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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风暴中的光

飓风形体据说将带来,

 狂风骤雨暴风雨。

 小心它的力量,小心它的力量。

 虽然它的来临为诸神引来黑夜,

 却也迎合了血红灵。

 小心它的目的,小心它的目的。
──收录于〈聆听者风之歌〉,第四节
卡拉丁看着百叶窗。窗外一阵一阵的动静不停传来。
一开始天地寂然。是的,他可以听到遥远的狂嚎,是风穿过某个空洞物体的声音,但不在附近。
接着是一阵颤抖。窗框中的木头狂乱地抖动,暴烈的晃动开始,水从交接处渗透进来。有东西在外面,在飓风的黑暗混乱中。它在挣扎,捶打着窗户,想要进来。
外面有闪光,透过水滴发亮。又一次闪光。
然后光留下了,如发亮的钱球一样平稳的光,只是在外面。卡拉丁无法解释,但他觉得那是一双眼睛。
他神思迷离地举起手,打算拨开窗栓看一看。
「真有人该去修修那个松掉的百叶窗。」艾洛卡国王烦躁地说。
光褪去。抖动声消失。卡拉丁眨眨眼,放下手。「等一下谁提醒我,要去叫那卡来修。」艾洛卡在沙发后面来回踱步。「百叶窗不该渗水进来,这是我的皇宫,不是村庄的酒馆!」
「我们会负责把它修好。」雅多林说。他坐在炉火边的椅子上,翻着一本满是插画的书。他的弟弟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双手交握放在腿上。雷纳林大概还因为练剑而全身酸痛,但是半点迹象都没有显露出来,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不断地打开、翻转、摸摸侧边,再咔答一声关起箱子,然后不断重复。
雷纳林这么做的时候,目光也放空。他似乎经常这样。
艾洛卡继续踱步。国王卫队的队长艾德林站在国王附近,挺着背脊,绿色的眼睛直视前方。以雅烈席人来说,他的肤色偏黑,也许有亚西须血统,他也留着一大把胡子。
桥四队的人一直跟艾德林的人轮流换班,这是达利纳的建议。到目前为止,卡拉丁对这个人跟他领导的队伍印象不错,可是当台地战的号角声响起时,艾德林总是会转向声音来源,表情渴望。他想要参与战斗。萨迪雅司的背叛让战营里很多士兵变得同样迫切──彷佛他们想要有机会去证明达利纳的军队有多强大。
飓风传来更响亮的轰隆声。飓风来临时不会觉得冷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营房向来很冷,而这个房间则很温暖,不是因为火焰,是因为壁炉里有一颗跟卡拉丁拳头一样大的红宝石,这颗红宝石的价值能让他家乡所有人吃饱好几个礼拜。
卡拉丁离开窗边,慢慢地走向炉火,假装要检视宝石。他其实是想看看雅多林在看什么。许多人拒绝看书,认为这么做没有男子气概,但雅多林似乎不在意这点。有意思。
卡拉丁来到炉火边时,经过一扇门。飓风一开始,达利纳跟娜凡妮就退到了这扇门后。卡拉丁想要在里面安插守卫,但是他们拒绝了。
他心想,至少只有一条路能进入这个房间。里面连窗户都没有。如果这一次墙壁上再出现字,那他就可以确定不是有人偷溜进去。
卡拉丁停下脚步,检视壁炉中的红宝石。红宝石被一个铁线缠成的东西卡住,强烈的热力让他的脸冒出汗珠。飓风的,这个红宝石大到灌注在里面的飓光应该会让他的眼睛瞎掉,但他居然能够望入其中深处,看到在里面滚动的飓光。
人们以为来自宝石的照明是平稳静止的,但那只是跟闪动的烛光比起来而已,如果你深深地望入宝石,就可以看到里头的飓光宛如狂乱的飓风不断变化。里面并不平静,没有一丝微风或一丝低语的平静。
