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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灾祸成真,一如我们所预言。教会惊恐骇然,前来牢狱央求,希冀透过我们与上帝和解,救赎他们自造之孽。我们只是不忍黎民百姓受苦。

  ——《圣玛莉忏悔录》

  赛席璐平时就睡得不多,今晚连弥莉也紧张得睡不着。两人讨论如何完善弥莉的计划,找出逃出圣殿的活路。之后是离开王宫这么久以来,赛席璐第一次怀抱希望而非恐惧地阖上眼睛。外头雷声大作,可是她睡得很沉。

  天亮了,但一如下界的往常,看不见真正的太阳。守卫送来一点点面包和肉干给大家当早餐,赛席璐也没有索讨更多,她在格拉瑟瑞克岛这几天已经看见下界人自己都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吃。不过她仍坚持要人送来清水方便盥洗。

  苏菲亚吃了面包,肉干只咬几口,剩下的喂给贪吃鬼,小狗很开心。比起前一天,公主的情绪也好上许多。她们将秽物桶拿到外头,清理了床单,赛席璐为了与萨维尔会面整理仪容,梳理头发并重新披上金色斗篷。之后她走来走去,不断思考,在脑海中将计划反复演练,确定每个环节都不会出差错。接近中午,卫兵开门放巴纳比进去,然后又关上门回到原位。

  「萨维尔要来了。」他说完,低声补上一句。「刚才走在我后面一点而已。」

  「船有准备好了吗?」弥莉问。

  「昨天晚上通知了派崔克,」巴纳比说:「他说可以找到类似妳们那种屋舟的小船,一般人利用小船往来丹洛和沿岸村镇,运送货物到市集。」

  他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弥莉问。

  「派崔克认为妳的计划不会成功。下界人早就尝试过搭乘小船穿越神息,但结果不是被迫返回,就是根本没回来。」

  「他们一辈子生活在陆地上,」弥莉说得轻慢。「怎么会懂得在神息里面航行的技术?先跟我说说是怎样的船,用什么帆、有几个浮槽?」

  给这么一问,修士睁大眼睛。「我不——」

  赛席璐听见外面有了骚动。

  「嘘!」她示警。「准备!」

  卫兵又打开门,萨维尔进来了。

  赛席璐原本就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狂人?暴君?疯子?终于见到本人,女爵立刻明白萨维尔并非能够简单应对的对象。

  他看起来大概五十岁出头,黑发发根开始斑白,兄弟俩都一样。头发剃短了,与脸型颇为搭配。身高、体格都中等,不过眼睛大而灰,肤色与所有下界人一样偏白。胡子刮得干净,只是因为皮肤色调,还是看得出一些胡青。斗篷是天蓝色,身上穿着朴素的衣裤。

  萨维尔要卫兵出去,他们照办,退下后带上门。

  接着他走到房间中央,视线轮流扫过每个女性,神情中好奇远多过恶意。赛席璐与他目光交会时深感讶异,那双灰色眸子蒙着异样的阴影,彷佛一股重担掩盖了所有的光彩。

  更仔细观察,她留意到即使萨维尔维持冷淡疏离、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形象,但细纹自嘴唇发散,透露出心底无奈,眼周更是布满幻灭的痕迹。

  「一个曾相信奇迹的男人。」赛席璐在心中告诉自己。「但他失去信仰了。」

  自从十六岁,赛席璐就生活在珞榭王宫中,也时常出访其他国家的宫廷。权力斗争、阴谋诡计,在任何国家都一样,即使格拉瑟瑞克岛也不例外。萨维尔身边那群人或许头衔不同,卫侍、侍祭、宰祭……但同样阿谀奉承、巴结献媚,只为了讨得统治者的青睐。

