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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她在猛禽怪的尖叫声和惊恐的人声中醒来。地面倾斜,嘎吱作声,是辆又湿又冷的马车。

  「是她的血。」熟悉的声音叫着:「猛禽嗅到她的血。把她洗一洗,包起来,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理,快点就是了──」

  男人和猛禽依然尖叫着,她的上方一阵骚动。水泼到她脸上,噎住了她,有东西抹过她的鼻子,疼痛令人盲目,她的意识旋转着,让她坠入黑暗。哈娜?哈娜,妳在──

  她再度醒来,仍唤着哈娜,意识似乎在呼喊中暂停,等着她恢复知觉。妳在吗,哈娜?妳在吗?

  没有回应,她意识伸展的范围内感应不到那孩子。

  她的手臂弯着绑在身下,扭到的颈子僵硬,脸上抽痛着,很冷,全身都很冷。

  马车里有男人。她翻找他们的意识,寻找好心一点,能为她拿条毯子的人。共有六个呆滞的男人,脑中迷雾翻腾,其中一人是习于杀死自己朋友的弓箭手。那个男孩也在,红眼、白皮肤、会制造迷雾的男孩,他的意识无法解读,声音令她头痛。亚契不是去找男孩和弓箭手吗?亚契?亚契?你还在吗?

  地面倾斜一下,她觉得更冷更湿了,发觉自己躺在一滩水里,水随地面晃动。到处都是水拍打的声音。马车下有巨大的生物,她感觉得到。

  是鱼。

  而马车其实是艘船。

  她惊奇地想着,我被人用船劫走了。可是不行啊,我得回宫监视茉尔格达。还有战争。布莱根。布莱根需要我!我得离开这艘船!

  她身旁有个男人喘着气正说些什么。他正在划船,精疲力竭,抱怨着手起了水泡。

  「你不累。」男孩以单调的声音说:「你的手不痛,划船很好玩。」他的声音显得厌烦,毫无说服力,但杀人恩典感觉到男人一鼓作气,热衷起来。嘎吱声加速了,这时她认出那是桨在桨托上的声响。

  他很强大,但她很虚弱。她得抢走他脑袋迷茫的手下们。可是她因疼痛、寒冷而麻木,且十分困惑,做得到吗?

  大鱼。她得呼唤她下方笨重游动的大鱼,怂恿牠们浮上来掀翻小船。

  一只鱼用背脊撞了一下船底。人们惊叫着,歪歪斜斜抛下桨。又一次猛烈的撞击,男人跌倒咒骂着,接着传来男孩可怕的声音。

  「贾德,」他说:「再射她一镖。她醒来了,这是她干的好事。」

  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着她大腿。幸好,她陷入黑暗时心想,要是把他们淹死时她也淹死,就解决不了问题了。

  □

  她醒来时,探索着最靠近男孩那人的意识。她刺入意识中的迷雾,取得控制。她强迫那人站起来,抛下桨,给男孩一拳。

  男孩的尖叫声骇人,像爪子一样抓过她的头脑。

  「射她,贾德。」他喘着气说:「不对,是她。射那个怪物婊子。」

  当然了,飞镖刺进她肌肤时,她心想,我该控制的是弓箭手。我没动脑子,他们让我脑子浑沌,不让我思考。

  男孩吼叫着,气息因怒火与疼痛而颤抖,而她再次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感觉自己正被痛苦地拖回人间。她疼痛、饥饿、恶心难忍。好久了,她心想。他们对我下毒好久,这次太久了。

  有人正在喂她某种糕饼,泡软了像麦片粥一样淌着汁。她噎到了。

  「她醒了。」男孩说:「再射她。」

  这次杀人恩典攫住弓箭手,戳刺着他脑中的迷雾,试图让他瞄准男孩。接着是扭打声和男孩的尖叫声。

  「我是你的保护者,蠢蛋!是我在照顾你!她才是你要射的人!」

  她的胳臂上一阵刺痛。

  黑暗袭来。

  她喊出声。男孩摇着她,她睁开眼,见到他正俯身看着她,一手扬起,似乎准备打她。他们这时在陆地上了。她躺在岩石上,天气很冷而阳光过于明亮。

  「醒来。」矮小凶残的他咆哮着,异色的双瞳怒瞪着她。「醒来,站起来走。妳再反抗我或我的手下,我发誓会狠狠揍妳,让妳的痛再也好不了。」他突然严厉地对他的同伴说:「别信任她,我是你们唯一能信任的人,你们都要听我的。」

