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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火儿花了一年教她父亲体验不存在的事物,幸好同年她和亚契的关系有了新的喜乐。

  那时,现状令坎斯瑞沮丧,因此他对体验不存在的事物并不在意。纳克斯是他得到一切快乐的媒介,而纳克斯不在了。布莱根的影响力日增,又毫发无伤地逃过另一次袭击。毛毛雨连下数周后,感受到皮肤上的阳光,或菜里没怪物肉时尝到那种肉味,对坎斯瑞而言都有纾解之效。他女儿意识的碰触也有安抚作用──她学乖了,不会再把火焰变成花朵。

  至于火儿,她的身体饱受折磨;胃口大减、消瘦、晕眩、肩颈发痛,演奏乐器时很痛苦,还头痛欲裂。她逃避思考她打算做的事。她确信如果正视那个念头,她会无法控制自己。

  其实,那年带给她慰藉的人不只是亚契。有个名叫莉迪的年轻女子,甜美、有双淡褐色眼睛,当时是火儿卧房的女仆。春日的某一天,她发现火儿蜷曲在床上,对抗着令人晕眩的恐慌。莉迪很喜欢她个性温和的年轻小姐,看到她消沉很难过。她坐在火儿身旁,抚摸她的头发、前额和耳后,轻抚她的颈子,摸到后腰。她好心的抚摸是世上最深沉、最温柔的安慰。火儿发现当莉迪轻抚她时,她会把头靠到莉迪膝上去。那是个毫无妒意的礼物,而火儿接纳了。

  从那一天、那一刻开始,她们之间有某种静默的东西开始增长,某种同盟关系。她们有时会帮彼此梳头发、穿脱衣物。她们抽空待在一起,像找到灵魂伴侣的小女孩一样轻声私语。

  没有在坎斯瑞身旁发生的事,不代表他不会知道;怪物知道的事很多。坎斯瑞开始抱怨莉迪。他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们共度的时光。他最后没了耐性,为莉迪安排婚事,把她送到城镇外的某个庄园去。

  火儿吃惊到喘不过气,心碎了。她当然庆幸他只是把莉迪送走,而不是杀了她,或把她弄上自己的床,给她一个教训。但仍是苛刻自私的残酷之举,她不会因此感恩。

  或许莉迪走后,火儿的寂寞为亚契铺了路,即使莉迪和亚契两人截然不同。

  在那个春天和随后火儿满十五岁的夏日,亚契都很清楚火儿在思考什么疯狂事。他知道她为什么食不下咽,身体的痛苦何来。这件事折磨着他,因为担心她而令他疯狂。他和她为这件事起争执,也和布洛克争执;布洛克虽然也担心,却拒绝插手。亚契一次次求火儿撒手不管,而火儿一次次地回绝了。

  八月的某一夜,在她房外树下一场轻声细语的争吵中,他吻了她。她惊讶地愣住了,他向她伸出手,又吻了她一次,这时她明白她很需要,她需要亚契,而她的身体需要这种疯狂与抚慰。她依偎着他,带他进屋并上楼。就这样,孩提的玩伴成了爱人。他们找到某个共识之处,能发泄威胁要征服他们的焦虑和不快乐的管道。火儿和她的朋友做爱之后,常发觉自己有了胃口。亚契吻着她、哈哈笑,在床上喂她吃他带着爬进窗子的食物。

  坎斯瑞当然知道,他虽然无法忍受她和莉迪温柔的爱,她需要亚契这件事,却只让他带着兴味接纳这无可避免之事。他不在乎,只要她必要时服用草药就好。「火儿,我们两个就够了。」他委婉地说。她在他话中听到他威胁着她不会怀的孩子,于是她服了草药。

  那些日子,亚契没有嫉妒之举,也没有控制欲,那是后来才发生的。

  火儿很清楚,事情不会永远不变。自然开始的事,会有自然或不自然的结果。她渴望见到亚契,渴望得无以复加,但她知道他来王都时,抱的是什么希望。她可不期待把这样的结局诉诸言语告诉他。

