土地大部分是树林以及浓密的灌木丛。精灵在此设下了数十处的陷阱和圈套,以诱捕任何意图要绕过堡垒的魔物。

但是艾尔菲齐才是埃布尔隆城的防御重点。所有通往卡洛岚山广大台地的小阶梯步道都被拆毁。如今只剩下艾尔菲齐七条石砖坡道和包覆锻铁的大门从山底往上延伸到山顶。每扇门周围都环绕着城垛,以阻断通往大门和上方坡道的道路。每一段坡道和每扇大门都比底下的要稍微往后退缩,因为艾尔菲齐一直攀升至山顶,它顺着一连串平均整齐的弯道盘旋而上,当使用长弓和弓箭射向底下的大门和坡道时,每个接续的大门和坡道能提供一些保护措施。在和平时期,通往七条坡道的大门都是敞开的,城垛无人防守,只象征性地设立一个守卫。但是现在,精灵的长矛和长枪林立在壁垒上,因此大门深锁并加上门闩。

在卡洛岚山顶上并未建造任何的防御工事。高原往后延伸到一片广大的平原,上面错落着树林、独立的小屋舍,还有荒凉孤立的生命之园。在树林东边即是埃布尔隆城。如果魔物成功地攻上卡洛岚山,精灵就没有太多选择了。如果他们剩下的人数足够的话,他们就可以坚守住这片平原,努力在峭壁边缘阻挡入侵者。否则的话,他们就要被迫撤退至瑞恩谷地,在那里决一死战,或是面临全部从西境被驱赶的命运。

丘斯在报告中停顿下来,然后接着说道:“当然,如果它们绕过山区,从东边进来的话……”

亚拉侬打断他的话。“它们不会。现在时间变得对它们很重要。它们会从西边来。”

安德面带怀疑地看着史提·姜斯,但是自由军团的指挥官只是耸耸肩,不置可否。安德转身面向艾默·丘斯。“还有其他军情要报告吗,第一大臣?”

“有关我们向其他国家要求援助方面,恐怕相当冗杂。卡拉洪又派给我们两百五十名骑兵,他们是旧护卫队,也就是军团的正规军。一些其他的援助则没有明确的承诺,不过没有迹象显示他们何时可抵达。我们的传令兵回报说城邦会议的成员对于卡拉洪在这场‘精灵之战’中应该参与多少尚未达成共识,而国王选择不介入。派出旧护卫队基本上似乎是另一个妥协的解决方法。”

就像史提·姜斯曾提出的警告,安德悲观地陷入沉思。

“王子殿下,邦联也发送了讯息过来。”丘斯苦笑,“我附带一提,信息简单扼要。邦联的政策就是不介入其他国家和其他种族的事务。如果是他人涉及威胁他们自己邦联国家的主权,邦联才会起来抵抗。”他耸耸肩,说道:“意料中事。”

“科什尔特呢?”安德立即问道,“巨人族那边情况如何?”

丘斯摇摇头。“什么消息也没有。我擅自做主派遣了另一名传令兵过去。”

安德点头表示赞同。“侏儒族呢?”

有个粗哑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在这里,至少我们派了一些人来。”

一位蓄须、体格粗壮的侏儒穿越了集合在会议桌周边的一些人,径自走上前。灵活的蓝眼睛在历经风霜和被烈日晒成古铜色的脸上闪烁光芒,一双粗糙的手紧握住桌子的边缘。

“德鲁伊。”这名侏儒向亚拉侬略微点头,然后转向安德。“我叫作布洛沃克,是卡尔海芬的长老和居民。我带了一百名工兵来效力艾力山铎王朝。你可以感谢德鲁伊。数周前,他发现我们正在修筑一条横跨银河的桥梁,并警告我们有危险。侏儒对亚拉侬很熟悉,所以我们对他的话毫不质疑。我们放了消息回卡尔海芬,并花了十天走过来,而且路途艰难。不过我们还是到这里了。”

安德温暖地握住他的手。

“其他人怎么样呢,布洛沃克?”亚拉侬问道。

侏儒急忙点头。“我猜想他们现在正在路上。在本周末之前,就会有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抵达。”他看着亚拉侬,不满地皱起眉头。“德鲁伊,在此时你得到我们的协助,可说是幸运至极。除了侏儒工兵外,没有人能够在那条坡道上施工。”

“他说的是艾尔菲齐,”丘斯立即向一头雾水的安德解释,“布洛沃克和他的工兵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打造防御工事。在研究艾尔菲齐的地形后,他发现可以将第五段坡道修筑成可崩解的机关。”

“不过是小事一桩。”布洛沃克挥挥手,没将这个功劳当一回事。“我们暗中破坏石块,移除次要的支柱,然后以固定在铁链上的铁楔与主要支柱分离。铁链隐藏在坡道下方的灌木丛中,一路延伸到山顶,并连接到滑轮系统上。万一魔物爬上第五段坡道,只要收短铁链,滑动楔子,整条坡道就会从第五扇门往下滑落。简单得很。”

