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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远足

尼尔·梅柯文环视山坡,查看有无埋伏的迹象。他低声催促暴风赶快跟上横坐马鞍走在前面的王后和依伦女士。
“王后陛下,”他第三次说道,“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同感。”依伦说。
“我了解你们的看法,”王后摆手回答,“事实上我已经听过不下两次了。”
“去卡洛司是为了寻求保护。”依伦指出。
“不错。”王后回答。
“可如果我们不在卡洛司,它又能提供什么保护?”依伦朝他们身后依然可见的要塞比画了一下。要塞不是很大,但拥有三层防御墙,一支卫戍队,还有处于山上的绝佳地势,一条宽广的防护河。曾有十名守军挡住了两千名来犯之敌。
“我没法确信在要塞里面会比外面安全,”王后回答,“它可以用来抵抗一整支军队,这我承认。但你认为会有谁派一支军队来谋杀我的女儿或者我?我越来越倾向于尼尔阁下的意见。”
“什么意见?如果我可以提问的话。”依伦态度温和地问尼尔,同时瞥了他一眼,眼光尖锐得可以切开钢铁。
“威廉送我们来这里是受了某人的蛊惑——也许是罗伯特或者葛兰夫人——是希望我们离开宫廷一段时间的人。”
依伦眯起眼睛。“我也并非没有怀疑过,”她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尼尔阁下没有跟我提到这点。”
我只是一把剑,记得吗?尼尔想。“我毫不怀疑您有更多真知灼见。”
“你是对的,”依伦回答,“有人策划王后陛下和她的女儿们到这里来,可是什么让你认为其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削弱她们在宫廷的影响,另外还有加害她们的可能?”
在尼尔回答之前,王后笑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最后一个栖息之地就是这个要塞了,我们所假定的阴谋者希望我们聚集在这里,就如同等待屠夫铁锤的羊羔。”
“除非他们指望你做些蠢事,比如离开这里去幽峡庄。”
王后转了转眼睛。“依伦,我们被关在卡洛司将近两个月了。艾黎宛的家要不到半天路程,而且还有十二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和三十名步兵跟着我们。”
“对,我们实在太显眼了。”依伦评论道。
“依伦女士,尼尔阁下,别再多说什么了,”法丝缇娅从后面迎上来,“母后一旦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至少依伦你应该了解。我们这是去见艾黎宛姑妈,就这么简单。”
“就是!”艾瑟妮加入进来,“那座老城堡我都厌倦了。一切都是那么无聊。”她叹口气。“我实在怀念宫廷。丽贝诗姑姑的未婚夫凯索王子,现在应该到了吧,我好想见见他。”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的。”王后安慰她。
尼尔用一只耳朵听她们的谈话,另一只在时刻注意着有无危险。他们所走的路大部分是空旷的乡间——梨子园、苹果园,小麦田、黍粟田。这样的地理环境给敌人提供了充足的行刺机会。可能仅仅因为藏在某个枝丫后的一支暗箭,就全都完了。
正如依伦所说,他们的队伍十分壮观。王后、依伦、法丝缇娅、艾瑟妮和他自己处于层层防护的正中。奥德拉和米若——分别是法丝缇娅和艾瑟妮的女仆——在几码地后面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查尔斯王子离得更远,唱着一首儿歌,猎帽儿雀跃着徒步跟在他旁边。今天这个小丑的红色帽子大得几乎盖住了他的膝盖,尼尔肯定这个瑟夫莱利用了某种技巧来看路,因为那顶大帽子上并没有开口。
在王族成员周围,骑马的御前护卫与皇家步兵排列成松散的正方形,随时随地都准备着收紧迎敌。
这并没让尼尔感觉多少安慰。因为他知道,他们中的某些家伙或者所有的人随时都可能调转矛头指向他自己。如果那样的话,王后则是正确的:在要塞里光天化日之下也可能发生谋杀。
“为何这么阴郁,骑士阁下?”