  □

  火儿被迫在每次盘问结束前,向她盘问的所有人描述头脑迷蒙的弓箭手。目前还是徒劳无功。

  「小姐,」这天,布莱根在嘉蓝卧房里对她说:「妳得知弓箭手的任何事了吗?」

  「没有,亲王殿下,似乎没有人认得他。」

  「喔。」他说,「希望妳继续问下去。」

  嘉蓝的健康每况愈下,但他拒绝去医务室或停下工作,因此近日来他的卧房十分热闹。他呼吸困难、没力气坐起。虽然如此,他依旧有能耐坚守论点。

  「忘了弓箭手吧。」这时他说道:「有更重要的事要讨论,例如军队过度的支出。」他怒瞪着布莱根,布莱根正靠着衣柜,就在火儿视线前,令她无法忽视。他拿了颗球在两手间抛来抛去,火儿认出那是哈娜和斑斑有时会争夺的玩具。「花太多钱了。」嘉蓝继续说着,仍躺在床上瞪着他:「你付的薪饷太高,他们受伤、死去,对我们没用处了,你还继续支付。」

  布莱根耸耸肩说:「所以呢?」

  「你以为我们是钱做的啊。」

  「我不会减少他们的薪饷。」

  「布莱根,」嘉蓝疲倦地说:「我们付不起。」

  「我们非付得起不可。战争前夕不该减少军队的薪饷,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有办法召募那么多人?你以为他们真对纳克斯的血脉忠心耿耿,麦朵格出更多钱,也不会倒戈吗?」

  「据我所知,」嘉蓝说:「那些人还肯拿钱换为你这个人牺牲的特权呢。」

  纳许从他窗边的座位说话了,在那里他只是个被蓝天光线衬出轮廓的黑暗身影,他已经在那儿坐了一阵子。火儿知道他正看着她。「那是因为他总是维护他们的利益,嘉蓝,而像你这样的恶棍则想拿走他们的钱。我希望你能休息一下,你一副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别把我当小孩。」嘉蓝说着,猛烈地咳起来,听来有如一把锯子锯过木柴的声音。

  火儿坐在椅子上倚身向前,轻抚嘉蓝湿湿的脸。她和他就这场病达成了共识。由于他坚持工作,她同意向他报告审问室的情形;但他必须让她进入意识,减轻头部阵痛和肺部的灼烧感。

  「谢谢。」他温柔地对她说着,握起她的手放到胸前。「净说些废话。小姐,告诉我一点盘问室的好消息吧。」

  「恐怕没有好消息,亲王殿下。」

  「还是得到矛盾的情报吗?」

  「当然。昨天有个信差告诉我,麦朵格有了明确的计画,预计在十一月同时攻打国王和詹森。然后今天又有个新来的家伙,告诉我麦朵格有个明确计画,要让他全军北移至皮基亚境内,等詹森和国王开战,两败俱伤,而他连举把剑都不用。还有,我和詹森的间谍谈过,他说詹森在八月一场埋伏中,杀了茉尔格达夫人。」

  布莱根正心不在焉地把球放在指尖上转。「我九月十五才见过茉尔格达夫人。」他说。「她不太友善,不过显然没死。」

  审问室里来自各方的情报这几个星期突然有了矛盾、错误的趋势,很难确定该相信哪个消息来源。火儿盘问的信差和间谍们脑袋清楚,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他们所知的情报有误。

  戴尔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麦朵格和詹森晓得火儿加入敌方阵营。为了削减她带给戴尔王室的优势,这两个造反的贵族都开始误导一些自己人,然后派他们出去让人抓。

  「这两人身边有些亲近的人。」嘉蓝说:「那些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计画。我们需要那些人──麦朵格和詹森亲近的盟友,得是我们平常最不会怀疑的人,这样麦朵格和詹森才不会料到我们会问他们话。」