  他的鼻子和颧骨瘀青。杀人恩典将膝盖曲上胸前,往他脸上踢去。当他尖叫出声时,她控制住身边人的意识,试图起身。但她虚弱晕眩,蹒跚得像身躯没接上腿一样。他因啜泣而带着鼻音,向他的手下喊出命令。其中一人抓住她,把她的双臂扯到她背后,一手掐着她的喉咙。

  男孩走向她,他脸上血泪模糊,往她鼻子上狠狠挥一巴掌,她在剧痛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在抽噎。

  「住手。」他低喃道:「别抵抗了。妳乖乖吃东西,乖乖走路,照我说的做,只要有手下攻击我,有鸟啄我,即使只是有只松鼠碍着我,我就会伤害妳。听懂了吗?」

  这对我没用。她喘着气,愤怒地对他想道,你说的话不能控制我。

  他将带血的唾液吐进雪里,愠怒地打量她,然后转身向小径。「那我会找别的方法控制妳。」

  其实她不想让她的身体更疼痛,也不希望他们再让她睡着,即使梦中是祥和的黑暗,而醒来代表着处在浑身疼痛的躯壳里。

  如果要脱离目前的处境,她就得控制自己的意识。于是她乖乖听他的。

  他们走过的地方布满岩石,路径陡峭,处处是瀑布和溪流,她猜想有条大鱼的那片水域应该是翼河。他们大概是乘船往西划,这时正离开河往北跋涉,而此地是王国里靠近大灰山脉西部之处。

  第一天坐下用餐时,她闻了闻破烂的紫裙一角,放进嘴里尝尝。尝起来当然不干净,不过也没咸味。这符合她的理论。她躺了那么久的水滩是河水,不是海水。

  几分钟后,她把塞进虚弱可怜的胃里的糕饼吐了出来,发现她自嘲着先前竟想以科学推论。他们当然会带她去河流北方、大灰山脉西部的地方,用不着尝到咸味就能判断。他们应当是带她去找卡特,而她这辈子一直都知道,这是坎斯瑞的怪物走私贩住的地方。

  卡特让她想起小脑袋,她真希望小脑袋就在这儿──同时又庆幸牠不在。她独自一人,所爱的人都不在这男孩附近,这样最好。

  他们给她耐走的靴子和包头发的布,还有样式奇怪的白兔皮外套,和她骯脏的状况相较之下太美了,形成一身怪异的健行装束。夜里他们的营地中,有个名叫山米特的家伙,有双温柔的手、和善的声音,和大而空洞的眼睛,会检查她的鼻子,告诉她该吃什么东西,吃多少最适当。一、两天后,她开始不会吐出食物了,这对她脑筋清醒大有帮助。她由男孩对山米特说话的方式,猜出山米特是治疗师。她也猜出他们叫醒她,是因为山米特认为继续让她处于下药的昏迷状态很危险。

  所以,他们要她活着,而且要相当程度地健康。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是怪物走私贩,而她是怪物。

  她开始试验了。

  她从山米特开始,进入他的意识──她戳了戳他脑中的迷雾,观察着他自己的思绪涓涓回流;她等待着──不久,男孩提醒他们不能信任她,而他是他们的守护者和朋友。这些话让迷雾滚滚翻腾,再度充斥山米特的意识──他说那些话的声音,她听了脑袋就不舒服,山米特却似乎不受影响。

  杀人恩典一开始觉得很奇怪,他的能力居然在他的话语和声音当中,而不是凭借着他的意识。但她越想越觉得没那么不可思议。她也能用她的肢体控制人,光靠她的脸,或面容和某种语调──假装做出承诺的语调,就能控制某些人;头发也行。这些事物中都蕴含着她的能力,或许和他的力量并非那么不同。

