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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真相换了漂亮衣服就会变成故事。
——不知名哲人
 
王后的房间一点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马琳达非常震惊地发现,母亲的化妆品竟在梳妆台上接了九年的尘埃,衣柜里也有好多衣服要发霉了。更糟的是,公主发现原来当年王后就是从这间房外的阳台跳下去自尽的。
“现在想想,有个地方应该更适合住。”她说完就走了出去,奥雷和大狗亦步亦趋,黛安则带了酉贝和文特去巡视下面的屋子。
这次他们来到一个小了许多的房间,这是她童年使用的房间。屋内的床让空间显得非常狭小,而且那张床一个大狗就占没了。窗户无法关严,一直发出风吹的呼呼声,向外望去,可以看到两边的礁石以及海边的峭壁。墙壁是坚实的泥灰土,门板则是老橡木。她真想立刻叫人生火,送几块热砖头来烘干床垫。
“我就住这里吧!”她宣布。
奥雷看来很惊讶,大狗嘟起嘴巴,脸色比之前还难看。
“我想我是可以在房间外面安排一个人看守,”奥雷委婉地说,“不过,从外头的楼梯和走廊都可以看见房门。”
“这墙壁挺厚实,”马琳达敲了敲墙,窃笑道,“很安全。不过我得小心壁炉前面那块毯子,若不小心把它移开,烛光透到下面的话,说不定会被人以为是暗号呢!”
大狗听了眼睛一亮。奥雷拉开毯子跪下来察看,发现了一扇暗门,“之前您说可以当警卫室的地方也有这样一块毯子吧?”
“应该是。”她用力戳了戳大狗前胸,“你怎么都不笑呢?”
“像这样?”他咧开嘴唇露出一排尖牙。
“是个开始。”她趁奥雷没注意,偷偷搔了大狗的痒。
然后马琳达跟着两个御剑士走下石阶梯,这里头空气窒闷难闻,与其说是地窖,不如说是地洞。里面没有灯,只有楼上地板缝隙透进来的光线照明。奥雷发现这地方尽是些废弃家具、木桶和箱子,不禁骂了一句。
“老鼠、蝙蝠、猫!”他叫了起来,“殿下,您真的非得睡在这里吗?应该会有比较方便护卫的地方才对吧!这两道阶梯通到哪儿?”他指着其他两道阶梯问。
“这可不是最糟糕的地方。那边的楼梯,一条通到警卫室,另一条通向王后房间的角落。那扇门我想应该可以拴上了。来这儿。”她穿过杂物堆来到一堵砌出来的墙壁前,堆积的东西中刻意留了一条通往这堵墙的路,看来颇为怪异。
奥雷皱起眉头,“这堵墙有问题吗,似乎挺坚固的。”
“一点都不。”其实这堵墙是用挂毯伪装的一扇木门、马琳达推了门走下螺旋阶梯,一直走到最底部,下面透出光线让人可以看到楼梯间的斧凿痕迹。“小心点,”她说,“这楼梯不平。”
结果还是奥雷带头下去,但他口中的抱怨到了下面却变成赞叹。这是一间比起昏暗地窖要大得多、亮得多的房间;原本应当是个天然的海蚀洞穴,是在海面较高或岛屿较低的年代生成的;现在峭壁那端的开口已被玻璃封住,里头干净明亮,地板平整光滑,有地毯、桌椅和满满的书柜,感觉像是个隐士的书房。两名御剑士先是合不拢嘴地四处张望,然后才走到那面大窗边往下看着浪花。说不定从葛丽芙王后飞过这面窗前的那天起,就没有别人进来过了。
大狗转过头,有些气愤地质问马琳达:“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海浪不只能听得见,简直是就在身边,不过,他的神色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
“我妈妈说这是爱德菈的房间,不过这应该是她想象的。”马琳达转过身,背对他掀起最大的一条地毯,“这里是欧若亚大陆藏书最丰富的魔法图书馆之一。”她待在王岬岛的最后几个月,曾经偷拿一些书来看,可是那内容对九岁大的孩子来说终究太难了。大狗对于之前留下那本佛里亚诺的经典没说什么,之后他也一声不响拿走了。马琳达清楚他不是什么真的学者,别人看见他拿着本书看应该会奚落他一顿吧!啊!这就是她在找的东西——地板上咖啡色的、模糊的线条。
“八角阵?”奥雷看到公主找出的东西叫道,“在这种洞穴中可以施法吗?”