  「我们需要的是麦朵格或詹森盟友中,伪装成国王最忠实盟友的人。」布莱根说。「其实不会多难。我往窗外射一箭,很可能就会射到一个。」

  「我总觉得,」火儿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采取不那么直接的方式,问羁押的人我以前觉得没必要问的问题──他们参与过的每场舞会、偶然听到却未必了解重要性的对话,觉得该往北去却往南行的每匹马──」

  「是啊。」布莱根说。「或许会有成果。」

  「还有女人呢?」火儿问。「男人够多了。给我麦朵格和詹森带上床的女人,还有为他们斟酒的女侍。男人在女人身边时愚蠢、轻率又爱吹牛。肯定有上百个女人拥有我们用得上的情报。」

  纳许严肃地说:「听起来是不错的意见。」

  「不知道呢。」嘉蓝说:「我觉得被冒犯了。」一阵咳嗽令他住口。纳许走向他弟弟的床,坐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稳住他。嘉蓝向纳许伸出颤抖的手,纳许把他的手覆在自己掌下。

  这几个手足常为种种事情争得你死我活,他们肢体的亲密总让火儿惊讶。她喜欢他们四个人移动、改变身段,和彼此碰撞冲突,让彼此变尖锐然后抚平,最后总是找到方法互相契合。

  「还有啊,」布莱根轻声拉回他先前的话题,「别放弃弓箭手,小姐。」

  「不会的,他让我很挂虑。」火儿说着,突然感应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弓箭手靠近。她低头看着膝上,藏住脸上喜悦的红晕。「亚契勋爵刚到宫里。」她说:「威克雷正领着他过来。」