  艾雷瑞克会沉溺谗言中无法看清真相,但赛席璐感觉得到萨维尔不一样。他能看破虚假,挖掘丑陋真相——于是他发现除了自己,世上没有别人可以信赖,然后哀莫大于心死。

  她与萨维尔目光交会,态度平和稳定。看见她身上的金色斗篷,萨维尔微微蹙起眉头,一定暗自思索为什么从来没见过赛席璐。

  赛席璐也审慎考虑如何应对,这男人城府极深,要是多些时间能打听情报就好了。牵扯到这么多条性命,而且每个人都是她珍视关怀的对象,所以一步都不可以踏错。从萨维尔的神情看来,似乎在等着赛席璐先开口,可是赛席璐不知道自己该讲什么好。多亏有贪吃鬼在,小狗忽然挣脱苏菲亚,发疯似的大叫,并且朝着萨维尔冲过去。

  萨维尔的视线从赛席璐转往狗儿,但目光却又彷佛根本没看见牠。这男人思绪太内敛,将内心的门窗牢固地密封,一点缝隙也没有留下。

  吉瑟过去将狗儿抱回来。相比于艾灵顿大夫的灵活捣乱,捉小狗容易多了。她将贪吃鬼交还苏菲亚,公主捂着小狗口鼻,虽然自己语气也很恐惧,但一直叫牠乖乖别吵。

  萨维尔望向苏菲亚,脱口而出的是珞榭语,可见早就知道囚犯身分。他嗓音低沉充满磁性,是个浑然天成的演说家,一开口就能抓住大家的注意力。

  「女孩,为什么卫兵得给妳特别待遇,只因为妳是公主?」

  苏菲亚脸一白,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她是异人,」赛席璐开口:「大人,您应当再清楚不过,是您下令要艾蒂玟将她送来,也是您下令要她破坏珞榭王宫。」

  结果赛席璐察觉萨维尔额上的皱纹深了些,暗忖自己的臆测命中了,原来萨维尔根本不知道艾蒂玟在王宫安置炸弹一事,然而那命令却打着圣人的名义。

  「那她成功了?」萨维尔问话的态度不像是真心在意结果,而是单纯好奇。

  「希望不会。」赛席璐态度真诚。

  「那么,宰祭,妳是哪位?」他神情严肃。「听说妳带了紧急消息要报告。」

  赛席璐淡淡一笑。「只是幌子而已,想必你已经察觉我根本不是宰祭。这件斗篷是在圣多明尼克修道院偷来的,方便我在格拉瑟瑞克岛活动而已。我是珞榭朝臣赛席璐.迪.玛裘林女伯爵,来到此地是为了寻回我国公主,除殿下之外并无其他目的。」

  弥莉瞠目结舌,吉瑟也一脸诧异,苏菲亚脸垮了下来。在她们看来,觉得女爵疯了,竟然大剌剌全部招出来,岂非罔顾所有人安危。

  因为她们不明白。赛席璐听他提问、看他眼神,就能肯定萨维尔早就察觉自己是冒牌货。然而习惯听到谎言的人,碰到对方坦白反而会觉得新鲜,萨维尔就是这样被勾起兴趣。

  「有个本来跟着我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应该是保罗吧……他也是间谍,假扮成修士,还跑去帮妳们的主教长跑腿。妳见过他?」

  赛席璐摇摇头。「主教长和我关系并不良好。」

  「我正式的头衔是纳欧姆,」萨维尔说:「荡舟族语里『圣人』的意思。」

  赛席璐微微屈膝。「而我正式的头衔是女爵,也可以尊称为『阁下』。」

  萨维尔嘴角似笑非笑,深邃双目射出精光。

  「保罗的报告提到苏菲亚公主体质极其敏感,听得见鼓声而导致严重头痛。这是真的吗,女爵阁下?」

  「由殿下亲自回答好了。」赛席璐说。

  「我的身体可以感受到鼓声,纳……纳欧姆,」苏菲亚试着说出荡舟族语。「鼓声在我脑海,也在我心中,那种疼痛就好像遭到火吻。」

  萨维尔要开口时,吉瑟突然上前,很快地比划一番,最后指着自己。他看得茫然。

  「她在干嘛?」

  「纳欧姆,她有事想要说。」弥莉过去站在妹妹旁边。

  「那为什么不出声?」萨维尔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纳欧姆,我妹妹无法说话。」弥莉解释:「她小时候就这样了。不过她是异人,和公主还有我一样。她说她知道公主的头痛是什么缘故。」