  而他的能力有感染力。男孩和他左边的人说过话,那个人对山米特转述他的话,那么迷雾就会由那家伙传给山米特。这说明了弓箭手怎么能影响她的护卫。

  男孩每隔几分钟就提醒手下,杀人恩典是敌人,而他是他们的朋友。因此杀人恩典知道,他不像她能洞察他们的意识,确定自己是否还掌控着他们。这是她下一个目标。她再次控制住山米特,戳破他脑中的迷雾,影响他的思绪,让他知道男孩在操纵他,让他生男孩的气,并思索迅速而激烈的报复手段。

  而男孩似乎没注意到,甚至没瞥山米特一眼。数分钟后,他又重申陈腔滥调,抹去山米特的怒意,让山米特回到失忆迷糊的状态。

  男孩不会读心。他的控制力惊人,却十分盲目。

  因此,杀人恩典有很多选择,可以瞒着他对这些男人动手脚,而不用担心他们反抗。男孩的迷雾正巧让他们思绪一片空白,不会碍她的事。

  夜里,男孩要对她下温和的药,以免她趁他睡着时攻击他。杀人恩典屈服了,只确定自己占据山米特意识的一角,使他拿混合药剂给弓箭手沾飞镖时,拿的都是抗菌药膏,而不是安眠药。

  他们在光秃秃的白色树下建了冬季营地,其他人睡着或在站岗时,她假装入睡,暗中计画着。她从男人们的谈话和几次凑巧的低声询问中,得知哈娜毫发无伤地获释了,她自己则被下药将近两星期之久,乘船逆流向西。缓慢的旅程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中──他们到达王都时还有坐骑,打算循原路回去,越过翼河北方的平原西行;但当他们扛着杀人恩典逃离王宫时,杀人恩典的护卫攻击他们,直追到翼河,离他们的坐骑越来越远。他们碰巧在城里某座桥下发现一艘停泊的小船,走投无路之下,便抢来那艘船;一行人中有两人被杀了。

  越过黑岩和白雪的缓慢旅途,让她和他们同样绝望。远离王都、战事和需要她的事情,这样的日子几乎让她难以忍受。但这时他们距离卡特已经不远,她觉得最好还是让他们带她去见他。从卡特那儿偷匹马,逃跑时就快多了。或许她还能找到亚契,说服他一起回去。

  至于弓箭手贾德,这个男人形容枯槁,面色如灰,虽然带病,但身材匀称,个头高大,低沉的声音和注视她的眼神令她不安。他有点像亚契。某个晚上当山米特守夜时,她逼山米特为她拿来一支飞镖和一小瓶这段时间他们用来对付她的药。她将小药瓶塞进衣服前襟,飞镖藏在袖子中。

  卡特的小王国平空建在荒野上。他的土地到处都是石块,房子彷佛建在一堆石砾上。这建筑的外型很怪,有些地方是巨大匀称的树干建成,有些部分是石块,全都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这幢翠绿房子一明一灭的窗户有如眼睛,冰柱如睫毛,门如张开的嘴,还有柔软的皮毛。它像头怪物,危险地蹲踞在满布岩石的山丘。

  他的庄园四周立着一堵又高又宽,整齐得不协调的石墙。四周地上散布着兽栏与兽笼。栏杆后的怪物色彩缤纷,猛禽、熊和豹子对彼此尖叫着。这地方虽然诡异,杀人恩典却觉得熟悉,回忆如影随形。

  她预期男孩会试着逼她进笼。让她成为另一头黑市怪物,另一个猎物。

  她不在乎卡特要她来这儿做什么,卡特无足轻重,只是个麻烦,是个小困扰,她会立刻让他明白他的目的毫无意义,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回家去。

  □

  他们没把她关进笼里,却带进房内,在楼上为她提来一缸热水洗澡,房里的熊熊烈火几乎逐退了窗子吹进的寒风。这是间小卧房,墙上挂的织锦画令她惊艳,但她掩饰着自己的惊喜。织锦画中织了绿色田野、鲜花和蓝天,美不胜收、栩栩如生。她原想拒绝洗澡,因为感觉到洗澡是为了让她变美而忿忿不平。但站在田野与花朵之间,她却希望自己干干净净。