  「欸。」布莱根说,「我们该请这个男人往窗外射一箭。」

  「是啊,」嘉蓝不怀好意地说:「听说他的箭总会找到新目标。」

  「你再不躺下,我可要揍你了。」布莱根突然发起脾气。

  「听话,嘉蓝。」纳许嘶声说。火儿觉得他们的争执很有趣,但还来不及反应,威克雷和亚契就进门了。除了嘉蓝,所有人都站起身。

  「国王陛下。」亚契随即说道,接着在纳许跟前单膝跪下。「亲王殿下。」接着起身说着,握起布莱根的手,然后弯腰握一下嘉蓝的手。

  他转向火儿,节制地握住她的双手。四目相交的瞬间,他笑了,散发淘气的气息,脸上充满喜悦,是亚契典型的样子,她也不禁笑出来。

  他拉起她,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的微笑像他的家园,像北方的秋雨。

  她和亚契去王宫周围的庭园散步。树上的秋色明艳,绿屋旁的树木令火儿惊奇,也令她激动,近日来那棵树已经转变为她看过最接近她发色的自然事物。

  亚契告诉她,北方相较之下有多荒凉。他告诉她布洛克的活动,那年的丰收,还有他带了十名士兵冒雨南下的旅程。「我带了妳最爱的乐师来,」亚契说:「而他带了他的笛子。」

  「克瑞尔!」火儿说着微笑了。「谢谢你,亚契。」

  「跟着我们的护卫没什么不好。」亚契说:「不过我们不能独处吗?」

  「我永远不能独处。总会有个护卫,连在卧房也一样。」

  「我来了当然可以改变一下吧。妳怎么不叫他们走开?」

  「他们只听布莱根的命令,不听我的。」火儿若无其事地说。「他显然很固执,我还不能教他改变主意。」

  「喔,」亚契笑了笑,「那我会让他改变主意。我敢说他了解我们需要隐私。而且我来了,他对妳的权力应该减少了。」

  当然了,火儿心想,而亚契自己的权力得提升,取而代之。她怒火涌起,连忙压抑下来。「我有事得告诉你,亚契,而你不会喜欢。」

  他的态度突然变了,抿着嘴,眼中闪着光芒,火儿很惊讶他们的重逢这么快就演变至此。她停下脚步,怒视着他,抢先阻止他发言。「亚契,别踰矩,别开始指控我带了男人上床。」

  「那么是女人吗?这可不是头一遭,对吧?」

  她紧握着拳,紧到指甲掐伤了手掌;忽然间,她不再想压抑自己的怒气了。「你要来,我好兴奋。」她说,「我很高兴见到你。可是这下子你开始针对我了,我真希望你能离开。你了解我吧,亚契?你变这样的时候,我就会希望你能离开。我对你的爱,你接纳了,而你却拿来对付我。」

  她转过身走开,又调头回来火大地站在他面前,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她应该常这么做的。她太有耐性了。

  我们不再是爱人了。她对他想道,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你和我的距离越近,拉得就越用力。你抓得太紧了,弄痛了我。你爱我爱到忘了怎么当我的朋友。我好想念我的朋友。她激动地对他想着。我爱我的朋友,我们不能当爱人了。你懂了吗?

  亚契茫然站着,沉沉喘息,目光冰冷。火儿看出他的确懂了。

  这时火儿看到了哈娜,同时感应到她越过射箭场内的山丘,以她的全速向他们跑来。

  火儿开始为她的镇静奋斗。「有个孩子要来了。」她以嘶哑的声音对亚契说:「如果你对她使性子,我再也不会和你说话了。」

  「她是谁?」

  「布莱根的女儿。」

  亚契激动地瞪着火儿。

  然后哈娜来了,斑斑摇摇摆摆地紧跟在后。火儿蹲下来和小狗打招呼。哈娜在他们前面停下,微笑着喘气,火儿感觉到她发现他们的沉默,突然困惑了。「怎么了,火儿小姐?」哈娜问道。

  「没什么,公主殿下。看到妳和斑斑真高兴。」

  哈娜大笑。「牠把妳的裙子弄得脏兮兮了。」

  是啊,斑斑正在毁掉她的裙子,在她膝头跳上跳下时,几乎把她撞倒。牠的身躯长大了,却还是小狗脑袋。

  「斑斑比我的裙子重要。」火儿说着,把不停乱窜的狗儿搂进怀里,渴望着牠脏兮兮的喜悦。

  哈娜靠上来在她耳边低语:「那个生气的男人是亚契勋爵吗?」

  「对,他不是在生妳的气。」

  「妳觉得他可以为我射箭吗?」

  「为妳射箭?」

  「爸爸说,他是全国最厉害的。我想看他射箭。」

  亚契是全国最厉害的射手,而哈娜想看他射箭;火儿听了不知为何难过。她把脸埋在斑斑身上一会儿。「亚契勋爵,哈娜公主想看你射箭,她听说你是全戴尔最厉害的弓箭手。」

  亚契对她隐藏感觉,但火儿知道怎么解读他的表情。她知道他忍住泪水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也知道他痛苦到无法发怒时的沙哑声音。这时他清清喉咙,用那种声音说:「您喜欢用哪种弓,公主殿下?」

  「长弓,像你背的那种,不过你的比较大。你要来吗?我可以给你看。」

  亚契没再看火儿。他转身跟着哈娜爬上山丘,斑斑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火儿起身目送他们离去。

  穆莎突然将手放上她的手臂。火儿感激穆莎的安慰,伸手盖住穆莎的手,十分庆幸她护卫的薪饷可能过高。

  □

  粉碎一个朋友的心与希望,很令人难过。

  夜幕低垂,她无法入眠,于是到了屋顶上。最后布莱根信步走过,加入她。自从他们在马厩那次谈话后,他便不时向她释出一阵情感。今晚她分辨得出,他看到她很惊讶。

  火儿知道他为什么惊讶。她和亚契起争执后,穆莎老实地告诉她,她其实获准和亚契独处,只要窗外地面和每扇门外都设有护卫;一开始,布莱根下达指示时,就为亚契破了例。穆莎说早该告诉小姐的,但她没料到亚契勋爵这么快就到达。火儿和亚契开始争执时,她又不想打岔。