「你没有见过加热法器吧?」雷纳林问。
卡拉丁瞥向戴着眼镜的王子。他穿着雅烈席卡贵族的军装,跟雅多林同款同样。其实卡拉丁从来没看过他们穿着别种服饰,当然碎甲不包括在内。
「没有。」卡拉丁说。
「新科技。」雷纳林手中继续玩着小盒子。「这个是我伯母亲自制作的。每次我一眨眼,这世界似乎就会变了个样。」
卡拉丁嗯了一声。我可以体会那种感觉。有一部分的他渴望吸入那颗宝石的飓光。那会是很愚蠢的行为,里面的飓光足够让他像一团营火一样发光。他放下手,慢慢走过雅多林的椅子边。
雅多林的书里画着精致衣着的男子,图片画得很好,衣服跟五官都同样细致。
「服装?」卡拉丁问。他没打算要说出口,却忍不住。「你把等飓风的这段时间用来找新衣服?」
雅多林猛然把书阖起。
「可是你只穿制服啊。」卡拉丁困惑地问。
「你需要待在这里吗,小桥兵?」雅多林质问。「怎么可能有人趁飓风的时候出手。」
「你会这么想,就是我需要在此的原因。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刺杀?风会掩盖喊叫声,趁大家躲起来、等飓风过去的时候动手,求救也不会有人很快响应,所以我觉得这是陛下最需要护卫的时候。」
国王停下踱步的动作,用手一指,「有道理。为什么没有人把这种事解释给我听过?」他看着面无表情的艾德林。
雅多林叹口气。「你至少可以不要把我跟雷纳林一起关进来。」他小声对卡拉丁说。
「光爵,如果你们都在一起,保护起来比较容易。」卡拉丁一边走开一边说。「况且,你们可以保护彼此。」
反正达利纳打算要跟娜凡妮一起度过飓风。卡拉丁再次走到窗边,听着外面的飓风经过。他在户外捱过飓风时所见到的事物是真的吗?一个跟天空一样大的脸?飓父本人?
西儿说,我是一个神。至少是一个神的一小部分。
终于,飓风过去,卡拉丁打开窗户,外面仍是黑色的天空,几丝黯淡的云朵反照出诺蒙的月光。飓风在入夜数小时后开始,飓风肆虐期间没有人能睡得着。他最痛恨飓风在很晚的时候发生,那会让他隔天经常觉得十分疲累。
侧间那扇门打开,达利纳走出来,后面跟着娜凡妮。修长的女子抱着一大本笔记。卡拉丁当然听说过藩王在飓风期间的发作状况。他的人在这一点上意见分歧,有人觉得达利纳是怕飓风,怕到整个人抽搐起来;其他人则偷偷地说,黑刺年纪大了,也开始失智了。
卡拉丁很想知道是哪一种答案。他的命运,还有他手下的人的命运,都跟这个人的存亡息息相关。
「有数字吗,长官?」卡拉丁探头往房间墙壁望去。
「没有。」达利纳说。
「有时候刺客会在飓风后出现。走廊上有更多我的人守着,我希望所有人在这里面等一阵子。」
达利纳点点头,「如你所愿,士兵。」
卡拉丁走到出口。一些桥四队的人跟国王亲卫都在外头守卫。卡拉丁朝雷顿点点头,然后手一指,要他们到阳台上去。卡拉丁一定要抓到刻下数字的人──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雷纳林跟雅多林走向他们的父亲。「有新的吗?」雷纳林轻声问。
「没有。这次的幻境以前已经出现过,但是出现的顺序跟之前不一样,有时候还会有新的片段出现,所以其中也许还有一些我们尚未发掘的奥秘……」他注意到卡拉丁站在一旁,便没再说下去,直接改变话题。「对了,既然我们都要在这里等,我可以顺便听一下你们的进度报告。雅多林,安排好新的决斗了吗?」
「还在努力中。」亚多林苦着一张脸说。「我以为打败沙利诺会刺激到其他人,让他们想要挑战我,但是他们却开始推托了。」
