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之彼端
威尔的声音和往常不同，克拉拉几乎听不出那就是他。几周的音信全无之后，她终于
等来电话那头陌生的声音，但他还是不肯坦白说出来电的原因。
街道似乎比往常更加拥挤，这条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最终，她站到了威尔和他哥哥
长大的那座旧公寓楼前。房子的外墙上，石雕的脸孔由于废气的侵蚀已扭曲变形，森森然
俯视着她。门房为她开门时，克拉拉不由自主地抬头与它们对视。她的外套下还穿着医院
浅绿色的工作服，由于走得太仓促，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威尔的声音听上去了无生气，像一个溺水者或一个行将辞世的人。
克拉拉关上老式电梯的铁栅栏。她仍穿着第一次在威尔母亲病房外遇见他时的那件工
作服。她常常在周末去医院工作，不仅仅是因为需要钱，而是学校与教科书常常使人忘了
肉体和鲜血并非空洞的医学名词，而是真实的生命。
八楼到了。
门旁的铜制名牌已经模糊不清，克拉拉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
“雷克里斯”有“鲁莽”的意思。威尔常常开玩笑说这个姓有多不适合他。
房门后堆满没有开封的信件，走道上却还亮着灯。
“威尔?”
她打开他房间的门。
没有人。
厨房里也没有人。
整间房子看上去已经数周无人居住。但威尔说，他就是在这儿打的电话。他在哪儿?
克拉拉经过威尔母亲空荡荡的房间，经过素未谋面的他哥哥的房间。“雅各布旅行去
了。”雅各布总是在旅行。有时她都无法确定是否真有这个人存在。
克拉拉站住了。
他父亲书房的房门敞开着。威尔从不踏进这间房间，他有意忽视与父亲有关的一切。
克拉拉犹豫着走进房间。几排书架，一个陈列柜，一张书桌。书桌上方悬挂着飞机模
型，尘埃落满机翼，像积了一层肮脏的雪。整间房间满是灰尘，冷得她能看见自己呼出的
白气。
书架之间挂着一面镜子。
克拉拉走过去，轻抚着环绕镜框的银色玫瑰。她从未见过比这更美的事物。玫瑰丛中
的玻璃镜面暗得像被夜色晕染过一般。镜面上蒙了一层雾气，在映出克拉拉面容的位置
上，有一个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