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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

在很久以前——早在男孩和女孩看到实海之前,他们曾梦想过船的样子。那是故事里的船,船是有魔力的。桅杆是用带着甜味的雪松制成的,船帆是少女用纯金丝线纺出来的,船员是白色的老鼠,它们会唱歌,会用粉红色的尾巴擦洗甲板。
不过,佛拉德号[1]并不是一艘魔法船,它是一艘科奇商船,船上满满当当地装着黍米和糖浆。它散发着很久未曾洗澡的浓重的体味和生洋葱的臭气——水手们说生洋葱可以防止坏血病。船员们爱吐口水、说脏话,拿朗姆酒配额[2]作为赌注来进行赌博。男孩和女孩得到的面包里经常会有象鼻虫之类的东西,他们的舱室基本就是个狭窄的柜子。尽管如此,他们还得被迫和另外两名乘客以及一桶腌鳕鱼共享这个狭小的舱室。
他们对这样的生活并不介意。他们渐渐习惯了哐啷哐啷响的、提示值班的钟声,海鸥的鸣叫声,还有他们听不懂的叽里呱啦的科奇语。这艘船便是他们的王国,海洋则是广阔的护城河,将他们的敌人隔离在远处。
男孩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就像他适应其他所有东西一样毫不费力。他学会了打水手结、修补船帆……他的伤好了之后,他就跟船员们一起工作了。他丢开鞋子、赤着脚、毫不畏惧地在锁具[3]上攀爬。他能准确找到海豚、鳐鱼群、亮色条纹的虎鱼,还能在鲸鱼磨砂质感的宽背破浪而出之前,判断出它会在什么地方跃起,这些都令水手们惊叹不已。他们说,如果能有他的一分运气,他们就已经发财了。
那个女孩则让他们不安。
出海三天后,船长要求她尽可能留在船舱里。他将此归咎于船员们的迷信,因为船员们认为女人上船会带来霉运。这是真的!不过,如果她是一个笑口常开的开朗女孩,一个会说笑话的女孩或者会吹哨笛的女孩,他们也许就会欢迎她了。
这个女孩安安静静地站在船的围栏边,一动不动。她的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围巾,僵立在那里,好像用白色木材雕成的那种放在船头的人像。而且这个女孩睡觉时还会尖叫,把在前桅楼上打盹的人吵醒。
所以女孩每天只好在阴暗的船舱里游荡。她会去数糖浆的桶数,去研究船长那里的图表。到了晚上,她还会在男孩臂弯的庇护之下,和男孩一起站在甲板上,从满天星斗中找出各种星座:猎户座、学者座、三愚座、纺车座明亮的轮辐、还有带着六个歪斜尖顶的南方王宫。
她讲故事,问问题,拖着他在那里待尽可能长的时间。因为她知道,当她睡去,她就会梦到断裂的沙艇,艇上的帆是黑色的,甲板上到处都是血。她还会梦到人们在黑暗中哭喊的声音。但更糟糕的是,有时她会梦见一个苍白的王子把嘴唇压在她的脖子上,将双手放在她颈项的项圈上,伴随着一阵耀眼的明亮阳光,他唤起了她的能力。
当她梦到他的时候,她会颤抖着醒来。力量的回响仍在她体内激荡,在她的皮肤上还能感觉到光的温热。
男孩将她抱得更紧,轻轻说着温柔的话语,哄她入睡。
“那只是个噩梦罢了,”他小声说,“你会停止做那些梦的。”
他不明白,现在,她只有在那些梦中才可以安全使用她的能力,而她确实渴望那些梦。
佛拉德号靠岸的那天,男孩和女孩一起在围栏边站着,看着诺威埃泽姆的海岸一点一点靠近他们的船只。
他们从残旧的桅杆和收起了的船帆下穿过,缓缓驶进港湾。港湾里有井然有序的单桅帆船和小舢板,它们来自书翰多石的海岸;还有配备武装的战船、游艇、宽大的商船以及菲尔顿捕鲸船。一艘极其拥挤的监狱船正向南面的殖民地驶去,船上飘扬的旗帜的尖角是红色的,很显然是在警告其他人,船上都是杀人犯。当他们经过时,女孩发誓说,她听到锁链叮当作响的声音。
佛拉德号找到了它停泊的位置。旋梯被放了下来。码头工人和船员们粗声粗气,互相问候,系好绳索,准备着卸货。
男孩和女孩环视整个码头,查看人群中是否有摄心者的深红色或者召唤者的蓝色一晃而过,以及有没有拉夫卡的枪支反射出的光。
时候到了,男孩牵住了女孩的手。因为那些在船上工作的日子,他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他们踏上码头的木板,地面好像在他们脚下颠簸了起来。
水手们大笑起来。“法维尔,范托门[4]!”他们喊道。
男孩和女孩向前走去,他们踏出了在这个新世界的第一步,起伏不平的一步。
求你们了,女孩默默地向所有可能正在听的圣人祈祷,保佑我们在这里平安无事,保佑我们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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