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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怪兽

烟雾形体为躲藏闪避于众人之间。

 力量的形体,如人类的封波术,

 再次招其降世。

 虽然由神所创造,

 却出自魄散之手。

 允其力量可为敌亦可为友。
──收录于〈聆听者历史之歌〉,第一百二十七节
卡拉丁觉得要让他碰上一个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处境,一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他曾经是奴隶、医生,上过战场,也进过浅眸人的用餐大厅里服侍,以二十岁的年纪来说,他经历了不少事,有时候感觉是太多事。他有许多宁可不要的记忆。
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今天会给他带来一个如此彻底、令人不安的陌生挑战。「长官?」他忍不住退后一步。「你要我做什么?」
「爬上那匹马。」达利纳.科林指向在旁边吃草的动物。那动物动也不动,等着草自己从洞里冒出来,然后牠会扑上去,很快地咬一口,让草又赶紧缩回洞里。牠每次只能吃到一口,经常把草连根拔起。
这附近有许多同样的动物在跳跃奔跑,闲散地度日。卡拉丁每次都被达利纳这种人的财富震慑,每匹马都价值无以计数的钱球,达利纳居然要他爬上其中一匹。
「士兵,你需要知道该怎么骑马,也许有一天你要上战场去保护我的儿子。况且,那天听说了国王的意外之后,你花了多久才赶到皇宫?」达利纳说。
「几乎四分之三个小时。」卡拉丁承认。从那天晚上起已过了四天,他还是很紧绷。
「我的营房附近有马厩。如果你会骑马,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赶到。也许你不需要经常坐在马鞍上,但这对你跟你的人来说会是重要的技能,必须学习。」达利纳说。
卡拉丁回头看着桥四队其他人,所有人都在耸肩,有几个人耸得有点害怕,只有摩亚许很热切地在点头。「好像是这样。」卡拉丁回头看达利纳。「如果你认为这是重要的事,我们会试试看,长官。」
「好。我叫马厩长詹奈过来。」达利纳说。
「我们期盼他的到来,长官。」卡拉丁努力让自己很认真地拥有和这句话同样的心情。
两名卡拉丁的人伴随着达利纳一起走向马厩。马厩是一片敦实宽广的石造建筑物。据卡拉丁了解,当马不在里面的时候,牠们可以在这片战营西区的空地随意行动,周围有一道矮石墙,但是这些马一定很轻松就可以跳过去。
牠们完全没有这样做,只是随意乱走,追着草或倒在地上,喷气或嘶鸣。卡拉丁觉得整片地方都有怪味,不是粪便,只是……马味。卡拉丁打量着一匹在附近吃草的马,牠就站在墙的内侧。他不信任马这种动物,牠感觉太聪明,老实的驮兽都是像刍螺那种又慢又乖的样子,他曾经骑过刍螺。这种动物……天知道牠在想什么?