「这是个问题。」娜凡妮说。「你不是一直说其他人都想要跟你打一场吗?」
「以前是这样!我不能决斗的时候都是,但现在我每次提议,所有人就开始局促不安,眼睛不肯看我。」雅多林说。
「你尝试过去找萨迪雅司战营里的人吗?」国王兴奋地问。
「没有,除了他自己以外,那里只有另一个全副武装的碎刃师,阿玛朗。」
卡拉丁全身流过一阵寒冷。
「你没办法跟他打的。」达利纳笑着说。他在沙发上坐下,娜凡妮光淑坐在他身边,亲昵地按着他的膝头。「他也许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一直在跟阿玛朗谈……」
「你认为你可以说服他,要他投入我们的阵营吗?」国王问。
「有可能吗?」卡拉丁惊讶地问。
所有浅眸人都转头看他。娜凡妮眨眨眼,似乎第一次看到他站在那里。「是有可能。」达利纳说。「阿玛朗管理的大部分领地都会回到萨迪雅司手上,但是他可以带着他个人拥有的土地投奔我,包括他的碎具,这种事通常需要跟藩王邻居的领地进行土地交换。」
「这种事情已经几十年没发生过了。」雅多林摇着头说。
「我正在努力说服他。」达利纳说。「可是阿玛朗……他希望说服我跟萨迪雅司合作。他认为我们可以重新好好相处。」
雅多林哼了一声。「那个可能在萨迪雅司背叛我们那天时就已经烟消云散。」
「可能比那更久以前就消失,只是我当时不知道。雅多林,你有别的人选吗?」达利纳说。
「我要去试试看塔拉诺,然后是卡利硕。」
「两个都不是全套的碎刃师。」娜凡妮皱眉说。「不是只有碎甲就是只有碎刃。」
「所有全副的碎刃师都拒绝我了。」雅多林耸耸肩。「那两个人很热切,渴望出名。其中一个可能会在别人都不答应时同意出战。」
卡拉丁双手抱胸,靠着墙壁。「如果你打败了他们,其他人不是会被吓得不敢跟你打吗?」
「当我打败他们以后,父亲会靠政治手腕让其他人同意参与决斗。」
「可是早晚必须停止的,对吧?」卡拉丁问。「早晚,其他藩王会回过神来,拒绝被刺激参与更多场决斗,也许这种情况已经发生,所以他们不接受你的挑战。」
「一定会有人接受的。」雅多林站起来。「一旦我开始连续胜利,其他人会把我视为真正的挑战,他们会想要测试自己的能力。」
卡拉丁觉得这种想法太乐观。
「卡拉丁上尉说得对。」达利纳说。
雅多林转向他父亲。
「没有必要跟战营里的每个碎刃师打上一架。」达利纳轻声说。「我们只需要集中攻击方向,选择能带我们到达最终目标的决斗。」
「是什么目标?」雅多林问。
「破坏萨迪雅司的地位。」达利纳的口气听起来似乎觉得很遗憾。「必要的时候,在决斗中杀死他。战营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权力斗争有哪些势力参与,如果我们平均地惩罚所有人,这个计划不会成功。我们必须让那些中立、还在决定要追随谁的人明白信任我们的好处。在台地战中的合作,帮助对方的碎刃师,我们要让他们看到隶属于一个真正的王国是什么感觉。」
其他人安静下来。国王摇着头,转过身。他不相信,至少不完全相信达利纳想要达成的目标是什么。
卡拉丁发现自己恼怒了起来。他为什么会恼怒?达利纳同意了他的说法啊。他气了一阵子后,才发现不高兴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有人提起阿玛朗。
就连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都能让卡拉丁心情如此差。他一直觉得这样的杀人凶手进入战营后,一定会出事,一定会发生变化,但所有事情却运作如常。这种情况让他很烦躁,让他想要攻击别人。他必须想办法处理。
