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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伦敦

  在哈里顿.萨克维先生遇见那朝他张牙舞爪的黑暗的同一天,熟知内幕的几股势力正为了牵涉福尔摩斯家最年幼成员的丑闻而屏息以待──同时热切企盼。

  英古兰.艾许波顿爵爷可没他们那么期待。如此惨烈的灾难竟然会发生,害他好几天心神不宁。尚未知晓福尔摩斯家族命数已定,但他体内的恐慌不断增长,像肿瘤一般压着肺。

  他盯着眼前办公桌上的信封。

  夏洛克.福尔摩斯

  邮政总局

  圣马丁教区

  伦敦

  就连白痴也看得出每一道笔画都散发出浓浓恼怒──笔尖差点在亚麻纸上戳出几个洞。

  搁在信封旁的纸条字迹也同样激动。

  福尔摩斯,

  别轻举妄动。

  若真有必要,别找罗杰.萧伯里。否则将后悔莫及。

  这辈子就听我这一次。

  他的左掌扶着额头。没用的,福尔摩斯总是随心所欲,拥有与生俱来的超群能力及优势撑腰。

  直到悲剧上演。

  你不用让事情发生,脑中一道声音响起。是你插手介入。是你给了福尔摩斯想要的一切。

  然后呢?继续过日子,假装没这回事?

  窗户开着,他往外看去,没有半点遮掩的天空彷佛与他隔了层被摸得脏兮兮的镜片──受到污染的蓝天,伦敦的寻常日子。从下方小公园里飘来放肆的欢笑声──是他的孩子,换作其他时刻,他一定会勾起嘴角微笑。

  他提起笔。

  与我商量前切勿轻举妄动。

  拜托。

  这是默认吗?他是不是抛弃了一切顾忌,以及一切原则?

  他将没有署名的信笺封入信封,收进口袋,走出放了满墙书的书房。今晚他有个考古学演讲,但在那之前,他想先和儿女相处一下,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小东西正值天真无邪的年纪。

  之后再来决定究竟是要寄出这封信,还是如同先前的十多封信,扔进火炉里烧掉。

  前门开了,他的妻子踏进屋内。

  「夫人,午安。」他礼貌地打招呼。

  「爵爷。」她点点头,脸上挂着怪异的微笑。「看来你还没听说你最爱的小姐出了什么事。」

  「我最爱的小姐是我女儿。她牵扯上什么了吗?」

  他维持平静的语气,却无法阻止后颈寒毛竖立──英古兰夫人说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露西妲很好。我说的是……」她的嘴唇勾起轻蔑的角度。「我说的是福尔摩斯。你的福尔摩斯。」

  □

  「你竟敢如此侮蔑我?」萧伯里太太的攻势源源不绝。「你哪来的胆子?」

  法式彩绘折扇意外称手──合起来就成了一团丝绸与警棍的综合体。罗杰.萧伯里低声惨叫。

  他搞不懂她的脑袋是怎么转的。

  好吧,他是犯下了无可饶恕的错误──昨晚他醉得太过,把妻子误认为情妇咪咪,说了今天下午他要和夏洛特.福尔摩斯一起做的事情。但如果萧伯里太太不准他夺走福尔摩斯小姐的清白,那她怎不干脆赏他一巴掌,然后禁止他干这种事?或者她大可直接到福尔摩斯小姐家,为了对方不珍惜自己的贞节而狠狠斥责一番。

  然而她却召集了姊妹、表亲、友人,由他母亲率领大军,趁他与福尔摩斯小姐难舍难分时大举侵攻。既然如此,她哪有理由谴责他侮蔑了她呢?毕竟是她让十多个女人见证自己的丈夫犯下滔天大罪。

  他知道最好别泄露脑中想法。当了萧伯里夫人的儿子二十六年,与安妮.萧伯里结缡三年,他早就领悟错的永远是自己。少说几句是为了自己好。

  他继续挨打,双臂抱着脑袋,把自己缩到最小,试着沉浸在美好的记忆中,在那个时空,他不是时时刻刻受到暴发户名声束缚的纨裤子弟。

  □

  萧伯里夫人对着坐在马车车厢对座的年轻女子狠狠皱眉。夏洛特.福尔摩斯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但还算平静。

  平静到了诡异的程度,毕竟她的名声可说是一败涂地。

  萧伯里夫人已经准备好面对程度不等的激动啜泣、疯狂哀求,但福尔摩斯小姐平静的神情惹得她发慌──她已经好几年没如此不安了。

  是她把薄被盖到这女孩身上。接着命令儿子和媳妇回家,要其他人解散。福尔摩斯小姐没有掩面缩在墙角,也没有愣愣地盯着地板。她只是看着这一切,彷佛自己是局外人,而且她的命运从未遇上想象不到的转折。罗杰被他的妻子推出房外,福尔摩斯小姐凝视着他,对他的无能为力没有半点愤怒、嫌恶,或是任何情绪。

  她眼中只有同情与歉意,街头小霸王对被自己牵连、卷入无尽风波的同伴大概也是如此反应吧。

  萧伯里夫人预期福尔摩斯小姐的虚张声势会在其他人散场后消失。她的严苛性格众所皆知,即便没打算问他最近干了什么好事,但罗杰只要和她独处就会不住冒汗。

  然而她的硬脾气对夏洛特.福尔摩斯毫无影响。那群吵闹的目击者离开了,这则活色生香的故事即将传入伦敦每一间会客室,福尔摩斯小姐却没有潸然泪下;她穿好衣服,叫了分量可观的下午茶。