震惊之中尼尔蓦地回过神来。因注意力集中到了远处,他没有注意到法丝缇娅缓下脚步跟上了他。
“不,宫管大人。只是有些紧张。”
“可你看起来不光是紧张,还跟被狐狸追逐的兔子一样慌乱。你真的认为这里有危险?我们是在罗依斯,毕竟不是寒沙。”
“您母后受到袭击时是在伊斯冷。”
“是啊。正如我刚才所说——母后是不会被劝服的,所以你得做到最好。”她笑了。她平日总是沉稳而又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笑。
“这样看起来好多了。”她仍然笑着。
“我——”他忽然担心起自己牙齿上是不是有只虫子什么的。“有什么可笑的吗,宫管大人。”
“转过头来看看你身后。”
尼尔照着她的话做了。身后有查尔斯王子、猎帽儿、女仆……
当他的视线触及奥德拉和米若时,她们立刻转过头去,脸红得跟樱桃一样,随后爆发出一阵嘻嘻的笑声。羞怒之下,尼尔迅速转过身去。
“她们一整个早上都在背后议论你,”法丝缇娅说,“她们似乎真的对你怎么看都看不够。”
尼尔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大概和她们脸红的程度有得一比。“我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
“没有跟她们说过什么话?我知道。如果你跟她们说了,我想她们一定会从马背上跌下来。”
“为什么?”
“尼尔阁下!你是个英俊小伙子,你得知道这点。莱芮也有女孩儿吧,难道没有?”
“啊——呃,有一个。”对这个话题他感觉很不自在,特别是跟这位一本正经的法丝缇娅。
“一个?整个群岛就一个?”
“我是说,只有一个,我,呃……”
“只有一个情人?”
“她从不是我的情人,”尼尔说,“我们认识不久她就订婚了。”
“你那时多大?”
“十二岁。”
“她在你十二岁时就嫁人了?而那之后就没有年轻姑娘追求过你?”
“有一些吧,我猜。但我已经心有所属。我对她许诺过,在她有生之年我不会喜欢其他任何人。”
“十二岁的诺言。她没有把你从诺言里解放出来?”
“她因难产而死,公主殿下,在一年前。”
法丝缇娅的眼睛瞪大了,接着变得非常温柔。他从来没见这双眼睛这么温柔过。“圣安妮会祝福她的,”她说,“很抱歉让你想起难过的事。”
尼尔只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听起来很残酷的话请原谅——你现在已经从诺言中解放了。”
“没错。但又有了一个——保护你母后。”
“啊,”法丝缇娅点头道,“我想,你会发现极少有男人像你这样信守承诺。”一丝苦涩爬进她的声音里,“特别是有关姻缘的承诺。”
尼尔想不出得体的话来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而后法丝缇娅显得愉快起来。“我可真让人讨厌啊,”她说,“安妮跟我正相反。”
“我从没觉得您讨厌,”尼尔回答,“我在宫廷里见过的所有人中,您是对我最亲切最有帮助的。”
法丝缇娅脸颊有些微红。“你可真好,阁下。你在过去几个月的陪伴让我非常感激。”
尼尔突然担心起他跨越了某道不应该接近的界线,于是又重新把视线集中到周遭地形上去。在路旁,一种鲜明的橙色花朵以及其细长的状似微型螺旋梯的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您知道那花的名称吗?”他问,为的是转换话题,“我在莱芮从没见过。”
“叫杰米塔花,”法丝缇娅说,“你知道吗,我可以叫出路上任何一种花朵的名称。”
“您能为我介绍一下吗,公主殿下?这可以帮助我保持警醒。我知道在谈话时东张西望很不礼貌,但……”
“我完全理解。我很高兴为你介绍那些花朵,尼尔阁下。”
 
当他们停下休憩饮马时,法丝缇娅用法丽金花做了两个花环——一个送给所有女孩和查尔斯,另一个给尼尔。他觉得戴着实在显得很愚蠢,但拒绝又很不礼貌。
在队伍重新召集时,尼尔为了找个更佳的视点,骑马上了最近的一座山丘。
这片土地连绵起伏十分美丽,有一些杂木林,但绝大部分是牧场,其间点缀着褐白相间的奶牛。一里格远处,一座城堡细高的尖塔映入眼帘——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幽峡庄了。
一阵马蹄声告诉大家詹姆斯·凯斯美与瓦格斯·法瑞的到来。
“唔,如果你不是王后护卫队的统领,”凯斯美说,“机会又有几成呢,队长?你认为你能搞定她?”