摩亚许来到卡拉丁身边,看着达利纳走开。「你喜欢他,对不对?」摩亚许轻声问。
「他是个好指挥官。」卡拉丁一边想,一边反射性地寻找雅多林跟雷纳林的身影。他们在附近骑马,显然这些东西需要定期运动,才能保持良好的状态。诡计多端的东西。
「阿卡,别跟他走得太近。」摩亚许继续看着达利纳。「也别太信任他。记得,他是个浅眸人。」
「我不会忘记这种事。」卡拉丁挖苦地说。「况且,他一说要让我们骑这些怪物,是你一脸高兴得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你面对过骑着这种东西的浅眸人吗?我是指战场上?」摩亚许问。
卡拉丁记得如雷震耳的马蹄声。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男人。死去的朋友。
「有。」
「那你很清楚马带来的优势,所以我很乐意接受达利纳的提议。」摩亚许说。
马厩长居然是个女人。卡拉丁挑着眉毛,看到年轻漂亮的浅眸女人走向他们,身后跟着两名马夫。她穿着传统的弗林长裙,不过不是丝质,而是更为粗糙的材质,前后都有从脚踝长到大腿的高叉,搭配一条女性长裤。
女人的黑发束成马尾,没有饰品,脸上的紧绷神情是他没想过会在浅眸女人脸上看到的。「藩王说要让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碰我的马。」詹奈双手环抱在前。「我不是很高兴。」
「幸好,我们也是。」卡拉丁说。
她上下打量他一阵。「就是你对不对?那个所有人都在谈论的人?」
「也许吧。」
她哼了哼。「你需要理个发。好了,小兵们,听清楚了!我们要中规中矩地来,我不会让你们伤到我的马,知道吗?你们要给我好好听,都听个一清二楚。」
接下来是卡拉丁这辈子听过最无趣、最冗长的讲习。女人不断不断地讲着姿势:背脊挺直但不能太紧绷,还有要怎么让马动起来──用脚跟轻点,不能太猛力;要怎么骑马,怎么尊重动物,怎么好好握缰绳,怎么保持平衡。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让他们碰那些动物。
终于,无聊的时刻被一个骑马而来的男人打断,不幸的是,那人是雅多林.科林。他骑着他那头白色大怪兽,牠比詹奈给他们看的马还要高上几掌。这匹马看起来几乎不像是马,有着巨大的蹄子,闪亮的白毛,深不可测的双眼。
雅多林得意洋洋地俯瞰着桥兵,然后对上马厩长的眼睛,露出没有那么看扁人的笑容。「詹奈,妳今天看起来还是一样迷人。那是妳的新骑装吗?」
女人看都不看王子就弯下腰──她正在讲述该怎么引导马匹前进──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然后转身就朝雅多林砸去。
王子一缩,举起手臂保护脸,虽然詹奈没有瞄准。
「拜托,妳该不会还在生气那──」
又一块石头。这块砸到了他的手臂。
「好了好了。」雅多林骑着马小跑步离开,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减少石头可以打中的面积。
终于,詹奈用自己的马展示该怎么装马鞍、上马衔后,结束了长篇大论,认为他们有资格可以碰马了。她的一群马夫,有男有女,跑到原野上替六名桥兵挑选合适的坐骑。
「妳用了很多女人。」卡拉丁对詹奈说,一面看着马夫们忙碌。
「骑马没有被囊括在《技艺与宏观》中,」她回答。「当时的人对马不太了解。虽然灿军有瑞沙迪马,但是就连国王都没什么接触马匹的机会。」她的内手藏在袖子里,跟大多数戴着手套的深眸女马夫不同。
「这个重要性是……?」卡拉丁说。
她不解地皱眉看着他。「《技艺与宏观》,」她提示着。「男性与女性技艺的基础……对了,我看到你肩上的上尉官阶绳结,但──」
「但我只是个无知的深眸人?」
「你要这样说也行,随便。我没打算要讲解技艺给你听,跟你们讲解的已经够多了。简单说,想当马夫的人都可以成为马夫,懂吧?」
