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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主母恫雅

“我们被发现了?”薇娜轻声问道。
“大概吧。”埃斯帕提着马裤说,“你瞧见那些巫火飞出去了吗?可能是有人在召唤它们。而巫火通常集聚在人类左右,所以他们可以推断出我们的位置。”
“但也许仅仅因为那边人多,巫火们才飞过去的。”
“也许吧。但他们出现得太突然了,居然还吹响号角。如果那个一只眼就是芬德的话——他会一点黠阴巫术,肯定也会召唤巫火。快穿好衣服,我们可能没多少时间。”
他在系好马裤时无声地诅咒了一番。适才的温存的确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嗬——你以为你自己还年轻吗?要是他知道追兵之一是芬德的话……
“好了。”薇娜呼了口气。她似乎并不害怕。
“拿着,”埃斯帕拧下床柱上的两颗白水晶球,递了一颗给薇娜,“光亮不够,但没了巫火也只好将就。跟我来。”
他穿过拱门来到露台。水晶球发出的光亮极为暗淡,只能照亮脚下方寸。埃斯帕把球拿在手里,回忆对面那个露台的位置,接着抛了出去。
水晶球发出清脆的一声炸响,而与此同时,一团光亮有如云朵般悠悠盛开,对面露台便出现在他们面前。露台护栏的铁质装饰,像是戴了王冠与尾羽的蛇。
“你能跳过去?”埃斯帕问薇娜。
她闭上眼睛回答:“能。”
“那就跳吧。快!再过会儿光亮就没了。你过去后,往里走,试着寻找那层楼的出口,上下左右,包括窗外。我马上就去跟你会合。”
“你要做什么?”
“去堵住楼梯口。让他们认为我们还守在里面。”
她点点头,鼓起勇气。就在她跳的那一瞬间,埃斯帕发觉自己错了。薇娜根本就没有把握能跳得过去,她刚才那样说只是为了给他信心。她差点成功,但最终还是被较低的栏杆绊住,失去了平衡。她的手臂乱舞,背部朝下眼看就要跌倒。埃斯帕屏住呼吸,忍住呼喊的冲动,他全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接着,他不假思索准备屈身跳跃,怀着仅有的一丝幻想,希望能在她跌落之前抓住她。可正在那时,对面的她已经坐了起来——相当辛苦的样子。
薇娜转身,朝他露齿一笑,接着打开窗扉。她再次转过身来,嘴里无声地说快,随后,闪身进入窗内。
埃斯帕松了口气,拔出他的斧子与匕首,撤回刚才的屋子。他蹑手蹑脚地往下走过几小时前登过的楼梯,尽量放松,让自己平静。
没有巫火与水晶球,什么都看不见,完全的漆黑一片。他嗅到到死亡树叶的气息。
他下了一楼,屏息倾听,却什么都没听到。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也许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他继续往下走,脚步如同夜晚的雾气一般寂静。
又下了一楼,他俯身倾听。
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还有某种别的什么。
埃斯帕闭上眼——多此一举,闭上跟睁开没什么不同。但那样可以让他集中精神。他缓缓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可除了灰尘的气味以外,什么都没嗅出来。
接着,是完全的静寂。他仍然保持着蹲伏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待。
有人在喘息,却不是他自己。他没有听见,只是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到一股气息。
埃斯帕立时匕首疾刺,感觉刺到了对方的甲衣。一阵急促的呻吟划过埃斯帕的面前。埃斯帕紧逼上去搏斗,不料背部却被某个东西击中。而与此同时,这个看不见的敌人发出一声呼喊。借此,埃斯帕确定了对方的头部所在,于是反手一刺,刺中某个柔软部位。对方渐渐微弱的尖叫声证明埃斯帕判断正确,他刺中的应该是敌人的咽喉。
这时有个物体夹带着蛮力撞上他的胸口,离胸骨只差一两根手指的宽度。他眼冒金星地挥斧还击,发现胸前有根坚硬的木柄,原来那是一支矛,而此矛正插中他的胸口,并且还有人在继续施压。他不知道已经刺了多深。
埃斯帕急速抽出大斧,一斧砍在对方血肉之上,号叫声响起。埃斯帕胸前的矛一下子松了,被矛柄拽着掉了下去,绞起胸口又一阵彻骨的疼痛。埃斯帕屈膝在地,堪堪避过某个原本会命中他头部的东西。那东西击中他背后的墙壁,迸出金色火星。
借助这一丁点儿亮光,埃斯帕立即蹿起,一匕首刺中敌人下颌直至脑颅。他扬手抛开此人时,听到下面传来声响。
“笨蛋!”另一个声音从楼下梯口处叫嚣道,“我叫你们等——在那里等!”突然阶梯变作五颜六色,大量巫火飘上楼来,好似饥饿的血蝇一般,围着埃斯帕团团打转。他看见三个瑟夫莱伏在地上,两个大概已死,另一个正试图给他自己接上断手。
楼下有至少四个人,其中之一戴了眼罩。埃斯帕已经确定,那是芬德,因为他记得他的声音。
埃斯帕差点举起矛就冲下去。他也许能在自己死前结果芬德。
可万一失手,芬德会抓住薇娜。而且即便自己得手,杀死那个瑟夫莱混蛋,芬德的手下也不可能放过自己,事后他们同样会抓住薇娜。
所以埃斯帕抓起矛转身上楼。在顶层,他“砰”地关上房门,上了门闩,又在下面插好楔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前胸,发现手指湿热。光线不够,没法看清伤口的状况。他伸进一根手指,想试探到底有多深,结果弄得自己恶心欲呕。但现在可不是呕吐的时候。
于是他不再理会伤口,跨上露台跳到另一座建筑里。那里有薇娜在等候。
“你去了哪儿?”她问。
“去杀了几个人。他们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得快点。你找到出路了吗?”
