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大师”与身旁的老侍从相比显得更加年迈，不过气定神闲，一看就和他的剑很配。小男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眼神，一对灰眸让人浑身不自在。男孩故作镇定，强迫自己抬头挺胸，与大师四目相交。大师和侍从对他品头论足，男孩双手紧抓着帽子，一言不发。
男孩原以为闻名遐迩的“铁堂”是座宏伟的堡垒，没料想竟只是在空荡的“大漠”上盖的一堆房子。黑色的石墙石瓦，单调至极的装潢：一穷二白的墙壁、木地板与天花板，有栏杆没玻璃的窗户任凭冷风吹进吹出。屋内家具包括两张大椅子、一张桌子、一架书，还有个干干净净、看上去从没生过火的壁炉。这地方比监狱还糟！大师的房间尚且如此，下面的人能住得多好呢？
“这小子坏透了！不受教！就算是阁下您也不大可能感化他。”小男孩当了十四年的孽种，从出生到上星期想离家出走结果被毒打一顿，侍从把他的大事小事一件不漏、巨细靡遗地说给大师听。就算卖畜生也没这么刻薄吧，话给说绝了，谁还敢收他？大概只好乖乖返回汀波郡。唉！
大师将酒一饮而尽，高脚杯往桌上一搁，开口道：“请先出去，让我跟这小子聊聊。”
男孩看着那侍从起身，深深鞠一躬步出门外，心里忐忑不安。干吗来这一段？干吗不直接把我们赶走？
镶铁边的房门在身后关上，椅子空了出来，但大师没叫他坐下，男孩只好迎上那对令人不舒坦的灰眸，捺着性子不乱动、不烦躁，连口水都不吞咽。过了好几分钟，大师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偷那匹小马？”
“那是我的马，我妈她……以前留给我的。”
大师冷笑一声，“那匹马才多高？你用两条腿走路还快些吧？”
男孩耸耸肩，“如果走路，一定会被捉住，骑马也许能骗得过猎犬。”
“有点道理。”大师倒也同意。他左手探进上衣拿出一个袋子，里头叮当作响。又想玩什么把戏？
“这钱可不会给你，我要拿回来的。把帽子放在桌上吧！”
男孩有点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回到刚刚站的地方去……接着！”
男孩接住了硬币。接得真不赖！
“把硬币丢进帽子里看看？对，就是这样。准备好了没？”大师又掷出一枚硬币。男孩同样接住后丢进帽子里。接下来一枚比较偏；然后又一枚比较高，男孩得跳起来才接得到；可另外一枚接踵而至，他得同时丢同时接……顷刻间，男孩已经一心四用，两只手边接边丢。
大师终于收手，男孩也刚好将最后一枚硬币扔进帽中。
“做得很好，非常好。”
“谢谢阁下称赞。”的确不错，但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叫我‘大师’吧。你祖父说你手脚灵活，看来所言不虚，不过我想有些事他没说出真相，但大概也不是故意瞒我，你说对吧？好了，从实招来。”
男孩忍着不舔嘴唇，心想自己到底是被当成了坏小孩还是笨小孩？这老头子不知用了什么咒语来侦测谎言……这实在太蠢了！
“那个女孩的事……不是我干的，大师。”
老人点点头，“看你的样子我心里就有谱了。别的小事无所谓，但对女子施暴则另当别论。只是，你什么都不说，甘愿接受处罚，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笨！“那人是农奴之子，被捉住的话肯定要被吊死。何况那女孩虽吓坏了，但并没有真的怎么样。”
“如果下次他真的强暴了人该怎么办？算不算你的错？”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大——”
“回答我的问题。”
男孩想了一会儿，“算。”
“那你对自己的决定后悔吗？”
“不后悔，大师。”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他不是坏人，大师。”
“你对自己的判断颇有信心。那好，自己做决定吧！无论是我还是你祖父都不能帮你选择，你要自己拿主意。想留在铁堂，我会接受；如果不想，我就告诉你祖父说我拒绝。只是你得知道，这里的生活跟外面截然不同，任何命令都必须彻底服从。日子很苦，而且大家会刻意刁难你——软弱的人可上不了大场面。开头几个星期你连名字都不会有，大家会‘小子’、‘小子’地叫你，卑微到极点。想走的话随时都行——撑不下去的人很多。只不过，一旦离开，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再过问，你只能身无分文地走出大门，而且一辈子不能回来。”
大师继续说道：“不过，要是撑得下去，便可以得到一个受人敬重的职位，还可能会进宫服务。你会成为千锤百炼的精英、世上最厉害的高手之一。但你依旧要过彻底服从的生活，服侍你的国王，或者他给你指派的主人，命令的内容不容你置喙。事实上，如果你点头，这就是你最后一个出于自由意志的决定了。”
其实也是第一个吧？男孩根本没想过有人会让他自己做决定。
大师接着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新的名字由谁帮我取？”
“你自己。通常会继承过去的御剑士名号，有时候也能用其他名字。”
比想象的好多了。一旦离开这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像个人样，他家没钱又没地位，况且他还是个私生子；与之相比，留在铁堂当个“小子”似乎不会糟到哪儿去。与其去某个工匠或商人身边见习，一辈子出不了头，不如撑过这段当“小子”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
“我想留下来，大师。”
“别操之过急，很多事你还不清楚。你可以问我，也可以自己想一想。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不用了，大师，我要留下来。”
“这样子草草决定，显得你很愚蠢。”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大师。”
大师那对凶恶的眼睛眯了起来，“如果你已经是候补骑士，说出这种话就叫做傲慢无礼。”
面对这种问题，唯一安全的答案便是——“我明白，大师。”
