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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殿下,预卜显示您会成为玺维的女王,但是在位时间不长。
——艾文·柯络门与马琳达私下之谈话内容
 
这是典型的贝马克一月,大风吹得落雪横移,如针般落下,即便在深深的内陆居然也带着海水的咸味。王后回家马上就进门,连马儿的脸都看不见。
激流谷位于快山的斜坡上,在夏季是个避暑胜地,但在深冬实在没那么舒适。一家人会聚在这里庆祝长夜节是因为比起宫殿,这里更温馨。今年天气特别恶劣,他们一家也在这里停留较久,没有人想骑马回开特郡。马琳达为什么在外头?可能是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回家真好吧!到家之后可以马上跳进温泉水里,然后在火炉边喝上一杯热腾腾的蜜酒,还有烤野猪蘸苹果酱可吃。
她从大教养院回来,那里是王后孤儿院的总部。马琳达在贝马克群岛各地建了收容所,有时候她会跟瑞格埋怨自己有上千个孩子需要照顾,但他老是回答说他觉得家里的三个小鬼头都搞不定,马琳达怎么有力气去管大家的问题呢!不过,马琳达跟他要经费继续这项工作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吝啬。
进了马厩前的院子,有人过来帮她牵马进去,她自己滑下马背,在地上留下几个脚印,跑到门口像条淋湿的狗甩甩身子——说到狗。现在正有六只跑过来扑她舔她呢!通常这时候会有下人帮她拎斗篷,可是今天不同。
“妈妈,你回来啦!”一个有点哑但还算高的声音传来,“热蜜酒,多添了些蜂蜜,照你喜欢的比例,上面撒了肉桂,这样没错吧?”席格菲捧了冒着烟的杯子给母亲,这是马琳达最小的儿子,个头不过五尺,却披着漂亮的盔甲做装饰。他有金红色鬈发,翡翠般的大眼睛,还有很多雀斑。
“啊,谢谢!”马琳达接过热酒,现在还太烫,无法入口,但捧着陶杯可以暖暖手,“你觉得我喝了酒再听你认错,会比较不生气吗?”这小调皮怎么身上披了皮雨衣,可是看来根本没湿?而且为什么要把下人都支开?
“认错?妈你说什么啊?我?”
“唔,我知道你常常弄得像是别人出的问题,可我觉得你最好趁我还清醒的时候先说,不然我喝醉了搞不好会痛打你一顿,你觉得呢?”
“真的吗?”他一副很好奇的样子,两只大眼睛带着纯真。说不定这次真是别人犯了错?天知道。
“要带我去哪里?”
被母亲猜到了,他嘟着嘴说:“老房子那边。要不要我帮你拿杯子啊,妈妈?”
“好啊,人老了手脚都不灵光了。”她也就打消先去泡温泉的念头,“走吧,我可是越来越担心到底怎么回事了呢!”
 
那排老房子一般是用做下人的住处,也常常会有一些落魄诗人、画家、乐师来宫廷表演顺便住下。马琳达跟着这急急忙忙的小向导在风雨中穿梭,忽然发现这里也是年轻亲王可以胡作非为不被父母发现的地方,幸好席格菲还太小,不会对那些女仆乱来。她是这样认为的……她希望是这样……他两个哥哥已经够麻烦了。
这栋大屋子看起来似乎荒废了,白天这时候本来就如此。她手忙脚乱地脱下斗篷、鞋帽之后,儿子又把那杯酒给送上,还替她拎来了喜欢的拖鞋。这双拖鞋原本应该在她房间吧,看样子问题真的很大!
这里的大厅本不算很宽敞,盖了新房后又分隔出很多小卧室,主要的空间留做一间画室,里头有座大壁炉,还有几扇大玻璃窗,看出去是壮丽的火山景色,天气好的时候尤其让人赞叹,不过今天只看得见白雾和几棵艨胧的冬松。马琳达进来之后闻到颜料的气味,可她并不记得有哪位画家最近接受了王室款待,她也没有准许谁在那个大壁炉里生了那样一大团火,而且房间里的画架上居然有幅作品。
“你喜欢吗?”小儿子笑得开怀,那是他的画像,画里头他窝在椅子上,抱着两只小狗和一只小猫,“有没有吓到?”
“很惊讶!画得真好,我应该不认识这位画家吧?”
“是瓶丘镇的汤玛士。”
马琳达没听过这个人,她现在觉得自己整个儿起了鸡皮疙瘩,这件事绝不只是小男孩在胡闹而已。
“真是太可爱了,是谁想出这种姿势的?”