「我觉得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吧?」雅多林对他父亲说。「我可以走了?」达利纳叹口气,点点头。雅多林打开门,踱步离去,雷纳林以较慢的速度跟在后面。他们经过一群卡拉丁安排在外面的护卫时,司卡跟其他三人从群体中走出,跟着他们离去。
卡拉丁走到门口,很快地计算还剩下谁。总共有四个人。「摩亚许。」卡拉丁注意到那个人正在打呵欠。「你今天执勤多久了?」
摩亚许耸耸肩。「一轮守卫娜凡妮光主,一轮跟国王的守卫在一起。」
我让他们太操劳了,卡拉丁心想。飓父的,我的人手不足。就算加入达利纳留给我的残余碧卫队员也一样。「回去睡一觉吧。你也是,比西格。我今天早上看到你执勤了。」
「你呢?」摩亚许问卡拉丁。
「我没事。」他有飓光帮他保持清醒。没错,以这种方式使用飓光也许很危险──那会刺激他想要动手,想要变得更冲动。他不确定当他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使用飓光,会对他造成什么改变。
摩亚许挑起一边眉毛。「阿卡,你绝对至少跟我一样累。」
「我等一下就回去。摩亚许,你得休息一下,否则反应会变得迟钝。」
「我得值两轮班。」摩亚许耸耸肩。「如果你要我跟国王卫队一起受训,同时还进行原本的守卫任务的话。」
卡拉丁抿起嘴唇。那也是很重要的事。摩亚许得培养出真正的护卫意识,没什么比加入已经成熟的团队来得更快。
「我跟国王卫队的轮值快要结束了,之后我就回去。」摩亚许说。
「好,那你带着雷顿一起。那坦,你跟马特去保护娜凡妮光主。我负责送达利纳回营地,在他门口安置守卫。」卡拉丁说。
「然后你就会去睡觉?」摩亚许问,其他人也看向卡拉丁,他们同样担心。
「好,好。」卡拉丁回到房间。达利纳正扶着娜凡妮站起身,他会跟大部分晚上一样,送光主到她房间门口。
卡拉丁思索了一下,最后决定走到藩王面前。「长官,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能等到我在这里的事情结束吗?」达利纳说。
「是的,长官。我会去皇宫的正门,然后护送你回营地。」卡拉丁说。
达利纳领着娜凡妮走开,两名桥兵护卫随后跟上。卡拉丁走入走廊,一边思索。仆人们已经进屋子里,开始打开窗户,西儿随着一阵雾气盘旋,也从窗户外飘了进来。她一边轻笑,转了几次圈之后,从另外一扇窗户出去。每次她在飓风期间都会比平常更像灵。
空气闻起来湿润又新鲜,飓风之后,整个世界都感觉比较干净,被大自然的毛刷搓洗过一番。
他来到皇宫正面,那里有两名国王卫队正在执勤。卡拉丁朝他们点点头,获得对方利落的军礼响应,然后他从守卫亭里拿了一个钱球灯笼,在里面装满自己的钱球。
从皇宫正面,卡拉丁可以看到完整的十个战营。一如每次飓风结束后,到处都闪烁着充光完毕的晶亮钱球光芒,宝石因为捕捉了刚刚经过的飓风碎片而熠熠发光。
卡拉丁站在那里,正视自己要跟达利纳说的话。他已经不只一次在心里无声地演练过,但是当藩王终于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那坦从他们后面行礼,把达利纳交给卡拉丁,然后小跑步回去跟马特一起守在娜凡妮光主的门外。
藩王开始走下从尖顶通往下方马厩的之字形小路。卡拉丁跟他并行,达利纳似乎陷入沉思中。
他甚至没有宣布任何他在飓风期间异常状况的任何消息,卡拉丁心想。他不是该告诉大家一些什么吗?
他们之前讨论过幻境这个话题。达利纳到底看到什么,或者以为自己看到什么?