“当然不行,只有土圣灵会响应,也许还有一些水圣灵吧!队长,我的母亲疯了,她想用法术来赢回我父王的爱,所以花了大笔的钱收集这些书,还买通一些学者前来帮忙。这些事情如果被国王知道了,不是把她丢进棱堡,就是要直接砍头,所以我母后的御剑士一直偷偷跟在她后面破坏她的计划,把那些法师送回去,甚至还想擦掉她画的魔法阵,也不让这里的居民协助。”
无人过问、可怜透顶的葛丽芙!马琳达以前并不同情母亲,可是现在她也明白被放逐到王岬岛是什么滋味,而且她还是带着爱人、又知道自己不会待太久,母后却清楚自己永远不能离开。
奥雷叹息,“等着看文特见了这些书有什么反应吧!”
“文特对法术有兴趣吗?”她没看大狗,“他应该很难找到比这里更丰富的藏书了。”
“文特他对什么都有兴趣。还有哪些密道是我们应该知道的吗?”
“这附近没了,”她回答,“但下面的房子里还有一些,也是在地毯底下的门,通向山洞,一直往下走最后会到达海岸边的洞口。海水来来去去,甚至可以看见海豹在那里取暖。我们改天再去看吧!反正也没有人可以从那边进来。”
奥雷往楼梯走去,“那我们先回去,免得有人找不到我们。等有时间,我们会好好察看这些地方。”
马琳达跟大狗手牵手一起上去。
 
大大的月亮挂在靛青色夜空中,在海面上洒下片片银光。马琳达跟黛安说了晚安后便拴上门,卷上地毯,让大狗知道上面没别人了。然后她脱下晚装,裹着从母亲衣橱找到的貂皮大衣——其他东西都被偷了,昂贵的貂皮却还在,大概是因为岛上没地方可以变卖这种东西吧,当然更没人敢披上它。她看着外面的景色,听着飒飒的风声,碎浪无止境地拍打在山壁上。大狗的动作静得出奇,马琳达根本没听见他开关门的声音,只能从地板的震动感觉到他的重量。他身上的衣服比她还少。马琳达虽然赶路赶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但还是觉得大狗一碰她,她一定就会整个人狂热起来。不能跟爱人在一起的时间真难熬,整整三个晚上了!她现在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以前没有大狗是怎么过的。
“你来看!”她又看向那迷人的月色,以为大狗会站在她背后把手伸进貂皮里——
“不要。”他爬上床。床发出嘎吱声,他一把抓起被子蒙住头。
“好吧,算了。”她爬上了床,不过,大狗一上床,那床上的空间便所剩无几,她只好躺在他身上,两人身体紧紧贴着,然后又盖上被子。她吻了吻大狗的鼻尖,“说那三个字。”
“我爱你。”
“唔,你要学着带点感情啦!不过没关系,你说过了,现在做给我看。要先像蜘蛛结网那样慢慢来,然后越来越强。最后像大地震一样……”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又吻又抱、又揉又捏……大狗忽然想要起身,马琳达这才发现原来他只是装个样子;如果他真的想起来,马琳达当然也抓不住的。
“让我走吧,今天晚上不行。”
“我才不会放开一个爱我的男人呢!”
