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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没吃枪子真是走运。”玛尔生气地说。
他在帐篷里走来走去,这是克里比斯克附近的格里莎营地中仅存的几顶帐篷之一,它的装饰颇为简洁。暗主富丽堂皇的黑色丝绸帐篷已经被推倒了。遗留下来的只有一大片枯草,上面散落着弯曲的钉子和曾经光滑的木地板的残破碎片。
我在做工粗糙的桌子旁坐下,向外看了看图亚和塔玛所在的地方,他们分别站在帐篷出入口的两侧。他们是在护卫我们,还是守在那里以防我们逃跑,我并不确定。
“还是挺值的,”我回应道,“再说了,没有人会让太阳召唤者吃枪子的。”
“你刚刚打了王子一拳,阿丽娜,我猜我们的叛国罪行又可以加上一条了。”
我晃了晃发痛的手,指关节有些刺痛。“首先,我们确不确定他真的是一位王子呢?其次,你只是在嫉妒罢了。”
“我当然嫉妒了。我以为给他一拳的会是我,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我的情绪爆发之后是一阵混乱,要不是斯特姆霍德巧舌如簧施加了一点压力,还有图亚非常凶猛地控制住了人群,我就要被套上锁链带走或者受到更加严厉的处置了。
斯特姆霍德护送我们穿过克里比斯克来到了军队营地。准备离开帐篷的时候,他轻轻地说:“我只要求你们留下,好让我有时间向你们解释。如果你们听了以后不喜欢,你们随时可以走。”
“就这样?”我用嘲讽的语气说。
“相信我。”
“你每次说‘相信我’,都会让我变得更加不信任你。”我气冲冲地说。
但玛尔和我还是留了下来,我们不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办。斯特姆霍德没有绑住我们,也没有派重兵把守。他给我们提供了清洁干爽的衣物。如果我们想的话,我们可以试着从图亚和塔玛身边溜掉,穿过黑幕逃回去,没有人跟得上我们。我们可以在黑幕西侧的随便什么地方脱身出去。可是之后我们要去哪里呢?斯特姆霍德的身份变了,我们的境况却没有变。我们没有钱,没有同盟,我们也依然会被暗主追捕。而且,经历了蜂鸟号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我也并不想那么快回到黑幕中去。
我将愤怒压了下去,如果我真的考虑要去虚海寻求庇护,那情况确确实实是太糟糕了。
一个仆人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他放下一壶水,一瓶卡瓦斯和几个玻璃杯子,还有几小盘扎库斯基[1]。每个盘子都镶着金边,带有双鹰纹饰。
我端详了一下盘中的食物:烟熏鲱鱼配黑面包,腌甜菜根,酿馅鸡蛋。前一天在沃克沃尼号上吃过晚餐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吃过饭,而且使用格里莎能力让我饥肠辘辘,可我现在却紧张得吃不下东西。
“当时是怎么回事?”仆人刚一离开,玛尔就开口问道。
我又晃了晃指关节:“我脾气上来了而已。”
“我说的不是这个,在黑幕中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看着一小罐加了香草的黄油,手里转动着一个盘子,我看到了他。
“我只是累了。”我轻快地说。
“我们从尼切沃亚手中逃走的时候,你用的力量更多,那时你完全没事,是因为那个手链吗?”
“手链让我变得更强大,”我说道,拉了拉袖子,用袖口遮住了海鞭的鳞片。再说了,手链我已经戴了几个星期了。我的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但我自己也许出了什么问题。我在桌子上画来画去,描着假想中桌面的图案。“我们跟涡克拉打斗的时候,你觉得它们听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吗?”我问道。
“怎么个不一样?”
“更加……像人?”
玛尔皱起了眉头。“没有啊,它们听起来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想要吃我们的怪物那样。”他把手放到我的手上,“发生什么了,阿丽娜?”