“我想,如果你有侏儒族工兵的工程技术,那确实是轻而易举。”安德微笑着说道,“干得好,布洛沃克。我们很需要你的帮助。”

“这里还有其他你需要的人。”亚拉侬将手放在安德的肩上,并指着会议桌的远端。

精灵王子转过身去。一个形单影只的精灵,全身穿着皮衣,走上前来,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以示效忠。

“王子殿下,我是戴恩。”这位精灵轻声说道,“我是飞翼人。”

“飞翼人?”安德惊讶地瞪着这个精灵看。他从他父王那里曾听说过一群自称为“空中精灵”的传奇故事,因为近数百年来,并未有飞翼人来到埃布尔隆。“你们有多少人?”他终于问道。

“五人。”戴恩回答,“我们还有其他人,但是因为担心魔物攻击我们的家乡振翅村,所以我的父亲派出我们这些人。我们全都是同一个家族的。我们的父亲叫作赫洛。”他停顿了一下并看着亚拉侬。“有一段时间,德鲁伊跟他是朋友。”

“我们还是朋友,飞翼人。”亚拉侬轻声说道。

戴恩点点头,同意德鲁伊的话,然后将目光转向安德。

“王子殿下,我父亲对于陆上精灵的归属感比大多数的族人要来得更强烈,虽然大多数人长久以来已经切断了同旧的生活方式与规则的联系。我父亲知道亚拉侬跟艾力山铎王朝站在同一阵线,因此他派我们来到这里。要不是他的洛克鸟基尼文不在身边,他也会来。基尼文跟我侄儿一起受训练,因此他有一天也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飞翼人。而且,我们在场的人可能有一些用处。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飞越整片西境的上空。我们可以找出威胁你们的魔物,并把他们的行动告诉你们。我们可以察看战况的局势。至少,我们可以做这些事。”

“这些事就足以让我们感激不尽了,戴恩。”安德向飞翼人回礼,“欢迎!”

戴恩行礼并后退。安德看着丘斯。“还有其他人加入我们的阵线吗,第一大臣?”

丘斯缓缓地摇头,说道:“没有了,王子殿下,这些人就是全部了。”

安德点点头。“那么有这些人就够了。”

他向所有跟他一起坐在会议桌边的人们点头示意,接着是综合讨论,像是士兵部署、战斗策略,以及采用其他的防御措施。厄隆·泰报告了精灵狩猎队正规军的状况,柯林陈述了皇家护卫队的情形,还有黑卫士兵团的寇柏也提出报告。布洛沃克针对精灵防御工事的总体结构效能提出他的评估,史提·姜斯则答询了关于抵御魔物群超强战力可以施行的策略。连戴恩也简要地说明了洛克鸟的战斗力,以及在飞行战斗时的功用。

时间飞逝,夜晚悄然溜走。安德因为疲惫而感到头晕目眩。他的思绪开始飘忽不定。在他还处于恍惚中时,高等议会的大门突然打开,这时盖尔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两侧站着会议厅的守卫。这名身材矮小的精灵上气不接下气地往前冲,并跪倒在安德面前。

“殿下!”他喘着气,兴奋得满脸通红。“国王醒了!”

安德盯着他。“醒了?”

然后他立刻起身,全速冲出会议厅。

在伊凡丁·艾力山铎沉睡期间,他感觉就像漂浮在黑暗中,在无缝的被毯里,身体被蛛丝层层裹住,完全感觉不到时间与空间,只有黑暗与缠紧的丝线。刚开始,这是一种温暖、愉悦的感受,很像一个婴孩在母亲怀抱中的感觉,充满安慰与爱。但是后来愈来愈紧,他开始觉得透不过气来。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才发现无计可施。他开始在黑暗中往下沉落,缓缓地旋转,他的毯子变成一块裹尸布,他不再是一个活物,而是一具死尸。他内心感到恐惧,在丝绸的牢笼中辗转反侧,撕扯这层织物,直到它突然间裂开,一分为二,不见了踪影。

他的眼睛睁开。刺眼且闪烁不定的亮光让他短暂地失明,他被强光照得眯起眼睛,感到惶恐,很努力地想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在做什么。接着房间的轮廓开始成形。在他昏迷之前那一刻所有发生的事突然又浮现在脑海中,支离破碎的画面在他脑中胡乱跳跃。魔物从浓雾中发动攻击,战事在他底下散开,黑色的怪物穿越一道蓝色火墙冲向他,兵器的闪光,接着就是突如其来的一击……他在被褥下猛烈抽搐,全身都在冒汗。房间的轮廓突然在他眼前变得清晰,这是他在埃布尔隆的王宫的寝室,有个人朝他走来。

“陛下?”他听见盖尔惊慌的声音,年轻的脸庞靠近他自己的脸。“陛下,您醒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他喃喃自语。

“您受伤了,陛下,在黑立思山谷。您被击中这里,”盖尔指着国王左边的太阳穴,“从那时起,您就昏迷不醒。陛下,我们好担心……”

他打断盖尔的话:“我睡了……多久?”他伸出手要摸盖尔的手,痛感往下延伸到颈部。

“七天,陛下。”

“七天!”国王惊讶道。

盖尔往后退了几步。“我去带您儿子过来,陛下。”

他的思绪开始混乱。“我儿子?”