“我今天晚上当不了男人,你知道的。”他的面孔在月光下因羞愧而扭曲。
“亲爱的!你只是赶了三天的路,比较累而已。”其实马琳达自己并不清楚,但听起来这理由还可以,“还是因为海浪的关系?那我在别宫里找找看有没有听不见海浪声的地方,我们过去那边吧!别担心,我们还有一整晚呢,这样子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不高兴。”他真的像别人一样开心过吗?他没有笑容,连微笑都没有,现在他只是躺着,没有继续埋怨,但也没说话、没动作。马琳达开始采取主动,使用了她学到的可以挑逗大狗的一切方式——通常黛安说的披散开头发那招最有用——可是今晚什么都不起效。最后她只好再次躺在大狗身上,头枕着他的胸膛,手指顺着他的身躯起伏游走,听着他规律的心跳。
“我跟你说个故事。”
“不用,让我走。”
“你听听看嘛!从前有个小女孩,她住在一个跟这里很像的小岛上。她可以跟朋友四处跑,在山谷间嬉戏探索,所有山洞或其他隐秘的地方她都摸得一清二楚。她生长在一个特殊的家庭,虽然有妈妈,可没有真正的爸爸。大家说是她爸爸的那个人,她一点都记不得,只知道对方是个霸道的怪物,然后她妈妈整天躲在一个山洞里看一些奇怪的书,也没空理那个小女孩。幸好她还有两个代替妈妈和两个代替爸爸的人,那是她好朋友的父母,也让她一起分享彼此的家庭。可是有一天,她看见自己的母亲飞了出去,穿着红色的衣服跳下山崖,衣服像翅膀一样散开,帽子也随风飘走,用银色丝带绑着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小女孩印象比较清楚的还是红色的翅膀——一直拍打,直到妈妈终于掉进白色的浪花里。后来连海都变成红色的,好像莓子汁一样。”
大狗闷哼一声,她的手指抵住他的唇。
“然后两个代替爸爸的人打了起来,吵着说对方没保护好小女孩的母亲,最后他们两败俱伤,都死了。小女孩为他们哭的比起为亲生母亲还要多,也觉得自己真的很坏。
“后来她被送到那个怪物爸爸身边,被关在一个讨厌的大王宫里面,再没办法见到朋友了。又过了好多年,怪物爸爸把她送给一个敌人当做赔罪的礼物——只因为那个敌人比怪物爸爸还会打架,可以把怪物爸爸的东西全部抢走,包括他唯一的女儿在内。可那个敌人嘲笑女孩,觉得她根本没价值,又把她送了回去。结果,那个女孩根本不是礼物,只是诱饵,偏偏她又没有赶快大叫警告爸爸,所以怪物爸爸就被敌人杀掉了。”
大狗又深深吸了口气要开口,这次马琳达吻了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继续听,我还没说完!母亲死了她不难过,父亲死了她也不难过,所以她真的是坏上加坏。今天她回到母亲跳海的地方,听见吞噬母亲的海浪声,但她还是没哭。这女孩才是怪物,因为她是怪物的女儿,她根本不值得拥有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
“公主——”
“安静!”她用力捶大狗的胸,指节都疼了起来,“你不可以对我的故事有意见,因为那是我的故事。要评论的话,你可以自己说一个故事,如果你知道有谁也一样坏,可以跟我刚刚说的坏女孩配成一对,那我可以听听看。如果你不知道这样的人,就不用跟我说话了。”
风穿过窗户和烟囱,月光下朦胧的雾气渐渐升起,马琳达很怕这招不起作用,紧张地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以前有个大个子,”大狗在她耳边低吼,“他是铁匠,能空手折断铁条,还可以把铁砧抬到半空——换成别人的话,就算两个人合力也抬不动的。他有个太太,年轻又漂亮。他非常喜欢他太太,别的男人敢乱看他太太一眼就会被他赤手空拳打个半死。后来他太太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但第二个儿子害死了他太太,因为这孩子体型太大,生不下来,让妈妈惨叫了三天之后才过世。铁匠找了理发师帮忙把太太的肚子剖开,因为害死妻子的凶手还在里头,之后铁匠常常告诉这个凶手,他是怎么害死自己母亲的。”
马琳达想要开口,可大狗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他翻了个身,两人侧身挤在一起。
“你不会想听下去的。”他声音沙哑,“后面更糟。”
她点点头,“我要听!”