  吉瑟又比了手势。

  「她说,逆术力不只造成谬术风暴,也影响对术力敏感的人,造成各种不适。」

  萨维尔掌握到文眼。「逆术!她怎么知道逆术是什么?那是禁止研究的学问。」

  「我们如何得知并不重要。」弥莉说:「重点的是知道这个原理,吉瑟、公主与我就有办法中断风暴。」

  「妳们之前的异人,没有一个办得到。」萨维尔眉心紧蹙。

  「那是因为她们都不明白正逆两种术力之间的关系。」弥莉回答。

  「妳们姐妹是荡舟族。」萨维尔话锋一转。

  「是的。」弥莉骄傲地仰起头。「我是弥莉,我妹妹叫做吉瑟,都是莫派克氏族。」

  「妳们在底下好像还有亲戚。」萨维尔眼睛微闭。「我们当初期待亲人的救援,但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来。」

  吉瑟碰碰自己耳朵再摇头。「他们根本没听见。」

  「他们听见了,」萨维尔语气一冷。「但却希望我们就此沉没,再无音讯。」撂下这话以后他也沉默了。

  弥莉的气愤写在眼睛,但开口之前察觉赛席璐以锐利目光示警,于是赶紧咬嘴唇将话吞回去。

  「我已经去过上界很多次,」过了半晌,萨维尔才又继续说:「我还年轻的时候,就随父亲上去。还记得第一次站在阳光下的感受,什么都看不清楚,眼睛很痛,但我感动得落泪了,想到数百年来不见天日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我想带着同胞回到有光的世界。」

  「为什么要攻击呢?」赛席璐语气柔和,是疑问而不是指控。「何必发动战争?你们大可以采取和平的手段。」

  「女爵,我们会得到什么回应?」萨维尔一脸精明狡狯。「上一次我们心存善念回去,却惨遭屠杀。」

  赛席璐无言以对,转着手上的金戒指。

  「我们施行逆术,」萨维尔说了下去。「我们知道教会不可告人的丑恶真相,无论如何都会损害到妳们主教长和君主的威信,甚至被看做巨大的威胁,结果还是免不了一战。既然如此,我们当然先下手为强。」

  「却是无辜百姓先受害!」弥莉怒目相向。

  「岛屿坠落的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去?」萨维尔低吼。

  赛席璐立刻介入调停。「纳欧姆,你的理想是带领子民回去有光的世界,但如今有个严重问题,那就是即使你战胜我们,结果却也摧毁了阳光。几百年前,逆术兵器轰炸格拉瑟瑞克岛,结果导致黑暗时代。你们鼓声不停,也会带来同样恶果。」

  谈到战争,萨维尔慷慨激昂。话题转换,他又回复之前的神态,视线飘向窗外。下界的早晨阴雨连绵。

  「你已经知道了。」赛席璐恍然大悟。

  「还年轻的时候,我将希望寄托于鼓。」萨维尔声音变得细微,不知是回答、抑或自言自语。「我们兄弟很早就见识了血术祭仪,我弟弟着迷其中,我却对血腥和哀嚎感到畏惧。我父亲说祭品都是自愿的,并且引以为傲。」

