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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玛丽亚从来都没见过她的叔叔们,因此失去他们也不会让她痛苦。这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政治原则问题。而对于父亲,却有更多的含义——是名誉和报复。

  “爸爸,我们要倾尽全力找到这些隐藏的坟墓。”

  “以及找到他们掩埋的罪行。”他努力挺直弯曲的身子,像一个阅兵队列里的士兵,“要找出埋了他们的那个杂种来。”

  神断法是封建社会的一种酷刑,除了西敏寺国会外,其他地方都已废除。

  下议院议事大厅的南面入口是一扇华丽而古老的拱门,即丘吉尔拱门。它那古董般的痕迹其实并不真实,烟雾熏染的白色不是时光岁月悄然穿梭留下的。1941年5月10日,德军空袭炸平了下院议事大厅,拱门是那次轰炸后重建的。两边各立着一尊当代战争领袖的青铜雕像,分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大卫·劳埃德·乔治首相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温斯顿·丘吉尔首相。乔治首相正在口若悬河地演讲,丘吉尔首相的雕像则显得更加霸气,这个老斗士看起来正要急匆匆地赶去向敌人屁股上狠踢一脚。门旁不远处是没有雕像的基座,或许是有意留出的,用来鼓励每天从这里经过的议员们,期望他们通过努力取得斐然成绩,加入杰出政治家的行列。

  罗杰·嘎力克无论有多少次生命,都难以成为其中一员。当然,他很自信自己能做好一个小党鞭,任务就是拉拢政府议员们,在投票厅把他们聚集起来。嘎力克是个挺着小油肚的男人,不善于雄辩,也清楚自己获得高度好评的可能性很小。他很珍爱党鞭的角色,企图利用黑箱魔术赢取更多发挥影响力的机会。他喜爱收集、品尝闲言恶语,还有花边传闻,新议员和女性议员是他食谱里的最爱。

  “罗杰!”交通部长杰弗里·布扎·皮特一声赏识的呼喊,正从国会议员休息大厅穿过来。这个大厅是议员们收发信件、咬耳闲谈、领取工作材料的地方。布扎·皮特友好地紧握了一把小党鞭的胳膊,但没有停步。嘎力克是个有用的联络人,他愿意私下里,尤其是在第二瓶波尔多红酒下肚后,分享他从同事们那里挖出来的个人隐私,但不是在议员休息大厅的中央。交通大臣匆匆离去,寻找其他可以闲扯的地方。

  大厅里人头攒动,每次首相质询时间开始前的半个小时都是如此。议员们常聚此地,像在举行一种溅血仪式——偶尔是首相厄克特的,更多时候是发问者的,尤其是年轻而无用的反对党领袖迪克·克拉伦斯的。他看上去总像个小男生:总是无缘无故地对长期受折磨的校长无礼。课堂上必须有秩序,这正是嘎力克的工作,颇像一个维持秩序的学长。柯蕾尔此时进入大厅,他立刻把眼睛瞪得像玩具熊的眼睛那么大。

  “亲爱的,昨晚投票时没有见到你。当然,我竭力掩护你,但是党鞭长大发雷霆。耗了我半瓶威士忌酒总算让他安静了。”他把她堵在劳埃德·乔治首相雕塑的基座边。

  “抱歉,罗杰,昨日约会时间紧迫,我无法分身。”

  “理由不是很充分,你懂的,老妹。我为你可是冒了风险,你欠我的。明天晚宴桌上道歉如何?”他把粗壮的胳膊搭在她身后的雕像上,离她更近了,他觉得这是党鞭赋予他的一种亲昵特权。他身上散发着男用“酷龙风情”爽身除汗液和一些无甜化妆品的混合味道。柯蕾尔的眼神飘向大厅,急切地搜寻某个人——能转移罗杰·嘎力克注意力的任何一个人,但没有机会。罗杰并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内衣。

  “抱歉,罗杰,明天不行,我要做头发。后天也要出去,如果我先生允许的话,我想参加自信培训班。”她笑着说,希望嘎力克能够接受这个暗示。

  “那么下周吧。”他坚持道,“会很开心的。将会有即将改组的提示,新的职位,我们可以谈谈你的未来,很可能还会把你添加到党鞭新星名单里去。”