我看到了他。“我跟你说过了,我只是有些累了,没能集中注意力。”
他收回了手:“如果你想跟我撒谎的话,随便你,但我不会假装相信你的话。”
“为什么不呢?”斯特姆霍德问道,走进了帐篷,“这只是一般的礼貌罢了。”
转瞬之间,我们已经站起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斯特姆霍德猛地停下脚步,抬手做出了表示没有恶意的手势。他换上了一身干爽的制服,在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一块淤青。他小心翼翼地卸下了佩剑,把它挂在帐篷门帘边的杆子上。
“我来只是想跟你们说说话。”他说道。
“那快说啊,”玛尔顶嘴道,“你是谁?你在耍什么把戏?”
“我是尼古拉·兰佐夫,不过请不要再让我复述一遍我的头衔了,那些对谁都没意思,而且其中唯一重要的就是‘王子’。”
“那斯特姆霍德算什么?”我问道。
“我也是斯特姆霍德,沃克沃尼号的指挥官,实海上的恶霸。”
“恶霸?”
“嗯,至少我还是挺烦人的。”
我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不太可能。”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拜托啦,”他用和解的语气说,“都坐下吧,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不过我是觉得呢,坐下来说话,事情都会变得比较好理解,这可能跟身体的血液循环有关系吧,我觉得是这样。当然了,躺下来的话会更好,不过我想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
我一动也没有动,玛尔抱起了双臂。
“好吧,嗯,那我要坐下了。我发现扮演归来的英雄真是太辛苦了,我可是累坏了。”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卡瓦斯,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满意地出了一口气。他啜了一口卡瓦斯,开始龇牙咧嘴。“难喝的玩意,”他说,“我一直无法忍受。”
“那就叫人送点白兰地来吧,殿下,”我被激怒了,“我觉得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拿给你的。”
他神色大悦:“你说得非常对,我估计我可以在一浴缸白兰地里面泡澡,我或许接下来就要这么做。”
玛尔恼怒地双手一甩,走到了帐篷的门帘边,看向外面的营地。
“你不会真的希望我们相信这些吧。”我说道。
斯特姆霍德挥了挥手,以便更好地展示他的戒指。“我确实有皇室的印章。”
我哼了一声:“这个很有可能是你从真的尼古拉王子那里偷来的。”
“我和拉耶夫斯基一起服过役,他认识我。”
“说不定你也偷了王子的脸。”
他叹了一口气:“你必须明白,我只有在这里,在拉夫卡才可以安全地透露我的身份。我的船员里面,知道我真正是谁的只有那些最值得信任的人——图亚、塔玛、普利夫耶特,还有几名埃斯里尔基。其他的……嗯,他们是好弟兄,但他们也是商人和海盗。”
“所以你欺骗了你自己的船员?”我问道。
“在海上,尼古拉·兰佐夫作为人质比作为船长更有价值。如果你要不停地担心三更半夜会有人猛击你的脑袋,然后向你的国王爸爸要求赎金,那指挥一艘船可就难了。”
我摇了摇头:“这些都完全没有道理,尼古拉王子应该在某个地方研究船只——”
“我确实在一个菲尔顿造船师手下当过学徒,也在一个泽米尼枪械师手下干过,还在一个书翰博省的土木工程师那儿干过。有一段时间,我还学着写诗。结果嘛……比较不幸。目前,我主要的精力用在扮演斯特姆霍德上了。”
玛尔靠在帐篷的杆子上,双臂交叉:“所以说,就是某一天你决定抛弃奢华的生活,试着当当海盗玩?”
“私掠船船长,”他说,“而且我没有在任何事情上玩,我知道,和在朝廷里消磨时光相比,我作为斯特姆霍德可以为拉夫卡做更多的事情。”
“那国王和王后认为你在哪儿?”我问道。
“他们以为我在科特达姆[2]的大学。”他回答道。“一个很可爱的地方,高档得很。我们现在说话的时候,一个拿着丰厚报酬的运输公司职员正坐在教室里,替我上每一节哲学课。他只要能取得还算过得去的成绩,能替尼古拉回答问题,放量饮酒而且经常去喝,就没有人会怀疑了。”
这么说下去是不是要无休无止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试过的,我真的试过,但我从来都不擅长静静地待着。我从小就让我的保姆非常操心,应该说,保姆们。我差不多有一支军队那么多的保姆,根据我的回忆。”
我那时候应该打他打得更重一点的。“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搞这样一出骗人的好戏?”