  他抬起头,眼神惘然。「后来我仔细听过他们的惨叫,发觉父亲说谎。」

  「那就住手呀。」弥莉开口。

  「不行。因为我身为『萨维尔』。」他望向赛席璐,彷佛认为她能够理解。

  赛席璐摇摇头。即使她懂,仍旧想听听萨维尔自己怎么说。

  「我代表的是至今为止每一世萨维尔。我们的梦想就是复仇,让放任我们在黑暗中自生自灭的上界付出代价。有时候,我感觉得到祖先们的手,」他轻声诉说:「他们推着我,催促我向前。这就是他们的梦,也是我所有子民的梦。」

  他声音又冰冷起来。「我绝对不会放弃。」

  看在赛席璐眼中真是讽刺极了——主教长蒙丹应该是萨维尔不共戴天的仇家,但两人性格竟是如此肖似,背负着一代又一代前人累积的重担。他们为理念不遗余力,却亲手毁灭自己原本最想保护的事物。

  「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萨维尔像是从冥思中回过神,忽然带开话题。「妳们几个异人明天再去施法。」

  弥莉朝赛席璐露出忧虑神情。只有一天,太赶了,无论是阻止风暴,还是弥莉的逃脱行动都来不及完成。

  「我们才刚到,」赛席璐说:「身心都很疲惫,公主的病情也加重——」

  「就明天。」萨维尔语气锐利,已经转身要走。「女爵,和妳一起来的男人,那个跛脚的卫侍,他人在哪里?」

  赛席璐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是他顶头上司被我骗了,以为我真是个宰祭,才排他护送我过来。任务结束,他当然就走了。」

  萨维尔瞪着她几秒钟之后才又走向门口,轻敲之后告诉卫兵准备离去。门打开,他跨过门槛时转头瞥了赛席璐一眼,眼神深邃茫然,似乎自己也不明白怎会透露这么多心事。

  即使他自己不懂,女爵却很清楚。

  「我们都不自由。」她喃喃道。

  萨维尔没有回应。守卫关上门,没有人讲话。

  「真是奇怪的人,」弥莉先打破沉默。「和预期的不大一样。」

  「我不太明白,」苏菲亚也说:「他和我父王一样是君主,如果想要停止杀戮,下令就好了。『我身为萨维尔』,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君主,可是是个被逼至绝境的君主,」赛席璐解释:「这个国家即将崩溃,他知道自己失去人民信任,只好发动战争,希望就算臣民不相信自己,也愿意继续追随历代萨维尔的梦想。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合理化所有暴行。不过走投无路的人,也是最难对付的人。」

  她转头看着巴纳比。

  「我很担心柯诺爵士。萨维尔恐怕已经猜到既然我不是宰祭,他一定也不是卫侍,所以会派人追捕。这该怎么办才好,你和叛军那边是否能提供庇护?」

  巴纳比摇摇头,也是一脸沮丧。「短时间藏匿或许可以,但他留在下界就不会真正安全。还是随弥莉小姐一起乘船回去珞榭才好。」

  「我可还没船可上,」弥莉只好提醒大家。「派崔克能在明天之前弄到?」

  「不行也得行了。」巴纳比说。

  「我觉得自己好天真。」苏菲亚忽然脸红。「要怎么用法术停止风暴?我根本没用过法术。」

  吉瑟和巴纳比张大眼睛,一时语塞。

  「是真的吗,女爵阁下?」弥莉讶异地问:「公主殿下根本没学过操作术力?」

  「很遗憾这是事实。」赛席璐回答:「虽说殿下随我研读过法术史,我也指导过术式概略,但毕竟她贵为公主,从事这种劳务给人看见并不好。」

  「母后还说会吓跑想娶我的人。」苏菲亚跑到女爵身边抱着她,头枕在赛席璐肩膀。「我不要嫁人。能回家的话,我再也不要出来了。」

  赛席璐轻拍着安慰。弥莉以荡舟族语嘀咕一阵,手往红色卷发搔了搔。

  「这下子怎么办?」弥莉问:「吉瑟与苏菲亚总得想办法缓和风暴,即便一下子也好,不然萨维尔就会将她们都交给血术士献祭了。更何况我们需要她们来分散守卫的注意,否则也逃不出去。」