她没有卡拉丁常见的浅眸女人表现出的优雅细致,却反而让他耳目一新。一个过度看低他的女人总是比另外一种好。马夫牵着马走出围栏,来到形成一个圆的马场中央。一群低垂着眼睛的帕胥人抬来了马鞍、马鞍垫、马衔,在詹奈的讲课之后,卡拉丁已经可以说出这些器材的名称。
卡拉丁选了一头看起来不太邪恶的怪兽,怪兽的身量不高,有着杂乱的鬃毛跟褐色的毛皮,他在马夫的协助下安上马鞍。不远处的摩亚许完成了准备工作,立刻翻身上了马,马夫一放开手,摩亚许的马不用催促就自己走开了。
「嘿!停下来。哇!我要怎么样让牠不乱走?」摩亚许说。
「你弄掉了缰绳,飓风的蠢蛋!刚才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讲?」詹奈在他后面喊。
「缰绳。」摩亚许手忙脚乱地拉回缰绳。「我不能就像对刍螺那样,拿芦苇拍牠的头吗?」
詹奈揉着额头。
卡拉丁望着他自己挑的野兽。「听我说。」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想干这事,我也不想干这事,所以我们好好相处,尽快结束,啊?」
胯下的马轻轻地打了个响鼻。卡拉丁深吸一口气,按照指示,抓住马鞍,一脚踩上马蹬,前后摇晃了几次,猛力一扑,上了马鞍。他死命地抓住马鞍的前桥,紧紧攥住,准备好在野兽往外奔跑时被抛下。
他的马却低下头,开始舔石头。
「好了好了。」卡拉丁拉起缰绳。「来来来,走吧。」
马不理他。
卡拉丁试图按照刚才的讲课内容踢了踢马肚。没动静。「你不是有腿的棚车。」卡拉丁对那东西说。「你比一座村庄还值钱,让我看看你到底值钱在哪里。快走!前进!出发!」
马继续舔着石头。
这东西在干什么?卡拉丁心想,他弯腰往侧边去看,惊讶地发现有草从洞里冒出来。舔草会让草上当,以为下雨了。暴雨之后,植物通常会舒展开来好充分畅饮雨水,就算被昆虫咬上几口也无所谓。聪明的东西。很懒惰,但是很聪明。
「你需要让牠知道你是老大。」詹奈从旁边走过,丢下一句。「收紧缰绳,坐挺身子,把牠的头拉起来,不要让牠吃草。如果你的态度不够坚定,牠会把你踩到泥巴里。」
卡拉丁试图照她的话去做,终于──好不容易──把马从牠的餐桌前拉走。马闻起来是有种怪味,但其实并不糟糕;他让牠走动起来之后,操纵牠的方向也就没那么困难,不过让另外一样东西掌控他要去的方向感觉还是很怪。没错,他有缰绳在手,但是他的马任何时候都可以决定要跑起来,而他完全无能为力。詹奈一半的说教内容都是在讲不要吓到马,什么如果马决定要奔跑起来的话不要乱动,还有绝对不要从后面吓到马。
坐在马背上往下看,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掉到地上的距离似乎会很远。他带着马走来走去一段时间后,好不容易能够刻意地停在那坦身边。那名长脸的桥兵握着手中的缰绳,好像那是珍贵的宝石,既不敢拉,也不敢用它来操控马匹。
「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飓风的故意要骑这种东西。」那坦说。他有雅烈席卡乡村口音,尾音都刻意截断,像是没说完之前就故意卡掉。「我们现在的速度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不是吗?」
卡拉丁再次想起很久前有人冲向自己的那一幕。他确实明白马匹的重要性,坐得更高能让人更有力量地攻击,而马的体积──无论是体型或是冲力──能够震慑步兵,驱散他们。
「我想大部分的马都比这些马快。我敢打赌,他们给我们的都是方便练习的老马。」卡拉丁说。
「应该是吧。牠很暖和,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以前骑过刍螺,但这东西居然会这么……热呼呼。很难想象这东西居然这么昂贵,我觉得自己骑着一堆祖母绿布姆。」他迟疑了片刻,转头去看。「只是祖母绿的屁股没有这么忙……」