“等等。”薇娜说完,举起一大筐玻璃碎片来到露台,叮叮当当全部倒出。
“我找到一些花瓶。要是他们跟来,让他们尝尝花瓶碎片的滋味好了。”
“妙计。”埃斯帕很为薇娜感到自豪,“我们走吧。”
“那么跟我来,”她说,“我们不需要下去。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刚才我没法儿看得更远,但现在巫火又回来了,我们肯定能行。”
他跟她来到邻窗跟前,这一扇窗户与他们刚进来的窗子互成直角。上面尖尖的天花板污垢斑斑,离得很近。
他们跳出窗外并翻身跃上房顶。薇娜先行,沿着陡峭的尖顶,尽量避开追击者们的视线范围。埃斯帕还时不时回头观望。到尖顶的另一边时,他们纵身一跳,跃到另一座房顶之上。虽然房顶之间的距离不远,但倾斜的角度使得这种跳跃看起来并不甚轻松。
就这样,他们一连翻越了数座尖顶。
但不幸的是,埃斯帕的气力已开始衰竭,他感到一阵眩晕。在爬到第四座房顶之上时,埃斯帕一脚踩滑。他抓住边角的板瓦,但很快因为体力不支跌落下去,撞到下面露台的护栏上。这个缓冲让他得以回过神来抓牢铁质护栏。
费尽力气爬上露台,在喘气之余,薇娜凑近他身边。
“你没事吧?他们——”她的眼睛瞪圆了,“你在流血!”
“我想房顶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的语音有些含糊,“我们还是下楼去吧。”
“可你在流血。”她重复说道。
“我很好。别说了,薇娜,我们得走,得藏起来。我们可以找到出路,他们也会放弃追踪。”除非芬德不知道他追踪的是谁,否则他绝不会放弃。“是时候去找一间没有窗的房子了。”
他听到远处又传来号角声,于是身边盘旋的巫火再次宛如彩色喷泉一般喷涌出去。但这次它们没能成功,撞到天花板而后跌落,就跟碰壁的蜜蜂似的显得怒气冲冲。
埃斯帕什么也没说。是什么都不必说。薇娜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去。”她说。
他们走上街道时,问候他们的是一阵鹅卵石上的马蹄声。埃斯帕根本无从探究它们的来源。洞壁与街巷间传来投石声,他与薇娜狼狈地左躲右闪。埃斯帕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他开始怀疑那支矛有毒。他并没有流太多的血。
“走哪边?”薇娜低声问道。他们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中央立着一个四面像,每一面像上都有一对凸出的死鱼似的眼睛。
“该死!”他咕哝道,“你选。”
“埃斯帕,你的伤有多重?”