“我是拉夫卡王位的第二顺序继承人,我几乎是逃跑去参军的。我不认为我的父母会同意我从泽米尼海盗那里敛财或者打破菲尔顿的封锁,不过他们倒是挺喜欢斯特姆霍德的。”
“好吧,”玛尔站在门边说,“你是个王子,你是个私掠船船长,你是个大傻瓜。你想从我们这里获得什么呢?”
斯特姆霍德又试探地啜了一口卡瓦斯,抖了一下。“我想获得你们的帮助,”他说,“游戏规则已经改变了。黑幕在延伸,第一部队几近哗变。暗主的政变算是失败了,但这也让第二部队四分五裂,拉夫卡已经到了陷落的边缘。”
我觉得自己渐渐明白了,说道:“让我来猜一猜,你就是那个拨乱反正的最佳人选吗?”
斯特姆霍德身体前倾:“你在宫里的时候,见过我的哥哥瓦西里吗?比起他的人民,他更关心马匹和他的下一杯威士忌。我的父亲对于治理拉夫卡顶多会一时兴起,而且有报告说即使在那些时候他也是糊里糊涂的。这个国家正在分崩离析,需要有人趁着为时未晚,把它重新统一起来。”
“瓦西里才是太子。”我说道。
“我想他可以被说服,让到一边。”
“这就是你把我们拖回这里来的原因?”我厌恶地说,“因为你想当国王?”
“我把你拖回这里来,是因为大教长已经切切实实地把你变成了一个活着的圣者,而且人民热爱你。我把你拖回这里来,是因为你的能力是拉夫卡能否幸存的关键。”
我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你把我拖到这里来,你就可以和太阳召唤者一起隆重出场,然后抢走你哥哥的王位!”
斯特姆霍德向后一靠,说道:“我不会为了我的雄心壮志而道歉,这并不会改变我是最佳人选这个事实。”
“你当然是了。”
“跟我一起回欧斯奥塔。”
“为什么?这样你就可以炫耀我,好像我是一只得了奖的山羊?”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而且你也没有理由信任我,但是我会遵守我在沃克沃尼号上对你的承诺。你先听听我的提议,如果你仍然不感兴趣,斯特姆霍德的船可以带你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我认为你会留下来的,我认为我可以给你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你的东西。”
“最好是这样。”玛尔嘟囔着。
“我可以给你改变拉夫卡的机会,”斯特姆霍德说,“我可以给你为人民带来希望的机会。”
“哦,就这些吗?”我阴阳怪气地说,“那我要怎么才能做到啊?”
“帮助我联合第一和部队和第二部队,并成为我的王后。”
我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睛,玛尔就已经把桌子推到了一边,来到斯特姆霍德面前,把他提起来扔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到了帐篷的杆子。斯特姆霍德龇牙咧嘴,但没有做出要回击的动作。
“喂,放松点,可不能让这身制服沾到血,听我解释——”
“我要把拳头塞进你的嘴里,看你怎么解释。”
斯特姆霍德身子一拧,瞬间他已经摆脱了玛尔的钳制。他手里拿着一把刀,那是他从袖子里抽出来的。
“后退,奥勒瑟夫,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礼让三分的,但我要是把你当条鲤鱼开膛破肚,那也快得很。”
“你试试啊。”玛尔咆哮道。
“够了!”我抛出一片亮光,让他们两个暂时看不见东西。他们都抬手去挡住耀眼的光芒,于是都分了神。“斯特姆霍德,把你的武器放回去,不然你就是那个会被开膛破肚的人。玛尔,退到一边。”
我等到斯特姆霍德把刀收了起来才让光芒慢慢消失。
玛尔垂下了手,依然紧紧握着拳头。他们警惕地盯着彼此。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是朋友。当然,那时候斯特姆霍德还彻是头彻尾的另外一个人。
斯特姆霍德捋直了军装的袖子,说道:“我并不是说要出于真爱结婚,你这个让人心痛的呆子,这只是一种政治结盟。如果你停下来,稍微想一想,你就会发现这对整个国家来讲具有重大意义。”
玛尔发出了一声粗野的大笑:“你是说对你来讲很有意义吧。”
“两件事难道不能同时为真吗?我在军队服过役,我了解战争,我也了解武器,我知道第一部队会跟从我。我也许只是第二顺序继承人,但我的皇室血统让我有权得到王位。”
玛尔的手指戳到了斯特姆霍德脸上:“你无权得到她。”
斯特姆霍德似乎失去了一些沉着冷静。“你想怎么样啊?你觉得你可以带着一个最强大的格里莎就这么浪迹天涯,好像她只是一个可以跟你在谷仓里打滚的乡下女孩?在你心里故事是不是就该这样结束?我在努力做的事情是让一个国家不要分崩离析,而不是夺走你心爱的姑娘。”
“够了。”我轻轻地说。
“你可以留在王宫中,”尼古拉继续说,“或者可以以她的私人护卫队长的身份。这种安排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玛尔下颌上的一条肌肉抽搐起来:“你让我觉得恶心。”
斯特姆霍德不屑一顾地挥了挥手:“我是个邪恶堕落的怪物,这我知道。不过,你认真想想我说的话吧。”