他的助理一个箭步冲向寝室门口。“是安德王子,陛下。他现在正在高等议会开会。我立刻带他过来。”

伊凡丁看着他扭开门,听见他简短地跟外头的某个人说话,接着看见房门又关上,留他一个人在寂静的房间里。他试着要起身,但是用力过猛,又虚弱地跌坐了回去。安德?刚刚盖尔说安德正在跟高等议会开会?亚利安到哪去了?他心中充满疑问,问题排山倒海而来。他现在正在埃布尔隆做什么?精灵军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沙朗丹侬的抵抗后来怎么样了?

他又尝试起身,但是同样再次跌坐了回去。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岁数变成让他衰弱的一种疾病。愤怒与决心激励着他,他从枕头往上缓慢地挪动,最后他终于能背靠着枕头,但已气喘吁吁。

在房间的另一头,曼克斯抬起灰白色的头。国王开口正要叫这只老猎狼犬。但是突然间这只狗的眼睛看着他,他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它的眼中充满恨意,冷若冰霜的恨意令他不寒而栗。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它,努力压抑他内心的厌恶感。曼克斯?它在想什么!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着寝室里其他的地方,看着墙壁和壁饰,看着家具,看着窗边拉上的帘幔,他拼命要让自己静下心来,但是不行。我现在独自一人,他突然想道,这很不合常理。他充满了恐惧。他又看了一眼曼克斯。这只猎狼犬盯着他看,现在掩藏了刚刚明显的情绪。是他幻想出来的吗?他看着这只老狗站起来,转个身,又躺下来。为什么它不过来我身边?国王在心里自问,为什么不过来?

外面的走廊传来声响。接着寝室的房门打开又关上,安德走进房间,来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父亲。国王将他的儿子搂在怀里,然后放开对方,王子坐在他的床边,他端详着安德黯然的脸庞。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伊凡丁轻声地命令道。接着他看到他的儿子眼神闪烁,他觉得全身发凉。他强忍激动,问道:“亚利安呢?”

安德欲言又止,无言地看着这个老人。

伊凡丁的脸变得僵硬。“他战死了吗?”

安德的声音小到快听不见了。“在渥尔道。”

他似乎要找些话说,但放弃了。他缓缓地摇着头。伊凡丁的眼中泛着泪水,当他紧抓着他儿子的手臂时,他的手在颤抖。

“亚利安死了?”他吐出这些话,就好像这是一句谎言。

安德点点头,然后看向别处。“卡尔·宾达能也牺牲了。”

因为太过震惊,国王久久不能言语。国王的手放了下来。

“沙朗丹侬怎么样了?”

“失守了。”王子压抑着情绪。

他们父子两人无言以对,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个令人惊恐、不能说出的秘密。安德弯下身子,紧抱住他的父亲。良久,他们默默地抱着彼此。最后,国王说话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

“告诉我有关亚利安的事,不要漏掉任何一项。”

安德告诉了他所有的事。他平静地述说着他的哥哥如何身亡,他们如何在班卓山将他埋葬,以及长途跋涉回到埃布尔隆。伊凡丁专心地聆听,什么话也没说。当安德说完后,国王茫然地望着油灯闪烁的火焰好一会儿。然后他的目光转移到他儿子身上。

“回去高等议会,安德。去做该做的事。”他稍作停顿,声音变沙哑。“去吧。我没事的。”

安德不确定地看着他。“我可以叫盖尔进来。”

国王摇摇头。“不要。现在不要。我只想……”他打住了,止住正要说的话,一只手紧紧地捉着他儿子的手臂。“我非常以你为荣。我知道你正面临艰巨的任务……”

安德点点头,他的喉头像是被锁紧一般。他将他父亲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当你需要盖尔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的走廊。”

他起身走向门边。当他的手握住门把时,伊凡丁叫住他,他的声音异常焦虑。

“把曼克斯也带出去。”

安德停下脚步,看着这只老猎狼犬,吹口哨叫它过来身边,然后带它出去。房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地关上。

又是独自一人,这次是真的孤单一人了。精灵国王躺回枕头垫上,并让所有已经发生的大事冲击的他全身。才不过七天,四境最精良的军队像一群牛被野狼追赶,并一路被赶回自己的家乡,不是坚守就是沦陷。在他内心深处,有一种恐怖的失败感。是他让这一切发生的。他要负起责任。

“亚利安。”他突然自言自语,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接着泪水涌上他的眼眶,他禁不住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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