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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僧团首要目的为服侍上帝,次要目的为保护人类,避免自我灭亡。

  ——圣克雷武僧团戒律

  「你运气真的太夸张了,亚伦。」亨利听完他做了什么以后感慨道。

  杜孛的反应没那么平静。

  「舰长,你究竟在想什么?」他抽了口气。「整个任务差点毁在你手上,我们三个可能都会丧命!」

  「先生,别动怒。」亨利很想拍拍他的头安抚。「就像故事结局一样,大家平安无事。你说是不是,亚伦?」

  亨利朝朋友打量一阵。他和杜孛回到房间,正好看见亚伦要脱下红袍以及固定在手臂的吹箭。亚伦察觉了他的目光,眨了下眼睛回应。

  「当然,大家都没事。」亚伦满不在乎地耸肩。「我也没被铐着送回来呀。」

  「所以杰柯神父人还好吗?」亨利追问。

  「他被关在糟糕的小房间里头,不过除此之外是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告诉他们今夜会展开行动,所以他和他的跟屁虫骑士会准备就绪。现在呢,我真的得找点东西吃,肚子饿坏了。你们和主教长会晤还顺利吗?」

  「你也看到了,我们同样没被上手铐脚镣。」亨利自嘲。「过程很平顺,蒙丹欢天喜地,以为后世会尊奉他为重新统一教会的大圣人。我担心等他发现真相会受不了打击。」

  说完以后,他朝杜孛望过去。杜孛坐在床铺上,拿着条手帕抹去一脸汗,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镇定下来。

  亚伦换上侍从的服饰,三个人一起出去找吃的。进入食堂以后,他们发现里面没客人,负责烹饪的修女带着歉意表示午餐时间已过,距离晚餐还有好几个小时。只不过亚伦出面拜托、美言夸赞炖鸡多令人垂涎欲滴,片刻后他们就饱餐一顿。

  用餐后,一行人回到客楼。

  「我想打个盹,」亨利说:「今天晚上可有得忙。亚伦,你呢?」

  「我想去兽栏看看狮鹫有没有受到妥善照料。」

  「没有狮鹫,杰柯和安德就出不去了。」亨利回答:「你尽量哄一下管理员,请人家多帮忙吧。」

  「可以报我的名字,」杜孛补充。「需要什么他们都会提供才对。」

  「谨遵两位吩咐,」亚伦说:「我会竭尽所能。」

  他笑了笑、眨眨眼,但要出去的时候又被亨利叫住。

  「亚伦,你别再胡闹了。」亨利语调平淡。「恶魔也有眼花的时候。」

  亚伦又笑一笑,挥挥手表示明白,脚步雀跃地沿着山边阶梯朝驿站走过去。

  「我会给他吓出病来。」杜孛又擦擦汗。「跟他共事感觉好像抱着火药桶,一不小心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熟了你就会安心一些。」亨利藏着笑意。

  太阳往西边下沉,客楼的大厅也逐渐昏暗。上楼回房时,亨利注意了一下身旁的同伴。杜孛松开领巾,一直拿着手帕扇风。

  「杜孛先生,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亨利在走廊上停下脚步。「别担心,我们的计划很完备。」

  杜孛摇摇头。「抱歉,阁下,我必须承认我有点提心吊胆,毕竟自己不像你和舰长一样已经习惯出生入死了。」

  「先生,你比自己以为的更勇敢。」亨利说:「到时候在兽栏见。」

  「我会备妥坐骑。」杜孛回答:「恐怕也没机会告别了,阁下。虽然身为珞榭子民,这么说总觉得别扭,不过还是愿上帝拯救贵国免于灾厄。」

  亨利伸出手。「感谢你的善意和协助,先生。纵使我们立场不同,永远谈不上是朋友,但至少会是永远的好对手。」

  「我会为你祈祷,请求上帝今晚的看顾。」杜孛回答:「只怕上帝也不知能拿亚伦舰长怎么办就是了。」

  两人握手以后各自回房。亨利脱下宫廷服饰丢在椅子上,反正也用不到了。为了轻便迅捷,脱身时不能带行李走。

  他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先站在窗前瞭望内陆海上一片波光潋滟。

  亨利想起杜孛最后一句话,脸上不禁露出微笑。他实事求是、崇尚科学,其实根本不信神,但这回却觉得自己愿意随杜孛一起祈祷。若能将妻儿交在上帝手里,确知真有一位良善关爱的神祇在天上关心世人,心头好像就能得到一股抚慰。他希望自己也愿意相信神会关注今晚这场冒险。