“我不需要想,”玛尔喊道,“她也不需要,这完全不可能。”
“那只会是名义上的婚姻。”斯特姆霍德坚持说道。接着,他好像无法克制住自己似的,朝玛尔挑衅地笑了一下:“除了需要生产继承人之外。”
玛尔猛冲向前,斯特姆霍德伸手拿刀,我看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几步迈到了他们之间。
“停下!”我喊道,“都给我停下,不要当我不存在一样讨论我!”
玛尔沮丧地吼了一声,再次开始走来走去。斯特姆霍德扶起一把翻倒的椅子,重新坐了下来,伸展腿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卡瓦斯,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
我吸了一口气:“殿下——”
“尼古拉,”他纠正道,“不过众所周知,叫‘甜心’或者‘帅哥’我也会答应的。”
玛尔一下子转过身来,不过我用恳求的表情让他不要作声。
“你必须现在停止,尼古拉,”我说,“不然我会亲手打掉王子高贵的牙齿。”
尼古拉揉了揉正在变深的淤青:“我知道你擅长这么做。”
“我确实擅长,”我坚定地说,“而且我不会跟你结婚。”
玛尔舒了一口气,他僵硬的肩膀也松弛了一些。我觉得有些心烦,因为他之前觉得我有可能会接受尼古拉的提议,也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说道:“但我会跟你一起回欧斯奥塔。”
玛尔的头猛地抬了起来:“阿丽娜——”
“玛尔,我们总是说我们会找到法子回拉夫卡,我们会找到法子尽一份力。可是如果我们不作为的话,也许就没有拉夫卡可以回了。”他摇了摇头,但我转向尼古拉,急促地说了下去,“我会跟你一起回欧斯奥塔,我也会考虑帮你获得王位。”我深呼吸了一下,“但第二部队要归我。”
帐篷里变得异常安静,他们看着我,好像我发了疯似的。而且,实话实说,我也觉得自己不是很清醒,但我讨厌像这样被拖着穿过实海和半个拉夫卡,我讨厌被想要利用我和我能力的人所操控。
尼古拉不安地笑了一下:“人民热爱你,阿丽娜,不过我想象的是一个比较有象征性的头衔——”
“我不是一个象征,”我立刻说,“而且我已经厌倦了被当作棋子。”
“不行,”玛尔说,“这太危险了,这简直就像是在你背上画了一个靶子。”
“我背上已经有一个靶子了,”我说,“而且只要暗主不被打败,我们两个就永远都不会安全。”
“你曾经担任过指挥者吗?”尼古拉问道。
我有一次主持过一个初级地图绘制员的讨论会,不过我认为他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我承认道。
“你没有经验,没有先例,没有授权。”他说道,“第二部队自从成立就一直是由暗主们领导的。”
由一个暗主,不过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年龄和继承权对于格里莎而言并不重要,他们只关心力量。我是唯一佩戴过两个加乘器的格里莎,而且我是活着的格里莎中唯一强大到可以对抗暗主和他的阴影士兵的人,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我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有自信,尽管我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知道我厌倦了活在恐惧之中,我厌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而且如果玛尔和我能有任何一点找到火鸟的希望,我们首先需要得到对那些疑问的解答。小王宫可能是唯一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三个只是站在那里。
“那么,”尼古拉说,“那么……”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他在仔细思考。接着他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手。
“好吧,召唤者。”他说,“帮助我赢得民心,然后格里莎就是你的了。”
“真的吗?”我脱口而出。
尼古拉笑了起来:“如果你计划统领一支军队,你最好学会扮演那样的角色,合适的回答应该是‘我知道你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我拉住了他的手,它很粗糙,布满老茧。这是海盗的手,不是王子的手。我们握了手。
“关于我的提议——”他开口说。
“别得寸进尺。”我一边说一边抽回了我的手,“我说了会和你一起回欧斯奥塔,就这么多。”
“那我要去哪儿?”玛尔轻轻地说。
他站在那里,双臂交叉,用他平和的蓝眼睛看着我们。他的眉毛上沾着血,那是蜂鸟号坠落时留下的。他看起来很疲惫,而且非常非常遥远。
“我……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去。”我结巴了。
“以什么身份呢?”他问道,“你的私人护卫队长?”
