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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之声吟唱法术之歌。人类习得创制术构如编写交响曲。但若交响曲以小调写成又如何?何种畏怖之声将吟唱对位音符?

  ——《论法术本质》,圣丹尼斯

  快艇上那张床明明与长凳子没太大差异,安德爵士却觉得格外舒适,说不定因为他今天分外疲惫吧。回来以后他们看见巴纳比已经在炉子上用壶炖了鸡汤,所以不需要靠骑士下厨,尽管他自认手艺并不差,只是喜欢煮豆子、吃腌猪肉。巴纳比处理好晚餐以后就去照顾翼蜥,牠们还是很不安分。龙晚上就不飞了,但还是留在附近的空地休息,若有万一可以即刻赶到。

  安德在木板床与鹅绒垫上伸展身子,然后闭起眼睛大大叹了口气。一整天所见所闻如同沙子流过指缝般在脑海闪过,能躺下感觉真好,迷糊之中耳边传来神父辗转反侧。

  「你的身体窜了心智的位?」安德问。

  「我的心灵一样有纪律,只是在想事情。」杰柯没好气地回答。

  黑暗之中安德笑了笑,翻到侧面将毯子拉过头睡着了。

  直到他听见神父爆炸似的叫声才又醒过来。安德爵士陪同神父进行有危险的调查时(然而秘术院成员进行的调查绝大多数都很危险),通常会全身穿好衣服睡觉、靴子搁在床边,手枪摆在枕头下,一伸手就能拿到。

  他立刻清醒,手滑进枕下掏出枪。「怎么了,怎么回事?」

  术力放出光亮一闪,差点闪瞎了他。安德瞥见杰柯神父脸上露出兴奋饥渴的神情,伏在一盏光纹灯前面,这种灯是在玻璃内侧刻上术印而成。眼睛习惯光线后,骑士看见神父在黑法袍外又披上一件黑大衣,正扣着扣子。

  「你也穿上外套吧,」杰柯说:「夜风可冷了。」

  安德爵士打个呵欠。「什么时间?」

  「差不多午夜。抱歉吵醒你,但这很重要。」

  安德叹口气、腿往床下一甩。「要干嘛?」

  「回修道院。记得带十字镐。」

  骑士瞪大眼睛。「干什么用?」

  「还不确定,」杰柯回答:「也得准备把铲子。」

  「十字镐和铲子都在后面工具间里。」安德套上靴子与外套,塞好手枪在内袋,挂了剑带以后伸手顺一顺头发,考虑了一下还是懒得戴帽子,然后又打了一次呵欠。

  杰柯手指一弹,另一盏光纹灯亮了起来。他将第二盏灯留给安德,自己先开了舱门出去。安德听见神父在工具间翻来翻去,暗忖他那么没耐性的人一定会把东西全扔在地上,于是赶紧抓起灯跟过去。

  骑士找到十字镐与铁铲,并将神父乱丢在地上的工具捡起来。神父没多等待,径自往修道院出发,安德看得见光纹灯在他手上晃来晃去。

  拿起镐与铁铲之后安德追过去。这晚夜空无云,远方吹来的山风使得神息卷起丝丝缕缕。天上繁星闪烁,地平线处挂着一弯银月。

  龙兄弟在附近原野上休息,星光照耀下成了两团巨大黑影。其中一只像马那样伸出腿枕着草地侧躺,另一只则缩起腿趴伏、颈子蜷曲在脚边,头与绕着后腿的尾巴几乎要相触。

  「所以为什么不让我在温暖的床上多待一会儿?」安德问。

  杰柯神父不耐烦地用手势示意安德安静跟上,安德也习惯了他这种摸黑行动的风格,不再白费唇舌,将时间拿来抵抗睡意。

  结果神父并没有进入大教堂,而是绕到教堂后面。一如安德所料,而且他也想得出原因以及目的地了。等两人站在陵墓入口前面,他才出声喊停。

  「是因为滴水声的缘故吗?」

  「那声音一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所以我才睡不着。」杰柯回答:「不过我已经想通了。」