“我啊!”席格菲骄傲地说,“我们都是自己想的,你看那边!”
他带着妈妈过去看另外两幅画,分别是艾瑟格和飞尔博的肖像,看样子有人不辞辛劳也舍得花钱才生出这些画像。艾瑟格应该是有这等财力,可是能不被自己发现,那大概就是瑞格在搞鬼了。看样子这不只是迟来的长夜节贺礼而已。
“他们也都是自己选的姿势和背景吗?”她一边问一边盘算,顺便喝了口热腾腾的蜂蜜酒。
“对啊!”席格菲兴高采烈,都没听出母亲话中有话,“汤玛士先生说他会按照我们想要的样子来画,他很厉害对不对?”
的确如此,看着席格菲和他的小猫咪——瑞格总是说小儿子干不了海盗这行,因为他只要跑过去跟人家要东西,对方会主动把东西全部送给他吧,根本不用抢。
真正会变成海盗的大概是次子飞尔博,画像上他一身军装站在战舰甲板上,十六岁的飞尔博比父亲还高还壮,透过画师的笔触显得更魁梧,脸颊的微红细毛在肖像上成了红色的刚硬鬓须,全身肌肉贲张,活脱脱是那孩子心目中想成为的战士形象——戴着钢盔,抽出宝剑,绿色眸子透出杀气,像是雄霸四海的枭雄。有了他那身肌肉,脑袋似乎显得多余;其实近年已不流行出海打劫这档事,但他还是准备率领一干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去搜刮欧若亚海岸各城镇,在今年就要立下第一次战功。
长子艾瑟格所呈现的是一只老鹰停在他手腕上,身旁有爱马和猎犬,画像将他一头红发画成棕色,眼睛也偏黄了些,平常他更是不会穿得那般华丽。根据马琳达的印象,那孩子根本没有图画中那种披风、外衣、衬衫……最接近现实的,是画师精准地抓住了他高深莫测的微笑,那是种敏锐、甚至可说是狡狯的神韵……瑞格说过,飞尔博会用自己的力气去得到想要的东西,席格菲可以凭着天生的魅力,只有艾瑟格会选择以法律途径证明自己的确具备所有权。画像上他腰间的武器也是士绅所用的细剑,是玺维士绅爱用的兵器。
身为母亲的她,现在被带过来看这些秘密完成的肖像,有什么用意呢?她露出王后招牌的凝视,狠狠地看着幺子说:“是你爸搞的鬼吧!”
席格菲可说是天真无辜的代表了,“怎么了啊,妈妈?你不喜欢这些图画吗?”
马琳达看着卧室半开的门,“瑞格!”
瑞格带着笑容跳出来——一定有问题——过来时还想给妻子一个拥抱,不过马琳达马上退开。
“说清楚!”
他耸耸肩,只好撇开微笑这招,“是画给你父亲看的。”
这句话也大有问题。现在是一月,海上惊涛骇浪,为什么会现在做这件事呢?
“不该先问过我吗?”
“二十年前你不是说过,你不想再跟你父亲有什么瓜葛吗?”
有这么久了吗?应该差不多。岁月对瑞格非常仁慈,他胡子里只有些许银丝。虽然已年近五十,但初次见面的人很可能把他猜小十岁。在贝马克历史上,没有哪一任君主在位时间有他的一半长,现在艾瑟格手下的武士里也没有太多人愿意挑战铁堂出身的国王。大议会表决时都是他占优势,也就是说他可以请人上场代打,但瑞格不弄脏别人的手,屡屡亲自上阵——最后一个挑战者在一分钟内就失去了拇指。
他又耸耸肩,“不过我没答应说我自己也得这么做,对吧?我总得知道玺维那里有什么状况。”
她浑身一震,靠到壁炉边,“所以?”
当然马琳达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这段时日里黛安跟她保持定期联络,后来班迪特成为临水城太守,黛安也成了男爵夫人,他们生了很多小孩,而且好像还打算继续这样下去。马琳达出嫁后过了几个月,小安安就因病去世,狄尔妲王后则大概是五年前走的,同样没留下子嗣。现在安伯斯应该超过七十岁了……健康状况很差,这是马琳达最后得知的消息。现在情势应该又有所改变才对。
瑞格继续耸耸肩,“他说过想看看孙子,杜朗达就派了个画师来。”
“还是个技艺精湛的画家。”她也得认同这点,“那混账还在宫廷里?”
“罗兰吗?他是大法官啊……之前是。”
“你刚刚为什么讲他说‘过’想看孙子?”