“不知道。选个方向。”巫火已经离开他们,他们仅有一枚水晶球可以照明。
她犹豫不决,而埃斯帕似乎失去了意识。待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平躺在鹅卵石上。如果他稍稍抬头,可以看见薇娜的裙角,而且还听见了水声。他正躺在运河的边缘。
巫火也回来了。
“……起来吧,大傻瓜。”薇娜说。她的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慌乱。
他帮她把自己换成坐姿。
“你别管我,自己走吧,薇娜。”他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要死一起死好了。”薇娜说。
“别!就算是为了我。他们会找到我们,很快。我不能让芬德——不能让他来杀死我又一个——”他忽然停住,紧抓她的手臂,仿佛胸口被什么猛踩了一下。“转过头来,”埃斯帕喘息道,“别看它。”他取出斧子,上面已经血迹斑斑。他所能见到的,是一团极微弱的黄光。
但狮鹫的的确确就在那里,比马还大,伫立于小巷之尾。他甚至能感觉到它那令人可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
“狮鹫?”她问道,声音在颤抖。感谢恶魔,她已依言转过了头。
“对。跟踪你到了运河。别回头看。”
“是跟踪你们俩到了运河。也可能是我的船。随你怎样想。”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说了太多话之后的那种嘶哑和干涩。埃斯帕凝神注视着眼前那一片黑暗,隐隐约约见到河沿一叶扁舟上站着一个戴兜帽的人。
而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最后还是薇娜推着他离开岸边登上扁舟。
就在扁舟离岸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尖厉的巨响,差点刺破耳膜。埃斯帕感觉自己的胃轻飘飘地腾空而起。
薇娜开始抽噎,嗓子被勒住似的无法呼吸,紧接着扶在船沿呕吐起来。
他们穿进一道拱口,埃斯帕以为是桥,但却始终没见穿出来。头顶的拱形石壁一直往里延伸,洞里有洞,遍布灰尘。莫非此处是地狱之门?他甚至未能注意到薇娜握住了自己的手,因为又一阵眩晕麻痹了他的神志。
醒来时,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蜘蛛兰茶与耐火石的味道,感觉到脸庞上手指的轻抚,还有胸中的滞热。他想睁开眼睛瞧瞧,但眼睑仿佛被缝合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他会好起来的。”一个声音在说。是扁舟上那个苍老而干涸的声音。
“他很坚强。”薇娜的声音在回答。
“你也是。”
“你是谁?”埃斯帕怒道。
“啊哈,你好,被丢弃的孩子。我的名字——我不记得真名了,就叫我——叫我主母恫雅吧。”
“主母恫雅,为什么你要救我们?”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是一声咳嗽:“我不知道。我想我应该有什么话要告诉你。可你知道,我在遗忘。”
“遗忘什么?”
“所有的事。”
“那你记得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吗?还有那些从城里来的瑟夫莱?”
“他们走啦。”主母恫雅道,“当然,他们都走啦。只有我留了下来。”
“可追杀我们的那些是瑟夫莱。”薇娜说。
“他们不是本地人,我不认识。他们跟绿憨一起,来杀我。”
“绿憨?是狮鹫?”
“你们是那样称呼它。”
“那是什么,恫雅?”埃斯帕问,“所谓的狮鹫?”
“是森林的死亡之梦。是转瞬间致命的凝视。是伤口上蛆虫的蠕动。”
“什么意思呢?”薇娜问。
愤怒使埃斯帕终于有足够的力气睁开眼睛,尽管它们沉重得如铁阀一般。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山洞或者小房间,陈设简陋。巫火的光亮使他看清了薇娜的脸,可爱又年轻。她面前有一位极为苍老的瑟夫莱,是埃斯帕一生中所见过最年长的。主母瑟丝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孩子。
“瑟夫莱从来不直言,薇娜。”埃斯帕哼哼道,“即便他们想说也不会坦白地告诉你。他们老是撒谎,要他们说实话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
“你有力气来侮辱我了。”老妇人说。她略带金属质感的蓝色目光紧紧地抓住了他,使他感到一阵茫然和震惊。从她脸上什么也读不出来;就好似那层脸皮曾经被剥落,干燥后又拿来重新盖上的一样,如同一个面具。“很好。”
“我们在哪儿?”
“在黑礼古神祠。那些流氓找不到这里,至少暂时找不到。”
“这可真让人放心。”埃斯帕说。
“她救了我们的命啊,埃斯帕。”薇娜提醒他。
“救没救成还不知道。”埃斯帕咕哝道,“我伤得多重?”
“胸口的伤并不深,”恫雅回答道,“但感染了绿憨的毒。”
“那么我就要死了。”
“不,至少不是今天。毒已经解了,你会活下去,跟你的憎恨一起。”她扬起头,“你的憎恨哟。真是可惜啊,可惜桔丝菩为你费尽心血。”
“你怎么……你见过我?”