  可惜并不是希望就能够做到。幸好,对他而言,就算没有上帝,也有不错的代替,那就是史隆先生和亚伦.诺索普。

  带着这份心思,亨利入睡时脸上挂着微笑。

  ⚔

  亚伦敲门时,亨利早已醒来,正要换上绯红色僧袍。教堂传来钟声,半夜一点整。他没关上窗,方便观察前院状况。繁星点点加上明亮的半月,外头浸沐在柔和光线下。

  神音堡陷入沉眠,修士修女们早早结束晚祷,各自回房就寝。外面已经看不到人影,房舍的窗户也都熄了灯。习惯了大都市夜里的扰攘,亨利看着空旷的街道反射出银白色皎洁月光,心里反而涌出一股彷徨。

  「我知道这里会很安静,」他对亚伦说:「但没有想到会静得这么离谱。」

  「感觉根本和陵墓一样。」亚伦附和。「在走廊碰上杜孛,他已经就绪。」

  「他状况如何?杜孛先生很少铤而走险。」

  「整个人裹在斗篷里面,我根本连脸都看不见。他有对我点点头、替我祷告,可是那声音听起来好像世界末日,一溜烟就不见了。」

  亚伦帮着亨利将第一支吹箭管固定在手臂。「我去兽栏多要两只狮鹫,杜孛没说错,报上他名字以后真的什么都要得到。只不过我还是很好奇,等会儿他忽然把人家叫醒,说要给四只狮鹫上鞍,那些人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应该会乖乖照办不敢过问太多。今天我特别观察过,看来神音堡里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主教长的亲信,否则明明外表看来是个普通职员,大家却都像是碰见王公贵族一样。大抵不会有人过问他的事情,最近蒙丹关人可不手软。」

  亨利再确认一遍,吹箭管绑得很稳,不会从手臂脱落,接着他也试用了一次,以保必要时能够快速自腕带取下。他与亚伦都在另一手也装上吹箭,两个人照照镜子,拉好僧袍遮住武器以及底下的旅行衣着。

  「应该可以了。」亨利说。

  「也没得选择。」亚伦回答。

  舰长要去开门,但亨利却忽然握住他的手四目相交。

  「你之前过去是想要暗杀杰柯吧。明知道我们有多需要他,否则无法阻止艾蒂玟毁掉整个国家。」亨利的语气几乎掩藏不住怒意。

  「你会有办法收拾那女人的。」亚伦试着挤出笑容。

  「我对你很失望,亚伦。」亨利说。

  亚伦想要直视亨利,结果却办不到。最后他抬起头。

  「亨利,我没有杀他,之后也不会,这你可以放心。我承认,我是那么想过,但以前那些怨恨好像烟消云散,不知道是不是健忘了。」

  「只是年纪大了而已。」亨利一语双关。

  亚伦轻声一笑。「老天,可以不要吗!」他又望向亨利,神情有些尴尬。「那我们还是朋友?」

  「都已经忍你这么多年了。」亨利露出微笑。

  开了门,进入寂寥的走廊,两人静悄悄地出了大门遁入夜色。习惯了昏暗,要看见外头的道路并非难事。亨利张望一阵,赞叹清朗的月夜多么美妙。

  「你以前看过这么多星星吗?都市里都是灯光和烟雾,能看见一两颗就不错了。」

  亚伦没回话,低着头继续前进,亨利也不知道他是单纯有心事,还是努力假扮僧侣。

  「他说他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亚伦忽然吐出这句话。

  「谁?杰柯吗?」亨利一听紧张起来。「原因是?」

  「他不希望我冒生命危险去救他。」亚伦回答:「担心我的安全。」

  「但意思是他愿意离开。」亨利语调带着一点疑问。

  「我想是吧。」亚伦说:「没有时间多聊。」

  杰柯还是一样矛盾,亨利这么暗忖。

  「大不了把他五花大绑。」亚伦提议。

  亨利闷哼。

  看见两个武僧从不远处的围墙顶端,亚伦与亨利赶紧闭上嘴,沿着狭窄小路快步行走,两人摩肩擦踵、准备好随时掩护彼此。亨利心里溢出一股兴奋感,身子紧绷着,但其实很快乐。就算有选择,他还是会亲自前来。对他而言,冒险就像是鸦片。