瑞格犹豫很久,这段沉默已经表达了他想说的事情,但他并未表露任何哀悼之意,“大概一个星期前的事情吧!其实他的病况已经很久了,只是最后下场很……特殊,似乎有必要调查清楚。”
马琳达转头走向窗户,看着外头的一片浓雾。她并不会为安伯斯感到痛心,这么多年了,现在她心里根本没这个人,所以也不会怨恨。之前马琳达埋怨父亲是因为安伯斯强迫她嫁给瑞格,可结果她发现瑞格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虽然他对敌人心狠手辣,但对朋友却无比慷慨,在丈夫和父亲的角色上他用情很深。他平日生活简单朴素,甚至显得懒惰单调,然而时机一到,他又绝对能迅速反应,无论是该狂野如火,还是理智得像个冰块。
所以说,纵然父亲当初的动机有多么卑鄙可耻,这桩婚姻本身并没什么好挑剔的,只不过当初安伯斯居然让另一个人告诉她这桩婚事已定,这件事让马琳达难以谅解。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此刻自己觉得不舒服,只不过是种不服输的念头——她的生命就这样步入了新阶段,现在自己也成了老一辈,儿子们才是新生代,这可真让人懊恼啊!
“怎么个特殊法?”
瑞格来到她背后,她根本没听见脚步声,“根据现在得到的情报,是杜朗达下手杀了他,这件事让我觉得不大对劲。”
“那该由谁继承王位?”她问是问了,但大概也猜得到答案。
“你知道是谁。”
不会吧!这次安伯斯居然又是一死了之,又要把她的生活搞乱,这怎么可以!“玺维人才不会想要一个女王,之前有过两个了,一个比一个惨。”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首先,你父亲留下的是一个富足平和的国家。再来,你非常胜任,你在贝马克有很多经验,大议会的人都说我出海后把政务交给你,比我在国内亲自处理得还要好。”
“听他们胡说八道!”
“还有第三点,”瑞格很镇定地继续说,“瑞拿夫王室的血脉单薄,其实已没有别的人选,大家都在期待你出面,你也不得不接受这件事。”
“你说得倒好听。”她很清楚瑞格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并且会自己分析出结论,说不定他把玺维的情报工作都揽在身上,“要是我拒绝呢?”
“结果没人知道,应该会找出其他的女性继承人吧!论起男性,搞不好我是第一顺位了。不过这样的话,答案不外乎两个字:内战。”
她转身面对瑞格,“不要!贝马克已经是我的家了,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回去。在这里我还有一个家要照顾,更不用说那些孤儿院、收容所、艺术学校等等,如果我不好好看着,有好多计划都无法继续进行。”
瑞格笑了笑,马琳达也知道自己这种理由说服不了人。
“哼,他们把王冠丢在我头上也罢,”她继续说,“但一定会有很多人虎视眈眈想要抢走的。”
瑞格这次大声笑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她吼着说。
“马琳达,我还不了解你啊。如果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就算把玺维翻过来也绝对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你该死!”还有那黑心肝的安伯斯挑在这时候死,也真该死。如果晚几年也许……哈!她发觉自己太粗心了,瑞格好像也一样没注意到,尤其他自己刚刚也躲着……马琳达刻意将头撇向另一间房的帘子叫道:“我会代表我自己,还有我的子孙拒绝玺维的王位继承权。”
小席格菲眼睛吓得瞪大了,马琳达真的看见阴影里有人在动。人影闪出来,果真是艾瑟格,他的身材纤细灵敏,神情有些讽刺。
“母后,希望你能节哀。”
瑞格皱起眉头,但他也猜到这个大儿子一定早就清楚状况。跟艾瑟格比起来,鳗鱼可一点都不算滑溜呢!飞尔博的话,成天就是打架打猎找女人,政治这种事情太无趣。艾瑟格恰巧相反,政治是最有趣的事情,他从小就在开特郡当孩子王,从肖像上也看得出来,他懂得要让自己像是个玺维的士绅。他料到如果安伯斯看见这幅画,很可能也会拿到议会上公开。
“你有什么意见吗?”马琳达问。
艾瑟格脸上带着那种神秘兮兮、心机深沉的笑容,瓶丘镇汤玛士先生倒画得真传神,“我是个武士了,母后不能代替我放弃继承权。”
“但我还是国王f”他父亲低吼,“我下令,你还是得听。”
这对父子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马琳达看了冲到中间说:“够了,瑞格!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不会逼你做什么,”瑞格轻声回答,“这点相信你很清楚。不过我一直认为生在王室,就有责任要担负。只因为你嫌麻烦,就放任祖国四分五裂,你良心上过得去?”
