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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族的分裂可追溯至日光帝国年代,龙贵族从未对外说明原因,不过历史学者认为与他们和人类亲近有关。野生龙族则带着他们的理念与愤怒,消失在地图上找不到的角落。

  ——布鲁蒙龙氏族史学家索卓盖尔伯爵

  败寇队确实成了败寇,屋舟翻云号遭埋伏于荒岛的弗芮亚战舰击沉。对手毕竟是弗芮亚王国第一流的外交官,同时也是间谍与刺客之首的亨利.瓦勒斯伯爵。战舰藏匿于山后,屋舟上众人根本没有察觉,翻云号遭到炮火重创起火后,迫降于珍珠岛炼无数大小浮岛之一。

  这岛屿距离商船航线太远,求援毫无意义,因此斯帝芬诺连信号弹也懒得施放,反正不可能有用,根本没有人会看见火光或烟雾。想要逃离此地,必须靠自己。

  依据罗德里戈的说法,一行人已经被放逐了三十二天。他正与戴格在餐桌旁的座位上——餐桌只是个戏称,实际上是从船舱翻出一个大木箱,拆下木板架在两截树干上而已。太阳下山,营地再度受到黑暗覆盖。

  败寇队队员们最近较晚用餐,因为白天阳光很烈,到傍晚才会扬起清风。他们只能用圆木充当椅子,戴格已尽量将外皮磨得平整,不过罗德里戈还是常抱怨臀部被扎到。但话说回来,这阵子他几乎什么事情都会嘟哝。

  弥莉端了盘子过来放在桌板上。翻云号被炸毁,陶瓷器当然都坏了,只好改用锡杯锡盘。餐桌中间搁着亨利伯爵给予的啤酒杯,算是聊表敬意。

  「这杯子上有奥卡札发明的新型术构。」罗德里戈对伙伴们解释。「依据他的说法,子弹打在这种金属上会弹开,就算以火药引爆也只会略微凹陷一点点。」

  斯帝芬诺曾要求戴格协助测试,戴格以雷筒近距离朝啤酒杯开枪,结果酒杯被轰得飞出去掉在地上喀啷作响,斯帝芬诺捡起来一看,果真丝毫未损。

  「亨利伯爵赌上性命要掳走奥卡札,」斯帝芬诺问:「为什么现在反倒将这杯子交给珞榭呢?珞榭在他眼中应该是最大的敌人才对,他应该知道,珞榭人总会想出办法复制这个技术。」

  「何况写下那个理论的正是我本人。」罗德里戈说:「至于他为何将杯子给我,应该与下界人有关系。」

  「恶魔?与术力强化金属有什么关系?」斯帝芬诺问。

  「我还不确定。」罗德里戈回答:「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下界人攻击韦斯弗斯港以前,亨利伯爵确实想要除掉我。然而在恶魔炸毁王狮号以后,他回心转意,不但将杯子给我,还要我转交给女爵阁下。」

  这就是啤酒杯为何可以立于餐桌中间的主因。今天吉瑟还摘了些黄花装在里头装饰。

  「斯帝芬诺叫我们别等了。」戴格小心翼翼地坐上圆木椅,由于他块头大,不容易维持平衡,必须很注意坐姿才不会滑到地上。「他和吉瑟还在跟那些龙打交道。」

  「有什么用呢,」弥莉不耐烦地说:「早就和他说过了,对方是野生龙,与珞榭的龙贵族不一样。他们就是不喜欢人类,几百年前才会选择离开家乡,怎么可能忽然改变心意。斯帝芬诺真该醒醒了,别妄想组织自己的战龙旅。」

  她没好气地将铁锅往桌上一放。「吃吧,今天炖了鱼。」

  罗德里戈往锅子里面瞧一眼,是些剁碎的鱼肉和野菜。他脸一白。「我不行了。」

  「不行什么?」弥莉怒问。

  「不行再吃鱼了。」罗德里戈哀求道:「每天都吃鱼。」

  「昨天明明是松鼠肉。」弥莉回答。

  「更惨啊。」罗德里戈低声道。

  「意思是我手艺很差啰?」弥莉双手插腰。

  「我是说炖鱼很糟糕,而炖松鼠不是糟糕可以形容,只有面包勉强可以入口。我还是吃面包就好。」

  面包是弥莉磨碎小米加上野生酵母凑合出来的。罗德里戈伸手要取一片,却被弥莉用汤匙往指节一敲,他疼得惊呼,松开了手。

  「先生,起来,现在就离开这张餐桌。既然觉得我做的东西不好吃,那你就别吃了!」

  「弥莉,妳要体谅我,」罗德里戈揉着瘀青的指头。「我味觉比较细致——」

  「你再不滚,我就让你的脑袋瓜也变细致!」她吼着,抓起一把餐刀。

  「好吧,杀了我吧。」罗德里戈满面愁容地回答:「也算是种解脱。」

  弥莉随手将刀子往他一扔,没打中,反而差点射在戴格脸上。她准备一拳往罗德里戈打过去,戴格起身搂她的腰拉过来。弥莉的一头红发飞扬起来,像只发飙的大猫。她踹了罗德里戈的小腿,随即撩起裙子跑回翻云号船舱里。