“什么?”
“你真是个极佳的策略家啊。博得冰雪公主脸上的笑,是赢得她芳心的第一步。”
“詹姆斯阁下,我极为诚挚地希望你的话并不像听起来这么含沙射影。”
“我从来都口无遮拦。”
“粗鲁归粗鲁,”瓦格斯插话道,“你似乎对她的确很有办法。”
“除却那身衣服外,她仍然是个黄花闺女,”詹姆斯说,“他们说那个蠢猪奥瑟尔几乎没有碰过她。但直到现在我都从没见她发痒痒。”
尼尔严肃地盯着詹姆斯。“法丝缇娅公主,如果你们所指的是她的话,是位完美而优雅的女士,”他说,“我敢担保她对我的所有好意都来自于她的教养。”
“那,就让我们期盼她非常有教养地舔你的——”
“住嘴,阁下!我警告你!”尼尔吼道。
詹姆斯马上照办,脸上伸展开来一个露齿的坏笑,接着吃吃笑着离开。
“尼尔阁下,”瓦格斯说,“你太容易成为詹姆斯攻击的靶子了。他没有恶意,但他很乐意看到你血气上涌的样子。”
“他不应该那样谈论宫管殿下。这是大不敬。”
瓦格斯摇摇头。“你是费尔阁下引荐的。我知道他教过你,说尊敬有其存在的场所。而轻率,甚至一点点粗鲁也都有其存在的场所。”当队伍下山后,他挥了挥手。“我们时刻准备着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献出生命,詹姆斯阁下也不例外。开一个小小的没有恶意的玩笑又有何妨?更重要的是,如果你这么拘谨呆板冷淡,护卫们不会喜欢你的。可你需要他们喜欢你,尼尔阁下。你不是要为王后挑选护卫,并且统率他们吗?”
“我正在这样做。”
“最好挑选那些喜欢你的人。”
“无论我怎么表现,大部分人都是不会喜欢我的。我并非贵族出身,许多人认为这令人不快。”
“可许多人也并不这样认为。团结战士们需要的是关系的纽带,不是头衔或者阶级。你必须去营造这样的纽带。”
尼尔抿住嘴唇。“我在莱芮很受欢迎。我跟领主们并肩作战,叫他们兄弟。但这里不是莱芮。”
“你在那里争取到了地位,”瓦格斯对他说,“那就再争取这里的。”
“这很难,又没有战争去赢取。”
“战争是有多种形式的,尼尔大人。特别是在宫廷这样的地方。”
“对于这种战技,我几乎完全不懂。”尼尔承认。
“你还年轻,可以学嘛。”
尼尔沉思着点点头。“谢谢你,瓦格斯阁下,”他真诚地说,“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尽收眼底的幽峡庄,与其说是个城堡不如说是有围墙的娱乐城。瞭望塔细而尖,很漂亮,而且绝对跟防御二字不搭边儿。它的围墙虽然有足够的高度可以阻止山羊和农夫的进入,但却没法让军队皱一皱眉。熟铁格子的大门显得很滑稽,上面精心铸造了歌唱的小鸟与盛开的蔓藤。透过它,可以看到一片辽阔的树林,还有篱笆、喷泉、水池。除细塔之外,尼尔还能看见别墅的房顶,是明亮的黄铜色,形状像极了底朝天的小船。
城堡坐落在一座矮山上,下面的城镇很整洁,而且规模非常小,很明显是近年来作为给幽峡庄的配套设施而逐渐成长起来的。城镇的居民们在王后的队伍经过时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当他们走得更近一些时,四个年轻姑娘离开人群,兴奋地跳着走上前来。尼尔的手一下子把住了他的剑。
“尼尔阁下,不用。”法丝缇娅低声道,“乡村女孩没什么危险。”
这些女孩似乎对尼尔所扮演的守护者姿态无甚关心。她们直接走向他的坐骑暴风,眼睛亮闪闪地转来转去。同时叽叽喳喳一如适才的两个女仆。
“骑士阁下,”其中样子最年长,褐色头发十三岁左右的少女说,“您能授予我们一点恩惠吗?”
