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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影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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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内薇拉很讨厌父亲带沙鲁姆回家。她和母亲忙着做饭招待,父亲却是对她们又骂又打,刻意在醉酒吵闹、拿泥骰子玩沙拉克的客人面前做样子。在苏利换上黑袍之前,父亲完全禁止他做任何事情。“你是一名战士,我的儿子,不是卡菲特和女人!”

  小时候,那些男人完全忽略英内薇拉,只是盯着蔓娃看,但是当她开始出现美女雏形后,有些沙鲁姆的目光就开始转到她的身上。其中一名沙鲁姆,名叫山姆的恶心男人,甚至对她动手动脚。

  尽管没有煮饭或端菜的义务,苏利还是尽力在场保护她的安全。往往在山姆的手才刚抓到英内薇拉身上时,苏利已经一膝盖顶在对方的胯下,同时一拳打断对方的鼻梁。

  卡萨德哈哈大笑,嘲笑山姆,赞扬自己的儿子,但他一眼都没看英内薇拉,不管她有没有受委屈。更糟糕的是,之后他还是继续邀请山姆来他们家,完全不阻止他色眯眯的目光。英内薇拉知道那个沙鲁姆只是在等待苏利分身乏术的时机。

  服侍父亲和十几个醉醺醺的沙鲁姆令英内薇拉害怕,但那永远无法和服侍达玛丁饮用月盈茶的仪式相提并论。

  餐厅中的厚地毯上摆了半圈绒布枕头。坎莉娃坐在中间,梅兰立刻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她就像是一缕青烟,立刻出去倒茶,然后迅速消失。

  “魁娃,坐我右边。”坎莉娃下令,比向右边的枕头。“法娃,我左边。”

  魁娃遵命坐下,法娃也一样。法娃年纪很大,看起来比坎莉娃还老。阿莎薇和另一名奈达玛丁走上前来倒茶。

  坎莉娃举起茶杯,三个女人同时喝茶。接着坎莉娃指示另外两名艾弗伦之妻入座,一边一个。有人帮她们倒茶,五个女人一起喝茶。

  那壶茶倒到接下两个女人时已经不算太热了,轮到之后的两人时只剩一点余温。当最后两名艾弗伦之妻入座时,茶已经有些微微发凉了。

  食物也以同样的顺序端出来,坎莉娃身为最宠信的达玛丁可以吃到最好的肉,虽然所有达玛丁的食物比英内薇拉一辈子见过的美味还多。食物的香气刺激又疲又饿的她头昏眼花。

  整套仪式结束后,达玛丁终于放松下来,开始亲切地聊天。她们英俊的宫人仆役负责煮饭和上菜,但是直接服侍达玛丁吃喝的还是艾弗伦的未婚妻。

  英内薇拉面前的达玛丁喝完了茶,将空杯放在桌子前。见英内薇拉没有立刻倒茶,达玛丁立即转过头来,扬起一边眉毛示意。英内薇拉连忙捧着茶壶上前倒茶,结果却洒了一滴在桌上。坐在另对面的达玛丁看着那滴茶水,冲她轻蔑地冷哼一声。

  回到原位时,梅兰狠狠掐了她一下。英内薇拉尽力咬紧牙关忍住没有叫出声来。“笨蛋。”女孩低声训斥道。“我们会遭到狠狠惩罚的。再敢洒出来一滴,我们就直接在下次洗澡的时候把你压到水里,送你去见艾弗伦。”

  尽管在如此私密的场合,达玛丁还是系着面纱,用两根光滑的筷子将食物夹到嘴里。英内薇拉偶尔会瞥见她们的嘴巴或鼻子,然后立刻移开目光。那种感觉比看到卡萨德在一堆篓子上强暴母亲蔓娃还要恶心。

  达玛丁用完晚餐后,艾弗伦的未婚妻就在厨房吃剩下的饭菜。梅兰和其他女孩会把英内薇拉推开让她排到最后面,轮到她时就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她勉强在锅旁刮下不到一碗饭菜,将就着吃。不止如此,其他女孩还是会聚成一圈,故意排挤她。她只能独自用餐,日落时就在魁娃赶她们回地窖时麻木地跟在大家身后回去。

  奈达玛丁们睡在一间大寝室里,依赖天花板上的魔印光芒来照明。英内薇拉一脸好奇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各种魔印符号。

  “你很快就会开始学习魔印。”魁娃注意到她那充满好奇的目光时说道。“梅兰,你的床在哪边?”

  寝室中央整整齐齐地摆了几排帆布床。梅兰指向离门口稍远的一个角落。

  魁娃点头。“那张床是谁睡的?”他指向紧挨着梅兰床铺的一张。

  “阿莎薇。”梅兰说。阿莎薇快步上前。

  魁娃嘟哝一声。“你的枕边姐妹得换一张床睡了。接下来十二个月里,英内薇拉将会睡在你身边,以便于她随时聆听你的指导。”

  梅兰在阿莎薇开始收拾东西——大部分都是书籍和书写工具——时,发出几乎细不可闻的愤愤懑的抗议声。她在英内薇拉走过时瞪了她一眼,目光比刀还锋利。

  “魔印光熄灭前,你们可以自由活动,熄灭后就按时就寝。”魁娃说完离开寝室。

  英内薇拉一言不发,静静等待其他女孩来欺负自己,但她们再度冷落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将她排撂在一边。英内薇拉只是默默爬上自己的床,拿出《伊弗佳丁》开始细心研读。

  魔光在几个小时后才熄灭,但那本厚书她才看了一点开头而已。她将缎带夹在书页里,沉沉睡去。

  英内薇拉醒来时发现黑暗中有人影在她床边走动。她的双眼已经习惯黑暗,但还是只能看出一条人影轻手轻脚地移动。她一时之间忘了呼吸,接着回过神来,开始平缓呼吸,假装沉睡。她假装发出轻微的鼾声,就像母亲那样。

  除了《伊弗佳丁》圣典和霍拉袋外,英内薇拉没有任何多余的私人物品,没有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但在这个睡满鄙视自己的女孩的黑屋子内,武器没有什么用。她们能在黑暗中像杀一只老鼠一样灭了自己,然后装作谁也不知情吗?她紧张得想要逃跑。但是根本无处可逃,就算自己能在黑暗中找到房门,门也已经从外侧闩上了。

  但是那条人影越过她,挤到梅兰的床上。她听见了毛毯掀开的声音。

  “我想她有可能听见我上了你的床。”阿莎薇低声说道。

  一段沉默过后。“她睡了,我听见她的鼾声。”梅兰说。“再说,谁管那把烂骰子怎么想?”

  英内薇拉躺在床上,一边有规律地打着鼾,一边听着梅兰的床上传来亲吻和情话的声音。她没有问过别的女孩,从没想过这种事,但她还是羡慕她们——英内薇拉从来不曾如此寂寞。英内薇拉醒来时,完全是被踢在身体一侧的剧痛弄醒的。她大叫一声,一把坐起身来,只见梅兰抬腿准备再度踢一脚。“赶紧起床,烂骰子。”

  英内薇拉醒来时,魔印已经再次亮起,大多数女孩开始绑拜多布。英内薇拉感觉有些尿急,快步冲向围着布帘的茅厕,但梅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想尿尿的话,你就该早点起来。达玛丁随时都会进来,如果她出现时,发现你还没绑好拜多布,你将会发现你受到的惩罚将会比尿急更不堪忍受。”

  英内薇拉被吓得脸色煞白,使劲憋住,不敢再去想尿尿的事,一把扑向干净的丝布。其他女孩很是妒忌地看着她比自己更熟练地绑好了拜多布。

  阿莎薇朝英内薇拉的脚边吐口水。“一个编篓匠的女儿擅长于绑拜多布并不能证明她有多聪明。”

  英内薇拉绑好拜多布一会儿,宿舍沉重的房门被打开了,魁娃出现在了门外。身穿拜多布的女孩们赶紧排成一队,英内薇拉也跟着她们走出这间地窖似的宿舍,来到地底宫殿里的另一间大厅里。

  “我们每天都必须从练习沙鲁沙克开始。”梅兰吩咐道。“闭上你的嘴,按照达玛丁示范的动作练习。”

  英内薇拉点点头,跟着其他女孩列队站好,每人前后左右间隔两步距离。魁娃大步走到大厅前方的一个小高台上,伸手解开身上的丝袍。丝袍像牛奶一样轻轻地滑落下来去,她赤身裸体地站在列队的女孩之前,身上只剩下遮着脸的面纱和头巾。

  紧接着,她开始慢慢做一系列运动前的类似伸展身体的准备动作。其他女孩跟着她的节奏照做。英内薇拉也一边拼命记住各种动作,一边手忙脚乱地模仿。很快魁娃结实的肌肉上的光滑皮肤泛起一层汗水与香油的光泽。英内薇拉纳闷这么缓慢的动作怎么能让她流汗流到好像在中午的太阳底下奔跑一样。

  她那些动作缓慢而精确,跟苏利那种大开大合的充满力量的招式大不相同。但尽管看起来缓慢,那些招式却比苏利学习的动作都要复杂许多。英内薇拉模仿着一个个将人体柔韧的身体弯曲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姿势,并且保持这些姿势很长一段时间。从未专门锻炼过的肌肉酸痛无比,她累得满头大汗,心跳加速,气喘吁吁。仿佛不管怎样猛力吸气都不够用一样,关键的是她担心自己会憋不住想尿尿的冲动。