  「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戴格朝罗德里戈破口大骂,而罗德里戈看着自己的腿,担心会有瘀血。「弥莉花一整天时间去采野菜野果,想办法捞鱼或捕捉小动物,结果呢,你只会抱怨而已!」

  「我不是说了面包还可以。」罗德里戈一边嘀咕一边伸手要拿面包吃。

  「你真不要脸!」戴格又吼了起来,想要出手拦截,结果却直接将木板撞翻,于是面包、盘子、锅子和锅子里的东西全部洒在草地上。

  橘条纹胖猫艾灵顿大夫正好经过,嗅了嗅那锅炖鱼,结果打了两下喷嚏就掉头跑开。

  罗德里戈望向一片狼籍。「看吧,连猫咪都不肯吃。」

  戴格朝他目露凶光,所幸斯帝芬诺与吉瑟恰好从树林走出来解围。两人与野生龙族接触,从外观判断今天过程不顺利,他垂头丧气、肩膀挺不起来,吉瑟紧紧捧着竖琴,因为在这儿除了心爱的乐器外别无慰藉。

  斯帝芬诺看见桌子翻倒、东西洒了满地,加上戴格握紧拳头一副要打死罗德里戈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声。「又怎么了?」

  「是鱼怎么了。」罗德里戈站起来。「我去散步。」

  「散久一点,」戴格板着脸。「最好散到岛外面别回来了。」

  弥莉也从翻云号窗户探头出来,举着拳头用荡舟族语言叫骂一大串。

  斯帝芬诺摇摇头。「听不懂她说什么,但一定没好话。吉瑟,去看看妳姊姊。里戈,留在这儿把东西收拾一下。戴格,你和我把桌子扶好。」

  吉瑟跑上船,戴格帮斯帝芬诺把木板抬起来放回树干上,罗德里戈将餐具都捡起来,不过鱼和菜当然没救了。

  三人重新坐下来。戴格一脸愠怒,罗德里戈还是一脸惹人厌的没事模样,斯帝芬诺则是很气馁。

  罗德里戈拾起面包,将泥巴拍掉。「要吃吗?」

  「不饿。」斯帝芬诺说。他看看四周,吓得叫道:「啤酒杯呢?那玩意儿可不能弄丢。」

  罗德里戈在草丛里找回来,连黄花也还在,重新摆回桌上。

  「与野生龙交涉有进展吗,队长?」戴格问。

  「没有。」斯帝芬诺伸手顺了顺汗水打湿的头发。「吉瑟弹了竖琴,我对他们说故事,但那三条龙只是坐在原地瞪我们。」

  「还以为我也有机会骑龙。」戴格说。

  「看样子我们都没机会。」斯帝芬诺闷闷不乐。「每天中午都是同样的三条龙到那片空地。我很确定他们有听我讲话,而且听得懂。如果听不懂,为什么会坐在那儿听呢?野生龙也与人类共存过好几百年,和那些比较有文化的远亲一样,都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就算已经过了很久,族里老一辈的龙也应该还记得才对。这三条龙故意装作听不懂,连眼睛也不眨、尾巴也不甩,却日复一日每天都来。」

  斯帝芬诺将手肘拱在桌子上,脸埋进掌中。「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没法子离开这鬼岛了。」

  「想靠野生龙族帮忙本来就有点冒险,队长。」戴格说。

  「也不是单纯想靠他们帮忙,只是……」斯帝芬诺摇摇头,不愿继续说下去。

  「只是希望能像过去一样,」罗德里戈说:「组织属于你的战龙旅。」

  「或许是吧。」斯帝芬诺说:「果然是个蠢念头!翻云号修理进度如何?」

  那场火毁去船上厨房与存粮,而且炮弹碎裂以后刮破了一侧浮槽,导致可以提供浮力的纯化神息泄漏一空,加上船壳被轰出好几个洞,气球与船帆都破了。

  「我尽量先补好,也修了厨房。」戴格说:「主甲板和厨房已经完工,其余部位的木板已经裁好,装上去很快。船壳结构并没有受损,只要用帆布盖住破洞就可以撑到进港修缮。弥莉已经补好船帆和气球,虽然只剩下一个大型浮槽,但备用槽还是满的,她认为应该足够维持到离开岛炼回家。」