我涨红了脸。
尼古拉清了清喉咙:“好吧,尽管我很乐意看看结果,不过我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除非,当然——”
“出去。”玛尔命令道。
“不错,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只停了一下拿回他的剑,就快步离开了。
帐篷中的寂静似乎在蔓延。
“这条路往后走会怎么样呢,阿丽娜?”玛尔问道,“我们拼了命离开这个被圣者遗弃的地方,现在我们又完全陷入到这个烂摊子里了。”
我跌坐在行军床上,头埋在手里。我精疲力竭,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痛。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我用恳求的语气说,“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发生在拉夫卡的事情——我要付一部分责任。”
“不是这样的。”
我空洞地笑了笑:“呵,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我,黑幕不会延伸、扩大。诺沃克里比斯克会依然存在。”
“阿丽娜,”玛尔说,他在我面前蹲下,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即使加上所有的格里莎和斯特姆霍德的上千枪炮,你还是没有强大到可以阻止他。”
“如果我们拥有第三个加乘器——”
“可是我们并没有!”
我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有的。”
我们四目相对,他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说不?”
我的心向下一沉,我没有想过。玛尔也许会拒绝,这个想法从来没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我忽然觉得很惭愧。为了和我在一起,他放弃了一切,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所有的事情都能欣然接受。也许他受够了打斗,受够了恐惧和不确定,也许他受够了我。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都想帮助拉夫卡。”
“我们都想做的是这件事吗?”他问道。
他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我。我使劲咽了咽口水,用力压下喉头忽然产生的痛楚。
“所以你不准备去欧斯奥塔?”
他在帐篷的出入口停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想戴上第二个加乘器,你得到了它。你想去欧斯奥塔,好,我们去。你说你需要火鸟,我会想法子把它找来给你。可是等这些都结束了,阿丽娜,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要我。”
我猛地站了起来:“我当然会了!玛尔——”
不管我本来要说什么,他反正没有留下来听。他迈出帐篷,走入阳光之中,他的身影消失了。
我用掌根压住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涌出来。我在做什么啊?我不是一个王后,我不是一个圣者,而且我显然不知道要怎么统领一支军队。
士兵刮胡子时照的镜子就摆在床边的桌子上,我在其中瞥见了自己。我将外套和上衣拉到一旁,让肩膀上的伤裸露出来。尼切沃亚爪子插入的痕迹十分显眼,在我的皮肤上,那一块发黑发皱,暗主曾说这些伤永远不会彻底痊愈。
什么伤无法被格里莎能力治愈呢?由就根本不该存在的东西造成的伤。
我看到了他,暗主的面孔,苍白而俊美,还有那挥出的刀。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在黑幕上发生了什么呢?
回到欧斯奥塔,执掌第二部队,这就相当于宣战了。暗主会知道去哪里找我,等他足够强大,他就会来。不管我们有没有准备好,我们都别无选择,只能应战。这是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想法,不过我惊讶地发现,它也给我带来了一些轻松之感。
我会面对他,无论是以哪种方式,这一切都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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