  「监狱就在那儿,」亚伦轻声提醒,停下脚步指着星空下黑暗的高墙。「大门会有两个守卫,我们一人一个。你进去里面,往左边走,紧紧跟着我。我记得路。」

  亨利点点头。他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但最后一刻确认细节是行动惯例。

  「僧侣宿舍外门没有门锁,但是内门有锁、牢门也有挂锁。你有带着赛蒙准备的钥匙吧?」

  「在我腰包里。」

  「希望他的粉也有效。」亚伦说。

  「别担心,」亨利语气比自已预期得要重了些。「我亲身体验过。」

  为了测试新化合物的作用,赛蒙抓了一把粉末往亨利脸上撒过去,于是他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喘不过气,后来趴在水槽旁边,还靠史隆一直帮忙洗他红肿的眼睛。

  距离监狱已经不到一个路口,道路两侧也不再有树木遮蔽。亚伦与亨利握了手之后双双冲出。袍襬太长,亨利很不习惯,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别绊倒!

  两个守卫看见同是僧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担心有紧急状况便先开启大门。

  亚伦和亨利上气不接下气。

  「入侵者……禁书书库——」亚伦边喘边说:「下一波可能就会攻击这里,释放囚犯!」

  「有没有异状?」亨利急促质问。

  但是在守卫回应之前,亚伦和亨利已经抽出吹箭往他们脸上喷出细粉。亨利体验过,所以明白首先是眼球彷佛插上无数灼热小针,刺激感很快蔓延到喉咙。

  两个武僧跪倒在地,不停揉着泛泪双眼,张大嘴巴却感觉吸不到空气。

  「走!」亚伦低呼。「左边!」

  亚伦和亨利跑进监狱、朝旁边一窜,往囚禁人犯的小房子狂奔。撞开前门以后,他们看见有个武僧在小祠堂祷告,对方才转身过来,亚伦已经拿出另一支吹箭筒射出石弹、正中鼻梁,于是僧侣昏倒在地一动不动。

  「真准,佩服。」亨利赞叹。

  亚伦耸耸肩。「我可是练过的。」

  亨利拿出钥匙赶快试着找出哪一把合用。赛蒙做了记号以利分辨,不过现场只有祭坛上一支蜡烛的火光而已。亚伦也跪在旁边观察门锁以及上面的术构。

  「我看得见,」他小声说:「希望赛蒙那个闯空门的朋友没猜错解除术构的方法——」

  他伸手触摸门锁,喃喃念了几句。亨利看了前门一眼。「亚伦,动作快——」

  「好了!」亚伦回答:「有效。我得记住这咒语。」

  亨利先看了看外面。他与亚伦动作迅速,安静无声,虽然自认不会有人发现,但终究小心为上。房间里面没有一丁点声音,连门缝下也没透出光。

  「预备……」他低声说。

  亚伦大脚一提,踹开内门,跳进去吼道:「玛丽女王万岁!」

  里面执勤的僧侣吓得从板凳跳起来,想要看清楚入侵者是谁的同时,指尖已凝聚了术力。亚伦一窜,亨利从后面将粉末往僧侣脸上吹。僧侣弯着身子揉眼睛,被亚伦用力一捶晕倒过去。