  魁娃以左脚站立,上身前俯,整个身体与地面垂直,双手成抱球状抱紧左脚跟。她的右脚向上伸起,往后弯曲,脚趾几乎触碰到臀部。

  “保持这个姿势。”魁娃恢复站立姿势后说道,一边走下高台,其他女孩咬牙保持着这个高难度的姿势。

  “站直了。”达玛丁喊道。英内薇拉立刻起身,魁娃一手贴着她赤裸的胸口,另一手按在她肩膀的脖子后。“用鼻孔吸气,深吸一口,慢慢纳入腹部丹田。”她双手一挤压,英内薇拉得在压力下吸气撑开胸部。

  达玛丁嘀咕一声。“吐气要细匀深长。”她在英内薇拉以稳定的速度吐气时继续用力施压。

  “再来一次。”魁娃说。“呼吸就是根本,只要控制呼吸,你就能控制自我的一切。只要能控制自我,你们将立于不败之地,不会感到饥饿或痛楚,不会感到爱与恨,没有恐惧,没有焦虑——活着即呼吸。”

  严格按照达玛丁的教导练习,英内薇拉刚才剧烈发抖的身子已经开始平静下来。在她从鼻孔把气息吸到下腹然后又慢慢细匀深长地吐出的时候,尿急和饥饿、疼痛、疲倦……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的女孩开始摇晃,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

  “跟随我的节奏,慢慢来。”魁娃说,持续施压,开始以缓慢的节奏呼吸,英内薇拉调整自己呼吸的节奏。“呼吸不但能够净化你的心灵,还能磨炼意志,增强内力,直到身心气合而为一。”当两人呼吸的节奏完全同步后,达玛丁慢慢放开双手,赞赏地抓起英内薇拉的两只手臂,高高举过头上。

  “眼镜蛇兜帽——”魁娃说完看向其他女孩。“停。”

  女孩们纷纷以各种艰难的姿势站起来,像上伸展双手,大厅里响起一连串长长的吐气声。

  “这些是沙鲁金。”魁娃一边说,一边手把手指导英内薇拉练习接下来的几个动作,还轻声纠正她的姿势。“秃鹰喙,豺狼跃……”

  她让英内薇拉身体前倾,右腿往后抬起呈现即将跌倒的蝎子摆尾姿势。“蝎子尾。”达玛丁左脚踏在英内薇拉的左脚上,帮她固定住下盘,稳住身形,接着以右脚钩住英内薇拉的右脚踝,抬起她的腿,指导她伸手抓住后退,然后将它越拉越高,接着把英内薇拉的腰腹弯到极限。疼得她大口喘息,摇摇欲坠。

  “像刚才那样呼吸。”魁娃说。“把自己想象成棕榈树,呼吸就是风。利用它的心力引领你保持身体的平衡,这样才能行云流水地从一个动作转换到下一个动作。”

  英内薇拉慢慢调节呼吸节奏和动作,发现这种呼吸方法太神奇了。魁娃察觉她已经心领神会了,脸不红气不喘,身体也柔韧到极致,欣慰地点了点头,回到高台上。

  课程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英内薇拉在动作过渡时还是会左摇右晃,甚至差点摔倒;尽管关节被掰得异常疼痛,但她尽力调节呼吸……终于,魁娃结束了这一课程,伸手去拿高台旁边盒子里的东西,英内薇拉也松了口气。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过后,魁娃取出四个铜钹,分别绑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上。

  她点了点头,梅兰上前拿起盒子,取出她自己的铜钹,然后传给下一个人。所有的女孩都拿了一副铜钹,然后立刻回到原位,等待魁娃开始下一阶段的课程。

  魁娃侧身面对大家,双手高举,准备好铜钹。她一脚跨在身前,另一脚微微弯曲。

  其他女孩摆出同样的姿势,英内薇拉尽量模仿。“膝盖微曲。”魁娃说。“重心放在前脚掌。”

  当英内薇拉调整好动作,找到平衡后,达玛丁敲钹四下,臀部随着钹音如同水蛇般扭动起来。

  “一起做。”她说着重复这个动作。其他女孩动作精准地模仿,但英内薇拉发现这个动作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简单。

  “再来一次,”魁娃说。“看仔细了。”

  她再度敲拔扭臀。英内薇拉还是看不明白。一开始她想不透该如何摆臀,接着铜钹又跟不上其他人。同时完成两个动作似乎太有挑战性。

  魁娃一再指导这个动作。英内薇拉感觉得出其他女孩脸上冷漠的嘲笑,但除了不断重复,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灵感和顿悟。

  直到让魁娃满意了。她哼了一声,开始持续敲钹,同时配合节奏摆臀。英内薇拉融入节奏之中,很快就习惯了这个动作。她发现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但接着达玛丁开始移动,体态优雅地在高台上绕圈,完全没有停下,敲钹或摆臀时,那景象十分美丽,令人心神荡漾。英内薇拉开始模仿她,结果却一脚不慎踩到梅兰脚上,两人摔到一堆。

  “你个笨蛋!”梅兰叫道。

  魁娃跳下高台,狠狠甩了梅兰一耳光,手中的铜钹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你的错,梅兰!达玛基丁安排你教导她奈达玛丁之道!你教了她什么?她连眼镜蛇兜帽和摆臀都不会。”

  她用手指点着梅兰的鼻子。“你得学会认真反省。在英内薇拉跟上其他人的进度之前,你不得进入影之殿。”其他女孩被这一处罚惊得同时暗暗吸气,梅兰气愤得只有把愤怒的双眼瞪得圆圆的。

  “再敢用那种不敬的眼光看我,”魁娃说。“我会让你搬去大后宫住,去当沙鲁姆泄欲的玩物。”

  梅兰仍很不服气地偏开目光,深深鞠躬。“是,达玛丁。”

  沙鲁沙克课程结束后,女孩们纷纷赶去厨房排队,由两名年长的宫人给每人舀一勺稀粥。英内薇拉从梅兰和其他女孩眼中看出她们想要把她挤到队伍后面,于是她自动让位。毫无意义的冲突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在学习奈达玛丁之道的期间最明智的道理还是示弱。

  轮到英内薇拉时,粥锅里仅剩下最后一点,不到半碗稀粥。尽管如此,她还是勉强在梅兰走到跟前传话时把粥喝光。

  “天快亮了。”梅兰说。“奈达玛丁会前往大帐,迟到的话我们会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大帐?”英内薇拉问。

  梅兰以一副她是白痴的模样看着她。“沙鲁姆会在拂晓时从大迷宫归来,伤员会被送往大帐接受达玛丁的救治。我们要协助达玛丁。”

  英内薇拉想起昨天在大帐里听到帆布隔壁传来的沙鲁姆伤兵惨叫声,想象自己在那些浑身是血的惨叫男人中帮助达玛丁割开伤口及缝线的情景。她不禁有些头昏眼花,脸颊涨红,刚下咽的半碗稀粥顿时涌出她的喉咙。

  这时,梅兰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稀粥和胆汁恶心的胃酸喷涌而出,喷在石室的地板上。响亮的巴掌声在大厅里回荡,惊得其他所有女孩都抬起头来,但她们的目光仍然那么冷漠。这时,没有达玛丁在场,所有宫人都如石雕般默不吭声。

  “艾弗伦的胡子,给我放精明点!”梅兰叫道。“达玛丁最看重的就是治疗伤患。现在我已经不能进入影之殿了,要是再因为你的软弱让沙鲁姆多流一滴血,达玛丁就会要我付出千倍的代价。”她凑到近处,压低音量。“要是发生这种事,我会狠狠收拾你的。”

  被巴掌打得有些发晕的英内薇拉凝视着她,试着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梅兰没有给她时间清醒,抓起她的手臂,一把拉回地窖。其他女孩们也迅速洗脸洗手,换上白袍,再次排好队。梅兰带头走回地窖门口,和达玛丁会合。接着达玛丁带着她们离开宫殿,穿越地下城,来到卡吉达玛丁大帐的石室,等待达玛从沙利克霍拉的尖塔上吟唱拂晓之歌。

  协助达玛丁治疗伤患就和英内薇拉想象中的一样,既血腥又恐怖。她的耳中充斥着喊骂和惨叫声,一半来自痛到无法拥抱痛楚的沙鲁姆,一半来自训斥她动作太慢的梅兰和达玛丁。

  她在端着一罐以味道比库西酒还刺鼻的液体浸泡的工具时不小心绊了一跤,洒出几滴液体。梅兰在魁娃和另一名达玛丁的面前往英内薇拉的脸上狠狠挥出一拳。两名达玛丁都没出面阻止,她们更关心英内薇拉手上端着的罐子里的工具,将鲜血淋漓的碎片丢到棕榈篓中。

  魁娃扔了两条丝带到梅兰手上。“固定他。”

  梅兰拿起一条丝带,将另一条交给英内薇拉。“动作快点,跟着我做。”她将丝带缠在双拳之间,相隔约莫一条上臂的长度。

  英内薇拉没有时间思索这些指示,只能看着梅兰开始动作,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优雅的手法将丝带缠在战士的手腕上,接着往后拉扯,将他的手臂拉直固定好。他试图抗拒,但梅兰清楚他手臂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于是持续控制住他的手。

  “动手!”她在男人奋力举起另一只手抓她的同时叫道。英内薇拉冲上前去,试图依照梅兰的指示去做。她以丝带缠住沙鲁姆的手腕,但她不像梅兰一样知道该绑何处,如何移动重心。战士反手一拳,以远比梅兰更大的力道打在英内薇拉的身上。