  他推开栅门走进去,安德守在入口处,将十字镐与铲子丢在地上。

  「神父,别叫我亵渎人家的坟墓。」爵士说。杰柯回头脸色不悦。

  安德正视着他,神情平静地摇了摇头。「无论为了你还是秘术院,我都办不到。」

  杰柯静静看着他一会儿,弯腰拾起工具。

  「我知道你听了一定觉得荒谬,」神父诚恳地说:「但我相信被害的修女想要告诉我什么。你就看好门口,别让人进来妨碍我好了。」

  神父一个人进去了,安德爵士看见光纹灯消失在黑暗中。他站在夜色里,冷风拍打过来,这时忽然后悔没戴帽子。一会儿以后,十字镐敲打石头的声音传来,安德按捺不住,结果还是走进去。

  骑士并不相信鬼魂之说,但仍觉得半夜想走走晃晃,外头远比黑暗墓穴来得适合。黯淡光线下裹着白布的形体更显诡异,空洞的眼窝彷佛瞪着来人。敲打声更响亮了,安德走近神父,看着他高举十字镐过头,正要往下挥舞,而且令骑士心安许多的是,原来杰柯想凿的不是墓,而是地板。

  这儿地板也砌了砖块,和墙壁、拱顶相似,乍看之下甚至分辨不出墙角在哪儿。地板的砖上沾了血水,反射着光。

  杰柯一镐落在自己脚边,安德看得瞇起眼。

  「也罢,神父,还是我来吧,」他快步上前。「免得你把自己的脚给挖一个洞。」

  骑士接过十字镐以后说:「看样子你并不打算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两个要大半夜跑到这儿挖砖块。」

  「你的答案就在眼前,」神父得意地道:「看看。」

  他拿着灯照亮碎裂的砖块,安德低头一看,起初除了砖屑什么也没瞧见。神父将那些渣滓往旁边推开,手朝破洞一探,居然大半条胳膊就这么下去了。安德这才瞪大眼睛看着地面。

  「好吧,神父,我不懂。你怎么知道这地板下面是空的?」

  「因为听见滴水声啊。」神父更自豪不己。「水洒在砖块上,本来会慢慢渗到底下岩盘,有一些滴滴答答声并不奇怪,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可是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啊,到现在都还听得见。」

  安德仔细听了一会儿,的确还有非常微弱的滴水声,像夏日阵雨从屋檐落在草地上那样单调中有些规律。

  「再看看这个。」杰柯念念有词以后手掌飘过砖块,砖块发出了相当稀薄的光辉。「这边的地砖上了术印,是石工施的强化法术。术印太古老,几乎没什么效力了。」

  他走到旁边对另一区块的地板做了同样的测试,却看不到蓝光。

  「这里的砖块就没有术印,因为不需要强化。就算挖开,也只是土而已。」

  杰柯指着地面。「而且把手伸进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砖块松动,所以水才能往下滴。殉道者透过她们的血来给我提示。」

  安德在黑暗中抖了抖。「不过地板的砖块为什么需要强化?」

  「因为对下面的密室而言,那是天花板。」

  「也对,」安德闷哼。「看来我还没清醒。那么你找到了墓穴底下的密室,觉得里面会有什么,修道院的宝藏?传说以前这儿的修士们累积了很大笔的财富。」

  「先把洞挖大一点吧,」杰柯说:「灯光照得进去就会看见了。」

  安德爵士赶快动手,一下子凿开了个大洞,然后与神父趴在地上,提着光纹灯尽量往洞内放。

  他想起童话故事里面,这种场合应当都会照出堆得像山一样的金银财宝,还有很多的钻石、红宝石和祖母绿之类。

  可惜这不是童话故事,而是杰柯神父的调查。下面似乎是一间教室,光线打出长方形的房间轮廓,中间有四张写字桌、一张大木桌,大桌子上只有六本皮封面的书整齐迭在一起,其他什么也没有。房间有两面墙是书架,不过架上也没有东西,另外两面墙壁上更只是堆满厚厚灰尘。安德看见血水渗过砖头下的泥土,然后往密室地板滴过去。

  「在这种地方设教室是不是太诡异了一点。」他说。

  「假如研究的主题会永远改变教义的话,就不算太奇怪。」杰柯说:「当然要找私密的地方才行。更何况,如果你是当年的采邑主教,急着想找个地方把东西藏起来,还有什么地方更理想呢。」