  「除非……」赛席璐琢磨着。

  「除非什么呢,阁下?」弥莉问。

  「除非反过来,藉由妳脱逃这件事情,为苏菲亚和吉瑟引开下界人的注意力。」赛席璐回答。

  她说明新的计划,弥莉听完也同意。

  「感觉可行,」她望向吉瑟。「只不过我反而没那么肯定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

  吉瑟明白姐姐的意思,双手动来动去,因为情绪激动所以比得很乱。

  结果是巴纳比帮忙翻译。「吉瑟的意思是叫妳别担心。她知道那个法术怎么做,也可以指导苏菲亚。」

  「只是她得从头学起,」弥莉不免顾虑。

  巴纳比笑着安抚。「即使殿下说她从未施展法术,我却认为其实一定有过,只是她自己也不知情,否则不会远在王宫还听见鼓声,又能够与吉瑟心意相通。」

  弥莉仍旧不放心。「吉瑟,妳上次停止风暴救了翻云号时还说不懂那是怎么回事。既然自己也不懂,要怎么教会苏菲亚呢?」

  吉瑟笑了,不过看见姐姐凝重的表情又敛起笑意。

  「我现在懂了啊。」她比着手语说。

  吉瑟张开双手仰起脸蛋,笑容极其甜美,彷佛看见这牢房外面很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空气中浮现出蓝色光点,她身子旋转,如孩子在雨中嬉戏。弥莉还是不了解,可是她一直都不真正明白妹妹的心思,只是已经懂得信任妹妹。

  「好吧,看样子妳巴不得摆脱自己的姐姐。」弥莉说是这么说,嘴角却是上扬的。「巴纳比弟兄,帮我转告派崔克,明天之前一定要备妥船只。同时也通知柯诺爵士,要是情况允许,就过来和我会合。」

  吉瑟拍了拍手,与苏菲亚一起坐下,透过手语和心灵感应互相沟通得很顺利。弥莉在一旁看着,心里着实骄傲欣慰。巴纳比先告辞,他得赶快去协助派崔克为明日种种做好准备。

  「修士,我送你到门口。」赛席璐说:「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与柯诺爵士有关。」

  「好的,女爵阁下。」

  「有件事情希望你可以代我完成。」

  「我会尽力而为。」巴纳比说。

  「柯诺爵士恐怕会罔顾自身安危,坚持要留在下界保护我。我想请你说服他与弥莉小姐一起离开。就告诉他说:在我看来,他肩负更重大的责任。」

  巴纳比露出迟疑神情。「阁下,柯诺爵士和安德爵士一样是骑卫,我猜想他会认为保护您是上帝交派的任务,我要说动他是非常困难的。」

  「弟兄,你必须办到。柯诺爵士已经有了萨维尔的军力、兵器和配置等关键情报,这些消息必须有人传达给斯帝芬诺。」

  「柯诺爵士应该还蛮理智的。」出去之前巴纳比说:「我会将您的话带到。上帝会保佑大家。」

  敲门以后,守卫让他出去。赛席璐听见笑声回头一看,吉瑟与苏菲亚玩起翻花绳的游戏,于是好奇地过去观察。

  「还以为她们开始学法术了?」她问弥莉。

  「阁下,她们确实正在学,」弥莉回答:「您仔细看。」

  吉瑟将一条丝线结成圈,以两手拇指和小指撑开,一手中指探进去、另一手中指勾着丝线再兜出一个圈。她放慢动作缓缓将丝线结成「摇篮」的形状,过程中口里轻声唱着歌。

  苏菲亚看得很入迷。

  「那我该做什么?」她问。

  「手指放在这儿,还有这儿……接着掐紧,这样妳就可以将完成的形状从吉瑟手上接过去。」弥莉解释。

  苏菲亚照她的指示,小心地钩住了「摇篮」挪到自己手上,然后开心地笑了。

  「殿下,」弥莉继续说:「请您练习将这个形状当成术构看待。」

  吉瑟再度唱起歌,摇篮渐渐冒出淡蓝色光辉。苏菲亚看得出神,吉瑟将摇篮接回去,改造出一张很精致的网子。她对公主点点头,更大声地吟唱,还示意苏菲亚也跟着唱。歌词内容是狗儿追猫、猫追鸟、鸟追老鼠的故事。

