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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之地 13

  塞缪尔·布雷思维特看起来并不像巫师或者国王。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倒像是个刚刚下班的银行家,或者是像爱迪生那种类型的发明家。衬衫的袖子向上挽起,领口就那么敞开着,手里拿着块儿布在来回擦拭着。对于此刻出现在餐厅之中的艾提克斯,他看起来既不惊讶,也没有什么欣喜。不过似乎是为了表现出自己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重视,他上下打量了艾提克斯好一阵子。

  “他比我预想的可还要黑不少。”塞缪尔·布雷思维特最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你确定没找错人?”

  迦勒点点头。“就是他。”

  “我的客人现在可都在外面的草坪上喝西北风呢。”

  “是的,先生。那个——”

  “威廉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他怎么会有那本章程呢?”

  “我不知道,先生。”迦勒答道,“他一整天都在庄园里自由活动。我想他是无意中在哪儿碰到一本吧。”

  “嗯。”布雷思维特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你眼睁睁地看着刚才楼下的那一幕,为什么不阻止?”

  “我——”

  “算了,别管它了。我知道原因。”布雷思维特叹了口气。“那么……你就是特纳,对吧?”

  “你应该叫特纳先生。”艾提克斯回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行为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那群亚当之子,就算给他们提供最舒适的环境,你都会受不了他们那些挑三拣四的臭毛病。可现在呢,我不得不在他们连晚饭都没吃的情况下去见他们。”

  “那我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你还是不明白道歉是什么意思。”布雷思维特最后又擦了一下手,然后把那块儿布随手扔到桌上。“那么,特纳先生你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弄到这儿来是吗?”

  艾提克斯点头应道:“我猜该不是有什么家族财富能让我来分一杯羹吧?”

  “不。”塞缪尔·布雷思维特厉声道,“你,就是这个家族的财富。”

  “啊?你再说一遍?”

  布雷思维特并没有重复自己刚才的话,而是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那幅画,“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特纳先生?”

  艾提克斯耸了耸肩。“这我可真不在行。”他说道。

  “创作这幅画的画家叫约瑟夫·唐豪瑟。他跟提图斯·布雷思维特生活在同一时代。他并不是结社的成员,不过他跟结社的那群人兴趣相投。1801年,他死在了波士顿的一家精神病院里。这幅画,就是他其中一幅绝笔之作。这幅画名字叫《〈创世记〉2:19》。你熟悉《圣经》里的这一节吗?”

  艾提克斯摇了摇头。

  布雷思维特开始引经据典:“‘耶和华神用土所造成的野地各样走兽和空中各样飞鸟都带到那人(亚当)面前,看他叫什么。那人怎样叫各样的活物,那就是他的名字。’唐豪瑟认为,命名这一行为绝不仅仅是给每样事物贴上标签这么简单。在创世造物的过程中,亚当也参与其中分担了重要责任,包括确定每个物种最终的形态,及其在大自然之中的等级地位。”

  “各归其位,各司其职。”艾提克斯说道。

  “非常正确。万物伊始之时,就有那么一刹那,万事万物就处于他们应该所处的位置之上,从神,到男人,到女人,最后到最底层的蠕虫,一切物种尽皆如此。”他看着艾提克斯,继续说道,“然后,全世界就开始陷入一片混乱,当然,这是早晚的事。伊甸园中的堕落;大洪水与巴别塔为尘世带来一片无序的混乱;原本尊贵高洁的等级制度被搅得一塌糊涂,最终成为乱糟糟的一堆族群与邦国。当然,”布雷思维特又说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圣经》如此直白是为了简单易懂。不过这样的比喻确实行之有效。”

  “关于那场乱世之灾,”艾提克斯应声道,关于乱世之灾、历史,以及社会的进化或者退化等这些话题,那本红皮书里所言甚多,“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你,还有你的结社,你们打算改天换地,逆转乾坤,你们在想办法让这个世界重回伊甸园时代,对吗?用魔法来实现这一切。”