  他说话时,一位议员同事从他们身后挤了过去,罗杰·嘎力克趁机更贴近了她,用身体摩擦着她。柯蕾尔没有出声。在这个情绪紧绷、夜晚无穷无尽的温室大厅里,性骚扰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议员们享受完大餐后。若是疏远每一个用手揉过她膝盖或者搂过她腰的同事,她就会变成一个几乎无人理睬的议员了。男人俱乐部自有男人的规矩,而她加入了就要入乡随俗。虽然对罗杰·嘎力克的骚扰无奈,但她可以不听他的废话。

  “下周也不行,罗杰。我要安装新厨房。”她依然微笑着,更加坚决了,同时把手放在他的胸前,使劲推开了他。

  罗杰·嘎力克的嘴角和态度都变了。“该死的女人!在这个地方你跟别人是一样的。没用的东西!每次只要你有点偏头疼或者孩子得了腮腺炎,就取消投票,鬼才知道我们该如何管理国家了。”周围的议员们开始看热闹了,嘎力克知道有人在听,于是提高了嗓门,“到了你该搞搞清楚的时候了。这里不是钩针学习班,不是托儿所,这是下议院,你在这里就要按规矩去做。抬腿,躺下,翻身,就跟在大锅里活煮传教士一样,多换几个姿势。你当选议员是来支持政府的,在投票大厅可不能跟在玛莎超市里挑选内裤一样悠闲。我们要求你来,你就得来,还得按照要求去办事儿!”

  今天的溅血仪式好像比平时提前了。周围聚集的议员中传来了移步声和窃窃私语声,混合了尴尬和意料之中的意味。

  “罗杰,我错过了昨晚的投票,非常抱歉,我别无选择。”柯蕾尔小心翼翼地费了很大的劲儿不让声音颤抖和动情。

  “呃,有什么让我们失望的重要事儿?看在上帝的面上,别告诉我你跟倒霉的妇产科医师有个急约。”罗杰·嘎力克继续紧逼她。

  “没有,我还没有陷入那种困境,罗杰。我和弗朗西斯在一起。你知道他是首相吧?他让我担任他的国私秘书。”

  看热闹的人被搅动了,嘎力克脸越来越红,看起来已无法控制下巴,“首相让你去当他的……”他讲不下去了。

  “他的国会私人秘书。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罗杰,我很难开口对他说不。”

  “但是党鞭长一点都不知道呀。”他结巴了,暗自祈祷自己是被逗着玩呢。

  党鞭长当然不知道了,这是不可能拿出来公开讨论的。他就是贴好了标签要被放进锅里煮一煮的传教士中的一个,跟着被煮的还有几个小党鞭。

  “F.U.首相今天午餐时给他打了个招呼,显然还没传达下来,至少还没有传到你这一级。”

  人群里一位资深议员拉了一下嘎力克的衣袖,“我说,游戏结束了,把睾丸收起来吧,老男孩。”随后咯咯笑着走了。

  罗杰·嘎力克看起来像一只被刺穿了硬壳的齐柏林飞艇,无力地挥动着胳膊发出各种杂音,然后瘪皱下来,他的地位和他的人一起缩小了一半。柯蕾尔知道,他很快又会膨胀得比他本人还要大。柯蕾尔突然得到了能够接触内部信息的特权,她知道自己是多么喜欢这个位子。嘎力克失去了讲话能力,像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击坏了一样,他转身拖着脚步向党鞭办公室走去,他需要从那瓶威士忌里找回自己。

  “我真的很兴奋,柯蕾尔,我一直在想是否拖延了对你能力的认可。前些日子,为了你我给老板垫了句话,很高兴还真管用了。”交通部长杰弗里·布扎·皮特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站在了她身边,他的触须太可怕了。

  “我无法相信最近有这么多人为我说好话。”她的回答令人难以捉摸。

  “我希望我是第一批向你祝贺的人,快让我们聚餐庆祝一下。”

  布扎·皮特发出了邀请,根据他对人的分类,接下来他会渴望了解柯蕾尔的丈夫,给他们的孩子送小礼物。就这么一跳,她直接从布扎·皮特的丙级队进入了甲级队。这种从大约二百多人的头上——大多是男性——跨过去的蛙式跳跃,布扎·皮特并不喜欢。柯蕾尔把他的系统弄短路了,这个系统是他设计出来保护自己,提升事业的。她不符合标准,他不理解她,不能控制她。他有掌握部长大权的办公室,但是柯蕾尔却掌管着权力通道的钥匙——实际上她可以住在唐宁街10号首相府。她是竞争者,浑身充满性欲和性感——谈这些不是为了勾引她上床,布扎·皮特已试过这招,不灵。

