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利益
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雅维得知自己成了王。或者至少可以说，成了半个王。
哥特兰德将这种风称作“寻觅之风”，因为它能找到一切缝隙与锁孔，令所有居所都充斥着海洋女神的尖叫，无论人们将火堆筑得多高，或是紧紧地挤在一起，全都无济于事。
风撕扯着戈德琳女祭住处窄窗上的百叶，甚至连包铜的门板也在门框中嘎吱作响。风嘲讽般地刮过火堆，火焰则愤怒地回之以嘶嘶声，室内悬挂的干药草束投下了狰狞的影子，戈德琳女祭指节分明的手中握着的块根也被火光映得闪烁不定。
“这是什么？”
那东西看起来不过就是一小块泥巴，但雅维已学习过这些知识。“是黑舌根。”
“那么，为什么祭司会用到它，我的王子？”
“祭司会希望自己不至于用上它。它溶于水时无色无味，让人无法察觉，却能置人于死命。”
戈德琳女祭将那东西扔到了一边：“有时祭司们必须使用这些不光彩的东西。”
“他们必须选择较小的恶。”雅维说。
“还得考虑更大的利益，一半对一半。”戈德琳女祭说着赞许地点了点头，雅维则为此露出了骄傲的神色，这位哥特兰德的女祭司可不会轻易表示称赞，“试炼时出的题会比这个简单一点。”
“试炼。”雅维用他那只健康的手的拇指焦虑地搓了搓另一只的畸形手掌。
“你会通过的。”
“不要说得这么肯定。”
“在祭司的领域里，一切总是值得怀疑——”
“但却得表现出十分肯定的样子。”雅维替戈德琳女祭补上了后半句话。
“表现？我了解你。”这是真的，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她更了解雅维，甚至在他自己的家族中也没有。该这么说，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家族中。“我的学生中没有人比你更聪明，你至少能通过一开始的提问环节。”
“然后，我将不再是王子雅维。”这念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宽慰，“我将失去家族和权利。”
“你会成为雅维弟兄，祭司团将成为你的家族。”戈德琳女祭微笑起来，火光照在她的鱼尾纹上，“草木、书本与轻柔的词句将是你的权利。你会记住一切、提出建议，会治愈伤者、诉说真理，会了解隐秘的方法，以各种语言为和平之神铺平道路。这些正是我一直以来试图去做的。不管训练场上那些肌肉发达的傻瓜们怎么胡说八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做的这些更高贵的事了。”
“要是你在训练场上，就很难无视那些傻瓜。”
“嘿。”她噘了噘嘴，朝火堆吐了口口水，“一旦通过试炼，你所要做的就只是在训练场上闹得太粗暴时，去照料某个开花的脑袋罢了。总有一天你将接过我的权杖，”她朝墙边倚着的权杖点点头，那个半尖的金属物开有沟槽，镶嵌着装饰，“总有一天你会坐在黑色王座边，成为雅维祭司。”
“雅维祭司。”听到这个词语，雅维在凳子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可我还不够睿智。”他想说的其实是自己还不够勇敢，却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这一点。
“智慧能习得，我的王子。”
雅维将左手伸到火堆前：“那么手呢，手也能习得吗？”
“你或许缺了一只手，但诸神给了你更珍贵的天赋。”
他哼了一声：“你是指我的歌声还不错吗？”
“有什么不好？你还有灵活的头脑、感知能力和强烈的信念……信念能造就一个伟大的王，更能造就一个伟大的祭司。和平之神曾触摸过你，雅维，要永远记住，在这世上强大的人很多，却少有智者。”
“毫无疑问这就是为什么女性能成为更好的祭司。”
“而且总体来说，女性也能泡出更好的茶，”戈德琳从雅维每日带给她的杯子里咕嘟喝了一口，再次赞许地点点头，“不过泡茶也是你的一项了不起的天赋。”
“这可真是件了不起的工作。等我从王子成为祭司之后，你会减少对我的夸奖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还是会夸奖你，并且在其他时候踢你的屁股。”
雅维叹了一口气：“总有些事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戈德琳女祭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它镀金的书脊上镶嵌的石头闪烁着红绿色的光芒。
“至于现在，我得起身随太阳女神一起，去喂你的鸽子了。真希望能稍许睡一会儿——”
“等你通过了试炼，我会让你睡的。”
“不，你不会。”
“你说得对，我不会让你睡觉的。”她舔了舔手指，古老的书页被她翻动，发出喀拉声，“告诉我，我的王子，精灵族将创世神撕裂成了多少碎片？”
“四百零九个，四百个微小神和六个崇高神，最初的男人和女人，还有守卫着终结之门的死神。但这不是祷词撰写者分内的知识吗，祭司为什么要知道？”
戈德琳女祭啧了一声：“了解一切正是祭司分内之事，唯有知晓才能控制。说出六个崇高神的名字。”
“海洋女神与大地之神，太阳女神和月亮之神，战争女神和——”
门猛地洞开，寻觅之风撕扯着室内的一切。在雅维跳起来的同时，火堆里的火焰也一跃而起，在搁架上无数瓶瓶罐罐之间扭曲舞动。有人跌跌撞撞地闯进门来，药草束在他身后摇摆得像是被吊死的人影。
那是雅维的叔父奥登，他的头发被雨水浸透，全都黏在苍白的脸上。他呼吸急促，张大双眼紧紧地盯着雅维，嘴唇翕动几下，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无须任何感知能力，谁都能看得出，他被什么惊人的消息压垮了。
“发生了什么？”雅维粗声说道，喉咙因恐惧而阵阵发紧。
他的叔父双膝跪地，双手伏在油腻的秸秆地面上，低下头，低沉而生硬地说出四个字——
“我的国王。”
