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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弗伦提斯

  “你的复仇意愿很强烈啊,兄弟。”

  舰船大臣埃尔-努林一脸嫌恶,语气充满批判的意味。他扫视着新克希亚,目光掠过城里一片片毁坏殆尽的房屋,以及南边城墙外的滚滚浓烟。尸体还在向火葬场搬运,五十个自由民连续干了六天还没完成任务。“你的同胞天生就会搞破坏。”

  “讨回公道是女王的旨意。”弗伦提斯的嗓音麻木无力。灰衣女孩死在母亲怀里的画面始终浮现在他的脑海。多年以来,战争和死亡早已司空见惯,无数的面孔也早已遗忘,但他知道这幅画面永远不会褪色。

  “城市并未彻底毁掉,”他又说,“到时候按照女王的意思全部重建。”

  “那要看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舰船大臣的视线移向港口,那里挤满了梅迪尼安船和夺取的倭拉战舰,还有不少舰船在远处抛锚。他们是昨天抵达的,当时北方海平面突然出现无数桅杆,引起了刚刚获得解放的民众极大的恐慌。弗伦提斯试图安抚他们,但已经有数百人带着装满财宝的包裹逃到城外。他安排自己的队伍在码头上严阵以待,弓手守在周围的屋顶上,后来看见红隼号驶进港口,他立刻命令公鸭带队欢呼。

  “我相信我们可以载上你的全部人马,”埃尔-努林指着舰队说,“说实话,我们追上倭拉舰队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已经相当低迷。倭拉将军宁可引刀自绝,也不肯面对女皇的责难。大多数敌船不战而降。”

  “载上我的全部人马去哪里,大人?”

  “当然是倭拉城。女王需要援军。”

  “现在城里大多数能参战的人两周之前还是奴隶。至于其他人,他们是为了获得自由才听我指挥,并不接受疆国的统治。我们解救的疆国人当然会去,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戈利赛也一样,不过他们肯定希望有报酬可拿。愿意去的或许在两千人左右。他们已经吃了太多苦头,我不能要求他们再做出牺牲。”

  “他们也许占领了一座城市,杀死了他们的主人,但长久的自由只能用胜利交换。我相信你会跟他们解释清楚。”埃尔-努林语气强硬,意在提醒他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弗伦提斯叹了口气,缓缓地点头。

  “很好。这位——”舰队大臣扭头示意一个年轻女人,她站在身后的一众船长之中,“是梅里亚姐妹。你把这次行动的详细过程,以及任何有用的情报,原原本本地向她汇报,再由她呈交女王。”

  弗伦提斯皱着眉头望去,这位姐妹看样子比自己小一两岁,装束极为简朴,很可能是专门挑选的。处在众多梅迪尼安人的包围之中,她显然不大自在,事实上他们也有意地避开她。“第七宗?”

  “是的,兄弟。”埃尔-努林凑近了说,“还有,不管你心里有多想,绝对不可以碰她。”

  “啥?九千多?”梅里亚姐妹说话带有浓重的仑法尔口音,很少使用敬语,而且经常吞音。“那什么可怕的红甲人。”

  “他们是真难对付!”公鸭吼道,“我们好多人挂了彩,还有烧伤,都可以作证。我屁股上就有,你可以瞧瞧。”

  “我最近已经看够了。”梅里亚咧着嘴,敷衍地对公鸭笑了笑,又接过三十四号递来的一碗炖山羊肉。

  他们征用的府邸原本属于那位不幸的总督,但因为暴民们的缘故,大部分房间已经无法住人。弗伦提斯在庭院里露营,从维拉泰斯克一路跟过来的队伍则驻扎在宽敞的花园里。队伍的纪律性之强令他大为吃惊,同时备感欣慰:他们始终不曾离队,获取的战利品也相对不多,而那些刚刚获救的人对于抢夺财物甚是痴迷。攻占了新克希亚之后,失踪的战士约有十来个,还有一些人请求离开,有的希望返回远方的家园,有的坦承自己不愿再战。他给出的答复是一样的。“你们从跟随我的那一刻起,就是自由之身。莱娜女王感谢你们的效力。”

  “这么说,尽管在海上损失惨重,”伊莲问梅里亚,“女王还是进军倭拉城了?”