  「好消息。」斯帝芬诺神情缓和许多。「里戈,术式处理得如何?」

  罗德里戈闷哼一声。

  「这样子我们听不懂。」斯帝芬诺说。

  罗德里戈是斯帝芬诺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也是最忠实的伙伴,两人交情比亲兄弟还好。他机智诙谐、多才多艺,同时也很得宫廷仕女的欢心,习惯了美食美酒、绫罗绸缎以及美女相伴,困在这地方对罗德里戈而言就像下地狱一样,只不过他最近的态度使大家都过得更不顺遂了。

  「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斯帝芬诺。」罗德里戈回答道:「吉瑟和我可以修补荡舟族的术构,可是在修道院那时候,下界人用绿火击中船体,被烧过的地方变得很不稳定,无论我和吉瑟放上什么术构都会逐渐衰弱,最后崩溃,所以根本无法修补。」

  「怎么会有这种现象?」斯帝芬诺问。

  「我也不知道。」罗德里戈耸耸肩。「还不了解逆术,偏偏现在碰上的就是逆术。」

  「我觉得你不应该公然提到……那种东西,」戴格绷着面孔。「那是邪术。」

  「其实逆术并不是邪术,」罗德里戈回答:「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们,逆术无关善恶,只是与我们习惯的术式正好相反。空气没有善恶,火焰、尘土也一样。」

  「教会已经说过这种法术是邪术。」戴格表情更阴沉。

  「那是因为教会根本一窍不通——」

  「够了,别吵!」斯帝芬诺厉声制止。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但绝非朋友之间的和谐宁静,气氛尴尬、一触即发。

  戴格脱了上衣,只用吊带夹着裤子,并用一条手帕绑在额头上吸汗,不然汗珠会一直滴进眼睛。

  斯帝芬诺也没穿外套与背心,还将金发剃短。

  只有罗德里戈觉得不穿好整套服装的话,干脆在树林里裸奔算了。天气真的太热时,他偶尔脱下熏衣草紫的外套,但还是不肯放弃背心。因为弥莉与吉瑟都不肯帮他,罗德里戈只好自己洗衣服,这岛上只有石头与湖水,当然也不可能洗得多干净。

  罗德里戈打破沉默。「饿肚子没办法思考对策。」

  「明明有东西可以吃。」斯帝芬诺立刻回嘴。

  「几乎每天都是鱼、鱼、鱼!这岛上明明有很多鹿!」

  「已经说过了。」斯帝芬诺不厌其烦地说:「龙族主要吃鹿肉,而且一整个部落需要大量的鹿。如果我们被视为争夺食物的敌人,那龙就会先把我们给吃掉。」

  戴格叹口气,闷闷不乐地咬着面包。里戈将自己那一片撕了些丢给猫咪,斯帝芬诺非常担心地望着两人。身为队长,他认为就算自己灰心丧志,也得想办法为大家提振精神,但现在不由得害怕戴格与罗德里戈迟早会打起来。

  他与戴格相逢在名为「王船包围战」的战役之中,而且分属不同阵营。戴格擅长枪炮,性格冷静却英勇,习惯在艰苦环境生存,耐性过人。

  戴格仅是容忍罗德里戈这样的伙伴,从未欣赏过对方。由于他小时候受到严格的宗教教育熏陶,便认为罗德里戈是放荡纵欲的纨裤子弟。相对的,罗德里戈虽然嘴上说喜欢戴格这人,却对他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于是两人总有嫌隙。

