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大司库

　　我从无梦的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家不通风的旅馆。天气变得很热，我的汗水流得床单湿透。尖细的音乐从钟表收音机大声放送，房内躺满了人。

　　凯斯睡在另一张床上，亚莉和布瑞德医生挤在摊开的沙发床，老爸睡在行军床上。衣柜门打开着，卡纳瓦蜷曲身体，睡在柜子地板。我可以看见外头的托金身影，在清晨曙光中前后踱步。

　　我们都穿着昨天穿的衣服。

　　「起床啰。」我呻吟。我滑下床，进入浴室，顺手砰地打开一扇窗户。我们就在高速公路底端旁边，一阵满是汽油味的强风吹进房内。

　　「这旅馆味道好差。」凯斯说。

　　「抱歉，这是我们在凌晨四点所能找到的最棒旅馆。」老爸回答。

　　我们一个个盥洗，老爸最后，大家都不太说话。凯斯从旅馆房间桌上拿来一迭纸和笔，埋头写着东西。我看着他用大写字在纸顶端注明着标题：往前走?

　　他瞪着那些字一会儿，然后快速擦掉问号。

　　我坐在沙发上，我的头很痛，肩膀觉得肿胀、酸痛。我们同意在早晨开个计画会议，讨论失去贝格德教授后的未来。

　　一个看起来非常、非常短暂的未来。

　　老爸开始在房内踱步，卡纳瓦佝偻的身影从衣柜里出现。他坐在角落，从头发里挖出某种东西，然后放进嘴里。

　　「我没看见那个。」凯斯喃喃低语。

　　「阿尔特米西亚。」老爸说，「她告诉你魔球被偷了，对吧?她有给证据吗?」

　　「没有。」凯斯确定。

　　「也许她在撒谎。」老爸说。

　　我摇摇头。「我们在那的时间──不管在森林、控制中心、宫殿──我从来没有一次感觉到七环之歌。」

　　「伯格洛有多大?」布瑞德医生问。

　　「我们曾走路和乘坐狮鹫，一定穿越了大概半个伯格洛。」凯斯害怕地吞口口水。「为什么这么问?妳要建议我们回去吗?」

　　「我确定阿尔特米西亚没在撒谎。」亚莉宣布，「她没有理由对我们隐瞒真相。她痛恨魔球。」

　　凯斯点点头。「还有，如果魔球在伯格洛，娜丁一定会拼死命保护它。狮鹫生来就是要守护魔球的。」

　　「好吧，那有谁知道魔球的下落，还有谁有动机偷走它?」老爸继续说，「在我看来，似乎只有两种可能。」

　　「卡莱机构没有魔球。」布瑞德医生说，「否则贝格德教授一定会知道。」

　　「那就剩下马萨。」我说，「但我们曾在他们的总部。他们吹牛说他们有多伟大，还有他们能为我们做的那些酷毙的事，但始终没有夸口说他们有魔球。如果他们有，你不觉得他们会泄漏口风吗?而且，我们发现他们藏魔球的保险柜──」

　　「那里只有两颗魔球。」凯斯说，「而且是他们从我们这边抢去的魔球。没有别的。」

　　我们又回到原点，房内一片静寂。外面有辆车对托金按喇叭，托金在喃喃自语，漫步得有点太靠近高速公路。

　　「我的建议不知会不会太无礼?」卡纳瓦尖声说，试探性地举起一只手。

　　我们全瞪着他，他畏缩一下。

　　「嗯，我想那表示不会。」他继续说道，「嗯，我在汝等抵达时曾提过，许多陵墓宝藏在很久以前就被偷走了，也许这颗魔球是其中之一。」

　　「不可能。」我说，「进入陵墓需要兰伯达记号。」

　　「的确，没错。」卡纳瓦点点头。「但许多盗墓者以雇用能塞进小空间的年轻人闻名，他们之中也许有人有兰伯达记号，这不是异想天开吧?难道说，在汝之前的过去世代里，从没有出现过这类天才儿童吗?」

　　他的字眼回荡在旅馆那有发霉气味的空气中。

　　凯斯、亚莉和我交换眼神。

　　历年来当然都有选民，老爸和妈一直在研究他们。但有可能其中一个曾住在土耳其，并成功进入陵墓吗?

　　「我想有可能。」亚莉说。

　　「当然可能。」卡纳瓦说，「我个头也许矮小，但在推理能力方面无人能敌──」

　　「说重点。」托金现在站在门口，他的脸紧绷，眼睛肿胀。

　　「我在说汝必须……追踪金钱[1]。」卡纳瓦回答，「就像他们说的。」

　　「卡纳瓦，博物馆里有收藏偷窃记录吗?」我问，「曾有重新找回被偷窃古物的方案吗?」

　　「没有。」小矮人回答，「博物馆没有。但学者在一个古老大房间里会定期聚会，侏儒协会，我们致力于追讨这类被盗取的宝藏。」

　　「侏儒协会?」亚莉小声说，「你是说，外面有一大群像卡纳瓦的可怕小类人动物?」

　　卡纳瓦严厉地瞪她一眼，稍微提高音量。「我必须补充，他们是一群睿智的人，我十二年来连续获选为协会的大司库。」

　　「大什么?」凯斯问。

　　「大概等同于财务大臣。」卡纳瓦说。他滑下沙发，走向门口。「我们的仪式神圣，我们的手法神秘，汝等将成为第一批进入内部圣所的非成员。」他绽放微笑。「我猜，既然汝等叫做选民，这并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