  “那个女人可不听劝,我是说女王。”梅里亚咬了一口肉,感激地朝着三十四号笑笑,“比海盗给的泔水好多了,当然是在他们毛手毛脚之前。”

  “我们什么时候起航?”伊莲问弗伦提斯,眼中神采奕奕。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厌倦?弗伦提斯心生好奇。“由舰船大臣决定。这里他职位最高。”

  “去他娘的职位,”列科南一边嚼着满嘴的炖肉,一边说着生疏的疆国话,“老子不认识他。”

  弗伦提斯扭头问梅里亚:“你刚才说,女王认为瑞瓦小姐死了?”

  她点点头。“连同她手下的一半异教徒沉到海底了。”

  “不,她还活着。在倭拉城。”想起昨晚的梦境,他不由打了个寒战:女人欣赏着瑞瓦小姐与剑齿大猫的搏斗,兴奋得不能自已。“至于还能活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梅里亚皱起眉头,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你还知道这种事,兄弟?”

  “是的。确定无疑。”

  她歪着脑袋,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在他脸上梭巡。“我感觉不到你有天赋……”

  “我就是知道,”弗伦提斯的语气有些刺耳,“女王也应该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又啃了一口肉。“先让姑娘我填饱肚子,再跟我亲爱的丈夫说话。”

  “什么丈夫?”公鸭一脸困惑,但梅里亚笑而不答,埋头吃饭。

  不久,她离开了人群,纹丝不动地坐在远处,双目紧闭,面无表情。“我不喜欢这种事,兄弟。”公鸭咕哝着来到弗伦提斯身边,疑虑重重地盯着姐妹,“黑巫术不该当众施展。”

  “自从瓦林斯堡沦陷,世道就变了。”弗伦提斯对他说,“现在我们全都无处躲藏。”

  梅里亚姐妹忽然浑身一颤,背部弓起,眼睛倏地睁开,嘴里轻呼一声。她捂着脸,呻吟着瘫软下去,随着一阵阵抽泣声,纤瘦的肩膀微微抖动。

  “不喜欢。”公鸭又咕哝了一句,走回火堆。

  弗伦提斯来到梅里亚身边,此时她正抱着自己,表情痛苦而绝望。“姐妹?”他轻声问道。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避开视线,抹掉脸上的泪水,然后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院子。他稍等片刻,跟了上去,发现她坐在花园里的一个底座上。原先安放在底座上的雕像在暴动发生时被拖走了,十有八九进了熔炉,因为青铜相当值钱。梅里亚姐妹好像变成了小姑娘,两腿在底座边缘晃荡,仰着泪痕未干的面庞望向天空。她扫了弗伦提斯一眼,继续看星星。

  “它们不一样,”她说,“但不是完全不一样,有一点点区别。”

  “处女座的手臂朝着家的方向。”他说。

  她点点头,目光低垂。“凯涅斯宗老死了。”

  他如遭雷击,惊得面无人色,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他走向底座,双手撑在破裂的石头上。“你丈夫告诉你的?”

  “勒尼尔兄弟,你应该见过他。”

  “我不知道第七宗还允许结婚。”

  “当然允许。不然你以为那些小兄弟小姐妹是怎么来的?我们宗会其实更像一家人,只不过永远都在寻找新鲜血液。”

  他挤出一丝疲惫的苦笑:“具体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一场恶战。细节不清楚,我丈夫的天赋不大稳定,尤其是他特别悲伤的时候。我所知道的就是,双方打得非常激烈。你们提到的红甲人确实很可怕。女王最后还是打赢了,所以我怀疑他们的人数现在不到九千。”