尼尔凝视着她们,有些困惑。“恩惠?”他回答。
“用来装进我的心愿盒。”女孩认真地说,眼帘低垂。
“犹豫什么,尼尔阁下?”瓦格斯愉快地催促着,“就给这女孩儿一点点东西吧。”
尼尔驻足不前,感觉脸上血往上涌,但他想起了瓦格斯的忠告。
“我不——”他欲言又止,有些糊涂。艾瑟妮笑了。
“姑娘们,”瓦格斯说,“我也是个骑士,虽然不如这个那么年轻英俊,但可否让我来授予恩惠呢?”
“噢,请授予我!”一个更年少的女孩叫道,即刻便把注意力转到了瓦格斯身上。这位年长的骑士微笑着取出一把小刀,割下一绺他的卷发。
“给你,小姐。”他说。
“谢谢你,阁下!”女孩说完便跑开了,手中握着她的战利品。
“这是这一带的风俗,”法丝缇娅说,“她们向圣依伦祈祷,希望得到你这样的高贵骑士的爱。”
“哦。”尼尔说。他看看那三个仍然热切等待的女孩,“我猜这没什么坏处。”他拿出小腰刀,割了一绺自己的头发,并递了过去。女孩喜笑颜开,对他鞠了一躬,而后跑开。其余两个跟着她,请求分享她的珍品。艾瑟妮鼓掌喝彩。奥德拉与米若则看起来闷闷不乐。
“我就说嘛,”詹姆斯懒洋洋地说,“这家伙对付姑娘们很有一手。”
尼尔从眼角捕捉到了一丝动静。但让他懊恼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分神而没能发现一支大队伍的来临。
这是一支出现在大门口的盛大而华丽的队伍。侍者们穿着橙色上衣黄色筒袜,步兵们身着银色盔甲——看起来像是真的以白银制成,这点非常荒谬——骑士们则披挂着绚丽的花俏甲胄,外罩一件金色蕾丝花边红蓝色调的褂衫。其中,有一座丝绸篷顶的轿子,飘扬着金银线所织就的三角旗,轿子里面花团锦簇,围拥着一位身穿金色与祖母绿锦缎礼服的丰满女人。朝向四面八方的猩红花朵如瀑布般在轿门左右流泻下来,连进门都显得困难。轿中之人紧身胸衣开口极低,而且被挤涨得极其危险的高。在尼尔看来,似乎被隐藏着的那极少的一部分也都随时可能因为她任何一个动作的牵动而迸裂出来。最上面那张脸,第一眼看去十分普通。椭圆形脸庞,小而尖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她的眼睛呈蔚蓝色,露出悠闲而调皮的神色。嘴唇涂得鲜红,弯作一丝笑意。不知何故,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有种奇异的美。她的头发浅褐色,由一个制作复杂的银质冠冕束结起来。
“姑妈艾黎宛,是我父王的妹妹,也是罗依斯的公爵夫人。”法丝缇娅小声道。她偏向一旁,而后又转过来道,“她是一个寡妇,也是一切美德的敌人。小心点儿,特别当你独处的时候。”
尼尔点点头,一面思忖着这位公爵夫人跟她的国王兄长可是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玛蕊莉,我亲爱的!”公爵夫人在他们走近时道,“你现在来可真是一场灾难啊,我都几乎没能安排好迎宾大礼。几天前我出门去了一趟乡下,根本没有时间把事情理顺。希望你能原谅招待不周之处,我尽力了。但我总不能不好好迎接你啊!”