  英内薇拉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魁娃嘶吼一声,挺直两根手指,径直插入男人的背窝。他的手臂顿时抽搐,失去力道,英内薇拉立刻爬起来拉紧丝带,再度固定好他。魁娃不耐烦地瞪了梅兰一眼。梅兰则在她俩固定战士手臂时狠狠地盯着英内薇拉。达玛丁塞了一颗安眠药到伤员的嘴里,只一会儿,他就昏睡过去,不再动弹。艾弗伦之妻开始剪开他的衣服,毫不在意鲜血沾上自己洁净的白袍,以及恶魔伤口处更恶心的脓血。

  “单纯的手术还不行。”一段时间后,魁娃说道。

  “要救活他,就得利用霍拉魔法。”另一名艾弗伦之妻同意道,望向梅兰。“带他去地下石室。”

  梅兰点头,和英内薇拉合力抬起垂挂在手术桌旁的担架。但战士可比两个女孩加起来还重,不过英内薇拉倒是做惯了吃力的活儿,这次她的步伐显得十分稳健。阿莎薇跑在她们的前面拉开暗门。达玛丁带他们步入黑暗。

  阿莎薇等到英内薇拉和梅兰走下阶梯,这才闩上暗门,让他们完全留在黑暗中,直到魁娃拿出发光的恶魔骨,照亮通往一条摆有手术桌的石室的走道。石墙上有一扇铜门,魁娃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那扇门,里面手术台上放了许多看起来像是煤块的焦骨——阿拉盖霍拉。她挑选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在门锁的喀啦声响中关上钢门。

  “抽血器。”魁娃说。

  梅兰取出有管子和脚踏风箱的装置。英内薇拉持续踩动踏板,梅兰则将其中一根管子插入战士的伤口,将血抽入玻璃箱中。

  达玛丁清理伤口边缘,先是擦干血迹,然后刮掉附近的体毛。这么做的同时,阿莎薇准备了刷子和一碗墨水。

  “英内薇拉,这边来。”魁娃叫道。阿莎薇接替她继续踩踏踏板,英内薇拉来到艾弗伦之妻的身旁,尽量避免妨碍她们抢救。

  魁娃没有扭头看她。“首先,绘制吸引魔印,画在伤口北边。”她拿刷子蘸墨,画下陌生的符号。英内薇拉全神贯注,期待看到墨水能发出魔法的光芒,但是没有任何异常现象。“接着,绘制力量、耐力以及鲜血魔印。”她迅速绘印,刷子顺时针方向沿着沙鲁姆的皮肤移动,在四个罗盘方位画下魔印。

  “现在得将魔印连接起来。”魁娃说着,在四个魔印中间的空位增加四个同样的魔印,形成一个规整的八角图形。画完之后,她指示另一名达玛丁,从储藏柜里拿出恶魔骨。骨头接近伤口时,魁娃绘制的魔印立刻绽放出刺眼的魔光。

  “魔印和魔法是两码事。”魁娃说。“但它们会吸收恶魔骨上的魔力,将阿拉盖的魔力转化为艾弗伦的神迹。”

  英内薇拉目瞪口呆地看着沙鲁姆的伤势奇迹般愈合,伤口仿佛双掌并拢捧着的水,慢慢合拢。片刻过后,伤口消失,连疤痕都没留下。新长出的皮肤稍显苍白,未曾接触过阳光或沙漠地带强劲风沙的吹袭,比四周的皮肤更加健康。

  “伟大的艾弗伦啊。”英内薇拉敬畏不已地低声道。“有了这种魔法,就不会再有沙鲁姆死去了。”

  魁娃悲伤地摇摇头。“真如你想的那般美好就好了。有些严重的伤势,就连霍拉魔法也无能为力,而且这种力量得付出代价。”她比向另一名达玛丁手中粉碎的恶魔骨。“治疗魔法是最费力的魔法,不能轻易使用。阿拉盖或许源源不绝,但取得它们的骨头所须付出的人命远比救活的人命还多。我们得谨慎并节约使用这种力量。”

  “切记,还要严加保密。”另一名艾弗伦之妻严肃地补充。“沙鲁姆很不珍惜自己和战友的性命。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拥有这种魔法力量,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最好尽量首先以普通的医术治疗他们。”

  魁娃点头。“我们暂时不会让这个沙鲁姆直接回去,在他完全‘复原’之前得用药让他保持昏迷。”

  “但我们不是需要他在阿拉盖前守护我们吗?”英内薇拉反问。

  梅兰噗嗤大笑出声来。魁娃冷冷瞪了她一眼。“谢谢你自愿把这个战士抬回大帐,并将今天剩下来的时间都花在清洗拜多布上,女孩。”

  梅兰还未来得及收敛的笑容僵住了,不过还是怯怯地点头。“我为我的不敬道歉,母亲。”

  魁娃轻挥手掌,让她离开。“我接受,带阿莎薇一起去。”

  英内薇拉不确定该怎么做,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女孩将昏迷的沙鲁姆扶回担架,抬出石室钢门。另一名达玛丁拿发光的恶魔骨走在她们前面带路。

  其他人都离开后,魁娃回过头来面对英内薇拉。“尽管不够礼貌,梅兰说得并没有错。守护沙漠之矛的是魔印城墙,而非战士。在解放者回归之前,阿拉盖沙拉克尽管被视为男人的骄傲,但也是为了毫无价值的满足而白白牺牲。”

  英内薇拉瞪大双眼听着如此嘲讽的评价。苏利和克隆德每天晚上都在大迷宫里以身犯险,她祖父、叔伯、三百年内所有男性祖先都丧生在大迷宫里,而自己始终认为自己的儿子也许会继续面对相同残酷的命运。这绝不可能单纯地仅仅被视为了男人的骄傲。“《伊弗佳》不是教导我们杀阿拉盖是世上最高尚的行为吗?”

  “《伊弗佳》教导我们尊奉沙达玛卡的命令是最崇高的行为。”魁娃轻蔑地说。“而沙达玛卡命令我们杀阿拉盖。”

  英内薇拉张嘴欲言,但魁娃很优雅地竖起一根手指打断她的质疑。“然而沙达玛卡已经去世好几个世纪了,并将战斗魔印统统都带进他的坟墓了。之后的每天晚上,死在大迷宫里的男人数量超过新生儿的数量。而且在恶魔回归前,克拉西亚人口超过数百万之巨,现在我们总数不到十万,一切都是因为愚蠢的男人和他们嗜血的游戏。”

  “游戏?”英内薇拉惊疑地反问。“在神圣的阿拉盖沙拉克中防御城墙、对抗恶魔,那可是流血的生死搏斗,怎么会只是游戏?”

  “因为城墙根本就不需要防御。”魁娃说。“卡吉建立沙漠之矛时规划了两道防御城墙——一道外墙,位于古时候的城市边界,一道内墙,防御绿洲及其外部宫殿与各部族百姓。大迷宫位于两道城墙之间,搭建在外城的废墟上。”她暂停片刻,直视英内薇拉的双眼。“据史料记载,恶魔从没有攻破过这两道城墙。”

  英内薇拉好奇地看着她。“那为什么恶魔每晚都会冲进大迷宫呢?”

  “我们那些愚蠢的战士们放它们进来的。”魁娃低吼道。“沙鲁姆卡打开城门,直到大迷宫中涌入足够的恶魔,然后关门,将恶魔困在迷宫里,让我们那些用下体思维的男人们拼命猎杀。”

  达玛丁的话惊得她对一切充满怀疑,甚至有些头昏眼花,就像早上被梅兰突然狠狠甩了一巴掌时的感觉。她赶紧伸手扶墙支撑自己。

  “深呼吸——”魁娃淡淡地说。“找出中心的自我。”

  英内薇拉如法施为,深深吸气,以稳定的节奏呼吸,借以稳定下盘,平抑狂跳的心脏。

  这种技巧确实很有效,但还不足以排除内心所有的惊疑和愤怒。她有某种冲动想要给城内所有的男人都甩上一巴掌。她一直把苏利和父亲都视为英雄,在他们身上拥有每晚步入大迷宫与恶魔决战的勇气和为家人牺牲的高尚情操。但如果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只是不要开门那么简单……

  “那些……白痴。”英内薇拉终于说道。

  魁娃点头。“不管是不是白痴,都轮不到奈达玛丁去贬低他们的身份和那份无畏的牺牲。”

  英内薇拉想起魁娃惩罚梅兰时的模样,脸上一红。她鞠躬。“我了解了,母亲。”

  魁娃扬起眉毛。“母亲?”

  英内薇拉轻咬下唇。“‘母亲’不是艾弗伦未婚妻对艾弗伦之妻的正式称谓吗?”

  魁娃双眼眯起,在英内薇拉看来跟微笑没什么两样。

  “不——你误会了,梅兰这样叫我是因为我是她生母。”

  这样解释完全没有平息英内薇拉突然紧绷的神经。“你称坎莉娃为母亲……?”