  「好像在说你哦,贪吃鬼。」苏菲亚笑了笑,也开始唱歌。

  吉瑟将丝线松开,但是蓝色光网仍缠在她双手间的空气中。苏菲亚战战兢兢地伸手触碰,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操作时惊呼一声。蓝光越来越明亮耀眼。

  如网子的术构不仅炫目,还越来越大。贪吃鬼躲在一边偷看,头晃来晃去。

  鼓声却在此刻传来。

  起初鼓音迟滞且不规则,渐渐地鼓手抓到节拍,然后圣殿那头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

  苏菲亚凄厉惨叫,身子蜷曲,双手抱头不断哀嚎。吉瑟解除术构,蓝光散开,贪吃鬼低吠起来。

  弥莉跑到公主身边。「殿下,该怎么帮妳?巴纳比弟兄都怎么治疗?」

  「药!」苏菲亚呻吟道,手在枕头底下乱摸一通,拿出软木栓塞住的一个小玻璃瓶,不过颤抖得很厉害,无法自己打开。

  吉瑟接过瓶子,打开之后嗅了嗅,立刻鼻子一皱递给姐姐。

  「鸦片酊,」弥莉一闻到那种苦味就明白了。「就是掺了鸦片的酒。巴纳比弟兄不可能给妳这种处方。」

  苏菲亚神情痛苦,低头不语。

  「一定是艾蒂玟,」赛席璐见状了然于心。「她假意称作是帮忙,其实下药控制殿下。」

  弥莉听了马上把药水全倒进秽物桶。

  鼓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随之而来的沉默似乎更令人难熬。赛席璐听见雨滴打在牢房屋顶,还有远方的闷雷,另一场风暴即将来袭。

  吉瑟又唱歌,苏菲亚表情缓和,似乎没那么痛了。她原本就喜爱音乐,赛席璐也猛然想起以前两个人的双手连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那样宁静祥和的日子。

  苏菲亚的歌声很柔很细。贪吃鬼就不怎么有音乐素养了,居然鬼叫起来,但公主听了呵呵笑。吉瑟忽然跳起来,朝苏菲亚伸出手,两个人在牢房内转圈、舞蹈,贪吃鬼兴奋地又叫又追。

  弥莉和赛席璐站在一块看着她们跳舞。两人双手紧握,不停地旋转脚跟,直到头都晕了。

  「要我自己逃走,还真是有点放不下心。」弥莉感叹。

  「我明白。」赛席璐说。

  「要是我失败了怎么办?被捉到,或者被杀死?那么吉瑟该怎么办?」

  「我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照顾。」赛席璐说:「不过,别怀疑自己,弥莉。妳有勇气也有智慧,我终于懂了为什么斯帝芬诺会爱上妳。」

  弥莉听了满脸通红、瞪大眼睛。

  「他……他是这么说的吗,阁下?」

  「我那儿子才不跟我说心事。」赛席璐回答:「可是做母亲的当然能看出来。」

  弥莉镇定下来,红晕褪去。「阁下,您别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不过是个荡舟族,而斯帝芬诺的父母可是骑士和女伯爵,我不会妄想与他结婚。」

  赛席璐伸手拂去散在弥莉脸颊的红发,接着轻轻留下一个吻。

  「但我觉得能有妳这样的媳妇很光彩,也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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