  室内一亮,亨利转头看到安德提灯笼站在自己牢房门口,已经着装完毕准备出发。杰柯神父还在翻找文书,一些扔到旁边、一些塞进袍子里。

  「乱七八糟的,」亚伦骂道:「你在干嘛呀?」

  「整理研究资料——」杰柯平淡地说。

  「神父,我们不是讨论过——」安德开口。

  「安德爵士你先过去吧,」杰柯拿起一张纸端详。「我随后就到。」

  亚伦瞪着安德,脸色很难看。「你想想办法,不然就让他在这里等死。」

  「我来处理……」安德伸手要推开牢门,没想到红光一闪,他赶紧缩手。

  「该死,杰柯!不是说好你会先解除术构吗!」

  杰柯抬起头。「啊,对,抱歉。」他目光集中在门锁上,红光一闪就熄灭了。「可以出来了。」

  说完他又一直盯着那些资料看。安德轻轻碰了牢门,这回没事,于是走到杰柯的牢房前。

  「神父,你得把自己的牢门也打开。」

  杰柯抬头,眼神朦胧。「几周前就开了。嗯,我收拾好了。」

  带齐笔记以后,杰柯出手推牢门,门锁断开直接开启。

  「走吧。」他对安德说。骑士瞪大眼睛茫然讶异。

  亨利早就守在内门,注意是否有僧侣前来查看。他隐约注意到影子晃动,但注视着外头黑暗什么也没发现。这状况不大妙。

  「建议两位动作快。」亨利冷冷道。

  亚伦到了他旁边,神情语调都透露出厌恶。「你还没发射过的吹箭给我。」

  「你改变主意要射死杰柯了吗?」亨利问。

  「还没,但如果再拖拖拉拉下去就不一定了。」亚伦回答:「你去催吧。」

  亨利将武器交给他,亚伦迅捷窜至大门,然后回头招呼

  「没人,快!」

  安德先出来,杰柯跟在后面,最后是亨利,他小心地掩上内门。

  听见亚伦咒骂,他一回头看见杰柯居然跪在方才被石丹击晕的僧侣旁边,还伸手探人家颈子查脉搏。

  「还好没如我担心的断气了,只是昏过去。」

  「要是我想让他死,他就会死。」亚伦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哥哥。

  杰柯眼珠子一扫,浅浅笑着说:「我明白。亚伦,谢谢你。」

  「要谢待会再谢,快点出去!」

  杰柯起身,亨利朝门口加快脚步。

  「等等,」安德忽然阻止。「有人。」

  亨利听了一愣,亚伦立刻转向、吹箭已经到了嘴边,一吸气就要发射,不料吹箭筒在点点红光中裂解。

  黑暗中进来一人,祭坛的烛光照出五官。

  「僧正。」杰柯非常恭敬地鞠躬行礼。

  亚伦低骂,甩了甩烫到的手指之后立刻从口袋掏出一把毒粉,可是亨利上前拦住冲动的他,紧紧按着要舰长别发难。

  「让杰柯处理。」他语气带着警告。

  亚伦的嘀咕慢慢收了回去,不过表情还是很狰狞。

  安德站到杰柯面前作势保护。

  「朋友,别紧张,他无意伤我。」神父说。

  安德闻言,虽不情愿还是往旁边退开。

  僧正静静站在原地,手臂环着胸口。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或行动,亨利明白计划受阻,奇怪的是并不焦虑或担忧。或许因为他很清楚:僧正大可率领全团进行压制,区区四人毫无抵抗能力。所以他伸手压着朋友肩膀,好好观察了起来。

  「神父,请问你要去哪里?」僧正问。

  「弗芮亚。」杰柯回答:「同行者有我弟弟亚伦.诺索普舰长,以及亨利.瓦勒斯伯爵。」

  亚伦抽了口凉气。「你这忘恩负义——」

  亨利手指使劲一扣。「闭嘴。」

  「亚伦和亨利认为外号『女巫』的罪犯与下界人同伙,他们的阴谋会毁掉整个国家。安德和我以前与女巫有过交手经验,所以能够帮上忙。」

  僧正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杰柯神父,我向上帝祷告数日,而上帝也有所回应。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沉默之中,亨利听得见每个人微弱的呼吸声,也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长久以来我们掩埋真相,」僧正说:「是时候结束谎言了。」

  杰柯却摇摇头。「僧正,其实这非我所愿。我可以回去牢房,下半辈子在这里度过无妨——」

  「是我们掩盖了神音。神父,你去弗芮亚吧。」僧正回答:「尽力阻止恶人的诡计。上帝会看顾你和你的同伴。」

  僧正站在祭坛旁边一动不动。轻风从门外吹入,烛火摇曳。

  「什么跟什么,他居然放我们走!」亚伦低语。

  「别轻举妄动,」亨利提醒。「我们可还没离开神音堡。」

  杰柯垂头丧气,一脸颓然站在前厅中间。安德低声催促,片刻后杰柯长叹,终于朝门口迈步,骑士紧紧跟随。

  「怎么回事?」亚伦悄悄问:「你看得懂吗?」

  「大概明白。」亨利回答。

  四人走出宿舍穿过广场回到监狱大门,中了毒粉的两个守卫还没复原,一直揉眼睛、咳得太厉害,站不稳脚步。

  出去之后,亚伦带头、安德殿后,一行人顺着弯曲的山道朝驿站移动。

  神父似乎悲哀得不能自已,根本没有看路,差点摔跤时亨利赶忙搀扶。

  「尽管这个国家以及它的国民驱逐了你,来的又是两个曾想杀你的人,你还是愿意帮忙,我们非常感激。」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亨利伯爵。」杰柯淡淡道:「经文也说了,『欲求宽恕者必先宽恕』。」

  「我可没有想得那么深。」亨利苦笑。

  杰柯也笑了,但笑意转瞬即逝,又陷入浓浓哀愁中。

  「杰柯……」亨利靠过去柔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毁了我钟爱的教会。」杰柯神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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