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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得有力一点,才能打得那小妮子乖乖听话。
——管维尔大人与安伯斯王私人通信内容
 
一行人还没回到公主的住处,就被一群坚持要把女儿接出去的母亲拦住,她们怕女儿被怪物吞了。葵丝朵夫人慌了起来,马琳达则是直接以公主的身份施压,告诉她们走了就别想回来,还下令要裁缝和音乐教师如常前来,以表明一切如常。傍晚时,王宫恢复了平静,折腾了一天一夜的众人早早进入了梦乡。
同往常一样,马琳达在睡前和帮她梳洗的黛安好好聊了聊天。公主的头发长得可以坐在上头,可她从来不懂留头发意义何在。
“我真搞不懂,”她不想再谈狗的事情,于是抱怨起头发来,“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头发留长,又不让别人看?”当时的习俗是女性即使在帽缘处,也只能露出大概一指宽的秀发。
“男人爱啊!”黛安不知又想到哪儿去了,“头发披散在他们的身体上,他们整个人都疯了。”
“不要头发他们也能发疯!”其实马琳达并不喜欢闺中密友对这种事情如此熟悉的样子——或者说装出这种样子?黛安有时只是一相情愿而已。
“那只是开头的时候,他们很快就累了,只要几次——”
“别说了!你要给下面带个好头!”
“我带得很好啊!”黛安说,“大家学我的话就会开心得多——”
有人轻轻敲门,亚拉贝一张素脸未施脂粉,戴着睡帽表情紧张地走进来,说外头有个男侍在等……是国王请公主过去,现在就过去——这就是有个暴君父亲的下场。
 
她总不能只身一人去谒见国王,黛安和亚拉贝同样得换衣服。大部分的下人都已经回房去了,只剩几名侍女东奔西跑,帮忙梳头、拿衣服、找首饰。宫廷服装设计繁复,正确着装绝对不是容易活,她们三个觉得光梳洗就用了好几个小时,于是急匆匆地跟着男侍。门口有六个御剑士守卫,其中四人静悄悄地在幽暗的长廊上巡逻。
一般来说,国王未事先知会就召人前去,出的都是麻烦事,但这次马琳达自认没捅什么娄子。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跨腿骑马,也很久没语出惊人了。然而给她思索的时间不长,因为男侍指引她前往的并非国王的私室,而是离她自己房间不远的一间房,门口有两名白色姊妹及四位御剑士把守,前厅至少还有十来个御剑士。不过伊格尔不在这儿,她不免要想那人不值勤时都在做什么、都跟谁在一起呢?
禁卫军副指挥官卓诺在场指挥,脸上堆着笑容,可马琳达总觉得他眼神不对,像是怀疑自己身上藏了刀一样。“请您单独进去,公主殿下。”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推开里面那扇门。
她早料到会如此,因此才特意挑选了随从;带葵丝朵来的话,面对这么多御剑士不用一个钟头就吓得半死,但换成亚拉贝,倒是可以好好从他们身上挖出新的八卦。至千黛安一定跟他们有说有笑,顺便把下个月的空当都排好约会。
里头的小客厅布置舒适,壁炉中生了火,窗子拉上挡风。房里有两张椅子,安伯斯坐在其中一张上,而且还有点容纳不下。他靠在椅背上像团干稻草,脚浸在冒着泡的铜盆里,盆内传出浓浓的药草味,将壁炉烟雾、地板打蜡的味道都盖过了。国王把帽子和大衣都脱了,如此不正式的装扮很罕见——自王后过世后,马琳达没看父亲这样放松过。这时他还带着睡意打了个哈欠。
公主深深屈膝,国王却大声说道:“起来,起来!考夫洛!人呢?快拿张凳子过来!”
马琳达没料到管维尔也在这里,他手拿高脚杯靠在壁炉架上,外衣也脱掉了,连上衣都松开扣子。马琳达从不知道有人敢在国王面前作这种打扮——更不用说是这样慵懒地靠在墙上。从两人如此亲密的表现看来,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私下碰头,而马琳达却是现在才参与到这天伦聚会之中。国王难道真的要让战功彪炳的私生子认相归宗?这么做的确能得民心。难道父王是要通知自己这件事?
管维尔稍稍挺起身子,微微鞠躬说:“公主殿下,我能为你倒杯酒吗?有点烈,不过正好可以驱寒。”他刚毅的脸上透出些微醺。
国王那位年迈且不灵光的贴身仆人,考夫洛,从另一扇门带了凳子进来,放在公主面前又退了回去,其间没有看马琳达一眼。她坐下后先理理裙子,“一小杯就好了,谢谢您,大人。”一家三个成年人都到齐了……
“你今天可真的给议会代表难堪,乖女儿!”安伯斯低声说道,“我都没那么说过他们!”少扯了,谁一个月前公然叫代表去挑粪算来着。“你是想引起国政危机吗?”国王故意收起笑意,但马琳达够了解他,知道自己不用担心。
“陛下,是柯络门大说您需要有人转移焦点。”
国王胖脸一绷,“你是说,我的书记要你在来宾面前擅自发言?”