  男人离开了。她将那瓶安眠药和飞镖搁在桌上,从身上剥下脏兮兮的衣裳。滚烫的洗澡水让她因欢愉而紧绷,但她终究放松下来,合上眼,尽情用肥皂除去身上和发上的汗垢、干涸的血与河中的脏污。每隔几分钟,她就听到男孩从楼下向她门外的守卫发号施令,在窗下的岩石上站岗的人也一样频繁接获指令。不能相信怪物,不能帮怪物逃走,他尖叫着。男孩最清楚,只要他们永远听从男孩的意见,就不会出错。杀人恩典心想,能控制意识,却感觉不到意识的状态,肯定让人神经紧张。他没必要大呼小叫,她没改变他们的意识,目前还没。

  她接近此地后,意识就一直在建筑和周围地面游荡。她认出卡特,他和男孩与一票人待在楼下,和其他人一样头脑混沌,高傲又虚伪的样子一如以往。不论男孩的话语有什么作用,似乎无法改变性情。

  她的意识延伸到极限时,感觉到房屋和周围地上约有三十个男人和零星的女人。所有人都头脑浑沌。亚契不在那儿。

  她逼自己延伸得更远。亚契?亚契!

  没有反应。

  她不在意没在这儿找到他,只希望这代表着他恢复理智,中止他英雄式的追击──只不过她接收到某种不快的感应,但愿自己懦弱到视而不见。这些守卫中一、两个头脑混沌的人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猜想他们或许是近来在纳许宫里的侍卫,之所以出现在此,最简单的解释是他们以护卫的身分和亚契一同前来。因此衍生出之后的事,亚契身边还有谁守护,还有他人在哪里这些问题。

  沐浴仍是最单纯、最温暖的喜悦,但杀人恩典突然无法忍受待在这儿,于是起身爬出浴池,擦干身子,穿上他们留给她的长袖薄袍。这件衣服很像睡衣,令她不安。此外,他们还拿走她的靴子、外套,没给她任何东西包头发。她走向墙角的衣柜,翻找其中零散的衣物,最后找到袜子、耐穿的男靴、过大的男用厚睡袍,还有可充作头巾的褐色羊毛围巾。她带点怨恨地希望整体看来和她的感觉一样怪异;要控制男孩脑袋空空的傀儡不需美色,她也没心情讨好卡特,让他看到准备给哪个恶心男客临幸玷污、有双雌鹿般眼眸的怪物女子。

  她在脑中扫过这庄园里关的数百只动物,其中包括掠食性怪物、马匹和猎犬,甚至还有囓齿动物,令人猜不透目的。她很满意他选的马,牠们不像小脑袋那么敏感,不过有几匹能派上用场。

  她在飞镖尖端沾上安眠药,把小药瓶塞回袍里,飞镖则握在手上,用厚重的长袖盖住。

  她深吸口气并鼓起勇气,走下楼。

  □

  卡特的客厅像卧室一样小而温暖,墙上有类似的布置;织锦画中,开花的原野延伸为俯望大海的峭壁。这儿的地毯也色彩缤纷,杀人恩典这才想到,这些美丽的东西有些是怪物毛编织而成。书架上的藏书,壁炉架上的金色时钟──杀人恩典纳闷着房里有哪些奢侈品是偷来的。

  卡特坐在房间前方,显然相信自己是这房间的主宰。而真正的主宰者正靠着一旁的墙,矮小、厌烦,眨着不对称的双眼,编织出的一片花海围绕着他。弓箭手贾德站在卡特身边,房间的两个出口都有一个人守着。

  卡特瞥了眼杀人恩典的衣着,目光盯在她脸上,嘴咧成欢喜又带着占有欲的傻笑,和从前一模一样,只是多了空洞的神情,想必是迷雾造成。

  「把妳偷出来真不容易,女孩,特别是在妳住到王都后更难了。」他用她记忆中自满的语调说着:「花了我们好多时间,费了不少工夫刺探。更不用说还得杀死在你们的林子里,被妳和妳的人抓到的粗心密探。我们的密探好像是王国里最差劲的,真是棘手。不过这一切都值得,小子,对吧?看看她。」