  安德爵士嘟着嘴,吹了一下无声的口哨。站起来以后,他抓着十字镐继续将洞挖大一些。教室的地板距离上面大概十呎,不算太高,神父准备跳下去,却被安德拦住。

  「神父,也许将来某一天人类可以学会和鸟儿一样飞起来,但现在可还不行。我们这么跳下去,要怎么上来呢?」

  「很实际的问题,」杰柯回答:「你去兽栏那边找绳子吧。」

  「我可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神父说:「是修女们指引我到这里来,她们会陪伴我。」

  骑士放弃争辩,自己出陵寝到停放翼蜥的兽栏去。巴纳比在里头稻草堆上铺了毯子,睡得很熟,两头翼蜥还尽可能挨在他身边,其中一只将头靠在修士的腿上。安德走进去,翼蜥惊醒了,抬起头不满地猛瞪,但只要他别接近,翼蜥也没打算吼叫,所以他找到一捆绳子后便离去。巴纳比完全不知情,但回头一看翼蜥仍坚持目送到底。

  回到陵墓内,安德不得以将绳子捆在棺木上,心里有点罪恶感,希望院长她可以体谅。杰柯神父对绳子施法,确保稳固,然后自己先下去了,安德将灯送到底下才接着降入。

  杰柯神父直接走到那堆书前面,伸出手念了念,接着点头道:「如我所想,齐维达在上头设下保护,而且术力强大。这位采邑主教是厉害的术匠呢,想要解除法术得花些时间。」

  他动手开始除去法术,这过程就好像将丝线缠成的网给一线一线解开。安德在四周走动,拿灯照亮写字桌、拨开灰尘,察觉每张写字桌上除了墨渍外,还刻有名字的开头,分别是D、C、M、M。

  「原来都到过这儿。」杰柯也看见了,语带敬畏道:「四位受到祝福的圣人,分别是圣丹尼斯(D)、圣查尔斯(C)、圣麦可(M)以及圣玛莉(M)。」

  「但还有一个X。」安德指着被推到角落的另一张写字桌说。

  「X……」神父皱眉,疑惑不已。「为什么会有一张桌子刻着X ?」

  「X符号通常标示目的地,」安德说:「会不会这桌子藏了什么东西?」

  「有可能……」杰柯语气其实不太相信。

  安德爵士详细观察以后,并没有在那张桌子找到隐藏的抽屉或开关,只好耸肩走开。但才一走,另个想法冒了出来。

  「之前这里是修士院,不是修女院吧,」他问:「圣玛莉如何在只有男性的地方待着呢?」

  「以前的记载里提到圣玛莉在术匠方面才华太出众,因此纵使过去的大学都只收男性,却也对她破例了。」杰柯回答:「但很常见的一种说法是她剃了头、穿上男生的袍子,才方便融入环境。说不定这段传闻是真的。」

  安德爵士很能想象有三个一同研究的朋友帮忙,而且假设采邑主教也知道内情时,要将圣玛莉带进来也没那么困难。但这么说来也许X代表的是圣玛莉,多出的一个M会是谁?

  看着那几张桌子,安德有种错觉,好像时光逆流了。倘若四位圣人这时走了进来,他大概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心里出现清楚的画面,四个人坐在自己的桌前,各自静静地研究,然后又聚在一起讨论新发现。

  有一瞬间他彷佛听见圣人们的说话声,不过立刻摇摇头抛开那些幻想。「看样子我真的得好好睡一觉。」

  安德又察看石板墙,竟在上面找到粉笔笔迹,那些图案看似术构。骑士想要告诉神父,不过神父正专心解开防护法术,他不敢打扰,便想自己看看这密室外头还有些什么,走到门边一打开却低呼起来。

  「什么玩意儿!」骑士很讶异,因为他差点一头撞上灰泥墙。

  杰柯听见叫声,先停下施法,转头望去时眉毛翘起。「真有趣。」他说。

  安德敲敲墙壁。「好像不是很坚固。」

  「也不需要,只是想藏住这房间吧。」

  杰柯走到墙壁上的图形前面,安德也跟过去。「刚才你在看这些,你知道是什么吗?」

  「术构吧——」

  「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子的术构,这种法术我前所未见。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不过我认为,我们面前就是逆术的术构了。」杰柯轻声叹息。「你刚才说这儿有宝藏,一点也没错啊,朋友。这儿是知识的宝库。」