然后，雅维知道，他的父亲和兄长死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哥特兰德将这种风称作“寻觅之风”，因为它能找到一切缝隙与锁孔，令所有居所都充斥着海洋女神的尖叫，无论人们将火堆筑得多高，或是紧紧地挤在一起，全都无济于事。
风撕扯着戈德琳女祭住处窄窗上的百叶，甚至连包铜的门板也在门框中嘎吱作响。风嘲讽般地刮过火堆，火焰则愤怒地回之以嘶嘶声，室内悬挂的干药草束投下了狰狞的影子，戈德琳女祭指节分明的手中握着的块根也被火光映得闪烁不定。
“这是什么？”
那东西看起来不过就是一小块泥巴，但雅维已学习过这些知识。“是黑舌根。”
“那么，为什么祭司会用到它，我的王子？”
“祭司会希望自己不至于用上它。它溶于水时无色无味，让人无法察觉，却能置人于死命。”
戈德琳女祭将那东西扔到了一边：“有时祭司们必须使用这些不光彩的东西。”
“他们必须选择较小的恶。”雅维说。
“还得考虑更大的利益，一半对一半。”戈德琳女祭说着赞许地点了点头，雅维则为此露出了骄傲的神色，这位哥特兰德的女祭司可不会轻易表示称赞，“试炼时出的题会比这个简单一点。”
“试炼。”雅维用他那只健康的手的拇指焦虑地搓了搓另一只的畸形手掌。
“你会通过的。”
“不要说得这么肯定。”
“在祭司的领域里，一切总是值得怀疑——”
“但却得表现出十分肯定的样子。”雅维替戈德琳女祭补上了后半句话。
“表现？我了解你。”这是真的，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她更了解雅维，甚至在他自己的家族中也没有。该这么说，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家族中。“我的学生中没有人比你更聪明，你至少能通过一开始的提问环节。”
“然后，我将不再是王子雅维。”这念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宽慰，“我将失去家族和权利。”
“你会成为雅维弟兄，祭司团将成为你的家族。”戈德琳女祭微笑起来，火光照在她的鱼尾纹上，“草木、书本与轻柔的词句将是你的权利。你会记住一切、提出建议，会治愈伤者、诉说真理，会了解隐秘的方法，以各种语言为和平之神铺平道路。这些正是我一直以来试图去做的。不管训练场上那些肌肉发达的傻瓜们怎么胡说八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做的这些更高贵的事了。”
“要是你在训练场上，就很难无视那些傻瓜。”
“嘿。”她噘了噘嘴，朝火堆吐了口口水，“一旦通过试炼，你所要做的就只是在训练场上闹得太粗暴时，去照料某个开花的脑袋罢了。总有一天你将接过我的权杖，”她朝墙边倚着的权杖点点头，那个半尖的金属物开有沟槽，镶嵌着装饰，“总有一天你会坐在黑色王座边，成为雅维祭司。”
“雅维祭司。”听到这个词语，雅维在凳子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可我还不够睿智。”他想说的其实是自己还不够勇敢，却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这一点。
“智慧能习得，我的王子。”
雅维将左手伸到火堆前：“那么手呢，手也能习得吗？”
“你或许缺了一只手，但诸神给了你更珍贵的天赋。”
他哼了一声：“你是指我的歌声还不错吗？”
“有什么不好？你还有灵活的头脑、感知能力和强烈的信念……信念能造就一个伟大的王，更能造就一个伟大的祭司。和平之神曾触摸过你，雅维，要永远记住，在这世上强大的人很多，却少有智者。”
“毫无疑问这就是为什么女性能成为更好的祭司。”
“而且总体来说，女性也能泡出更好的茶，”戈德琳从雅维每日带给她的杯子里咕嘟喝了一口，再次赞许地点点头，“不过泡茶也是你的一项了不起的天赋。”
“这可真是件了不起的工作。等我从王子成为祭司之后，你会减少对我的夸奖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还是会夸奖你，并且在其他时候踢你的屁股。”
雅维叹了一口气：“总有些事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戈德琳女祭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它镀金的书脊上镶嵌的石头闪烁着红绿色的光芒。
“至于现在，我得起身随太阳女神一起，去喂你的鸽子了。真希望能稍许睡一会儿——”
“等你通过了试炼，我会让你睡的。”
“不，你不会。”
“你说得对，我不会让你睡觉的。”她舔了舔手指，古老的书页被她翻动，发出喀拉声，“告诉我，我的王子，精灵族将创世神撕裂成了多少碎片？”
“四百零九个，四百个微小神和六个崇高神，最初的男人和女人，还有守卫着终结之门的死神。但这不是祷词撰写者分内的知识吗，祭司为什么要知道？”
戈德琳女祭啧了一声：“了解一切正是祭司分内之事，唯有知晓才能控制。说出六个崇高神的名字。”
“海洋女神与大地之神，太阳女神和月亮之神，战争女神和——”
门猛地洞开，寻觅之风撕扯着室内的一切。在雅维跳起来的同时，火堆里的火焰也一跃而起，在搁架上无数瓶瓶罐罐之间扭曲舞动。有人跌跌撞撞地闯进门来，药草束在他身后摇摆得像是被吊死的人影。
那是雅维的叔父奥登，他的头发被雨水浸透，全都黏在苍白的脸上。他呼吸急促，张大双眼紧紧地盯着雅维，嘴唇翕动几下，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无须任何感知能力，谁都能看得出，他被什么惊人的消息压垮了。
“发生了什么？”雅维粗声说道，喉咙因恐惧而阵阵发紧。
他的叔父双膝跪地，双手伏在油腻的秸秆地面上，低下头，低沉而生硬地说出四个字——
“我的国王。”
然后，雅维知道，他的父亲和兄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