“你会讨厌我,把我送走。”
“不会的。”
“这个杀人犯长大了,可他哥哥比他还强壮,长相也好看得多,头脑也更聪明,可以帮父亲的忙,而且他没杀死妈妈。有一天,哥哥和朋友像一般男孩那样,爬到峭壁上捡鸟蛋,杀人犯也像一般人家的弟弟一样跟了过去。年纪比较大的男孩不敢爬到塘鹅巢里偷蛋,因为这种鸟一次只生一颗蛋,所以会拼了命保护。可那些大男孩故意挑衅杀人犯,要他去拿塘鹅蛋,以证明他够大也够勇敢,可以当大家的朋友。那真的很难,所以他的手脚、膝盖都磨破了,鲜血直流,还滑了一跤,塘鹅也一直飞在他身边大叫。但他还是拿到蛋了,他拿到海岸给其他男孩看,可是他哥哥却一把将蛋给抢走,丢上半空,掉下来砸碎了。大家看了哈哈大笑。他气不过冲上去一推,哥哥虽然比较高大,但被这么一撞就往后一倾,一边乱挥着手臂一边大叫,然后跌下悬崖,摔进海里。”
马琳达听着哭了起来,泪水洒在大狗的胸口。
“已经哭了?更糟的在后面。”
“继续说。”她想知道,也希望大狗可以信任她,只不过她原先没想到会这么惨。
“铁匠知道后气得发疯,这杀人犯居然害死他老婆,又害死他的大儿子。他说这家伙根本是畜生,不配跟人住在一起,便做了一个铁项圈挂在他脖子上,不准他穿衣服,把他跟狗关在一起,吃的东西也丢在地上给他。铁匠每天晚上对他拳打脚踢,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还用铁链绞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可是有一天铁匠喝醉了,打到一半昏了过去,结果这头禽兽就用锁链缠住铁匠的脖子,把他给勒死了。”
“噢,天哪!大狗……”她想亲吻他、拥抱他,好让他好过一些,可是大狗把脸转了过去。
更糟的话一字一句继续从他口中吐出来:“这禽兽以为自己会饿死,因为他还被铁链拴着不能走。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得把铁匠的尸体吃掉,然后再把狗也杀了吃掉。当然,最终没得吃了还是要饿死。还好在他真的做出这些事情之前,有个邻居听见狗在狂吠,就跑进来察看。这个邻居把禽兽给放了,给了他衣服之后叫他赶快跑。”
他嘶哑的声音静默下来,耳边只剩下海浪和清风的声音。
“哦,大狗……这些不是你的错,亲爱的!”她哽咽起来,“你是你爸爸的种啊!会难产该是他自己的错,跟你无关。而且是你哥哥先打你的,后来的事情只是意外。一个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大狗其实知道,他一直都明白这道理,但知道并不足以抚平伤痕。她的手顺着大狗的身子滑下去,确定了她忽然发现的事情。
“好了,”她说,“你终于又是个男人了。”
“是头禽兽。”
“是男人,我的男人。”
“你还要我?”他吼道,“听了我说的话还要?”
“亲爱的,我比以前更爱你啊!”
接下来的缠绵令人难忘,像是一次启示:两个人终于发现爱为何物。其实骑马骑了三天,现在享受鱼水之欢很劳累,不过就算拿区利亚的王冠跟马琳达交换,她也要留在这张床上。
 
“你还没睡着?”大狗低声说。
她惊醒过来,其实她已经差不多要睡着了。御剑士不用睡觉这点偶尔也很麻烦,“还没,亲爱的,再来一次?”
“你别傻了。”
“那抱着我。”大狗也没什么选择,两个人挤在床上紧紧相偎。
“你懂得法术吗?”
她听了又是一惊,“懂得很少……”
“如果法师可以预知未来,那为什么不能看到过去?”
“嗯?”
“他们可以跟死人说话,对吧?”
“母亲、哥哥、父亲?”她本来想说:有些法师宣称自己可以召唤亡灵,并与亡灵对话,可是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而且仅有一次机会,没有人敢说自己能让死者复活。可她实在很想睡,只是敷衍着……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如果法师可以跟死者谈话,为什么不能警告他们?几秒钟可能比几年还重要,一瞬间就可以改变一辈子。”
唔?“怎么……知道哪一刻?”
“三五〇年六月……我查过了……想回到那时候用一两分钟……警告我爸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要碰我妈……告诉他不会有好结果……”
成功的话大狗就不会出现,这实在难以想象。可是马琳达真的很想睡,就没有把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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