  「她很美。」男孩漠不关心地说。「你不该卖掉她,应该把她留在这儿与我们为伴。」

  卡特困惑地皱眉。「我的同行谣传,麦朵格勋爵愿意为她出一大笔钱。其实我有不少买主表示很有兴趣,不过或许我该留下她。」他的表情开朗起来。「我可以拿她配种!她的宝宝一定能卖很多钱。」

  「要拿她来做什么,之后再研究。」男孩说。

  「没错。」卡特说。「之后再研究。」

  「只要她乖乖听话,」男孩又说:「我们就不用惩罚她,她或许能了解我们想当她的朋友,或许会发现她喜欢这里。说到这儿,她现在太安静了,不合我意。贾德,拔支箭,我一下令,就射向会痛但死不了的地方。射她的膝盖吧,让她跛了对我们也许有好处。」

  一小只飞镖派不上用场。贾德从背上卸下弓,从箭筒取出白杆箭,顺畅地拉弦,那根弦一般人根本无力拉开。他平静自在地扣着箭等待。杀人恩典不太舒服,不是因为这距离射出的箭会粉碎她的膝盖,而是因为贾德运用他的弓时,彷佛弓是他的肢体,自然又优雅,太像亚契了。

  她开口是为了安抚男孩,同时也为了引出她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去年春天,有个弓箭手射中我父亲笼里关着的人。」她对贾德说:「那一箭的难度很高。你是那位弓箭手吗?」

  贾德显然不明白她的话,摇摇头,状似畏缩,似乎试着记起他做过的一切,却想不起昨天前的事。

  「就是他。」男孩温和地说。「射箭的事都是贾德干的。不能浪费这么杰出的人才,而且他温顺得讨喜。」他说着,手指在自己脑袋上敲了敲。「妳知道我的意思吧。贾德是我最幸运的朋友之一。」

  「那贾德有着怎样的过去?」杀人恩典问男孩,努力配合他温和的语气。

  男孩听到这问题,开心极了,欢喜地微笑着,笑容却很讨人厌。「妳会问起,还真奇怪。一星期前,我有个访客想知道同一件事。我们雇弓箭手时,谁晓得他会成为这么多秘密和臆测的对象?真希望我们能满足妳的好奇心,不过贾德的记忆看来不如从前。我们不晓得他之前做了什么事,那是多久,二十一年前吗?」

  男孩说话时,杀人恩典不禁向男孩走进一步,将飞镖紧紧抓在手中。「亚契在哪?」

  男孩听了嘻嘻笑着,话题的转折让他越来越开心。「他离开我们了,不喜欢与我们为伴,所以回去他北方的庄园。」

  他太习惯别人都相信他,所以不擅长说谎。「他在哪儿?」杀人恩典又问,声音因恐慌而沙哑,这让男孩笑得更灿烂。

  「他留了几个护卫下来。」男孩说,「他人真好,真的。他们告诉我们一些妳在宫中的生活,还有弱点。小狗和无助的小孩。」

  几件事迅速接连发生了。杀人恩典冲向男孩,男孩向贾德示意,喊着:「放箭!」杀人恩典击破贾德的脑中的混沌,让他的弓大幅转向,朝天花板放箭。男孩尖叫着:「射她,别杀了她!」同时纵身跳开,想闪开杀人恩典,但杀人恩典扑向他,伸出手,她的飞镖刚好戳到他正在闪躲的手臂。他仍尖叫着跃开,朝她挥舞拳头;接着表情松弛了,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男孩还没倒地,杀人恩典就擒住房里所有意识。她俯身在他身上,从他腰间抽出一把小刀走向卡特,将颤抖的刀尖指向卡特的咽喉。亚契在哪里?她说不出话,只好在心中想道。

  卡特出神而麻木地回瞪着她。「他不喜欢与我们为伴,所以回他北方的庄园去了。」

  不对。杀人恩典沮丧地真想揍他。想一想,你知道的,他在──

  卡特打断她,困惑地眨眼望她,似乎记不起她是谁,而他为什么和她说话。「亚契在马匹那儿。」

  杀人恩典转身离开房间,走出房子。她与男人擦身而过,他们以空洞的眼神望着她行动。卡特错了,她拒绝接受,心想着亚契没有在马匹那儿。卡特错了。

  她是对的,她在马厩后的岩石上找到的不是亚契,是他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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