  「都是危险的知识,」安德凝重地说:「有些人会认为,这种知识根本就不应该被世人得知。」

  「那就是大部分人最严重的误解。」杰柯神父气愤起来,手掌往桌子一拍,灰尘扬到半空。「真可恶,人类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再害怕知识?一些傻子以为将书本全烧光,书上记载的真理也会跟着不见!但上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个行为都会带来对应的结果,在术式科学的领域也一样。安德,我跟你说,要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愿意研究逆术,而不是一直抗拒的话,现在就不必面对世界破灭的威胁了!」

  他激动得身子颤抖起来,安德爵士也感觉被当头棒喝一顿。

  「抱歉,神父,你说得对。我思虑不周。」

  「朋友,问题就出在思虑上,」杰柯苦笑:「教会不让大家自己思考。我也很抱歉,不是故意大吼大叫。」

  「要不要我把这堵墙拆掉?」安德又问。

  杰柯摇摇头。「今晚先别拆,得先把这几本书带回船上好好研究。明天一早再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拆。」

  「神父,这几本书真的是采邑主教在手札提到的圣丹尼斯研究成果吗?恶魔就是要找这些东西?」

  「很快我们就会有答案。」

  如乐师弹奏竖琴,杰柯的手指在半空拨弄,接着往盖满尘埃的书上一吹以后轻轻拂干净。书皮很朴素,没有装饰,也没有写书名。神父小心打开,看着第一页。

  「灯靠过来些。」

  安德爵士将灯提到书上方,光线照亮页面。上头有书名与副标题,但都以罗撒逦语书写,骑士看不懂,但底下几个名字就没问题了,分别是丹尼斯、查尔斯、玛莉以及麦可,另一个能读懂的字则是逆术。

  两人无语,都想象着若这些文献曝光了,对于一项主张逆术并不存在的教会而言会造成何等冲击。

  「神父,你说中了。里头不知还说了些什么?」

  「是四个人针对逆术各自提出构想与讨论,」神父继续翻阅。「也就是如何『湮没神音』。」

  安德听得打了寒颤。

  杰柯目光望向黑暗。「难怪恶魔想要找到这几本书!」

  「什么意思?」骑士紧张地问。

  「他们的目的就在于湮没神音,」杰柯回答:「他们寻求彻底毁去术力的手段。这个世界几乎是靠术力建立起来,如果恶魔可以破坏术力,就等于毁灭了我们……」

  他视线回到书本上,瞪著书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却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我需要光线更亮的地方,」他解释。「上头的字好像刻意以法术掩盖过。」

  「不如回船上去吧,」骑士呵欠打得下颚喀喀作响。「你读你的书,我补充一下睡眠。」

  安德自己先爬上去,在上头等神父将书绑好、提上去以后,再重新放绳子。杰柯身手很灵活。

  「先等一下,」杰柯望向地上的大洞。「就这么走了感觉不太安心。」

  「不会有人进来才对。」安德只想赶快回去休息。

  「这可难说,」杰柯回应:「有人埋伏在附近,刚到这儿我就看见足迹了。」

  「可能是修女留下的吧,她们还是会来清扫。」

  「或许。不过足迹看来很新,而且那个人踩过泥巴与草,都还是湿的。

  「唔,假如真的要隐藏我们来过的痕迹,就得整理一下才行。」骑士说完,捡起碎砖往洞里丢。

  「设想周到呢,朋友。」神父赞赏。

  「我的脑袋偶尔也很灵光。」骑士回答。

  杰柯跟着将挖开的砖头塞回去,都清掉以后他跪在洞口边缘低声念咒,手在半空画了图案。忽然间洞不见了,安德眼前只看得见泥土。设下术构之后,杰柯神父拿块小石头往洞中间扔过去,蓝光一闪就将石头弹开。

  两人离开墓穴,神父又在生锈的栅门上施法,如果有人想要擅闯将会被术力给狠狠震飞。他们将书搬回船上以后,安德脱到剩下衬衫与长裤,手枪又放回枕头下、长剑挂在壁钩之后,拉下靴子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看样子你大概会一整晚耗在那几本书上吧。」他说。

  「点灯你会睡不着吗?」神父问。

  安德抓起三角帽往脸上一放,遮住眼睛,但又偷看了一下。杰柯神父坐在灯光中,书本摊开在桌上,那神情与其说是读书,更像是狼吞虎咽。

  骑士笑了笑,闭上眼睛,睡得很沉。听见炮火时,他没有立刻醒来。

  还以为那只是梦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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