达利纳边走边开了口:「士兵,你想要讨论什么?」
卡拉丁深吸一口气,「一年前,我是阿玛朗军队中的一名士兵。」
「原来你是从那里学到的战技。我早该猜到。在萨迪雅司的领地中,只有阿玛朗将军真正拥有领导能力。」
卡拉丁在台阶上停下脚步,「长官,他背叛了我跟我的人。」
达利纳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所以他做出了不佳的战场决定?士兵,没有人是完美的。如果他把你的人派入一个很糟糕的险境,我不认为他是故意的。」
卡拉丁告诉自己,你必须要把话说完,他注意到西儿就坐在右边一层板岩芝上。她朝他点点头。他必须知道。只是……
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的始末,就连对大石、泰夫他们都没有说过。
「不是这样,长官。」卡拉丁借着钱球的光芒,迎向达利纳的双眼。「我知道阿玛朗的碎刃是从哪里来的。我当时在场,是我杀了原来持有那把碎刃的碎刃师。」
「不可能。」达利纳缓缓地说。「如果真的是你,那就会是你拥有碎刃跟碎甲。」
「阿玛朗把它们占为己有,然后杀了所有知道事实的人。所有人。除了唯一的一名士兵,被阿玛朗在罪恶感的驱使之下打上了奴隶的烙印卖掉,而不是杀死他。」卡拉丁说。
达利纳沉默地站在原地。大地一片漆黑,只有星光点点闪烁。几枚钱球在达利纳的口袋里,透过他制服的布料发光。
「阿玛朗是我认识最优秀的人之一,他的荣誉毫无瑕疵。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在决斗中会占对手半点便宜,即使当时的情况允许如此。」达利纳说。
卡拉丁没有回答。他也曾经如此相信过。
「你有证据吗?我想你可以理解,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单凭一面之词论断。」达利纳说。
「你是指一个深眸人的一面之词。」卡拉丁咬着牙说。
「问题不是你眼睛的颜色,而是你指控的严重性。你说的话很危险。士兵,你有没有证据?」
「他拿走碎具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场,都是他的贴身护卫,在他的指挥下亲自动手杀人。还有一名飓风官,是个中年人,有张尖脸,留着一把像是执徒的胡子。」他顿了顿。
「他们都参与了犯罪,但也许……」
达利纳在夜色中轻轻叹口气,「你跟其他人提过你的指控吗?」
「没有。」卡拉丁说。
「那就继续什么都别说。我会跟阿玛朗谈谈。谢谢你告诉我。」
「长官。」卡拉丁向达利纳靠近一步。「如果你真的相信正义,你──」
「孩子,现在这样就够了。」达利纳平静但淡漠地打断他。「你已经表达了你的立场,除非你有别的证据可以给我。」
卡拉丁压下勃然而发的一阵愤怒。非常困难。
「之前提到我儿子的决斗时,感谢你的发言。我相信这是你第二次在我们的会谈中提出重要的言论。」达利纳说。
「谢谢,长官。」
「可是士兵,你在对待我跟我的人时,态度却是介于协助与忤逆之间。你的不逊摆得明明白白,我没有去纠正,是因为我知道你身上发生过的事,而我看得到在其下的军人本色──那正是我找来担任这个职位的人。」
卡拉丁咬牙,点点头。「是的,长官。」
「很好。现在,去吧。」
「长官,我必须陪同──」
「我要回皇宫去。」达利纳说。「我今天晚上应该睡不着,也许会拿我的思绪去打扰太后。她的护卫可以保护我,我回战营时会带走一个人。」
卡拉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行了军礼。随便他了,他心想,顺着阴暗潮湿的小径继续往下走。卡拉丁到达小径底端时,达利纳还站在上面,如今看起来只剩一道影子,藩王似乎又陷入沉思之中。
卡拉丁转身,走向达利纳的战营。西儿飞起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你看,他听了。」她说。
「他没有,西儿。」
「什么?他回答了,还说──」
「我跟他说了一件他不想听的事情。就算他真的调查,也会找到很多理由去驳斥我说的话。说到底,就是我跟阿玛朗的说词。飓父的!我真不应该说的。」
「所以你会放过这件事?」
「飓父的,当然不会。我会找到自己的正义。」卡拉丁说。
「噢……」西儿落在他的肩膀。
他们走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来到战营附近。
「卡拉丁,你不是破空师。」西儿终于说。「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什么?」他问,一边跨过在黑暗中到处窜爬的克姆林虫。每次飓风后牠们都会倾巢而出,伴随摊开自己喝水的植物一起出现。「那是灿军的其中一支,对不对?」他对灿军的分支有一点了解。每个人都从传说有所了解。
「没错。」西儿轻声说。「我担心你,卡拉丁。我以为你摆脱桥队后,情况会变好。」
「是变好了。从我们获得自由之后,我的人都没死。」他说。
「可是你……」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以为你会变回以前的你。我记得那时有一个人在战场上……那个人战斗的时候……」
「那个人死了,西儿。」卡拉丁一边走入战营,一边朝守卫们挥手。光明与动静再次包围他,到处都是赶着办事的人,还有帕胥人在修理被飓风损坏的建筑物。「在我担任桥兵的期间,我只需要担心我的人就好。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必须成为不同的人,只是我还不知道那该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来到桥四队的营房时,大石正在分发晚餐的炖菜。
这时已比平常晚了很多,但有些人轮值的时间比较不固定。这些人能吃的早就已经不只这个炖菜,但是他们却仍然坚持要把这个当做晚餐。卡拉丁感激地接过一碗,朝比西格点点头,后者正跟几个人在一旁休息闲聊,聊着他们居然会怀念扛桥的日子。卡拉丁在他们心中培养出了对桥的敬重,一如士兵对矛的敬重。
炖菜。桥。他们带着深刻的感情谈论着过去象征他们囚禁生涯的事物。卡拉丁吃了一口,停下来,因为他注意到有个新人靠在火堆旁边的岩石上。
「我认得你吗?」他指着浑身是肌肉的秃头男子问。他的皮肤偏金黄色,像是雅烈席人一样,但是脸型不对,是贺达熙人吗?