「那坦,你记得有人想杀国王那天的情形吗?」卡拉丁问。
「当然,我当时跟那些发现他像飓父的耳朵一样飘在空中的人一起跑出去。」那坦说。
卡拉丁微笑。以前这个人连两句话都说不完整,老是严肃地盯着地面,心神被当桥兵的时间耗尽。过去几个礼拜对那坦的帮助很大,对所有人都是。
「在那天晚上的飓风前,有谁在阳台上?有你不认得的仆人吗?有没有不是国王卫队的士兵?」卡拉丁问。
「我不记得有仆人。」那坦瞇着眼睛,曾经是农夫的男人,脸上出现深思的神情。「长官,我整天都守着国王,跟国王的卫队一起,没什么特别的。我──哇!」他的马突然加速,越过了卡拉丁。
「你好好想!想起什么都跟我说!」卡拉丁对他喊。
那坦点头,依然像握着玻璃一般握着缰绳,拒绝拉紧缰绳、操控马匹。卡拉丁摇头。
在空中,一匹由光组成的小马从他身边奔过。西儿的咯咯长笑声传来,她改变形状变成一条光带,转了一圈之后才落在卡拉丁的马脖子上,就在他面前。
她往后一躺,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朝他的表情皱眉。
「你没有享受这一切。」西儿说。
「妳说话开始像是我妈了。」
「引人入胜?惊艳、机智、发人深省?」西儿说。
「唠叨。」
「引人入胜?惊艳、机智、发人深省?」西儿说。
「很好笑。」
「说话的人可没笑。」她回嘴,双手环抱。「你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在担忧心啊?」
「担忧心?」卡拉丁皱眉。「有这种说法?」
「你不知道?」
他摇头。
「有。绝对有。」她肯定地说。
「有些不对劲。我是说我刚刚跟那坦的对话。」他扯扯缰绳,不让马再次低头去吃草,但那匹马非常坚持。
「你在说什么?」
「刺杀。」卡拉丁瞇起眼睛。「关于他有没有看到任何人……」他顿了顿。「在飓风来之前。」
他低头迎向西儿的眼睛。
「飓风会把栏杆吹掉。」卡拉丁说。
「把它吹弯!」西儿站起身露出笑容。「噢噢噢!」
「它从中间被割断,底座的水泥也被敲掉。」卡拉丁继续说。「我敢打赌风力跟国王压上去的重量绝对差不多。」
「所以栏杆的破坏一定是飓风之后发生的。」西儿说。
这是一个更小的时间差。卡拉丁调转马头朝向那坦,可惜的是,要赶上他并不容易。那坦正用小跑的速度前进,让他非常手足无措,卡拉丁却无法让自己的马跑得更快。
「有问题吗,小桥兵?」雅多林策马跟上。
卡拉丁瞥向王子。飓父的,骑在雅多林那头巨兽旁边,要觉得不渺小还真困难。卡拉丁试图踢马腹,让牠能跑得更快,但牠仍然以单调的速度前进,沿着给马专用的跑道绕圈。
「飞沫年轻时速度也许比较快。」雅多林朝卡拉丁的坐骑点点头。「但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说实话,我很惊讶牠还活着,但牠似乎非常适合训练小孩。还有桥兵。」
卡拉丁不理他,眼睛直视前方,依然试图要让马匹增加速度,赶上那坦。
「你如果想要比较有精神的坐骑,那边的飓风之梦比较对你的胃口。」雅多林指着一旁。
他比了比一头住在自己的围栏中体型较大的马,马背上已经有马鞍,被绑在一根紧紧埋在地洞的棍子上。长绳子让牠能够小跑一段距离,不过只能绕圈;牠甩着头,正打着响鼻。
雅多林踢了踢自己的动物向前跑,经过那坦身边。
飓风之梦是吧?卡拉丁心想,打量着那动物。牠的确看起来比飞沫有精神得多,也看起来像是想从任何靠牠太近的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卡拉丁让飞沫转向那个方向,靠近之后,他减慢速度──飞沫巴不得这么做──下了马。下马似乎比他预料来得困难,但是他终于避免面朝下扑地。
一下了马,他双手扠腰,检视在围栏之中奔跑的马。
「你是不是在抱怨宁可自己走也不想让马带着你跑?」西儿走到飞沫的头边。