在她说话这一会儿工夫,侍者们拿着百合来到他们面前,另一些则奉上接风红酒,或者安顿马匹。王后拿起一个杯子。
“跟往日一样,亲切又周到,”她说,“很高兴见到你,艾黎宛。”
公爵夫人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视线。“你总是这么仁慈,玛蕊莉。大家请,快从那汗水淋漓的东西上下来。我为你们准备了椅子,而你们的护卫大概愿意享受走路的乐趣吧。”她打手势叫来四顶轿子,每顶里面有两张椅子,可比起她自己的似乎稍微有点儿小。
“艾瑟妮,你变得多么漂亮啊!”大家下马后她继续道,“还有法丝缇娅!你脸上的血色恢复了呢。你最终还是接受我的建议找了个情人?”
法丝缇娅弄出像是打了个嗝的声音,而忽然,不知什么缘故,这位公爵夫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尼尔身上。“啊哈!”她说,“极好的选择。”
“并没有,艾黎宛姑妈,”法丝缇娅说,“您应该知道。”
“真的?真让人沮丧。那让给我好了,这个美味的年轻骑士是自由之身吧?”
“他是尼尔·梅柯文爵士,是我的赖尔护卫队队长。”玛蕊莉说。
“真奇怪。我还以为他肯定是法丝缇娅的护卫呢。但那不算回答我的问题。”
尼尔内疚而吃惊地想到,他的确离法丝缇娅比离她母亲更近。
“艾黎宛姑妈,您可真不知羞呢。”法丝缇娅说。
“怎么啦,我可从来没那样提过呀。好了,快来亲我一下,让我们快点逃离这讨厌的阳光!”
 
“请接受我再一次的致歉。”公爵夫人在晚宴上说,她对那张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做着手势。“我的食品柜里没剩下什么东西,更不妙的是我最好的厨师病得无法下厨。”
尼尔开始领会到那是公爵夫人所惯用的说话方式。光滑的橡木桌面上从头到尾摆满了各种酒食,黄油浇卤的山鹑、葡萄干杏仁鹌鹑派、十多种各色干酪、混合香草沙拉、清蒸鳗鱼、盐壳阉鸡、三只烤乳猪,还有一个金箔公牛头。自他们跨过门槛穿过幽峡庄奇异的花园时起,葡萄酒就像水一样源源不断供给。艾黎宛自己已经喝得极多,但似乎没什么醉意。仆人们为斟酒加菜忙碌地走来走去。尼尔则不得不小心谨慎地跟上干杯的节奏。
“您的款待跟往常一样极尽热情与丰厚。”王后肯定道。
“不用客气,只要能把你们从沉闷的卡洛司拯救出来。那地方不过是个地洞。”
“是个安全的洞。”依伦嘀咕道。
“噢,是的。那个想谋取玛蕊莉性命的事件,我还是在不久前才听到。一定十分可怕吧,亲爱的。”
“在尼尔阁下消除危险前我几乎都没来得及察觉。”王后回答。
“啊哈!”公爵夫人对尼尔晃晃酒杯,“是这个人?我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很了不起。这点我立刻就能发现。”
“您太客气了,公爵夫人,”尼尔说,“我只不过做了一个护卫应该做的事。那时就我离得最近。”
“噢,还很谦虚。”公爵夫人说。
“他就那样,而且真诚。”法丝缇娅说,她放下酒杯时溅出来一点点。“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自负和骄傲。他‘四’——”法丝缇娅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酒杯,有点懊恼。一个侍者误会了她的神情,慌里慌张地跑上前来斟满。她含糊的发言与红晕的双颊,都不似平常冷静。
尼尔似乎是唯一一个注意到她不安的人,也许是因为他也有份。
“尼尔阁下,”公爵夫人面露狡黠,“我们应该考虑给你点儿奖赏。我嫂子跟我很亲,我十分真诚地感谢你救了她的命。”
尼尔礼貌性地点点头。
“好了,亲爱的玛蕊莉,告诉我宫廷里发生的每一件小的事。呃,不要说令人厌烦的杂事,你知道,也就是那些政治啊战争啊之类的。只讨论有趣的事儿——哪只公鸡进了哪家鸡舍啊之类,你知道的。侍者!拿白兰地来。”
 
晚餐后,人们在花园里开始了娱乐——飞镖、网球、在树篱迷宫里捉迷藏。公爵夫人送来了更多的烈酒,而尼尔只是浅抿,便趁她转开目光时偷偷倒掉。王后也参与了游戏,看起来甚至还很自得其乐。法丝缇娅也是,虽然太多的葡萄酒与白兰地让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公爵夫人在晚宴前已经换过一套衣服,这会儿又新穿了一件银丝花边的黑色长袍,此衣在长短上稍微做了些处理,但仍然遮不住其下的风光。她坐在一张由仆人们搬来搬去的小小王座上指挥着各种比赛。
夕阳西下时,她召唤尼尔过去。当他走近了些,仆人递给他一把小小的金钥匙。
“这是给你的,”她懒洋洋地凝视着他的脸,“我真的希望你会用它。”
“我不明白,公爵夫人。”
“这是一把打开某个房间的钥匙,在那座最高的塔里,就那儿。我想你会在里面找到十分满意的犒劳。”
“夫人,我必须待在王后左右。”
“哼,我会保护她。我是这庄园的女主人,我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夫人,请接受我无上的敬意与诚挚的道歉,我不能离开王后的身边。”
“什么?你跟她睡?”