  接着,在萧伯里夫人越来越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她按部就班地清空一盘水果蛋糕、一盘樱桃馅饼,以及一盘吐司配沙丁鱼。从头到尾,她没有说半句话,丝毫不在意萧伯里夫人也在场。

  萧伯里夫人努力压抑心中躁动,沉默是她最厉害的武器之一,可不能抛弃这份战略优势。可惜夏洛特.福尔摩斯对她威力庞大的沉默无动于衷,似乎把自己当成女王,而萧伯里夫人仅是卑微的仆役,连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等到这女孩准备好动身,她径自走出房间,逼得萧伯里夫人跟上。同样地,她从陪伴堕落少女的严厉道德守护者,变为追在小姐背后的单纯女仆。

  车厢里的沉默持续蔓延,福尔摩斯小姐打量着挤了满街的马车──光鲜亮丽的高档马车在排成一长列的双轮载客马车间争道。她的视线不时落在萧伯里夫人身上,后者清楚意识到她把自己当成奇特无比的标本看待。

  「妳不用为自己说几句话吗?」她狠狠诘问,再也无法多忍受分秒沉默。

  「我对自己无话可说。」夏洛特.福尔摩斯语气轻柔。「但希望您别太为难罗杰,这事不是他的错。」

  □

  伦敦警察厅的罗伯特.崔德斯探长总是很期待能去皇家学会所在的柏林顿府,特别是参加英古兰爵爷的演讲。两人是因为对考古学的热爱而认识的──事实上,还是英古兰赞助崔德斯加入伦敦古文物学会。

  但今晚他的朋友像是变了个人。

  在一般人眼中,爵爷大人似乎掌控着全场气氛,不厌其烦地分享智识,口才无懈可击,还展现出巧妙幽默感──将古时候家族成员比较胸针上珠宝大小和华丽程度而引发的纷争,与现代手足间为了一方新买的精致马车嫉妒个没完相比,引起哄堂大笑。

  不过呢,崔德斯探长却觉得英古兰爵爷的演说欠缺以往的热忱。他只是在硬撑,徒劳地硬撑──正如同薛西弗斯推着巨岩上坡,心知将在接近山顶时失手,注定得要重头来过,永无止尽。

  问题出在哪里?英古兰爵爷是公爵之后,伊顿公学校友,更是世界顶尖的马球球员。崔德斯探长自然知道关起门来,没有人是完美的,可是无论英古兰爵爷私下遭遇过何种烦忧,以往从未在公众面前展现出来。

  演讲结束,在大批仰慕者散去后,两人在学会的挑高图书馆内一处被群书包围的角落碰面。

  「探长,我很想和你一起用餐,但我恐怕很快就得离开了。」英古兰爵爷说。

  崔德斯失望之余,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爵爷现下状况这么糟,他不认为自己能提供多少安慰。

  「希望您的家人一切安好。」他说。

  「他们很好,谢谢你。只是今天突然要赴约拜访某处罢了。」爵爷情绪和缓,语气却带了点空虚。「相信不久的未来,我们能享受更悠闲的谈话时光。」

  「这是一定的,爵爷大人。」

  崔德斯探长不想浪费朋友时间,但这时他想到今晚来柏林顿府的另一目的。「爵爷,若是不会太麻烦您,可否请您传讯给福尔摩斯呢?我万分感激他对亚克莱特一案的协助,为此写了张纸条给他。」

  「恐怕我无能为力。」

  崔德斯探长差点被朋友的表情──接近勃然大怒的气愤眼神──吓到往后退去。

  「爵爷,我能理解您今晚有要务缠身。」崔德斯吞吞吐吐地解释。「我的纸条一点都不急,您方便时再帮我转交即可。」

  「我说得不够清楚。」英古兰爵爷的怒火瞬间熄灭,眼神茫然,咬紧的牙关松开。「我无法──任何人都无法──传递讯息给福尔摩斯了。再也无法这么做了。」

  「我──我不──这是──」崔德斯一时语塞。「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英古兰爵爷开口:「是的,很不得了的事。」

  「什么时候?」

  「今天。」

  崔德斯探长眨眨眼。「福……福尔摩斯还活着吗?」

  「还活着。」

  「谢天谢地,幸好我们尚未完全失去他。」

  「错了。」英古兰爵爷不留情面地回应道:「或许福尔摩斯还活着,但这无法改变我完全无法接触到福尔摩斯的事实。」

  崔德斯的困惑持续蔓延,可是他知道无法再问出更多细节。「非常遗憾得知这件事。」

  「传达如此恶耗的我也是相当遗憾。」英古兰爵爷的嗓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崔德斯头昏脑胀地离开柏林顿府,数十个让人不悦的猜测在他心头盘旋。福尔摩斯是不是从极高的地方跳落,身上只有不牢靠的降落伞?他是不是在家里实行了爆炸物实验?还是说他停不下来的聪颖脑袋引得他和错误对象调情,被逼着参加非法决斗,子弹打中重要但不致命的部位?

  天下无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究竟出了什么事?

  真是悲惨。

  真是可惜。

  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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