「是。」卡拉丁说。他没注意到体内还留着一点飓光,说话时,飓光逃了出来,非常隐约。除非仔细看,才会注意到空气有一点微微的扭曲。
「所以你为什么会想骑那东西?」
「这匹马,只能用来走路。」他朝飞沫点点头。「我自己就走得很好。那匹马,才是适合战争的动物。」摩亚许说得对,马匹在战场上就是优势,所以卡拉丁至少应该熟悉这些动物。
这跟萨贺用来说服我,要我学习使用碎刃的论点一样,卡拉丁不安地心想。但我拒绝他了。
「你在干什么?」詹奈骑马来到他身边。
「我要爬上那匹马。」卡拉丁指着飓风之梦。
詹奈冷哼一声。「牠一瞬间就能把你从马背上摔下,你会摔破脑袋,桥兵。牠跟骑手处不来。」
「牠身上有马鞍。」
「那是为了让牠习惯背马鞍。」
马跑完了一圈,慢下来。
「我不喜欢你眼中的神情。」詹奈告诉他,调转自己的马走到旁边。牠不耐烦地跺脚,彷佛迫不及待想要奔跑。
「我要试试看。」卡拉丁走上前。
「你爬都爬不上去。」詹奈仔细地看着他,好像很好奇他会做什么。不过他觉得她担心的是马的安危,而不是他。
西儿跟随卡拉丁,落在他的肩膀上。
「这就像回到浅眸人的训练场上一样,对不对?」卡拉丁问。「我又会倒在地上看着天空,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很有可能。」西儿很轻松地说。「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雅多林?」
「才不是。」卡拉丁说。「去他飓风的王子。」
「那为什么?」
「因为我怕这些东西。」
西儿看着他,似乎很不解,但是卡拉丁觉得一切很清楚。在他前方,飓风之梦因为奔跑过后正吐着大气,牠迎向他的注视。
「飓风的!」雅多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桥兵,不要真的这么干!你疯了吗?」
卡拉丁来到马旁边。牠往后踏了几步,却让他靠近到可以碰触马鞍。所以他吸入更多一点飓光之后,扑向马鞍。
「该死的!你在──」雅多林大喊。
卡拉丁只听到这里。飓光协助的跳跃让他跳得比普通人更高,可是他没瞄准,抓住了鞍桥,一腿却翻了过去,马这时开始挣扎。
那野兽跟飞沫比起来强壮许多,牠第一次往上弹跳的时候,卡拉丁几乎被抛飞。
卡拉丁狂乱地一挥手,把飓光灌注在马鞍上,将自己黏上去,不过也只能让他没有像块破布一样从马背上飞落,而是被来回甩动。他好不容易终于抓住了马鬃,一咬牙,努力不让自己被甩昏。
马厩的影像变成一团模糊。他唯一听到的声音是鼓动的心跳跟敲击的马蹄声。死引虚者怪兽像飓风一样乱跳,但是卡拉丁彷佛被钉在马鞍上一样,死死待着。似乎经过了永恒的时间之后,马儿吐出了一团团带白沫的气息,安静下来。
卡拉丁晕眩的视线清晰起来,他看到一群桥兵──离得远远的──在为他欢呼。雅多林跟詹奈两人都在马背上,带着混合惊恐跟敬佩的表情直盯着他。卡拉丁露出大大的笑容。
然后,飓风之梦最后一次、以最强大的力量,把他抛飞了。
他没发现马鞍中的飓光已用完。正如他之前的预言,如今完美契合地实现,卡拉丁发现自己头晕目眩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想不太起来人生先前最后几秒钟发生了什么事。几只痛灵从他身边的地面钻了出来,橘色小手到处乱抓。
有着一双谜样深色眼睛的马头弯下,靠近了卡拉丁,朝他打个响鼻。气味潮湿,带着草味。
「你这个怪物,居然趁我放松的时候把我甩开。」卡拉丁说。
马再次打个响鼻,卡拉丁发现自己大笑出声。飓风的,刚才还真爽快!他没办法形容为什么,可是在挣扎的动物背上紧紧抓住,免得自己被抛飞的经历着实让人万分兴奋。
卡拉丁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达利纳钻出人群,眉头紧蹙。卡拉丁没注意到藩王还在附近。他看看飓风之梦,看看卡拉丁,然后挑起一道眉毛。
「骑着乖马是追不到杀手的。」卡拉丁一边敬礼一边说。