  三个大男人又无言以对,一阵微风颤动树梢,夕日下鸟儿鸣啭悦耳活泼。

  「这么想吧,里戈。」斯帝芬诺还是尽力想要给朋友打气。「你瘦了很多,回去就可以买一整个衣柜的新衣服了。」

  罗德里戈苦笑着。「那我得将衣服的花费也算在帐单上给你母亲,被人家打到沉船可是替她跑腿的职业灾害。」

  「不过我们任务失败,亨利伯爵还是带走了我们想救回的工匠。奥卡札现在正在为敌国生产揉合术力的金属。」斯帝芬诺以食指弹了啤酒杯一下。

  「我们遭到下界人袭击,女爵不能把这件事也怪在你头上。」罗德里戈说。

  「但我蠢得中了亨利伯爵的计谋,甚至帮他逃出韦斯弗斯港,这就得负起责任。」

  「还开枪打了主教长的亲信——」罗德里戈窃笑。

  「那是意外,」斯帝芬诺为自己辩白。「而且我也只打了杜孛先生的肩膀。」

  「那个市侩小人。」罗德里戈说。

  「无论市侩与否,他与我妈其实肩负同样任务,就差在主子不一样。女爵代替国王监视大家,杜孛则是替主教长监视同样一群目标。」

  「亨利.瓦勒斯伯爵也监视这双方。」戴格说。

  「而他们双方也注意亨利伯爵的一举一动。」斯帝芬诺叹道。

  「谁看着谁看着谁看着谁看着谁……」罗德里戈最喜欢这种文字游戏。

  「就是这意思。」斯帝芬诺苦笑。「有时候我真不懂自己为什么还想要回家去。看看这儿多么平静、恬淡、美丽……」

  「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罗德里戈大惊失色,立刻站起来。「我还是去跟弥莉道歉好了!」

  「先给她一点时间平复情绪,」戴格建议。「不然我们可能得把你埋在那棵树下。」

  罗德里戈只好又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跳动,像是弹奏钢琴。

  「刚刚术构的问题,你说到一半。」斯帝芬诺提醒。

  罗德里戈的手看似演奏激烈而不和谐的旋律。「我也很迷惘。逆术会吞噬我加上去的任何术构,必须找出对抗的办法,但是我对逆术的理解实在太少。」

  「不靠术力可以飞行吗?」戴格问:「当然法术的帮助很大……」

  「不只是『帮助』而已。」罗德里戈语气带着责备。「是必须。关键在于术构可以为浮槽内的神息充能,但充能的强度又受到船舵的术构来操作。」他表情严肃望向斯帝芬诺。「这件事情我们讨论好几次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斯帝芬诺双手撑着头。「只是希望会有点突破。」

  「弥莉过来了。」戴格提醒他们。

  姊妹俩从翻云号下来,带着毛巾要去湖边沐浴。

  弥莉与妹妹吉瑟都属于荡舟族的莫派克家族。荡舟族没有国籍、不效忠任何君主,住在屋舟上四处为家,也因为屋舟在神息上荡动的姿态而获得「荡舟族」的称呼。姊姊弥莉已经三十多岁,相差大约十岁的吉瑟由她扶养长大,这是因为双亲很久以前就惨遭下界人杀害。翻云号也是父母留给姊妹俩的唯一遗物。

  弥莉长相艳丽,双眼碧绿,头发却如森林大火般闪耀,脾气也一样炽烈。多年前与斯帝芬诺意外认识,从朋友进展为情人,最后又淡下来成为挚友。几星期前翻云号差点沉没于神息时,她告知斯帝芬诺自己爱上戴格,斯帝芬诺给予祝福,但实在不肯定两人相配,而且渐渐怀疑戴格对这段感情没有把握。

  吉瑟一头莓金色秀发纤细得像是蛛丝,不似火焰抢眼,却如夕阳晚霞那样动人。她娇柔温婉、惹人疼惜,但自从小时候目睹双亲遭杀害的惨状后,就再也无法开口讲话。荡舟族医者检查后,发现她身体并无损伤,而且还能吟唱族内流传的歌谣,并透过音乐来施展法术,只是无法以语言交谈。

  「或许她害怕自己可以讲话,就必须描述那一天看见了多可怕的景象。」以前弥莉曾这么告诉斯帝芬诺。「我想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承受。」

  平日姊妹都穿着荡舟族的服饰,裙子到脚踝,但里面还有宽松的长裤,也在脚踝处收拢,亚麻上衣正面有扣子,长袖可以遮蔽日晒。如果需要爬上桅杆处理索具,她们只要解开裙子就能够灵活行动。但在这岛上天气太热,两人只穿了上衣与裙子。

  弥莉抬高头不愿看这三个男人,吉瑟也不开心地瞪了他们。只要有人吵架,妹妹总是不高兴。

  「枪有带好吧?」斯帝芬诺总会提醒。

  她没答腔,只是拍拍腰带上的小手枪。斯帝芬诺下过命令,要离开营地就得准备好武器,唯一例外是罗德里戈,因为他虽然会握枪,却非常可能打中自己人。

  斯帝芬诺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刻意安抚弥莉,但吉瑟看见他要开口,立刻用力摇头示意。于是姊妹俩在胖猫艾灵顿大夫的陪同下朝湖泊走去,消失在灌木林间。看样子连猫咪也不想与这三个男人讲话。