  魁娃点头。“她是我母亲,我是达玛基丁的嫡传子嗣。”

  英内薇拉感觉心脏一紧。魁娃一直给她严厉但却公正的感觉,或许不算朋友,至少也不应该是敌人。但现在……

  “作深呼吸,要养成习惯,每时每刻——”魁娃又说,扬起一手,等待英内薇拉恢复平静。“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已经习惯身为达玛丁第二把交椅所带来的权力,但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接受我不会继承母亲的衣钵的现实,我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成为领导卡吉部族的女汉子。梅兰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仍在现实的风里抗争,但我祈求艾弗伦让她慢慢明白这一切……”

  魁娃突然伸出手指温柔地指着她。“但你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你的敌人,却也不是你的朋友。只有非常优秀的女神才能像我母亲一样,以力量、智慧以及谦逊来领导卡吉达玛丁。如果你的力量、智慧及谦逊都不足以在取得白袍的过程中生存下来,”她耸耸肩。“那一切的一切都是艾弗伦的旨意,你不能怨恨任何人。”

  英内薇拉脸色发白,但她调节呼吸,保持清醒。“是的,达玛丁。”

  “明白就好。”魁娃说。“跟我来吧。”她迈步走出石室,英内薇拉跟着她绕出迷宫似的地下城密道,回到达玛丁宫殿。这些密道大部分墙壁的下脚都有一长排发光的魔印提供照明。

  抵达达玛丁起居室时,昨天跟魁娃说过话的那个宫人赶忙迎上前来,身上除了金属镣铐外几乎一丝不挂。他或许不算正常的男人,但外露的下体还是引得英内薇拉不敢正视,却又忍不住想偷看。

  “很壮观,是不是?”魁娃问。“卡伟尔是我宠信之人,技巧高超的爱人兼忠心耿耿的仆役。但恐怕你暂时得回避,你会在枕边舞蹈课程中亲自体验男神的魅力。”

  枕边舞蹈课?英内薇拉听到这个课程名称就感觉到一阵面红耳赤,不过焦虑之中带有些许好奇的渴望。

  魁娃没有给她时间浮想联翩,拿出装有白沙的正方形盒子以及一根细木棍。盒子上下各有一条凹槽,让她插入一块推板,将白沙完全抹平。她将木棍交给英内薇拉。“你刚才看见我疗伤时画了五个魔印,现在画出来让我看看。”

  英内薇拉抿起双唇,不过还是接过木棍,闭上双眼,回想每个魔印的形状,然后小心翼翼地绘在沙盒里。和魁娃画的一样,她画了个八角形,每个顶点都有个魔印。最初的四个魔印各不相同,第五个魔印则是重复四次来连接顶点魔印。她如同拿笔般握着木棍的末端,以灵活的手腕精确地描绘弯曲符号。画完之后,她满意地抬起头来望向达玛丁。

  魁娃检查她画的魔印很长一段时间,接着嘀咕一声。“你在沙鲁沙克方面的表现比较好。但你这里画的魔印只有两个有效,而且威力很有限。”

  英内薇拉失望地看着艾弗伦之妻推动镶板,抹掉画的魔印,然后从英内薇拉取过木棍。“让我们从吸引魔印开始,这些是恶魔牙。”在英内薇拉凑上前来,仔细研究图案时,魁娃在沙子上画下两条曲线。“会出现在所有魔印旁边或隐藏在魔印之中,作用是将魔力吸入符号里。魔印的形状会引导魔力成为最终的形式。”她握着木棍末端继续绘画。“看到我的手腕一直是挺直的吗?我是用手臂移动魔印刷,而不是手腕。一笔成形的魔印威力最强,而想要一笔成形就不能仅靠手腕绘画。”

  魁娃很快地画完吸引魔印。英内薇拉这才明白自己的领悟能力有多差。她羞愧得脸颊通红。但魁娃似乎没注意,抹除沙盒,将木棒交还给她。

  “再来画一次。”

  英内薇拉照做,但是模仿魁娃握棒的手法还是很不熟悉,而且这次画得比第一次还糟。

  魁娃面无表情地再度抹平沙盒。

  当英内薇拉最后回到地窖时,发现长袍上染满沙鲁姆殷红的血,手臂也因为握木棍而酸麻胀痛,最要命的是膀胱胀得要爆炸了似的。

  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生理不适是可以轻易忽略的。也由于梅兰和阿莎薇有事要忙,她终于有机会排出憋了一天的尿液,顺便冲了个澡,洗尽一天的疲劳。

  澡堂里有香油和肥皂,修指甲的工具和去角质的粗石。她在其他女孩刻意忽略她的情况下拿起剃刀,剃光昨晚已经让人剃掉不少的头发,刮掉头上仅存的杂毛,直到摸起来光滑柔顺。那种触感很奇特,感觉像是别人的头皮。

  尽管身体足够放松了,但英内薇拉的内心却继续下沉。她从前所知晓的一切、相信的一切,如今都遭人颠覆,或称为谎言。一切都无从解释,仿佛也没那个必要了。

  晚餐时,英内薇拉觉得魂不附体。特别是在服侍达玛丁用餐时,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她会上前满足达玛丁的需求,然后迅速退回到角落里。更讽刺的是,那些女人似乎就希望她这么做,没有任何一丝思想才能担任优秀的奴才。倒不是说她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因为她还在尽力找寻能让自己坚信不疑的不变真理或事实。就连她从小念到大的《伊弗佳》,从前认定是绝对真理的圣典,也被人评为某些人凭主观篡改的伪版,而卡吉的传奇故事,以及达玛的法规也在眼前分崩离析。《伊弗佳丁》里记载了达玛佳对于那些塑造世界的事件的所谓真实陈述,而这些观点经常和由男性记载的《伊弗佳》大相径庭。

  哪本圣典记载的内容才是事实?卡吉的版本,还是达玛佳——第一代英内薇拉?又或许两本圣典都只是骗人的谎话,或者真假各半?说数百年前发生的事情现在真的还有没有意义呢?

  自己渴望母亲的怀抱,渴望苏利经常伸手揉乱自己满头黑发时的安全感。但那头黑发已经成为历史了,苏利的保护也成为往事了。或许自己将来还有机会见到他;但他很可能在自己成为达玛丁之前葬身在大迷宫中,如果自己能成为达玛丁的话。自己甚至后悔从前那样看待卡萨德和他那些醉醺醺的沙鲁姆朋友,自己真的有权评判每天晚上在毫不必要的情况下被迫进入大迷宫对抗恶魔的男人吗?

  但不管有多么痛苦与心烦,英内薇拉知道就算自己能够挥挥手作别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她也不愿这么做。她这九年来的时光都活在黑暗里,现在是她生命中第一次看见光明。

  魔法——她们竟然格外垂青,教自己霍拉魔法。

  英内薇拉回想起昨天——首次在达玛丁大帐地下室等着占卜自己一生的命运时的过程,看着魁娃用小恶魔骨来照明时,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感——那些真的仅是一天前发生的事吗?感觉更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她只希望时刻握着恶魔骨,一出手便能治愈男人的伤口。

  想到魔法,她内心一阵激动,但还是强迫自己保持有规律的呼吸,守住心中的自我。慢慢地,她的身体开始放松,思维也活跃起来。麻烦与问题再度包围了她,但如今它们更像是风中的沙砾——随时可以忽视的小事情而已。

  她一言不发地走在奈达玛丁打饭队伍的末尾。但幸运的是,这一次从宫人那里弄了满满一碗饭菜。她默不吭声地把饭吃完,然后随其他女孩一起走回地窖。

  找出心中的自我!梅兰早餐时这么说过,就在甩她那一巴掌之前。英内薇拉几乎希望她能再来一次,好让她记得有感觉是什么感觉。

  这就是找出心中自我的意义吗?成为达玛丁的意义?当他们如同达玛基般住在雄伟的宫殿里,所有欲望都能得到满足的时候?这些女人在预知未来,为男人和女人决定生死之时真的毫无感觉吗?

  回到地窖后,达玛丁让她们自由活动到魔印光熄灭为止。当达玛丁关上地窖门时,门上传来锁上锁的声音。英内薇拉直接走向属于自己的帆布床,拥抱着她的《伊弗佳丁》圣典。

  她刚察觉梅兰走近,紧跟着自己的身体就腾空飞了起来。她重重摔落在地,一阵剧痛令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像在澡堂那次,她双掌撑地,抬起头来——其他女孩在梅兰走来时将她们俩团团围起。

  她叹口气。还来这一出——

  “我来教你沙鲁沙克。”梅兰说。“你学不好,会连累我进不了影之殿。”

  在梅兰一步步逼近时,英内薇拉缓缓后退,直到背贴上围观的女孩。接着其中某个女孩一把将她推向梅兰。

  “蝎子!”梅兰叫道,动作流畅地弯下腰去,双臂紧紧环抱英内薇拉的臀部,脚背从梅兰身后直接踢在英内薇拉额头上。英内薇拉向后跌倒,躺在原地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梅兰仍然保持着刚才攻击的姿势。

  “蝎子。”围观的女孩同声说道,每个人都摆出同样的姿势。“蝎子,蝎子,……”

  英内薇拉按照上午达玛丁教导的做深呼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惧怕。梅兰显然企图暴扁自己一顿,很明显反抗似乎毫无意义。她不认为梅兰敢揍得自己明天也爬不起来,而且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对方——最好还是得忍——尽可能学习。

  她摆开蝎子姿势,找到强大的自我,尽管汗流满面,身体却稳如城墙。

  面对这种反击,梅兰怒不可抑,仿佛原本期待会看到英内薇拉跪地哭泣着哀求的一幕——此时此刻,英内薇拉让她失望得显得自己有些可怜了。梅兰的生母,坎莉娃的女儿,亲手掷出了预卜英内薇拉一生的骰子——难道这些愤怒和嫉妒就是为了这个吗?