她有点气恼地耸耸肩,“我在这儿就够忙了吧!”
艾瑟格那副沉着稳重的自信中第一次有了波澜,“母后,在贝马克只要懂得舞刀弄剑,不管是谁都有机会当上国王。但玺维以嫡子继承为主,就算你硬是让我们都不能继承,我的儿子、儿子的儿子,之后每一代都会对玺维在位的君主构成威胁。”他好几年前应该就想通这件事了。
瑞格也一样,所以叹口气说:“我觉得他说得对。圣灵保佑玺维!如果你拒绝继承,可能以后就要把思耐勃送过去了。”
思耐勃才几岁?艾瑟格其实也跟马琳达结婚当时差不多大,根本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而且也跟当时的马琳达一样,总是自以为什么都懂了。安伯斯为什么要这时候死呢?
“你不考虑退位然后跟我一起过去吗?”
瑞格笑了起来,“我过去?我以前干的事情,应该会让我在玺维一露脸就被人杀死吧!而且,我想先让飞尔博在这里站稳脚跟,他还没准备好。你也看过这几幅画了,他不就是活生生要当贝马克国王的人吗?”他说完,脸上冒出一个很天真也很蠢的笑容,其实这几年是他自己减少了海盗活动,而飞尔博却是因为崇拜父亲往年的英勇,所以没头没脑地开始攻击。
若问起马琳达自己的意见,她认为二儿子个头是大,不过恐怕不够精明,没办法在贝马克称王很久。瑞格的三个孩子分别继承了他的不同特质,马琳达时常在想,她是不是该多生点,看看老狗会不会生出新把戏?现在三个小孩都不像他一样面面俱到,不过长大一些的话……
“那席格菲怎么办?”
瑞格咯咯笑了起来,“这孩子啊?这个一对大耳朵抖来抖去的?反正他想要的东西一定有人会弄给他,那些麻烦的事情就交给两个哥哥去做吧!”
席格菲尖声笑起来,扑向爸爸的怀抱,这是他一贯的动作。
瑞格把小儿子抱在怀里转了好几圈,才把他慢慢放在地上,然后回过身抱住妻子说:“你不会以为我舍得吧,亲爱的?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一块儿去啊!”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试两年看看吧!你回玺维,带艾瑟格一起去,立他为第一王储。圣灵不作弄人的话,玺维人应当会很爱戴他,两年后他应该就能把国政抓在掌心了。然后飞尔博应该也可以管好贝马克,到时候我们就一起退位,去享受人生吧!”
马琳达把头靠在瑞格肩上仔细考虑。她要成为在位时间短暂的马琳达女王?而且还是不甘愿上任的马琳达女王?
“你保证?”
“我保证。那你呢?”
“我得花一两天想一想。”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啊,妈妈,”席格菲很兴奋地问,“可不可以?”
“春天的时候也许可以吧,现在出海很危险呢!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对着瑞格的锁骨问。
“杜朗达好几个月前就已经警告过我会有这种状况,我派了大胡子开一艘快船过去停在瞧口港等。今天早上他派禁卫军指挥官卓根到了开特郡,还好人过来时还有呼吸,也有意识。”
马琳达想到玺维人在深冬中远渡重洋后的反应也笑出声来,虽说是御剑士,但经历那种折腾大概也很惨吧!同时她想到,以往也有两次御剑士送坏消息来,一次是孩提时代多米尼去王岬岛带她走,另一次是杜朗达通知她与瑞格订婚的事情——至少她当时认为是个不好的消息,只不过两次的结果都相当不错。
“还有,”瑞格酸溜溜地说,“如果你爸只能找到像卓根这种程度的人当团长,那要么是御剑士从我那时起就一蹶不振,要么就是老一辈的正好都退休了吧!”
“你这样说话显得很老气哦!”马琳达挺直身子,吻了瑞格的侧脸,“他人在哪儿,我是说卓根?”
“在新房子那儿,你再不回来他可能连家具都要吃下肚了!”
“杀了我爸的真是杜朗达?”
“他是这么说的。”
马琳达叹息道:“我也觉得如果有人能扳得倒禁卫军,一定就是他了。好吧,我多考虑考虑。”
其实她知道自己终究要点头的,两年而已,她可以忍,与瑞格分离也没关系。更何况,她还想跟杜朗达好好算笔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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