“我出生在这阿卤窑,从来没离开过。”
“我以前也从未来过这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认识桔丝菩,而桔丝菩认识你。”
“桔丝菩已经死了。”
苍老的妇人眨眨眼,笑了,接着很优雅地一耸肩:“如你所愿是不是?但你的憎恨依旧——照顾人类并不轻松,你知道。绝大多数族人都不允许此事。桔丝菩一定是孤零零一个人死去的。”
“也许。”埃斯帕说,“我很感激她。但跟你们这些人无关。”
“很合理嘛。”恫雅承认。
“为什么其他的瑟夫莱要离开阿卤窑?”
主母恫雅不以为然地咂咂嘴。“你知道,”她说,“荆棘王苏醒啦,绿憨也到处走来走去。我们的老家已经不再安全。那一刻来临之时,老家肯定不会安全。所以我们执行了我们的计划。现在,森林里所有的大窑都是空的。”
“可是为什么?要知道你们联合起来可以制伏狮鹫。”
“哦?也许吧。但狮鹫只是个前奏罢了。剑与矛加上黠阴巫术也战胜不了后来者。我们瑟夫莱,不会明明知道洪水来袭还傻乎乎地干等。我们的船许久以前就造好啦。”
“但狮鹫是可以被杀死的。”埃斯帕坚持道。
“也许。可有什么用?”
“该死!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主母瑟丝要我去做某件事,那件事是什么?”
“我……”她停顿了会儿,“我在回忆,噢对了。她让你来找我。找到我,还有荆棘王。这之外,我就不知道了。”
“狮鹫会带我去见荆棘王?”
“比狮鹫先一步找到他会更好些。”主母恫雅喃喃道。
“什么?那我要怎样才找得到?”
“首先,那只在我的一念之间。其次——你沿着岩渣河登上仙兔山,再依南方与极西的分支逆流而上。在上游源头与大丛的避霜花之间,有一个高谷。”
“不,没有。”埃斯帕说,“我去过那儿。”
“有。”
“开玩笑!”
干瘪的老太婆摇了摇她的头:“一直有的,不过是藏在某道岩壁之后,上面有道裂口。顺着高谷往下走,穿过一道荆棘洞,你会发现他就在那里。”
“那儿没什么高谷,”埃斯帕也很顽固,“这种地方是藏不住的。就算有,就算公猪会对雌鹅发情,就算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遵从瑟丝的指派?那有什么好处?”
主母恫雅的眼神像遥远处的灯火一般颤抖:“因为,那样你就会相信,埃斯帕·怀特。只有见到他然后去做你该做的事,你首先必须相信,全心全意地相信。”
埃斯帕用手挠了挠前额。“我恨瑟夫莱,”他抱怨道,“我恨你们全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些事不可?”
她耸耸肩:“你有一对瑟夫莱与人类的眼睛。”
“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能洗去人类的气息,将其灵魂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但他的目光却能使瑟夫莱恢复生机,进而见到黑夜的色彩。预言里就是这么说的。”
“预言?见鬼去吧,我——”某种回音在此刻响起,他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流放之人,来找你的。”
“我记得你说他们找不到我们。”
“不。我说的是暂时。在某个适当的时候他们就会来,比如现在。不过他们找不到你,只能找到我罢了。坐上我的船,顺着水流往下。不久你们就可以见到光亮,一直朝着光亮行驶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不走?”
“光线会让我灰飞烟灭,而且我必须先干点别的事情。”
“芬德会杀了你。”
恫雅缓缓抬起头来,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他忽然打了一个骇人的寒战,因为她的手指,除了冰冷、灰白的骨头以外,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任何的血肉。“去吧,”主母恫雅说,“带上这个。”她松开只剩下灰骨的手指,一颗小小的蜡丸滑落到埃斯帕的掌上。“是这个帮你解了毒,但可能并未全部清除。如果你再次感到恶心,就把它按在伤口上。”
埃斯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收下蜡丸。“我们走,薇娜。”
“呃——呃好。”
“船在那里。”恫雅扬起下巴指明方向,“不许延误,一定要找到他。”
埃斯帕没有回答。战栗仍然像只耗子似的沿着他的脊背蹿上蹿下。他怕自己一开口会连声音也开始颤抖。他牵起薇娜的手,径直去找船。
当他们的扁舟驶出标记着黑礼古神祠的雕石,转入一个隧道,远离主母恫雅与她那空洞而干涸的声音时,薇娜握紧了他的手。
“她,是不是,埃斯帕,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他低语道,“瑟夫莱声称——他们说他们的黠阴巫术可以做那样的事。但我从不相信。从不。”
“但你现在见到了。”
“也许是一种幻术。大概只是一种幻术。”
许久以后,似乎有一道奇异的声响传进了隧道,也许是尖叫。但埃斯帕无法得知叫声的主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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