  他们的谈话内容像新闻一样已在大厅里环游了一圈,布扎·皮特知道有很多眼睛盯着他们,于是他以一种拥有者的姿态挎起她的胳膊,说道:“你和我在一起会心情愉快的。”把她领进了议事大厅。

  * * *

  厄克特首相夹着红色公文包,跌跌撞撞地挤到他在政府方面的前排座椅前。他也愿意从议长的座椅后方体面入场,阔步进入议事大厅,但这里总挤满了等他出场的人,因此他只好挤过人群。不是撞到别人的身体、胳膊和腿,就是被没注意到他的议员们挡住。快靠近自己的座位时,他抬高了脚,斜靠着汤姆·梅克皮斯的肩膀作为支撑,迈向自己的座位。突然,一个财政部副部长痉挛着摔倒,一脚踢到了首相的下巴。该他倒霉,成了下一个被削职发配到最后排的志愿者。

  尽管如此,厄克特的感觉还是不错,他情绪很好。午饭时,他告知党鞭长,在未来的航程中,将不再需要他起水手长的作用。此人非常理解这个提示。国家这个巨轮极少会停下来去捞救落水者,更别说去救那些被推下水的人了。他最好还是像附在船底的甲壳生物一样,平安离开。然而就在人生最悲惨的时刻,他居然得到一根救命绳索:如果他守口如瓶没有带来任何麻烦,下次大选之后他将受封贵族头衔。有了这个允诺,他安坐下来,显得非常享受党鞭长最后的晚餐,并且在开胃汤之后、正餐的鱼上来之前,协助首相筛选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排列出首相新团队的最后名单。这种责任感和纪律性自然被灌输到大部分党鞭心中,党鞭长看到裁员将造成流血,还是自己人的血,而坐对面的小党鞭们的胃口却丝毫不受影响。

  首相厄克特坐在公文箱旁边的椅子上,审视着对面一排一排的反对党议员,突然觉得这真像游乐园里的打靶场。分行排列整齐的鸭子们踮起脚来拍拍翅膀表示自己准备好了——那么,开枪吧。充当裁判的媒体人从楼上新闻大厅望下来,他们估算着有多少只鸭子会被拔毛烧焦。今天,厄克特要让他们大忙特忙。他可能走神了,但是他用直觉感受的目标是不会漏掉的。

  第一只呱呱叫着从隐蔽处跑出来的鸭子是一个威尔士人,他的声音带有北威尔士海滨温和轻快的调子和煤块般坚实的韵味。他精神饱满,似乎要无休止地发言,表达对首相不太关心欧洲事务的忧虑。厄克特厌烦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转向天花板,他的思绪穿过房顶的平台,向更远处飞去……很快,他把思绪强行拖回下议院的公务里来。

  威尔士人的发言仍在继续:“最后,首相说他信仰一体化经济市场,我也是。但如果他真信,为什么对一体化货币不管不问呢?所有的英镑、奥地利先令和西班牙比塞塔都是不……不……不经济的。”

  他讲话的声音很美,首相厄克特想,绝对是威尔士的乐人比赛大会的标准——一派威尔士空谈。他站起来,胳膊肘靠在文件箱上以便更好地瞄准。

  “或许我可以打断下这位议员的独白……”厄克特的笑颜显示他没有任何敌意。随后,他果断地把眼前有关政府简要汇报的红色文件夹“咔”一下关上,显然这不是一次对政府有关工作的答辩。“我愿意让他知道,我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一片惊愕的嗡嗡声。从什么时候开始,厄克特竟然会同意反对党的呼声了?

  厄克特再次确认:“嗯,几乎完全同意他的主要观点。那就是我要……”不等那位威尔士人完全明白过来,厄克特巧妙地改变了射击方向,玩一场完全不同的游戏——“那就是我要让欧洲出现一个有效的一体化市场,这不就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吗?尽管我无法理解他为何那么渴望放弃英镑,废除硬币上的国王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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