  布雷思维特努了努嘴。“这个词可有点儿粗浅。”他直直地盯着艾提克斯,说道,“只有凡人才会用这样的词。我们不是魔法师。我们是科学家,是大自然的哲学家。大自然——”他一边用指节不断敲着餐桌,嘴里一边重复着,“大自然以实体的状态存在,有属于自己的法则。总是对魔法这东西念念不忘的人相信万事皆有可能。其实并不是这样。你并不能挥挥手就点石成金。大自然的法则并非如此。”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呢?”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大自然的法则看似是并不存在的。大自然对于那些想要成为魔法师之流的愿望无动于衷。但是,”他再次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慢慢地摩挲着桌面上的木纹,“缝隙总是有的。大自然的法则也不例外,明白吗?本来不该有这种情况,但是在一些非常非常特殊的情况下,某些大自然的异常状况是能够被人所发觉并加以利用的。当然,只有真正胸有丘壑、腹有乾坤之奇人才能有此机缘。就是对于那些世俗的探索而言,只要有实现的可能,即便条件限制再怎么苛刻,探索者们仍然会趋之若鹜,毕竟万一有什么惊人的建树,那可就能光宗耀祖、流芳青史了。然而,只有最最杰出的自然哲学家,才能在此基础上再实现一次超越,来成就真正的无上伟业。”

  “你说的奇人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吧。”

  这明显有些嘲讽的言语终于让布雷思维特变得暴躁起来。“我真正的本事还没让你见识呢。”他怒道,“就是这样,我也比其他所有还健在的使徒都要强大。给我记住这一点。”

  “那提图斯·布雷思维特呢?”

  “他是独一无二的。在神技方面,他就是个天才。”

  “是这样啊。”艾提克斯说道,“那到最后他的下场又是如何呢?”

  “糟糕透顶。”布雷思维特坦说道,“去挑战乱世之灾本就是一项危险性极高的工作。而即便是天才也并不能保证可以远离意外。提图斯·布雷思维特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风险。但是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逆流而上。”

  “结果庄园就被烧毁了。”

  “火灾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塞缪尔·布雷思维特说道,“迄今为止,我们还无法确切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个名叫托拜厄斯·富特的阿达姆村民之前一直被认为是那场灾难之中的唯一幸存者。据他叙述,当夜庄园里发生了一场爆炸,而在那之前庄园里曾经忽然霞光四射,各种颜色混杂其中,还有的颜色竟似从未在现世之中存在过一样。富特被这幅情景吓疯了。最终,他也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恰巧正是约瑟夫·唐豪瑟待的那家。就在当年,他死了。我得到了他生前的日记本。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胡言乱语,但是在这堆疯言疯语之中却隐约透露出一条重要的线索,当时那场灾难之中竟然还有第二个幸存者——一个‘黑色的女人’。在庄园开始发光的时候,她从里面跑了出来并逃进了森林之中。

  “不过这件事是在很久之后才被发现的。在当年,庄园里发生的事情绝对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灾难。结社中的精英人物无一幸免。当时不在仪式现场的还有那么几名成员,不过他们尽是些二流水准的门客或是马屁精之类的家伙。灾难一发生,这群家伙就作鸟兽散了。结社之中大部分秘而不宣的高深知识在灾难之中毁于一旦。结社一直从事的伟业被迫陷入僵死状态。

  “直到本世纪初,家父才在机缘巧合之下重新发现了一部分散轶已久的结社秘典,于是开始将早已四分五裂的结社重新集结起来。从那时开始,我们已经取得了许多重大的进步,在某些方面也是成果显著。我们一直认为,目前时机已经成熟,是到了让那项在1795年被迫中断的伟大事业再次起航的时候。但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并非是停滞不前的。当远古黎明结社最初成立的时候,王权时代刚刚让位于民权时代。在那种时代前景之下,提图斯·布雷思维特本身所拥有的荣耀也驱使着他去为自己的事业放手一搏。而在一百八十多年以后的今天,作为一介平民,我也就仅能想象一下他的荣光到底为何物,仅仅也就是想象罢了。或许再过个几十年,他的那些荣耀会变得狗屁不是。所以,你懂了吧,我们必须要抓紧行动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好吧,听起来真的是相当重要。”艾提克斯应道,“但问题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亚当之子,特纳先生,”塞缪尔·布雷思维特接着说道,“什么是亚当之子!对于真正的贤者而言,其力量是在血脉之中代代传承的。提图斯·布雷思维特,他就是一位众子之嫡,在那个时代,他强大无比。至于你,你就是这种力量的容器。当然,如今存于你血脉之中的这种力量已经稀释了,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污染,不再纯粹了,但是它对于我们目前这项刻不容缓的事业而言是大有裨益的。这是远古黎明结社对你的需要,也是对你的要求。”

  艾提克斯傻愣愣地看了看布雷思维特,视线又转向他的儿子。想让他们的表情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群富翁煞费苦心自导自演的一场惊天骗局。而且真正搞笑的还在于,他对此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在读那本红皮书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地猜想到了事情的走向,跟现在所听到的真相八九不离十。只是此刻真的就这么被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才让他觉得荒谬无比。

  “你们需要我,”艾提克斯揶揄道,“来当你们的魔力小黑鬼?”