「没错,但是士兵,训练通常从没有开锋的武器开始。你还好吗?」
「没事,长官。」卡拉丁说。
「看起来你跟你的人都很适应这项训练。我会提出马匹征召申请,接下来几个礼拜,你跟你挑选的五个人,每天都要来这里练习。」达利纳说。
「是的,长官。」他会想办法找到时间。一定可以。
「很好。」达利纳说。「我收到你对战营外初步巡逻的提议,看起来挺好的。两个礼拜以后开始吧,带上几匹马去野外练习。」
詹奈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城外,光爵?可是……土匪……」
「这里的马该要被人使用,詹奈。」达利纳说。「上尉,你会带足够的人手去保护马匹吧?」
「是的,长官。」卡拉丁说。
「很好,但是记得把那匹留下来。」达利纳朝飓风之梦挥挥手。
「呃,是的,长官。」
达利纳点点头,走了开去,朝卡拉丁看不见的人举起手。卡拉丁揉揉撞到的手肘,身体内残余的飓光先愈合了他的头,还来不及治疗他的手臂就用完了。
桥四队走向他们的马匹,听从詹奈叫他们上马,开始第二阶段训练的命令。卡拉丁发现自己站在依然骑在马背上的雅多林身边。
「谢了。」雅多林不情愿地说。
「为什么?」卡拉丁走过他身边,走向飞沫,牠继续咬着草,根本不关心周围的混乱。
「没有告诉父亲是我挑衅你的。」
「我不是白痴,雅多林。」卡拉丁翻身上马。「我看得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又很困难地把他的马拖离食物,旁边的马夫给了他一点新指示。
终于,卡拉丁又小跑向那坦。飞沫顶着他上下弹跳,但是他差不多已经掌握跟马匹一起移动的诀窍──他们称之为打浪──以避免被马匹顶得到处乱窜。
那坦看着他靠过去。「这实在不公平,长官。」
「我对飓风之梦做的事?」
「不是。你就这样骑马的方式,看起来很自然。」
感觉一点都不自然。「我想要继续谈谈那个晚上。」
「长官?」长脸的男人问。「我没想到什么。现在有点无法集中精神。」
「我有另一个问题。」卡拉丁驾驭着马,让两人并排。「我问了你那天值班的情形,但是我走了以后呢?有国王以外的人走到阳台上吗?」
「只有侍卫,长官。」那坦说。
「告诉我是哪些人,也许他们看到了什么。」卡拉丁说。
那坦耸耸肩。「我主要盯着门。国王待在客厅一段时间。我想摩亚许出去了。」
「摩亚许。」卡拉丁皱眉。「那时他的轮值不是快要结束了吗?」
「是啊。他多待了一下,说想要看着国王安顿下来。等待的时候,摩亚许去阳台上看了一阵。你通常要求我们其中一人待在外面。」
「谢谢。」卡拉丁说。「我会去问他。」
卡拉丁发现摩亚许正认真地听詹奈解释着什么。摩亚许似乎很快就学会骑马──他似乎什么都学得很快。在战斗方面,他绝对是桥兵之中学得最快的人。
卡拉丁看了他一阵子,皱眉,然后突然回过神来。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摩亚许跟刺杀行动有关系吗?别蠢了,这种想法太可笑。况且,那个人没有碎刃。
卡拉丁调转马头,但同时,他看到与达利纳见面的那个人。阿玛朗光爵。那两人太远,卡拉丁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可以看到达利纳脸上的笑意。雅多林跟雷纳林骑马走向他们,露出大大的笑容,看着阿玛朗朝他们挥手。
卡拉丁心中涌现的怒气如此突如其来、无比炙热强烈到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握紧了拳头。
他缓缓地吐出呼吸,非常惊讶,他以为他的恨意埋藏得更深。
他刻意调转马头朝反方向而去,突然很期待跟新兵一起巡逻的机会。
能离开战营,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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