  “枯萎花!”梅兰叫道,压低身形迅速接近,突然伸直右手手指插入英内薇拉的腹部。

  一阵剧痛过后,英内薇拉双脚失去知觉,瘫倒在地。

  “只是知道如何进攻不够。”梅兰说。“你还要知道攻向何处。”英内薇拉双脚恢复知觉前,梅兰已经将她压在地上,用膝盖钳制她的上臂,让她已无从借力。

  梅兰双手扬起,以食指指节重击英内薇拉脑侧。

  英内薇拉感到无比剧痛,如同闪电霹雳击在头顶。她眼冒金花,无助地挣扎,完全忘记了呼吸。

  梅兰似乎过了很久才放开她,站起身来。英内薇拉躺在地上缓缓呼吸,直到再度找到心中的自我。

  “枯萎花。”其他女孩开始念诵,同时摆出这个枯萎花的姿势。“枯萎花,枯萎花……”

  英内薇拉颤抖起身,跟着摆出同样的姿势。

  “这是地道蛇。”魁娃说着举起玻璃盒给各位奈达玛丁观察。里面铺了薄薄的一层沙,沙上摆着一块空心的小石头,一条鳞片灰暗的小蛇盘踞在石头内。“太阳底下没有比它更致命的毒物了。”

  英内薇拉和其他艾弗伦未婚妻凑上前去看个真切。这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日子变得规律而富有节奏,每天都从沙鲁沙克和治疗受伤的沙鲁姆开始,接着就是上课训练,有些课程是由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一起上,有些课程则是由魁娃单独指导。

  “好小。”她低声说。

  “别被它的外观欺骗了。”魁娃说。“与地道蛇毒相较,让蝎子蜇可以算是甜蜜的亲吻了。蛇咬一口的毒能让一位健壮的沙鲁姆几分钟内毙命。地道蛇很机智,它会迅速出击,一旦得手,立即撤退,然后慢慢等待猎物死去。其他动物不敢去吃中了地道蛇毒的动物,除非活得不耐烦了。”她说话的同时打开盒盖,一边将一只手的丝袖卷到手肘。她提起一只沙鼠的尾巴。沙鼠感应到危机,无助地尖叫扭动着。她将沙鼠扔进蛇盒,落在石头前。

  地道蛇立刻冲出,咬向沙鼠;然而魁娃的出手比捕食的蛇还快。她的手抓住蛇脖子后颈处,将它从盒子里提了出来。蛇奋力地挣扎。但魁娃牢牢抓住它的脖子,并且出声安抚,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它的头,直到它不再挣扎。

  “只要在脑后稍稍用力,我们就能让地道蛇露出毒牙。”魁娃拇指稍稍用力,地道蛇原本平坦的牙床上冒出两根弯曲的毒牙。桌上有个小玻璃瓶,瓶口覆盖一层薄膜。魁娃让毒牙刺穿薄膜。

  “毒囊位于蛇头两侧,这里和这里。”她边说边示范。“挤压毒囊就能将毒挤进瓶子里。”紧跟着,几滴蛇毒滴进瓶子里。接着魁娃将蛇扔回玻璃盒内。蛇立刻盘成一团,瞪视沙鼠,蛇头缓缓左右摆动。沙鼠也看着它,全身僵硬,只剩下鼻子跟着蛇头的摆动移动。地道蛇飞速出击,咬了一口后立刻退回中空石块,让沙鼠在沙中抽搐挣扎。没过多久沙鼠身体僵直,再也动弹不得。

  “即使毒液被我们挤出,残留在毒牙上的蛇毒依然足以杀敌。”魁娃在地道蛇游出石洞解决猎物时说道。它把嘴张大到夸张的程度,将沙鼠整只吞下。“地道蛇吞下猎物后会睡觉,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它的毒囊又会充满毒液。”她举起里面约莫装有三滴毒液的小瓶子。“这些毒液足以杀光房间里的所有人,谁能告诉我解药如何制作?”

  几个女孩举手,不过都比英内薇拉慢了半拍。

  英内薇拉和其他女孩在一堆枕头旁围成一圈跪坐,所有人背部挺直,神情专注。在场除了奈达玛丁外。还有数名包黑头巾的戴尔丁,在前往大后宫前先来达玛丁宫殿学习。

  魁娃脱下白袍,包括兜帽与头纱。她白袍之下穿了件半透明丝裤,如同紫色烟雾般飘荡在大腿和小腿之间,赤脚上套着系有金铃铛的踝链,脚趾甲上涂有与丝裤同样颜色的指甲油。上衣同样透明,宽松地罩在坚挺的酥胸上,结实而光滑的腹部裸露在外,只有一条金腰链系紧深紫色的霍拉袋和一个小瓶子。她的手腕上有数十个金色手环叮当作响。她的下体裸露,身上所有体毛都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眉毛和浓密的黑发。她的头发以金饰绑成乌黑亮丽的大卷发型。唯一没有露出来的只有她的脸,不透明的紫色面纱更加凸显身上其他半透明的紫色服饰。她的身体泛着淡淡的香油光泽。

  房间后方,三名年长的宫人开始表演祖纳、通巴以及卡努。魁娃很优雅地做了个手势,卡伟尔径直走上前来。强壮而结实的宫人和往常一样,除了金镣铐和如同旗帜般遮盖在隆起的腹部上的缠腰布外,什么都没有穿。英内薇拉和其他处于青春期的女孩一样,目光情不自禁地被高高隆起的缠腰布所吸引,就像金属受到磁石吸引一样……她不自在地改变自己的坐姿。

  达玛丁轻笑。“正如各位所见,卡伟尔已经准备好做大家的陪练了。但你们一定要记住,让男人被挑逗到大流鼻血后才能开始进入正题……”她抓起卡伟尔的手臂,身体一旋,利用宫人自己的体重的惯性将他带入枕头堆里。

  接着她开始跳舞,丰盈的臀部随着音乐很夸张地扭动着,同时以固定在拇指和食指上的铜钹打出撩人的节奏。脚踝上的铃铛和手腕上的手环在她沿着枕头床绕圈时增添音乐的魔力,双脚如同施展沙鲁沙克般迅速移动。有许多动作都和每天早上日出之前所练习的动作一样。

  卡伟尔的双眼被她的一举一动牢牢揪住,像沙鼠在地道蛇出击前被迷惑得魂不附体。他的缠腰布绷得更紧了,仿佛快要被捅破,而他强壮的肌肉也一样,有节奏地收缩,血脉贲张,缓缓搏动。

  这段舞蹈一直跳到英内薇拉头昏眼花。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充满微甜的焚香味儿,她开始顺着音乐和达玛丁无休无止的节奏扭动自己的蛇腰。其他女孩也被感染得不能自抑,全都专心地看着艾弗伦之妻像捕食的沙蛇慢慢爬向已被自己征服的猎物。

  最后,魁娃不再旋转,而是扭到枕头深处猎物身边,极富挑逗地扯下卡伟尔的缠腰布。她用手指很夸张地抚摸他的身体,没有舌头的宫人被挤压得哼哼唧唧怪声呻吟。这时,达玛丁从腰链上取下一个瓶子,倒了几滴油在手掌上有节奏地绕圈摩擦着,直到两只手掌都沾满一层光滑闪亮的油。

  “达玛佳在描述与卡吉的初夜时指出了七个敏感点。”达玛丁说着在卡伟尔身上指点。“接下来,你们仔细看我示范。”

  卡伟尔很快地扬起头来,再度大声呻吟,但是艾弗伦之妻等待他冷静下来的同时轻声安慰。“尽管卡伟尔只是宫人,你们日后做爱的对象却很完整。他们的胯下蕴藏着克拉西亚的无数子孙后代,而《伊弗佳丁》规定必须珍惜他们的种子。”

  达玛丁继续示范了其他几个敏感部位,折腾得可怜的卡伟尔接近崩溃,但每一次她都大力施压,并以言语安慰他恢复控制。

  “七大敏感点。”达玛丁说着骑上阉人。“但是和男人做爱却有七十七种姿势。”

  “在枕头上控制住男人的身体,你就控制了这个男人的心。”达玛丁说。“然后你就可以确保自己也享受欢愉。大多数男人连把根放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要是让他们来折腾,就只会像狗一样……”

  在早晨练习沙鲁沙克伸展四肢时,英内薇拉的肌肉因为持续练习枕边舞蹈而酸痛不已。指间固定铜钹的地方长出一层薄薄的茧,脚掌也长出软而透明的水泡。她也只有等晚些时候,在澡堂里用浮石磨平它们。

  然而,尽管觉得肌肉僵硬酸痛,英内薇拉还是觉得一日日变得结实——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强大过,就连背着一大摞棕榈篓穿越大市集也不能和现在相比。她已经为练习沙鲁金做好了准备,但魁娃却不脱下长袍。她指示女孩在她身边围成一圈,招来一名壮硕的宫人。这次可不是卡伟尔,他叫安基德。

  和其他宫人一样,安基德以英内薇拉和其他奈达玛丁在课堂上学过的手语沟通。达玛丁能用简单的手势交代仆役复杂的指令,并在少数有必要时接受同样复杂的回应。

  但是相似之处仅止于此。安基德和其他宫人不同之处在于虽然仍戴着奴役的金镣铐,但他却身穿沙鲁姆黑袍。他的面巾却是红色的,这表示来到达玛丁宫殿前他曾担任过沙鲁姆训练官,精通沙鲁沙克,曾经指导过无数战士,最后臣服在达玛丁的魔法下,自愿接受宫刑与割舌。

  英内薇拉听说他一直穿着黑袍是为了掩饰担任沙鲁姆训练官时留下的伤疤,但当达玛丁拍手要他脱下长袍时,英内薇拉和好几名年轻女孩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身上确实有伤,不过早就痊愈了——看来像是荣耀的徽章,而非难看的瑕疵。让女孩们惊讶的并非伤疤,而是绘制于他那洁净而壮硕肌肉上的刺青。他全身上下都文着线条和圆圈,黑色的图案布满四肢、身体,包括脖子和光秃秃的头顶。