  斯帝芬诺揉揉太阳穴。这儿实在太热,常常头晕。他决定继续将法术的问题讨论清楚。

  「你说过吉瑟是异人,在法术方面有特殊的天分,与杰柯神父具备一样的才能,而且她曾以大量的防护术式包围整条船。会不会凭借她的力量,就足以与逆术抗衡?」

  「吉瑟是学院派称之为『术式文盲』的人。」罗德里戈回答:「她没受过正式训练,只靠直觉来施法,就像弹竖琴一样。她看不懂术式,注意是『看不懂』。杰柯神父不一样,他明白所有基本定理与理论,知道术式怎么平衡对称。要吉瑟施法,就好像在婚礼上洒花瓣那样漂亮,但杂乱无章。修理船上的术构,看来还是只能靠我。」

  「看来我们得在这儿待一辈子了。」戴格低声讽刺。

  「以前里戈也很可靠啊。」斯帝芬诺微笑道。他还记得多年前自己倒卧战场、命在旦夕,就是罗德里戈不顾危险地救他回来。

  但罗德里戈只是摇摇头,继续在桌上演奏一首无声挽歌。戴格将下巴埋进手掌里,靠着桌子望向星空,或许梦想着可以骑龙。夜幕下,斯帝芬诺凄苦地坐着,本想给伙伴们提振士气,没想到越说越心虚。

  空气里飘逸着晚上开花的茉莉香味,鸟儿唱完歌归巢,风越来越大,远方云层中居然亮起闪电。

  斯帝芬诺起身。「戴格,赶快叫弥莉和吉瑟回来,似乎有风暴逼近——」

  「队长,她们已经回来了。」戴格说:「有灯光。」

  弥莉提着灯,随脚步摇摆。吉瑟如以往玩着被人称作「萤火虫」的法术,术力形成各种颜色的小光球,挂在树上或在路边飘荡。艾灵顿大夫心高气傲,总忍着不去捉,不过若光球从鼻子前面飞过,牠还是会忍不住一爪子扑去,却看见没有实体的小光球翩然飞走。

  弥莉坐在树干上,将灯笼搁在餐桌,温暖的光线将众人连结在一起。戴格捞起猫咪放在大腿上轻轻拍着,牠喉咙呼噜呼噜响,颇为舒适的模样。吉瑟一头莓金色发丝还没完全干,披在肩膀上,但伸手先帮姊姊将波浪状卷发给梳开。

  「弥莉——」罗德里戈开口:「真的很抱歉,不是故意要惹妳生气。」

  「我懂。」她浅浅一笑。「天气太热,大家都情绪暴躁,睡一觉就好了。下过雨应该会凉快些。」

  闪电越劈越近,雷声隆隆,雨滴落下,艾灵顿大夫的鼻头被打到以后,牠从戴格大腿跳下,窜进翻云号舱内。五人也跟着进去,餐具留在桌上,下雨了正好可以冲干净。

  翻云号被炮火毁损的部位,戴格已修理大半,因此屋舟虽不能飞航,但遮风蔽雨不成问题。弥莉与吉瑟回到姊妹共用的房间,罗德里戈与斯帝芬诺两个人有吊床,戴格打地铺,认为随时能拿到手枪比较安心。他自愿留在上甲板,轮第一班夜哨。

  船外狂风暴雨、雷电交加,上甲板只有用帆布搭的棚子给戴格将就。躺在吊床上的斯帝芬诺听得见他不顾风雨,在上头来回踱步,可见得心情十分浮躁。

  身为队长的他已然明白,若不赶快离开此地,恐怕真会沦落到自相残杀的地步。

  「里戈,睡了吗?」他问。

  「还没,」罗德里戈回答:「不知哪儿漏水,一直滴答滴答,吵得我睡不着。」

  「那听我讲话没差吧?」

  「你不要也滴滴答答就好了。」

  「其实责任都在我。我妈已经警告过,亨利伯爵这人太难缠。」斯帝芬诺说:「杰柯神父也提醒过了,但我太傲慢,不愿意听他们的劝告,结果才害大家困在这鬼地方走不了。」

  「亲爱的朋友,你最近讲话真的和滴水一样重复又规律了。这番话我每天都听你说,但事实上开炮把我们打下来的不是你,而是亨利.瓦勒斯。」

  「我等不及想再见到他了。」斯帝芬诺回答。

  「刚刚还讲得好像你已经学到教训一样。」罗德里戈提醒。「总而言之,往事已矣,正面思考的话,至少可以说因为你的缘故,现在我们拿到了啤酒杯,那玩意儿会改写战争史。所以呢,假如你不介意,我要挖两块蜡烛当耳塞好好睡觉了。」

  堵住耳朵以后,罗德里戈很快入梦。斯帝芬诺则醒着,一直听着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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