  凯涅斯……他们在瓦林斯堡只见过一次面,在黑牢门口说了几句话而已。“有很多考验等着我们,兄弟,”那天他说,“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凯涅斯曾经不辞辛苦地教授他宗会的历史,尽管收效甚微,却是他最为珍贵的回忆。他在坑里遭受折磨的时候,每到打斗的间隙,他就沉浸在那段时光里,努力回想凯涅斯讲过的许多故事,仿佛自己还在宗会里,还是兄弟,而非奴隶。

  “宗老和我以前是兄弟,”他对梅里亚说,“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

  “我也一样,他可是我的宗师啊。他不为宗会办事时,我们就私底下见面。他教了我很多,信仰,各种神秘的事物……”她又抬头望着天空,“还有星座。”

  他拍了拍梅里亚的手。“我深表遗憾,姐妹。”

  “我告诉了我丈夫,”弗伦提斯正要走开,她说,“关于瑞瓦小姐的命运,还有别的事。”

  “你觉得女王会作何打算?”

  “我只知道她的意愿从未改变。”她扭头望向新克希亚,残垣断壁之间仍有火光闪耀,城外的火葬堆还在熊熊燃烧。“进军倭拉城。”她喃喃道。

  “她们是什么人?”

  他站在面包房门外的街道上,又一次低头看着女孩及其母亲。

  “你怎么能来这里?”他问。

  她走进了视野中,那张面孔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是他们一起杀戮时的容貌。“你的梦,就是我的梦。”她点头示意母亲和孩子,“你认识他们吗?”

  这时,他发现那张面孔并不完全一样,残酷和疯狂没有彻底消失,但也有所减弱,似乎在他们共有的梦境中,她剥离了一部分现实的自我。

  “不认识。占领城市的时候她们死了。”

  “你还是容易陷在愧疚之中不能自拔,爱人。”她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走到面前,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母女。“战争就是这样。战火所到之处,小人物难逃一死。”

  他胸中涌起一股似曾相识、长久累积的怒火。“小人物?”

  “是的,爱人,小人物。”她厌倦地应道,语气颇不耐烦,像是老师在教训记不住功课的孩子。“那些软弱、卑微、狭隘的思想和意志。说实话,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他怒不可遏,恶毒的诅咒脱口而出——早在两人旅行途中他就想说,何况如今不再受束缚的制约。“你是瘟疫,”他说,“是降临在世上的灾祸,很快就会被铲除。”

  她抬起头,并不生气,而是微微一笑,目光忧伤而深邃,似在提醒他,眼前的人经历了多少岁月,目睹过多少尸骸。“不,我是你今生唯一挚爱的女人。”

  他下意识地后退,视线却离不开她的脸。“我知道你能感觉到,”她说着,步步逼近,“无论你将其埋藏得多深,无论你煽动多大的怒火将其掩盖。你看到了我们可以共同拥有的未来,那是我们注定一起走的路。”

  “那是邪恶的幻象。”他低声说道。

  “我们的孩子永远不会出生,”她的语气充满威严,“但我们将会创造一个伟大王朝的继承人……”

  “够了!”他大喝一声,止住了她的脚步,怒火在地面蔓延,梦境摇摇欲散。“你那些丧心病狂的阴谋诡计我从来都不想参与!你怎会以为我甘愿为你的野心效力?你为何疯到无药可救?是什么把你扭曲成这种样子?门的另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面如止水,死死地盯着他,眼里没有怒火,只有赤裸裸的恐惧。

  “你的梦,就是我的梦。”他说,“一个女孩躺在床上,瞪着卧室的房门哭泣。你醒来后还记得吗?你知道自己做了这个梦吗?”