  不过,显然布雷思维特可没有在意其中的幽默意味。“我觉得你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况。”他说道,“我或许能理解你感到困惑的原因。问题在于你自己同时具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身份。一方面,你是提图斯·布雷思维特的化身,是目前仍在世的最接近他的人。也正是出于对这一身份的敬重,我给予了你如此方式的招待:郑重其事地邀请你前来,而不是生拉硬拽地把你绑来;在这里不仅保证你的安全,还让你舒舒服服地享受;热情欢迎你,盛宴款待你,华服装点你。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提图斯·布雷思维特。但与此同时,没错,你又是特纳,一个黑鬼。你的这重身份,配不上我的半分尊敬。知道吗?在这间屋子里,在我的面前,我是忍了又忍,就是看在你的另一重身份的面子上。但是,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已经在触碰我的底线了。”

  免疫是吗?艾提克斯心里寻思着,手上真有些发痒,他攥紧了拳头。看来去碰碰他所谓的底线也应该挺有意思的。不过再一思忖来此的目的,他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

  “我想见见我父亲。”

  “如果我如你所愿,你能不能别再给我其他的客人找麻烦了?你能不能规矩点儿?”

  “我会离他们远远儿的。”艾提克斯说道,“只要他们别来烦我就行。”

  布雷思维特又努了努嘴。不过先前的怒火既然已经平息下来,那么也该终止此次对话了。“交给你了。”他对自己的儿子说,“看好他,别让他再捅什么娄子了。”

  “遵命,先生。”迦勒·布雷思维特答道。

  “通知威廉,可以开会了。让他去外面的草坪上把大家都带到这儿来。”

  “遵命,先生。”

  “至于他。”老布雷思维特朝艾提克斯那边一点头,“明天的仪式我们需要他。在那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他,也不想听威廉再汇报他又闹了什么事情出来。都听明白没有?”

  “遵命,先生。”迦勒应道。这一会儿,同样的话都说了三遍了。说罢,他躬身一礼,就像山下那些村民一般。他的脸上此刻已经换上一副庄严尊崇的表情。直到他和艾提克斯上了电梯向下移去的时候,他眉宇间才又流露出欢快的表情。

  “黛儿会带你去见你的父亲。”迦勒·布雷思维特告诉艾提克斯。此时,他们一群人都站在门厅处,有乔治、利蒂希娅、黛儿、威廉,还有几个庄园里的男仆。他们个个人高马大,把他们安排到这里倒像是为了防止某些人调皮生事一样。那些黎明行者们已经到楼上去了。餐厅的门此际还敞开着,艾提克斯朝里面看去,仆从们正在清理餐桌。

  “你们得留在这里。”迦勒告诉乔治和利蒂希娅,“威廉会带你们回房间。”然后他又笑着冲利蒂希娅说道,“除非你愿意和我一起享用点儿餐后甜品。”

  “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利蒂希娅应道,然后冲艾提克斯说,“我们等你。”

  艾提克斯点点头。迦勒又开口道:“你明白的,再惹出什么麻烦,后果自负。”

  “没错,我明白。”艾提克斯应道,随即转向黛儿,“走吧。”

  二人下山的时候,夏日的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阿达姆。村民们已经收工回家。村舍之中已经亮起烛火。那座通向外面的石桥上也挂起了一盏又一盏油灯,灯光朝着东面延伸而去。小广场上一片漆黑,除了那间工坊之外,已经杳无人迹。

  “是我。”黛儿迈步走进门廊,叫了叫门。那条獒已经摘掉了锁链,站在门口看着黛儿的到来。她随手一抓獒的后颈,把它硬拽到一边。它随即朝门边的角落里一缩,蹲坐下来。只是它还是保持着警觉,双眼不放过艾提克斯的每个动作,喉咙中一直发出沉闷的低吼。

  那位工匠正坐在工坊的中央,身下一把凳子斜靠在屋中的一根立柱上。他身边的工作台上摆着那把刚刚磨好的长柄镰刀;一个高高的马克杯里不知盛着什么饮料,表面都是泡沫;桌面一隅刻着些纵横的网格,一堆小石子摆放在上面,看起来像是跳棋。“有情况吗?”黛儿问道。他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艾提克斯。

  地窖的翻板门隐藏在工坊后面一角的一个大箱子底下。黛儿把门掀开,露出一段陡峭的木质楼梯,一直通向地下的黑暗之中。

  艾提克斯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个出现在眼前的黑不见底的洞。“你们就把我父亲关在这底下?”他抬起头来质问道,将那工匠也一并拢入自己的目光之中。

  “我只是奉命办事。”黛儿冷冷地答道,脸上连半分羞愧或是尴尬都欠奉。她从墙上的钩子上取下一盏提灯,打火点燃之后递给了艾提克斯。“你用得着这个。”

  “你不跟我一起下来?”