“他没有确实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想他只是转达您的指示——我希望他不是擅自发令。如果是我误解书记大人的意思,给您带来困扰,那我深感抱歉。”国王就算给柯络门一拳,马琳达也不会难过。
管维尔递了一杯深红色的酒给她。
“以后别再那样做了。”安伯斯发起牢骚,“别让人家以为我被小孩牵着鼻子走,你这意气风发的小泼妇!”说着他沙哑地笑起来,“不过还真有效,但仅此一次,懂吗?那家伙也真是!谁受得了啊!”
“砍了他的头吧,陛下。”管维尔一边提议一边帮自己又倒了一杯。
“我倒是想,执政官。考夫洛!我先前也把一些多嘴的商人丢到大牢里去,不过下议院还是不太合作……考夫洛!”安伯斯叹口气,“我说女儿啊,你一转眼就长大了!”
“对我来说没这么快,陛下。”
“史内克说你会打呼!”
“他也太无礼了吧!”马琳达马上说。
“他其实是说你昨晚都在睡觉。”
“还能干别的吗!”
安伯斯闷哼一声,不过听来是高兴的反应。“执政官,你怎么说?一个女儿家,半夜被叫醒带去地窖,别人都跟她说王宫遭受攻击,她居然就这么躺下去继续睡。史内克还说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我相信史内克爵士有很多经验可以判断女性是不是在装睡,陛下。”
国王大笑。“我想也是,御剑士可是最会玩的!也没多少女人有那个体力跟他们耗吧!”
管维尔略有深意地看了马琳达一眼,又喝了口酒,“勇气是这个家族的特征,陛下。”
国王眼一斜,“何出此言?”
执政官的眼神不闪不避,他坚实而饱受历练的面孔形似安伯斯,但没有安伯斯脸上的肥肉——这是张会杀人的面孔,但如果只是路上一瞥,谁能知道这种事情呢?柯尼说他就像尊雕像。马琳达从管维尔的神情可以了解到,他们彼此都不解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此。
“如我所言,陛下,瑞拿夫王室一向以勇气过人著名。”琥珀色眼睛,管维尔的双眼就是如此澄黄。只不过即便他位高权重、身为维尔德地区的执政官,也不敢在国王面前放肆。
考夫洛又冲进来,一手提水桶,一手拿着冒烟的铜壶,在国王面前跪下开始换水,没人注意他。安伯斯转头看着马琳达,“我们是不是该帮你找个丈夫?”
还好这些年的经验让马琳达料到国王会在此刻出手,所以她喝了一口酒,并不吃惊——虽是说这一口喝多了些,“陛下,我有未婚夫了。”
管维尔笑了起来。安伯斯皱眉接口问:“你该不会真的想等德梅斯家那小鬼长大吧?”
结婚?她脑袋乱了。她心中所想就是伊格尔,但那当然不可能。一个像伊格尔的人呢?找个欧若亚南方某无足轻重的小国,有对迷人眼睛的年轻国王如何?这样就能摆脱德梅斯家那小蝌蚪了!
考夫洛从壶里倒出热水。
“父王,安赛尔是个好男生,不过——”
“啧啧!跟他爸一样是个只会吱吱叫的小傻瓜!”
“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可挑剔了吧!”
管维尔又笑了起来,这次安伯斯也终于搞懂女儿在说笑;平常除了他自己的幽默,其他人的他都听不懂。今晚安伯斯的情绪好得不可思议,这太可疑了。背后一定有什么诡计……
“你还真以为我要把你许配到那些个荒山野岭去吗?”话说他之前没有任何回心转意的表示啊!“这样也未免太糟蹋你了,乖女儿!”他一边叫着一边抬起脚,“够了,蠢蛋!你想把我煮熟吗?”
马琳达听了心惊胆战,国王所谓的糟蹋跟她所以为的糟蹋,定义恐怕不太一样。“我很荣幸,陛下,可是为什么——”
“你知道我想再婚吧?”
“宫廷里是有不少传言。”
“那是真的,而且有不少人选,蒙普司之前就处理过这件事。”他撅着嘴说,“当时你是王储,只要你还是王储一天,你就得嫁给玺维人,没错吧?德梅斯家的孩子的确适合。也是血统比较接近的人。”这番话当然排除了管维尔、柯尼,还有安赛尔的父亲,“我先前那样做只是为了钳制他。不过呢,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你有个弟弟了。”
国王眯眼注视着马琳达,好像正等她反驳,但是谈到王位继承实在没什么可以多说。她若还是王储,与安赛尔成婚自然可以减少继位争议;但现在预定由小安伯斯接棒,当然要将她或安赛尔的继位诉求冲淡,所以马琳达的命运将是远赴他乡,永无归日。
“我请问……陛下,您心中是不是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呢?”
“孩子,这件事情得由我来决定!”