  她眨了眨眼,慢慢地退了一步。“我也想过杀死你。有时候在旅行途中,趁你睡着了,我拿起刀抵着你的脖子。我害怕你,但是我告诉自己,那只是我对你的残忍,对你永远不变的仇恨感到愤怒。我早有预感,知道我对你的爱会害死自己,最后果真如此。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她伸出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拒绝她的触碰,为何容许她抚摸自己的双手,他又为何张开双臂拥她入怀。她依偎在他怀里,嘴唇在耳边带着哭腔低语:“是时候来倭拉城了,爱人。只要你愿意,把军队也带来吧。无关紧要。但你一定要带上治疗者。三十天后,如果我在竞技场看不到你们二人,瑞瓦·穆斯托尔就没命了。”

  新克希亚起义奴隶的领袖管自己叫卡拉维克,其实是发生暴乱的第一晚,被他揍死的主人的名字。“他夺走我的自由,我夺走他的名字,”他淡淡一笑,“很公平。”

  他大约五十来岁,身材魁梧,脑袋剃光过,如今已冒出乱蓬蓬的灰黑色发茬。虽然他块头吓人,外貌凶蛮,但听他的谈吐,显然是受过教育的,而且脑子灵光,对同伴的真实处境有清醒的认识,并未被一场辉煌的胜利冲昏头脑。

  “倭拉城可不是新克希亚。”卡拉维克说。因为梅迪尼安人代表莱娜女王正式提出结盟,他带着十来个武装到牙齿的战士来到总督府,投向舰船大臣埃尔-努林的目光充满疑虑,甚至是敌意。“相比之下,本城不过是个村子。”

  “那里还有很多人遭受奴役,”弗伦提斯说,“和你过去一样。”

  “这话不假,但我和城里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女王已经宣布全省隶属联合疆国,”埃尔-努林说,“在她的保护下,你们现在都是自由民。但是自由需要付出代价……”

  “不用你教我什么叫自由,海盗!”卡拉维克吼道,“城里一半的奴隶都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扭过头,压低嗓门对弗伦提斯说:“兄弟,你和我都清楚,我们目前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南方驻军随时会打过来,为帝国收复失地。如果我们的实力在倭拉城消耗殆尽,那就不可能抵抗他们。”

  攻下倭拉城,必将颠覆这个帝国,弗伦提斯欲言又止,心知在对方听来纯属空口白话。“我知道,”他说,“但我本人和我的队伍必须坐船到倭拉城,还得带上自愿跟我们走的人。”

  “我们举事是因为你,”卡拉维克说,“红兄弟的伟大起义,为那些一辈子注定为奴的人带来了希望。现在看来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好让你的女王不受阻碍地打进倭拉城。如果失败了呢,那怎么办?你们坐船离开,让我们面对一个支离破碎、纷争四起的帝国吗?”

  “我向你保证,”弗伦提斯说,“不管我的女王如何打算,等我们在倭拉城打完了仗,我一定回来,尽我所能帮助你们。”他瞟了一眼埃尔-努林。“女王也向你保证,假如你们无法在这里立足,她的舰队将会载着你们漂洋过海,为你们在联合疆国分封土地和应有的权利。”

  卡拉维克闻言一怔,眯着眼睛望向舰船大臣。“他说的是真的吗?”

  埃尔-努林说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有不要命的傻瓜才敢以女王的名义撒谎。”

  起义领袖哼了一声,摸着杂乱的发茬,眉毛拧成一团,琢磨了许久。“我会转告他们,”他终于开口了,“应该可以集结千把人跟你们走。相信你的女王会记得我们的付出。”

  “她现在也是你的女王,”弗伦提斯提醒他,“而且她从来有债必偿。”

  获救的瓦利泰在旧克希亚的遗址扎营,还有大批灰衣人,他们发现曾经的奴隶战士比城里刚刚解放的市民更容易相处。新克希亚沦陷不久,数十个被暴民追赶的灰衣人逃到了这里。看见七百个瓦利泰严阵以待,暴民们杀气顿挫,韦弗在队伍前面抱臂而立,面露不悦之色。即便如此,暴民们依然不愿善罢甘休,与他们对峙了一会儿,事情有可能进一步恶化,好在壬希尔宗师带着骑兵队赶到了。从那时起,穷困潦倒的倭拉人就络绎不绝地来到遗址,而且每天都有人从南方过来,他们发现在野外生存太过艰难。

