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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梯顶端,碧娜从牛皮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带手电筒功能的钥匙扣递给兰兹曼。这玩意儿是亚科维一家殡仪馆的赠品。接着她拨开包里的几份卷宗,一扎法庭文件,一把木梳和一个回飞镖,抓出一个像是性虐爱好者玩游戏时戴的挽具之类的东西。她把那东西朝身上一套,直起身子转过头来,就见一道银光一闪,扫过兰兹曼的脸庞,原来那东西还连着一个头灯。兰兹曼顿觉黑暗就在眼前,“地道”一词已穿透胸腔。
他们走下楼梯,穿越失物保管间,野貂标本斜眼看着两人走过。槽隙门上的那圈绳子晃晃悠悠,兰兹曼开始纠结起自己上周四晚颜面扫地地离开之前,有没有将绳圈挂回钩上。他站在原地冥思苦想,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我先进去。”碧娜说。
说完她双膝跪地,爬进槽隙里。兰兹曼一时踌躇不前,只觉脉搏狂跳,口干舌燥,自主神经系统已被烦人的幽闭恐惧症挟持,但当他看到眼前碧娜撅起的翘臀,体内犹太人人手一台接收弥赛亚信号的矿石收音机立刻产生了共振。她那凹凸有致、犹如神秘字母的曲线,再度挖出了他深埋心底对她的渴望。但兰兹曼很清楚,他已不能、也没有资格再去轻咬那对美臀。恍惚间,兰兹曼觉得她的臀部遁入了黑暗,她也遁入了黑暗,只剩他无助地站在那里。他轻声嘟哝着,试图说服自己勇敢地跟着她爬进去。这时碧娜说了句:“进来。”他从命了。
碧娜的指尖触到了胶合板盖,便将它掀下来递给兰兹曼。手电筒的光在她脸上闪烁着,兰兹曼看到一张佯作严肃的脸。他已多年未曾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他们年轻时,他经常从她卧室的窗户钻进来和她云雨一番,事毕再钻出。碧娜推开窗户时,就是这种表情。
“这儿有梯子!”她说,“梅耶,那你怎么没下去?”
“我有点,我有点——”
“哦,是的,”她柔声说,“我明白了。”
她一级一级地踩着铁制阶梯往下爬,兰兹曼跟在她后面。他听到碧娜着地时鞋子刮了一下,嘴里咕哝了几句,接着就轮到他落入黑暗之中。碧娜扶住他,帮助他稳稳落地。她的头灯这里照照,那里照照,仓促勾勒着管道的轮廓。
这也是一个铝制管道,和他们爬下来的通道垂直。兰兹曼站直身子,帽子刚好碰到管道弧顶。它从马克斯·诺尔道街的下面穿过,直通“黑潭”旅馆。空气阴冷潮湿,带着股铁腥味。管道铺了胶合板,踩上去咚咚作响,趁着灯光,前人留下的鞋印一目了然。
走到应该是马路正中位置的时候,两人看见了另一条管道。它东西走向,似乎通往更多的管道,通往贮藏库和地底碉堡,通往一个为防止犹太人灭绝而建立的地下网络。
兰兹曼想起和他父亲一起来到锡特卡的那一拨犹太人。苦难和惊恐并没有压垮他们,反而让他们的信念更加坚定。这些曾经的游击队员、反抗分子、共产党武装和左翼犹太复国主义突击队员,这些被美国报纸形容为暴民的家伙,二战后带着硫化的灵魂来到这里后,和以赫茨为代表的“北极熊一代”打过一场注定会失败的锡特卡控制权争夺战。这些大胆果敢、饱经苦难的犹太人再清楚不过,就像他们对自己的舌头是什么味道再清楚不过一样,拯救他们的人总有一天会背叛他们,所以自踏上这片荒蛮之地起,他们就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等待着在那一天再次集结,收拾家当,被迫抵抗。后来那一天终于来了,结果却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赫茨和他的计划吸收、养肥,或是瞄准、消灭。
“也不是所有人,”碧娜说话的声音和兰兹曼一样,有如撞球在管道的铝质壁面撞击反弹,“他们中有些人在这里过得很安逸,渐渐开始淡忘,把这里当成了家。”
“在哪都一样,”兰兹曼说,“不管是在埃及、西班牙,还是德国。”
“有人动摇了,有人软化了。人之常情,他们想过太平日子。”
走到管道尽头处,是另一个向上开口的管道,同样有铁梯。
“这回你先爬,”碧娜说,“轮到我观赏你的屁股了。”
兰兹曼手脚并用,爬上铁梯顶端,一线微光从他头上的盖孔透了进来。他用手推了推盖子,接着换用肩膀顶。
“怎么回事?”碧娜在他脚下说,头灯发出的光摇曳着射进他的眼睛。
“盖子推不动,”兰兹曼说,“一定有东西压在上面,或者——”
他伸手去摸盖孔,谁知触到了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不禁立刻缩了回来。接着他再度伸手触摸,感觉那似乎是根钢筋或拉紧的缆绳。他用手电筒照过去,只见一根橡胶缆绳上端固定在盖孔,下端紧紧绑在铁梯的最高一格上。
“什么情况,梅耶?”
“他们下来后把盖子绑牢了,这样就没人能跟着下来了,”兰兹曼说,“用一根粗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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