  “他讨厌我。”她说道,“他还总是乱扔乱砸一通。”

  “这对他来说还不算坏。”艾提克斯应道。

  他沿着楼梯来到了下面。这个地窖跟那个储藏室一样清凉干燥,不过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在灯光的映射下,眼前一排排瓶瓶罐罐摆满了木架,里面盛放着果酱一类的东西。再循着灯光朝四下望去,地上散落着各种工坊里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有个辐条损毁的货车轮子,还有把木槌,槌柄已经裂了。

  “爸?”艾提克斯喊了一声,然后听到什么声音从地窖远处的尽头传了过来。再往里走去,眼前的地面上又是另一番模样的碎屑弃物:一条条印迹甩得到处都是,看上去像是甩溅的稀饭,早已经干了;一个碎了的苹果核;还有一地的玻璃碴。艾提克斯心想:他有喜欢乱扔乱砸一通的毛病真是不假。

  又往前走了几步,灯光落在一个简陋的木板床上。有个人正蜷缩着身子坐在床垫一边,肩头裹着一条毯子。地面上反射出些许金属的光泽:一条铁链正锁在他的左脚踝上,另一头则固定在墙里的一个铁环上。

  “爸?”他的父亲抬起血丝密布的双眼。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光亮让他本能地抬手挡在面前,那露出的手掌上布满一道道老旧的伤痕。艾提克斯赶紧把灯往后撤了撤,提起来照亮了自己的面孔。“是我,爸。”

  盯着父亲的眼睛,他看得出父亲已经认出了自己,可随即,那眼神又换成了另一种意味,同样,对他而言也再熟悉不过:失望,还夹杂着厌恶。然而,在回应父亲那目光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内心之中也升腾出一丝厌恶,就像胆汁堵在自己的喉咙里一样。

  “怎么了?”艾提克斯问道,“怎么了,爸?”

  “二十二年了。”蒙特罗斯·特纳开了口。“二十二年了,你什么都跟我作对。就这么一次,我就是想你能不能别听我的。你看看,又怎么样了呢?”

  “你是想跟我翻翻旧账吗,爸?都多少年了,妈让你别再管这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她的?”

  蒙特罗斯一下子从床边一蹦三尺高,一下将肩头的毯子抖落在地。“你现在要跟我讨论你母亲的事是吗?”他吼道,“给我靠近点儿。”

  然而艾提克斯却摇了摇头。“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跟你干架的,爸。”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铁链,又抬头看向父亲的面容。“你还好吧?”

  “我当然好了!”蒙特罗斯依然须发皆张。“你怎么来了?”

  “是你让我来的啊。”艾提克斯答道,“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呢。你给我寄了那封信以后……”

  “噢!”蒙特罗斯又把手举到了面前,眼光游移到了别处,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挡儿子提出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是迦勒那个小子。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了我的脑袋。”

  “什么?他把你催眠了?”

  “不!不是那样。就像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知道他满嘴胡话,一点儿都靠不住,对吧?——我可还没有老糊涂——我一直都在跟自己说,既然我已经知道他是在骗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将计就计呢?我可以就这样一直配合着他来演戏,直到真相大白为止。而且,我一定得知道真相,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朵拉,是为了你……所以,当他提出要带我跟他一起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就满口答应下来。为什么不呢?”他盯着脚下的铁链眉头紧皱。“为什么不呢?”

  “所以他就把你带了回来,然后就把你关在这儿了?”

  “不,是他父亲把我关在这儿的。”蒙特罗斯说道,“一开始他们是招待我住在上面那个大宅子里的。也就住了个把钟头。然后,这戏似乎就演不下去了。而且,那个老家伙的骗人伎俩可比不过他儿子。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愿意我住在他家的屋檐下。总之,我跟他一见面,就像是咒语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被解除了一样,我就爆发了。”他勉强地笑了笑,旋即又严肃下来,“然后,他们就把我交到这帮农奴手里了。”他最后说道,“今天是星期几?”

  艾提克斯一下也没立即反应过来,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星期一,现在是晚上。你已经从家里出来八天了。”

  “八天了。然后呢?”

  “一收到你的信我就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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