老人点点头，“好，你可以留下。小子，出去叫外面那个人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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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原以为闻名遐迩的“铁堂”是座宏伟的堡垒，没料想竟只是在空荡的“大漠”上盖的一堆房子。黑色的石墙石瓦，单调至极的装潢：一穷二白的墙壁、木地板与天花板，有栏杆没玻璃的窗户任凭冷风吹进吹出。屋内家具包括两张大椅子、一张桌子、一架书，还有个干干净净、看上去从没生过火的壁炉。这地方比监狱还糟！大师的房间尚且如此，下面的人能住得多好呢？
“这小子坏透了！不受教！就算是阁下您也不大可能感化他。”小男孩当了十四年的孽种，从出生到上星期想离家出走结果被毒打一顿，侍从把他的大事小事一件不漏、巨细靡遗地说给大师听。就算卖畜生也没这么刻薄吧，话给说绝了，谁还敢收他？大概只好乖乖返回汀波郡。唉！
大师将酒一饮而尽，高脚杯往桌上一搁，开口道：“请先出去，让我跟这小子聊聊。”
男孩看着那侍从起身，深深鞠一躬步出门外，心里忐忑不安。干吗来这一段？干吗不直接把我们赶走？
镶铁边的房门在身后关上，椅子空了出来，但大师没叫他坐下，男孩只好迎上那对令人不舒坦的灰眸，捺着性子不乱动、不烦躁，连口水都不吞咽。过了好几分钟，大师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偷那匹小马？”
“那是我的马，我妈她……以前留给我的。”
大师冷笑一声，“那匹马才多高？你用两条腿走路还快些吧？”
男孩耸耸肩，“如果走路，一定会被捉住，骑马也许能骗得过猎犬。”
“有点道理。”大师倒也同意。他左手探进上衣拿出一个袋子，里头叮当作响。又想玩什么把戏？
“这钱可不会给你，我要拿回来的。把帽子放在桌上吧！”
男孩有点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回到刚刚站的地方去……接着！”
男孩接住了硬币。接得真不赖！
“把硬币丢进帽子里看看？对，就是这样。准备好了没？”大师又掷出一枚硬币。男孩同样接住后丢进帽子里。接下来一枚比较偏；然后又一枚比较高，男孩得跳起来才接得到；可另外一枚接踵而至，他得同时丢同时接……顷刻间，男孩已经一心四用，两只手边接边丢。
大师终于收手，男孩也刚好将最后一枚硬币扔进帽中。
“做得很好，非常好。”
“谢谢阁下称赞。”的确不错，但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叫我‘大师’吧。你祖父说你手脚灵活，看来所言不虚，不过我想有些事他没说出真相，但大概也不是故意瞒我，你说对吧？好了，从实招来。”
男孩忍着不舔嘴唇，心想自己到底是被当成了坏小孩还是笨小孩？这老头子不知用了什么咒语来侦测谎言……这实在太蠢了！
“那个女孩的事……不是我干的，大师。”
老人点点头，“看你的样子我心里就有谱了。别的小事无所谓，但对女子施暴则另当别论。只是，你什么都不说，甘愿接受处罚，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笨！“那人是农奴之子，被捉住的话肯定要被吊死。何况那女孩虽吓坏了，但并没有真的怎么样。”
“如果下次他真的强暴了人该怎么办？算不算你的错？”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大——”
“回答我的问题。”
男孩想了一会儿，“算。”
“那你对自己的决定后悔吗？”
“不后悔，大师。”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他不是坏人，大师。”
“你对自己的判断颇有信心。那好，自己做决定吧！无论是我还是你祖父都不能帮你选择，你要自己拿主意。想留在铁堂，我会接受；如果不想，我就告诉你祖父说我拒绝。只是你得知道，这里的生活跟外面截然不同，任何命令都必须彻底服从。日子很苦，而且大家会刻意刁难你——软弱的人可上不了大场面。开头几个星期你连名字都不会有，大家会‘小子’、‘小子’地叫你，卑微到极点。想走的话随时都行——撑不下去的人很多。只不过，一旦离开，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再过问，你只能身无分文地走出大门，而且一辈子不能回来。”
大师继续说道：“不过，要是撑得下去，便可以得到一个受人敬重的职位，还可能会进宫服务。你会成为千锤百炼的精英、世上最厉害的高手之一。但你依旧要过彻底服从的生活，服侍你的国王，或者他给你指派的主人，命令的内容不容你置喙。事实上，如果你点头，这就是你最后一个出于自由意志的决定了。”
其实也是第一个吧？男孩根本没想过有人会让他自己做决定。
大师接着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新的名字由谁帮我取？”
“你自己。通常会继承过去的御剑士名号，有时候也能用其他名字。”
比想象的好多了。一旦离开这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像个人样，他家没钱又没地位，况且他还是个私生子；与之相比，留在铁堂当个“小子”似乎不会糟到哪儿去。与其去某个工匠或商人身边见习，一辈子出不了头，不如撑过这段当“小子”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
“我想留下来，大师。”
“别操之过急，很多事你还不清楚。你可以问我，也可以自己想一想。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不用了，大师，我要留下来。”
“这样子草草决定，显得你很愚蠢。”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大师。”
大师那对凶恶的眼睛眯了起来，“如果你已经是候补骑士，说出这种话就叫做傲慢无礼。”
面对这种问题，唯一安全的答案便是——“我明白，大师。”
老人点点头，“好，你可以留下。小子，出去叫外面那个人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