「噢,那是普尼欧,我的表亲。」不远处的洛奔喊过来。
「你在桥兵队上有表亲?」卡拉丁问。
「不是,他只是听我母亲说我们需要更多侍卫,所以就来帮忙了。我帮他弄到制服什么的。」
新来的人普尼欧微笑,举起汤匙。「桥四队。」他带着浓重的贺达熙口音说。
「你是士兵吗?」卡拉丁问。
「对,洛依恩光爵的军队。不要担心,我现在向科林效忠,因为表亲。」他和善地微笑。
「你不能就这样离开你的军队,普尼欧。」卡拉丁揉着额头。「这是叛逃。」
「对我们来说不是。」洛奔喊。「我们是贺达熙人,没人看得出我们的差别。」
「没错。我一年回家乡一次,回来的时候,没人记得我是谁。」他耸耸肩。「这次,我来这里。」
卡拉丁叹口气。那个人看起来对使矛颇有能耐,而卡拉丁确实需要更多人。「好吧,那你就假装从一开始就是桥兵,知道了吗?」
「桥四队!」那人兴奋地大声说。
卡拉丁走过那人身边,找到自己习惯待的火堆位置,用来放松跟思考,但是他今天却没这个机会,因为立刻就有人过来蹲在他身边。一个皮肤上有着花纹、穿着桥四队制服的人。
「沈?」卡拉丁问。
「长官。」
沈继续看着他。
「你需要什么吗?」卡拉丁问。
「我真的属于桥四队吗?」沈问。
「当然。」
「那我的矛呢?」
卡拉丁直视沈的眼睛,「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不是桥四队的一员。」沈花了一点时间思索每个字之后才说出口。「我是桥四队的奴隶。」
卡拉丁觉得肚子被人揍了一拳。他跟这个人相处这么久的时间,没听他说过几个字,结果一开口就是这一句?
可是他的话听了让人感到一阵心痛。这个人跟别人不同,他不能自由离开,不能自在地行走于世界上。达利纳让桥四队的其他人都成了自由人,但是帕胥人……无论他去哪里、做什么,都是个奴隶。
卡拉丁能怎么说?飓风的。
「我们拾荒的时候,感谢你的帮助。我知道有些时候,我们在那里的行为让你很难受。」
沈等着,继续蹲着聆听,以那对看不穿、纯黑色的帕胥人眼睛看着他。
「沈,我不能开启给帕胥人武器的先例。浅眸人现在只是勉强接受我们,如果我给你一把矛,想想看会引发多大的风暴。」卡拉丁说。
沈点点头,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情绪,他站直了身体。「那我是奴隶。」
他离开了。
卡拉丁用头撞了撞他充做靠背的岩石,望着天空。那个去他飓风的人。以帕胥人来说,他的日子算是过得很好,绝对比他的任何同胞有更大的自由。
这样你就满意了吗?他内心中一个声音问。你满足于当个被好好对待的奴隶?还是你仍然想逃,想不断战斗直到自由为止?
真是一团糟。他边整理自己的思绪,边吃着炖菜。才吃了两口,他就看到那坦──在皇宫守卫的人之一──蹒跚地进入营地,全身大汗、神色慌乱,双颊因为狂奔而通红。
「国王!」那坦气喘吁吁地说。「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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