  魁娃也脱下自己的长袍,两人赤身裸体,相对而立,不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戴着神秘的面纱。她比了个手势,安基德立即展开攻击,以惊人的速度进攻。壮硕的他,体重是达玛丁的两倍有余,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一把抓起达玛丁,迅速制伏她,将她提得双脚离开地面,无从借力,眼看胜负已分。

  然而,达玛丁看来毫不担心。她只是轻轻转身,挺直两根手指,点中他胸口两个刺青交叉点。他整条手臂立刻软软地垂了下来,她像拉开小孩的手臂一样轻易拉开他,挣脱他的束缚,将他摔倒在地上。

  “所有艾弗伦创造的生物身上都有力量线和聚合点,也就是肌肉、肌腱、骨头以及能量交会处。”达玛丁说。“这些地方储存有强大的力量,但同时也是最脆弱的部位。只要触碰正确的位置,就连最强壮的男人也会立刻变得虚脱无力,软得跟面团一样。”

  他再次示意战士发起攻击,这次不再像刚才那般扭打,而是快如闪电地拳来脚往,就像地道蛇迅速出击一样。

  但达玛丁如同暴风中的棕榈树般左右闪躲,辗转腾挪,彻底避开他的每一次出招。最后,她趁他一脚踢出时轻轻出手,扫中他支撑身躯的小腿上的一个标识点。小腿立即不支倒地,尽管安基德中途变招,迅速起身,但那条腿一软瘫,无力支撑身体。他以另一只脚稳稳地站着,举起双手护身,等待达玛丁的指示。

  他转身面对女孩。“安基德曾在沙利克霍拉受训,是卡吉沙鲁姆中百年来最伟大的沙鲁沙克大师。所有部族里的男人都败在他的手下,阿拉盖一看到他就会吓得发抖。不止一名达玛丁利用他的种子来祝福她们的女儿,他也通过她们得知我们的杀招绝技。尽管一再哀求,他就是没资格学习达玛丁的沙鲁沙克。达玛佳明白训示,绝不能让男人掌握人体的秘密。最终,达玛基丁同情他的一片赤诚,告诉他只有放弃舌头和自由才能学习我们的秘密。他当场废了自己的男根,割断舌头。他血流如注,将切下来的东西扔在达玛基丁脚下地上。不再是男人的他获得了治疗,并且取得帮助你们训练的权利。你们要对他保持敬意。”

  英内薇拉和其他女孩同时向安基德鞠躬行礼。虽然是个宫人,他仍以训练官打量奈沙鲁姆的严厉目光审视她们,当他以手势发言时,女孩们毫不违逆。

  英内薇拉手放在《伊弗佳丁》上,但却没有就势打开它只是闭上双眼默默背诵经文:

  达玛佳从神圣金属中锻造卡吉的三样圣宝:

  其一,斗篷。

  神圣金属打磨成柔软丝线,

  掺入上好白丝,织成隐形魔印。

  她在艾弗伦的旨意下忙碌数月,

  直到阿拉盖之眼从身穿魔印斗篷的卡吉身上滑落,

  就像她沾染肯尼斯油的手指从他的皮肤上滑开。

  其二,长矛。

  神圣金属打磨得薄如纸张,

  绘制各种魔印,

  在霍拉矛柄外包覆七十七次。

  矛头以同样的材质打造,

  折叠成形,熔以霍拉尘,

  以奈的深渊之火锻炼七十七次。

  在艾弗伦的意志下,她忙碌一年,最后在矛刃上添加

  足以划破奈之皮肤的钻石粉。

  其三,王冠。

  神圣金属双面刻印,掩饰她所加持其上的无数魔力。

  熔入以恶魔王子头骨所制的饰环。

  九根魔角的位置上各镶一颗宝石,

  强化独特的力量。

  在艾弗伦的意志下,

  她忙碌十年,

  直到恶魔之王本人都无法接触卡吉的思绪,

  亦无法支配沙达玛卡的意愿。

  有了这些圣器,卡吉成为令恶魔闻风丧胆的战神。

  懦弱的奈之王子,

  在战场上看到他脱下斗篷望风而逃

  ………………

  魁娃在英内薇拉背完时点头,指向围坐着奈达玛丁的工作桌,桌面上放着几个装着金属碎屑的碗,准备熔化。“稀有金属比一般金属更容易传导魔力。银比铜好。但是没有金属能够完美传导魔力,无论如何都会有所损耗。”

  她看向法英内薇拉。“比黄金更贵重的是什么?”

  英内薇拉思忖一会儿,不过她知道不能转头去找其他女孩求助。最后她摇头。“请原谅我,达玛丁,我不知道。”

  魁娃轻笑。“如果知道,你可能真的就是英内薇拉转世了。达玛佳,赞美它,在她的神圣经文中留下了许多秘密。然而睿智的她还是将某些秘密藏在心里,以免被敌人窃取。至今有不少秘密都随着时间消失,隐形魔印、卡吉之矛和卡吉之冠的力量,还有神圣金属。”

  她拿起一个碗。“我们就从铜开始教起……”

  几周过后,英内薇拉站在银镜前,以软铅笔沿着眼眶外围绘制魔印。她已经练习这组魔印成千上万次了,因为《伊弗佳丁》里记载了它们,不过她想反过来画,因为要达到完美的效果,她得对着镜子画。

  几名年龄较大的女孩,包括梅兰和阿莎薇在内,已经无须用笔画,而是在额头上戴着有魔印圆币的精致首饰,但是英内薇拉的第一顶饰品仅仅是腰间布袋里一堆未完成的圆币与金条。

  画好之后,魁娃仔细地检查她画的魔印,紧握她的下颌,大力拧过她的头,轻轻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但是这个声音在英内薇拉耳中比任何赞美还要受用。只要有任何缺陷,达玛丁就会大声说给所有人听,然后驱赶她去洗脸清醒一下,重新画。

  英内薇拉在达玛丁伸出手指去蘸盛满黑色液体的小碗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让她直哆嗦。碗里的液体看起来像墨水,但她从那股刺鼻的臭味就推断里面掺有恶魔脓汁。

  魁娃将液体点在她额头上时感觉很熟悉,英内薇拉以为会燃起一团魔光,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那个点如同静电般刺痛了额头上的皮肤,她能感觉到魔力爬过经脉,汇入软笔画出的魔印里,沿着它们复杂的线条飞速旋转。

  接着英内薇拉眼前一亮,她被眼前炫目的景象深深震撼了,几近忘乎所以——来自所有角落、漂浮在地上、钻入墙壁中、透过魁娃和其他女孩的灵体大放光明的魔光盖过了房间本来的魔印光源——永垂不朽的灵魂。

  在她的眼里,一切比在太阳下看得还要清晰。

  “我真心地赞美你,荣耀非凡的艾弗伦。”英内薇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为这种震撼人心的美景激动得颤抖、哭泣。

  “趴在地上。”魁娃说。“让泪水直接滴到地上,以免把脸上的魔印抹花了,一切美景会转瞬即逝。”

  英内薇拉立刻趴到地上,就像所有虔诚的信徒五体投地跪在神灵脚下,害怕失去艾弗伦所赐的宝贵礼物。她的泪水哗哗地汇聚在石板地上,在穿越而来的魔力中激起小小的漩涡。她以为梅兰和其他女孩会嘲笑她,但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显然她们第一次见证艾弗伦之光时的反应和自己一样激动。

  待她心情平复后,魁娃朝她抛出一方丝巾,英内薇拉一把接住,小心翼翼地擦干眼泪。其他女孩也是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魁娃指向石台,光滑的台面上刻着数十个魔印,有些魔印用圆滑的石头压着。英内薇拉曾见过达玛丁凭借这个石台控制石室里的亮度和温度,但石台魔印排列的方式复杂到超出她的领悟极限。

  而现在,她的双眼接受艾弗伦之光的洗礼,能看见在魔印网内缓缓流动的魔法能量。片刻之前还是一团谜的图案如今却清晰无比,一切谜团都被解开了。

  “灭掉光。”魁娃喊道。“这堂课禁止一切照明。”

  英内薇拉立刻执行命令,将某些光滑的石头移动到其他位置,并且直接拿下几颗石头,将它们关在小盆子里。

  魔印光顿时熄灭了,但英内薇拉的视力却更加清晰,像是清除了所有的干扰光源,让一切的一切在艾弗伦赐予的魔光下变得更清楚。

  “在学习我们的技能的过程中,魔印视觉会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魁娃补充道。“尽管在影之殿最深处的石室里才会禁止施展,而你们将在那里制作自己的魔印骨骰。”

  时光一晃又过去了几个月,英内薇拉沉浸在学习之中,每天睁开眼就开始练沙鲁沙克,然后协助达玛丁救治伤患,紧接着是例行的历史、魔印、制药、珠宝制作、唱歌、舞蹈以及枕边的诱惑技能等课程。其他女孩对她是说不完的羡慕妒忌恨,只有继续孤立她,特别是当她们发现她所雕刻的木骰远远超过与生俱来注定要穿白袍的女孩好几倍时。

  每天晚上,梅兰都会痛殴她,宣称是沙鲁沙克练习。即使训练半年有余,魁娃对英内薇拉的沙鲁沙克还是不太满意,而梅兰也还是没资格进入影之殿。

  每天晚上上床休息后,在其他女孩在黑暗中低声耳语或同床相拥而眠时,英内薇拉总是抱着《伊弗佳丁》相伴入眠,即使在梦中,她也会梦见自从自己开始汉奴帕许当天以来就一直影响着她生活的那七个小泥骰。她很想哭,但又不愿让睡在她隔壁的梅兰和阿莎薇听见自己的哭声。