“我明白,陛下,我会遵照您的旨意。”
“嗯哼!”国王小心伸脚试了试水温,“我可不这样觉得,你这小妮子。考夫洛!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沙得国有个蜚文王子,壮得跟头牛一样,不过脑袋比牛还笨。区利亚的沙皇太子也可以,但是才七岁。”他语气像是开玩笑,眼神却很认真,这番话的用意是在提醒马琳达她根本无从选择,也无从置喙。公主的婚事是国政的一环,这下安赛尔相形起来反倒不算太差了。
“交给父王您决定。”眼看国王没有立刻响应,她鼓起勇气多补一句,“如果我的意愿也可以列入考虑……能嫁到一个小国度我就心满意足了,父王。我只希望那位王子和善、健康,最重要的是健康。”她当然还不想结婚,就算对象是伊格尔也一样,而她的婚姻跟私生子哥哥又有什么关联?他为何要在此看自己受苦?
“的确是有很多身体不行的。”安伯斯也同意,“我可不希望孙子孙女乱流口水、站都站不好。问题出在嫁妆上,公主成婚,嫁妆总得够体面,沙皇提议一百万克朗,听起来还不够你的身价!国库已经空了,又遇上那群死狗,我们会被拖垮的。”
马琳达不解地问:“为什么会被拖垮?”
“啧!议会现在不肯让我课法师院的税,说是为了国王安全、国家安宁什么的,然后有一半的议员被收买,另一半吓得魂都飞了。”
执政官这时开口:“只能禀告陛下,我的手下没有冬天的御寒衣物和住处,如果不赶快发薪饷下去,就无法继续作战。另外,如果陛下不挽留投诚的酋长,他们可能又要回恰朗那边去。只要有一个人倒戈,就会全部走光。”
恰朗可说是叛军的大头目,也可以想成是维尔德族人正统的领袖,只看从什么角度去思考问题。去当地开垦的玺维人相当害怕恰朗的游击队,在野地开战的话,执政官也尝尽苦头。
安伯斯分别瞪了两人一眼,“议会不让我征法师的税,我哪儿来的钱?嗯?那些小气鬼连造船的钱都不给我,然后在那边鬼叫说贝马克人截断我们的贸易。他们怎么不想想国库依靠关税,那些混账海盗对我们关税的影响又有多大?考夫洛!拿酒来!如果议会连给钱好让管维尔不会被恰朗推进海里都不肯,那他们想必也不会给你多少嫁妆的,女儿。”
管维尔对着马琳达皱起眉头,又对着国王皱起眉头,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公主发现……不会吧!他不会真的想这么做吧?
“没有什么建议吗?”父王问道,“你们都没办法?好吧,那就恰朗吧!”
管维尔温文尔雅地等着马琳达先开口。
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说话更不容易;这时候要是引起国王震怒,那下场如何谁也不知道,但她一言不发的话,就等于默认这个决定了。于是她尽量保持镇定:“陛下,您是说笑吧?我不相信您会残酷到把我交给一个住在沼泽、还穿兽皮的野人手里。”
这么一点点薄弱的违逆之意也引来了国王的白眼,“我想把你嫁给谁都可以!”
虽然她尽量保持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提高声音:“父王,欧若亚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给我找个胜过那禽兽的丈夫——有上百个吧!他是叛军啊!您是这样对待谋反者的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当奖赏?您刚说不希望孙子孙女有残缺,那恰朗又能幸下什么样的孩子呢?父王,您要把我许配给瘸子、小孩,还是田里的农夫都无所谓,只要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就好!”她激动地站了起来,酒杯碎在炉里,冒出阵阵烟雾和火苗,“圣灵在上,就算你把我许配给贝马克国王,也不会——”
“闭嘴!”安伯斯大吼,“你这泼妇,别以为长大了我就不敢拿皮带打你!也别以为你不会成为第一个被关进大牢的公主!”
马琳达吸了几口气镇定下来,逼自己跪下,说:“陛下,恳求您原谅我的失言。”她跪在地上低头颤抖。
“你这臭丫头!”她父亲还是吼叫着,“竟敢如此放肆!……执政官,你觉得呢?”
“陛下是指要恰朗签下和约,要他发誓效忠吗?这或许有效,恰朗喜欢换女人,但您的军队一走,他马上就会重新召集部族,这点我可以保证。之后难保他不会将您的千金活活烧死,或者送给他的手下。公主说得没错,跟恰朗比起来,贝马克国王应该算是相当绅士。跟恰朗联姻的话,不出一年,您就会成为整个欧若亚大陆的笑柄。”
安伯斯哼了一声,不过笑柄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啧,你跟她一样没用。她想要个满身香水味的花花公子陪她上床,你也只是想战争接着打下去好继续当英雄。”
“陛下若真是这样以为,那微臣深感痛心,吾王您随时可摘去我的官位。”
国王又闷哼道:“起来吧,公主,不用张牙舞爪的。我不会把你嫁到恰朗那边去,这件事交给我们刚上任的大法官去解决吧。他精明得很,应该可以找个适合你也不会让我花太多钱的丈夫。你可以退下了,记得闭紧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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