“不,夫人。不过很近。”
“她还有依伦呢,在她睡觉时。”
“我非常抱歉,”尼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王后。”
公爵夫人入迷似的细看他的脸。“你真是品德高尚啊,不是吗?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在很久以前就都被丢到悬崖绝壁下面去了。”她咬了一下自己下唇的左边,接着抿直了笑容的曲线。“多么让人激动。这让追求更有价值。我还年轻,我有很多时间。”她稍微皱了一下眉,“附和我吧尼尔爵士。跟我说我还年轻。”
“是的,夫人,而且美丽。”
“不如某些人美貌,可能,”她回答,“但我要跟你说,尼尔爵士:我非常非常博学。我读过很多书——被禁的书——虽然我很讨厌去读。但很值。”她抚摸着他的脸,用手指分开他的嘴唇,“你会发现我的学问非常有价值,我保证。”
尼尔的身体已经确信了这一点,在回答前他不得不咽下口水。“职责。”他好歹吐出一个词。
她笑了,是一种颤抖的优美的声音。“是啊,我们走着瞧吧,”她说,“你需要一点时间被驯服,但每一匹马都可以被骑。”她笑出了酒窝,“假设我告诉你我会在你的酒里放上一点什么,比如可以使你情欲高涨的药物……”
“那我不得不中止饮酒。”尼尔回答。
“假设我告诉你你已经喝了呢?”
尼尔呆了。他的确感觉涨红了脸,而且身体的某些部分非常殷勤。他能够嗅到公爵夫人身上的花香,视线也越走越低,开始徘徊在她暴露的山峰峡谷之间。
“我可以先离开一会儿吗?夫人?”尼尔问。
“当然,亲爱的,”她回答。她拿过他的手抚摸着,他的身体跟着一抖。“有点儿激动吧,你?”她放开他的手,“待会儿见,尼尔阁下。我全身心地渴求着你。”
夜晚,在确认王后的套房安全无虞后,尼尔退到接待室外面的小房间里。他脱下盔甲、软铠,还有内衣,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而后坐到床上,尽力去控制自己仍然不太规则的呼吸。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公爵夫人不知如何的确蛊惑了他。那就像是闪烁在脑子里的闪电,而每道亮光都照亮了想象中的女人肢体或者曲线。他知道隔壁房间里王后正在褪去衣物,而让他心烦的是他不能忽略此事。他躺在床上,回忆曾经的战斗还有死亡,以及任何可以让他打消欲念的事情。可是失败了,他起身开始做运动,默默地在小房间里走动,徒手比画剑招,就跟第一次学剑时那样。
后来,他汗流浃背,知道自己需要睡眠以保持警惕。他坐回床边,双手枕在头下。
在沉重的脉搏声中,他几乎没能听见开门的轻响。但他的身体仍然灵动迅速,很快就手握剑柄准备就绪。
“尼尔阁下,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传来。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想辨明门口模糊的影子是谁。他心知肯定是公爵夫人,而血液的沸腾之声,在耳边更加响亮起来。
女人走近了一些,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他吓了一跳,是法丝缇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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