  英内薇拉在两碗沙上画下这辈子画过最复杂的魔印圈——每个魔印圈里都有四十九个魔印,而且全都紧紧相连,同时起作用,两个碗之间放着她的练习箱,箱子里的中央画着一个魔印。在坎莉娃检查自己的作品时,她自信满满地站着一旁。

  从画法上来看,英内薇拉画在上好的黄沙里的魔印笔法极其流畅,但她画的魔印从未经过测试,她也完全不知道它们是否管用——真如看起来那么完美。

  魁娃站在母亲的身边,凝视着黄沙上的魔印,没有说话。她不用说话,单是她认为英内薇拉不到两年就够资格接受霍拉测试就已经表示得非常明白了。魁娃身旁站着梅兰,她的表情平静,但从她瞪着英内薇拉的犀利眼神来看,她其实很是嫉妒,或者希望等着看笑话。

  最后坎莉娃很平静地点了点头。“拉上布帘。”英内薇拉遵命行事。达玛丁从厚绒布霍拉袋里取出一块很大的恶魔骨。英内薇拉心想,为了取得这块骨头不知道有多少沙鲁姆血染黄沙。

  英内薇拉双掌合十,坎莉娃将那块价值连城的阿拉盖霍拉交到她手中。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接触恶魔骨,尽管《伊弗佳》里描述过那种感觉,亲手触摸的触感还是十分真切,有点扎手的感觉,像是磁石吸引铁屑般地吸引着她的血液。

  她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将恶魔骨放在自己绘画的魔印圈上,魔印立即开始发光,吸收恶魔骨内的魔力,而且越来越亮。魔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黄沙却逐渐暗淡。魔印圈开始旋转。最初,英内薇拉以为是出于自己的视幻觉,但是魔印圈确实在飞速旋转,而且越转越快,如同汤锅经过搅拌所产生的漩涡,仿佛数字“8”一样的图形。

  一阵强烈的光芒过后,恶魔骨像一阵烟一样消失在漩涡中央,两个碗也突然变黑。英内薇拉只看见许多鲜艳的色块在黑暗中飞舞,直刺得她头昏眼花。

  “好了。”坎莉娃命令道。“拉开布帘吧。”

  英内薇拉凭借记忆,而非视力,步履蹒跚地穿越黑暗的走廊,找到一层层厚重的布帘,向后拉开,幽暗的房间里顿时一片光明。

  当她回到坎莉娃和魁娃身边,再次看见大碗里的情况后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它们各自位于一道阳光的照射中,两碗黄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完好的碗底也没有任何恶魔骨的残骸。左边的碗里装满清水,右边的碗里却垒满丸子,热腾腾地让人眼馋。

  为了准备这个仪式,英内薇拉已经禁食六天,每天早晚只喝一小杯水。现在的她口干舌燥,腹部疼痛,饥饿难耐,形容憔悴。闻到丸子的味道时,她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直响。

  坎莉娃听见这个声音时扬起一边眉毛。“你已经过关了,辟谷禁食也就自然结束了。”她说着交给英内薇拉一副筷子,筷柄镶着黄金与珍珠。“只要你的魔印精确无误,就会有一整盘食物作为奖励……”她拿出镶满珍珠的金杯,放到水碗中舀满。“……而这会是你这辈子喝过最纯净甘甜的清水,只要一口就能解渴。”

  她严峻地看向英内薇拉。“如果失败……你就会在食物或水接触到舌头的一刹那去见艾弗伦。”

  英内薇拉伸出颤抖的手接下金杯,感到背上传来一阵寒意。“必须吃完喝光吗?”

  坎莉娃摇头。“你可以选择放弃,但如果你那样做的话,几年内我都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另一颗霍拉——如果我现在还打算栽培你的话。”

  英内薇拉调整呼吸,找到心中的自我,征服了心中的恐惧,手指也不再颤抖,她稳稳伸出筷子夹了一个丸子喂到嘴边。

  她慢慢地嚼着,接着瞪大双眼,令她头昏眼花四肢酸软发虚的饥饿感顿时退了。当她举杯喝水时,只感觉体内生出一股用之不竭的全新力量。

  坎莉娃微笑着看着英内薇拉容光焕发地喝完杯子里的水。真的,她从来没有机会喝过如此甘甜清洌的水,那感觉就像是在浅尝艾弗伦赏赐的仙水。

  达玛基丁从英内薇拉手中收回筷子和金杯,然后交给梅兰。梅兰鼻孔大张,满脸妒忌。英内薇拉却感到无比欣慰和自豪。如果自己有幸通过以后的各种技术性测试,梅兰已经没法阻止自己进入影之殿了。

  “各位姐妹们,请用,”她很礼貌地招呼各位姐妹。“我们都是达玛佳的后裔,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梅兰带头从碗里抓了一个丸子,舀了少许清水,迅速将食物吃进嘴里。“达马佳的后裔。”

  魁娃怀抱崇敬的态度,很虔诚地接过筷子。她撩起一角面纱,吃了一些丸子,也喝了一小口清水。英内薇拉在达玛丁的面纱荡回原位时看到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达马佳的后裔。”

  魁娃为坎莉娃装满金杯,但年长的达玛基丁用起筷子来很灵巧,在没有滴落任何谷粒的情况下吃了一大把丸子。她缓缓咀嚼,神情严肃,接着喝了一大口清水,在口中来回咀嚼着,品味着。最后她咽下清水,再喝一口清空金杯。“达马佳的后裔。”

  达玛基丁放下筷子和金杯,转身注视着英内薇拉。“魔法最佳的载体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和问二加二等于多少一样浅显易懂,使得英内薇拉一时之间不敢作答,担心简单的问题背后另有深意。

  “黄金,达玛基丁。”她说。“然后是银、青铜、黄铜、锡、石头及钢。铁不是导体。有九种宝石能够凝聚力量,第一是钻石,而它……”

  坎莉娃满意地挥手打住她。“预言魔印有几种?”

  又是简单的问题。“一种,达玛基丁。”英内薇拉说。“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造物主。”七颗骨骰上每一颗都有一面的中央刻有该魔印,借以引导魔力。

  “把书拿过来,我们验证一下。”坎莉娃下令,指示梅兰拿出魔印刷、墨汁以及牛皮纸。

  英内薇拉过去几个月都在沙上绘魔印,用魔印刷有点不太顺手,但她没说什么,小心蘸墨,在碗缘荡去多余的墨水,然后开始在昂贵的牛皮纸上画魔印。

  画完之后,坎莉娃点头。“那预知符号呢?”

  “三百三十七个,达玛基丁。”英内薇拉回答道。预知符号并非魔印,更像是代表不同命运转折的文字,达玛丁用以预知英内薇拉的七颗多面体骰上除了预知魔印外剩下几面中央以及边缘全都刻满这类符号。英内薇拉本能地握紧霍拉袋,里面的七颗泥骰子在陪伴她勤奋苦练一年来,每个骰子的棱角和面被磨得光滑透亮。

  每颗骰子面数都不相同——四、六、八、十、十二、十六以及二十。每个符号都有多重意义,端看周遭符号的内容与排列顺序而定。针对各种符号,《伊弗佳丁》里都有详细注解;但是解读骨骰图案并非绝对的科学,而是艺术,还是经常在达玛丁间引发争议的艺术。英内薇拉曾多次目睹她们针对掷骰图案的解释争论不休。当达玛丁的解读相去甚远时,她们就会请求坎莉娃进行最终的判定。一旦达玛基丁做出决议,就不会有人再胆敢提出异议,但那并不表示她们的解释与达玛基丁的裁定完全一致。

  坎莉娃命令梅兰在她面前铺上干净的牛皮纸。英内薇拉再度蘸墨。这一次她画的符号较小,尽管手掌移动得迅速又精确,她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画好所有符号。达玛基丁一直站在她身后看她画各种魔印,在她画完后满意地点头。

  “你有泥骰子吗?”坎莉娃以严肃的口气问道。

  英内薇拉点头,伸手从霍拉袋中掏出当初走进宫殿时达玛基丁交给她的泥骰子。坎莉娃伸出手掌接过她递过来的七颗泥骰子,并将它们放在一块牙板旁的桌上。她举起牙板,拍向泥骰,将它们锤成一捧带着漆料的干泥土。

  “你还有木骰吗?”坎莉娃继续问。英内薇拉再次将手伸进霍拉袋里,取出她费尽心血从坚固的木头上切割、打磨、雕刻而成的几颗木骰。制作木骰时弄出的伤疤至今还留在手上。

  当初,魁娃给她木料时,英内薇拉以为最困难的工序是在木骰上刻画魔印,结果却发现她对木工一窍不通,单是想将木头切割成最简单的规整形状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她无数次割伤自己的手,也浪费不少木料——不断地丢弃不合格的毛坯。有一段时间,她干脆先把木头甩在一边,拿肥皂做替代品来练习,直到熟悉那些工具为止。

  简单的形状,如四面、六面、八面体还好打磨了,但是尽管一切几何数据都已经在《伊弗佳丁》里写得明明白白,她还是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成功雕出基本规整十面骰——骰子的一面比其他面稍微大一些——抛骰子时,那一面出现的几率会比其他面高得多,一切预卜都似乎被自己注定——她不得不舍弃它,从头再来。想要通过霍拉考验,她交给坎莉娃的骰子必须完美无瑕。

  坎莉娃仔细检查那些骰子的每一个细节——做工、雕刻以及与人磨炼的痕迹——在她认可后,将它们抛进火盆。梅兰往这些骰子上倒了些油,直到熊熊烈火将他们烧为灰烬。英内薇拉花了许多心血打磨它们,与它们一同练习,将它们视为宝贵的珍宝,虽然明知它们会有今天的归宿,依然感觉心如刀割。梅兰却像最初暴扁她一样得意扬扬嫉妒解恨地望着她。

  英内薇拉尽力深呼吸,找到自我。坎莉娃再次问她。“你有牙制骰子吗?”