  火儿听了,脸庞发烫。所以先前布莱根才在嘉蓝卧房里为亚契辩护;他认为嘉蓝的玩笑冒犯了火儿,甚至相信火儿爱着亚契。

  火儿对穆莎说:「用不着破例。」

  「好,我明白了。」穆莎说道。然后蜜拉以她一贯害羞又善体人意的态度,为火儿带来一杯酒。那杯酒是个慰藉。火儿已经开始头痛了,她发觉经前不适的阶段开始了。

  回到此刻,火儿在屋顶上沉默着。她没说话,连布莱根和她打招呼,她也一言不发。他似乎接纳了她的沉默,自己也很安静,偶尔以他温柔的闲聊填补空白。他告诉火儿,亚契令哈娜目眩神迷,他们一起射了太多箭,她手指都起水泡了。

  火儿想着亚契的恐惧。她认为就是因为亚契的恐惧,才让他的爱如此难以承受。亚契专制、控制欲强、嫉妒猜疑,而且总是把她拉得太近。因为他怕她死去。

  她打破漫长的寂静,说出她当晚第一句话,声音低微到他得靠近倾听。「你觉得你会活多久?」

  他的呼吸化为意外的笑声。「说实在,我不知道。许多早晨醒来时,我都知晓那天或许会死去。」他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今晚妳有什么心事,小姐?」

  火儿说:「很可能某天猛禽怪就结束我的生命,或有哪支箭矢穿过护卫射中我。这种念头并不恐怖,只算实际。」

  他倚着栏栅倾听,头靠在拳头上。

  「只希望不会让我朋友太痛苦。」她继续说,「希望他们了解这种事终究会发生。」

  她打了个哆嗦。夏日已尽,这晚她要是有点心思,就该带件外套。布莱根记得带外套,那是件上好的长大衣,火儿很喜欢,因为大衣穿在布莱根身上,而且他灵活强壮,不论穿什么都很自在。火儿极力掩饰,却压抑不了颤抖,这时他伸手向扣子,抖落外套。

  「不用。」火儿说,「是我不该忘了现在的时节。」

  他充耳不闻,帮她穿上过大的大衣;她欣然接受宽敞而温暖的大衣,大衣带了羊毛、营火和马匹的气味也很舒服。她在他脑中低语道,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他说:「看来我们今晚都陷入严肃的念头了。」

  「你在想什么?」

  又是不开心的笑声。「不是能鼓舞妳的事,我想找办法避免战争。」

  「噢。」火儿说着,一时放下她专注的思绪。

  「这种想法徒劳无功。两个敌人一心想开战,战争无可避免。」

  「不是你的错,你知道吧。」

  他瞥了她一眼。「在读我的心吗,小姐?」

  她微笑。「大概是碰巧猜中吧。」

  他也微笑着,朝天仰起脸庞。「小姐,据说妳把狗看得比衣裳重要。」

  火儿自己的笑声镇定了她的心。「对了,我解释了怪物的事。她已经有点概念了,我想你的管家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叫泰丝。」布莱根说。「她从哈娜出生那天起,就开始照顾她了。」他似乎迟疑了一下,声音谨慎地不显露情绪。「妳见过她了吗?」

  「没有。」火儿说。的确,布莱根的管家每次要是看向火儿,眼中仍带着冷峻。按布莱根询问的方式来说,他一定知道。

  「我想哈娜生活中有个年长的人,对她也好。」布莱根说,「泰丝能谈各种不同的年代,而不只是过去三十年的事。而哈娜很爱泰丝,也爱她所有的故事。」他打个了呵欠,揉揉头发。「妳何时要开始换新的方向盘问?」

  「明天吧。」

  「明天啊,」他说着叹口气,「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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