  “瓦利泰去吗?”弗伦提斯问韦弗。他们坐的地方应该是古城的议事厅。方方正正的房子里,由低到高有六排大理石席位,围着一大块平地。屋顶不知所终,但曾经支撑屋顶的粗大石柱还在,或许仅剩从前一半的高度。地面铺满了瓷砖,由于常年日晒雨淋,瓷砖已经褪色,好些地方破损碎裂,但大部分仍然完整,其高超的艺术性彰显无遗,可惜最终没落于战火之中。

  “他们现在有新的称呼了。”韦弗说,“波利泰,在古倭拉语中是解开枷锁的意思。是的,他们去,倭拉城有他们的很多兄弟等待解放。不过,我会让他们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这些人。”

  “我已经得到卡拉维克的担保,不会来骚扰他们,只要他们不去新克希亚。”

  韦弗微微颔首,目光在遗址里徘徊。“你知道吗,这里的居民可以自由选举他们的国王。任何一个拥有房屋或牲畜的人,每四年会得到一块黑色石头。候选人站在那边,面前摆一个瓶子,”他指着议事厅最靠前的地方,“每个人要把手伸进每个瓶子,而且始终握着拳头,所以没人知道他究竟把石头丢进了哪个瓶子。”

  “要是你扔了两块石头呢?”弗伦提斯问。

  “那是严重的渎神之罪,下场只有一死,因为选举既是惯例,也是众神操持的仪式。当然,倭拉人到来之后,一切都荡然无存。不过莱娜女王对这段历史倒是很感兴趣。”

  “你真有她的记忆?”

  韦弗轻笑一声,摇摇头。“应该说是她的知识,她的智慧。这些不等同于记忆。”他扭头望着弗伦提斯,立刻收敛了笑意:“你又做梦了。”

  “不仅仅是梦。我们谈过话。她要我带你去倭拉城的竞技场。我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但我认为她不可能是为你好。”

  “如果你不答应呢?”

  “瑞瓦小姐被抓住了,还在竞技场里参赛。如果我们不去,她的命运肯定更加悲惨。”

  “你关心她的生死?”

  “我对她不大熟悉。但我的兄弟把她当做妹妹,所以她也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到时候对兄弟说,我放弃了救她的机会。可我不能命令你,也不希望你去。”

  韦弗沉默了片刻,脸上逐渐阴云密布,神色悲苦,仿佛苍老了许多。“在我还小的时候,”他说,“我不理解天赋的本性。每当我看到受伤的动物,断翅的小鸟或者瘸了腿的狗,碰一下就能使它们复原,实在是奇妙而又简单的事。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治好的一切生灵,都变成了不再鲜活的影子,犹如行尸走肉,也不被同类所待见。我一直不知道原因,后来才明白,我的天赋不光是给予,还会索取。我所触碰的治疗对象都向我敞开大门,他们拥有的一切都在我面前暴露无遗,唾手可得。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慈悲,他们的恶意……还有他们的天赋。即便我试图阻止,也不能避免有些东西会回流,随之而来的是索取更多,甚至完全据为己有的诱惑。

  “我第一次见到你兄弟是在很多年前,那时候我的头脑……没有现在这么清醒。我当时得到了治疗他的机会,因为雪舞真的很难约束。”韦弗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张开灵活的手指,“他的天赋非常强大,兄弟,诱惑也前所未有的强烈。于是我拿了,只是一点点。如果我全拿来……”韦弗摇摇头,表情混杂着惭愧和恐惧。“歌声很模糊,”他接着说,“但如果我仔细听,是可以听见的,它引导我,告诉我哪里需要我。歌声让我跟着他去了埃尔托,带我找到女王,当时她急需治疗,后来又带我上了那艘送我们渡海的船。而现在,兄弟,歌声要我去倭拉城,音调再清晰不过了。”

  他拍拍弗伦提斯的膝盖,站起身来,最后扫了一眼议事厅。“他们还在这里屠杀幼童,”他说,“以血祭众神的仪式确认选举结果。祭祀的人选通过抽签决定,幼童的父母视其为无上的荣耀。”

  他转身走上台阶。“我还要对波利泰说明情况,他们现在凡事都要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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