  英内薇拉的手第三次伸进霍拉袋里,将剩下的骰子倒到掌心。这些骰子是在以拜多布遮住双眼的情况下用骆驼牙骨刻成的。制作这副骰子花费的时间和心血比木骰还多不知多少倍——足足花了好几个月,而且每当申请新牙时,她就会被罚洗一个星期的拜多布。

  坎莉娃的手指把玩着这些牙骰,目不转睛地检查它们。接着她轻哼一声,以惊人的力气将骰子砸向坚硬的魔印墙壁。坚硬的牙骰被摔成一堆不规则的细小碎片。她从英内薇拉手中取走空的霍拉袋,抛进刚才焚烧木骰的火堆里。绒布一瞬间着火燃烧,冒出一股浓黑的烟,伴着烧布料的特殊焦煳味。

  “你已经获得进入影之殿的资格。”坎莉娃说着,交给英内薇拉一个系着金丝带比之前那个更精致的黑绒布的新霍拉袋。“袋子里有八块阿拉盖霍拉。你得用它们刻出仅属于你的七颗骰子,制作过程的所有骨屑必须上缴。如果没有浪费,最后一块霍拉就由你自由支配;如果浪费一块霍拉,你将接受一年的惩罚。”

  影之殿——其他奈达玛丁魂牵梦萦的向往,却不敢直呼其名的神圣地方。位于宫殿深处,没有阳光、烛火与照明设备等,传说这座殿堂暗得就连墙壁有时候都仿佛距离数里之遥,有时又像近在眼前。那深处黑暗到可比奈的深渊,只要够安静,人就可以在黑暗中听见奈的低语。

  梅兰双眼如同地道蛇般狠狠地看着英内薇拉——而不是自己——接过那副神圣的霍拉袋。

  晚间,地窖的大门一关闭,梅兰立刻将英内薇拉推倒在地。尽管英内薇拉这一年来有所成长,但不满十一岁的她,体型上跟年满十五岁的梅兰相比仍然十分明显。

  “眼看我的骰子都快完成了!”梅兰一边绕着她走圈,一边低声咆哮道。“最多再过一年,就能戴上白面纱,是恶魔回归后进入影之殿最年轻的人!结果却浪费好好的时间教你个臭要饭的练习什么沙鲁沙克,然后眼睁睁看着你破坏我进入影之殿的梦,最关键的是你却先我进入——那一切都是你的故意,你就是个十足的盗贼!”

  她摇头。“不。今天就是你最后一堂课,烂骰子。今晚我就要了你的命。”

  英内薇拉感到浑身战抖,四肢冰凉。梅兰发青的脸上的暴怒不是装出来的,但是真的动手的话,达玛丁会怎么处置自己呢?她望向身旁的其他女孩。

  “我什么都没看到。”对梅兰忠心耿耿的阿莎薇一脸坏笑地说着,背过身去。

  “我也没看到。”她旁边的女孩也说完跟着转过身去。

  “我也没看到。我也没看到。”女孩们纷纷表态,转身,仿佛练习沙鲁金招式时报名称一样依次重复着。

  梅兰是奈达玛丁头儿,跟这些女孩都很要好。她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她?她是达玛基丁的外孙女,也从来没有人敢在艾弗伦未婚妻的沙鲁沙克比试中胜过她。其他女孩都以她马首是瞻,而她也确实可能成为恶魔回归后最年轻的达玛丁。唯一阻止她的就是她母亲的命令。

  英内薇拉始终无法理解达玛丁对梅兰的惩罚为何如此严厉,而且一直如此。英内薇拉早就追上了舞蹈与沙鲁沙克的进度。来到宫殿的第二个月,她的架势就跟同年龄的女孩一样好。两年过后,她已经和所有人一样强。魁娃许久以前就该解除对梅兰的处罚,但她没有。为什么?除了惩罚梅兰外,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如果达玛丁以为这样就能教女儿学会谦逊,她就太不理解自己的女儿了。

  接着,她突然想通了两年前与魁娃在救治沙鲁姆后的一次对话,她终于明白了——如果你的能力、毅力、智慧及谦逊不足以在取得白袍的过程生存下来,那也是艾弗伦的旨意——沙鲁金、刻骰子和魔印并非进入影之殿的唯一侧验。魁娃是要为卡吉部族找出最强的领导人,而她派自己的女儿去阻挡英内薇拉的道路,不管梅兰知不知情……

  “蝎子。”梅兰大喊一声率先展开攻击。

  英内薇拉决定不再示弱。她花了两年时间在艾弗伦面前保持谦逊,现在该适当展现实力了,不然以后也没人服气。

  两年来,英内薇拉从没有在每晚挨打时还手,因为那么做除了被群殴得更惨以外,不会带来任何好处,但她一直在观察、等待和计划。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梅兰的弱点,她已经在脑海中演推演过上千次这场对决。

  至少以前的表现迷惑了对手,在梅兰出手的同时,她已矮身下去,一手撑地,闪电般挺直另一只手的手指插入梅兰大腿上的经脉结合处。她在梅兰撑地的脚失去力气,瘫倒在地时说道。“枯萎花。”

  梅兰立刻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一边盯着英内薇拉慢慢绕圈,一边按摩大腿。英内薇拉却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冷静盯着对手黑亮的眼睛。一边倒的战况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背对着她们的女孩们纷纷偷偷转头来看。

  “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梅兰咬牙叫道。她们立刻转过头去。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她们同声复诵。

  “你不可能每次都有好运气。”梅兰冷笑一声道。

  英内薇拉很放松地看着对手再次闪电般出手,她也以飘逸的身法顺势闪过她的眼镜蛇兜帽,同时以轻灵带着凶狠的手法戳向梅兰喉咙,并在梅兰自身边摔过,吃力喘气时说道。“破碎风。”

  女孩们再度扭头偷窥,这一次,梅兰顾不得她们,转身扑向英内薇拉,以类似地道蛇出击的速度拳打脚踢,精准地攻向英内薇拉的上下各处要害。

  但英内薇拉却如同风中的棕榈树般时而跳跃,时而弯腰闪躲,在梅兰迈开步伐、凝望目标的同时清楚看出她的能量线。她一次次地打断那些能量线,有时候只是简单地让她呼吸窒碍或失去平衡,有时候则出手稍稍教训她。不过她一直小心的只是见招拆招,点到为止,没有给梅兰造成任何的伤势。英内薇拉更没有把梅兰和其他女孩是怎么虐待她的事告诉达玛丁,但她不认为她们也会像自己一样不向达玛丁汇报此事。魁娃如果要阻止自己进入影之殿,而杀死或打残她的女儿肯定会是好借口——尽管自己已经受够了梅兰这位富家女的虐待,但她还得忍。

  梅兰再度扑来时,看似要施展骆驼踢,不过瞬间变招成公羊角,打算以额头撞断英内薇拉的鼻梁。

  英内薇拉顺势抓起梅兰的长袍,身体避向一侧,一记低鞭腿击倒梅兰,借力将她抛出。她反关节拿住梅兰的手臂,如果她挣扎的话就会导致关节脱臼。不出所料,梅兰为了避免脱臼而不敢强行挣扎,整个人被摔飞出去,从背后将阿莎薇撞倒。两个女孩很狼狈地摔成一团,旁边的人惊呼着忙乱地向后退开来。

  梅兰虽然受制被摔倒,但利用英内薇拉不敢放手的机会,低吼一声,立即使出剪刀脚,双脚使劲夹住英内薇拉的脚跟前后,将她拧倒,然后翻身爬到她身上。她们在地板上近身扭打了好几分钟。大龄女孩的力量优势逐渐显露,梅兰骑到英内薇拉的背上时,不止一次揪住她的头撞向地板。每撞一次,英内薇拉的眼前就会大冒金星,耳里也如巨雷轰鸣,完全失去平衡感。

  在梅兰扯出英内薇拉的拜多布缠绕她的脖子置她于死地时,英内薇拉挣脱一条手臂。梅兰也放松了警惕——毕竟,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单凭一条手臂也不能把压在背上的自己怎么样。英内薇拉猛力抬头,试图去撞梅兰的鼻子,但是对方早有准备,只是稍稍缩身侧头而已。

  英内薇拉料到她会这样的躲避,她像火恶魔般迅速将中指和食指插入梅兰的鼻孔中。她的指甲尖锐,陷入软骨,只要稍加使力就能把梅兰的整个鼻子给抠下来。

  “如果你的鼻子变成两个大洞,阿莎薇还会跟你亲热吗?”她低声恐吓道。

  梅兰并非最美丽的奈达玛丁,但绝对是最自负的。她惨叫一声,为了保住美貌而放开了英内薇拉。英内薇拉趁乱连出数拳,接着翻向一旁,爬起身来。梅兰摇摇晃晃地跟着起身,完全无法抵挡英内薇拉的蝎子腿。这一腿正中梅兰脸部,打得她脸颊和鼻子破裂。梅兰重重倒地,接着试图挣扎起身。

  “明天看到你的脸时,我想魁娃达玛丁就会取消你的禁令。”英内薇拉说着举起新的霍拉袋。“我们会同时进入影之殿,但是我将比你先完成骨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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