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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城市里普通公寓的缺点在于很难燃烧大型对象。特别是具有魔法的东西,也就是说,为了避免不愉快的后果,还是用普通的火焰燃烧它。

  要是我家有壁炉就好了!我可以把木杯丢进熊熊燃烧的木柴中,再紧闭炉门,看着害埃拉斯谟牺牲的预示永远消失。

  这究竟是什么预示?为什么老虎不放过凯沙的预示,甚至还发出人声说话,我和阿丽娜听了之后,却没受到处罚?而且据盖瑟的说法,它其实很奇怪,很愚蠢……不是预示,而是信息,可以放进维基百科……

  我仔细检查阳台。或许在此处升个小营火?如果发生什么事,我应该能轻松应付消防队……

  但我们家的阳台整修得很好,封上了玻璃窗户,还铺了地热暖气。如果地板上出现烧过的痕迹,斯薇塔肯定会扭断我的头。虽然家里还保留了整修前的瓷砖地板……不,全部都用完了……

  绞尽脑汁后,我回到房内,走进厨房,打开烤箱,拿出铁盘。心想这应该用得上。

  为什么非得在阳台?埃拉斯谟的木杯不大,可以塞进烤箱。

  我再度拿在手里把玩。制作它的人肯定充满情感。虽然谈不上什么特殊技艺,但看得出他很努力。

  也就是说,有两个木杯。可惜,别说它当中封存了魔法,就算没有,也算得上有趣的杯子。很珍贵的古物……

  但其中一个杯子里的魔法,已经杀死了它的主人。

  不,一个牺牲者就够了,去他的预示,我把木杯放在铁盘上,再拿来汽油瓶(很久以前我就开始使用比较省钱的瓦斯,但还是把汽油罐放进仓库,以备不时之需)。

  「愿你一路好走,埃拉斯谟。」说完后,我慷慨地把汽油倒在木杯上。

  前厅传来关门的声音。

  「爸爸!我到家啰!」娜吉娅喊道。「安娜老师生病了,所以我们不用上最后一堂课!」

  今天接她回来的是斯薇塔。

  「好的。」我回应她,拿着火柴坐在烤箱前。

  「我带了客人!」

  「是吗?」我警觉地转身。

  「凯沙,你好。」我说。不知为何,他的到来并不让我讶异。「一切都好吗?」

  「不错……」他犹豫了一会,并没有抬起头。「课程很有趣……」

  「太棒了。」我用大人对小孩的口吻对他说。

  「凯沙的妈妈今天加班。」娜吉娅解释。「所以我叫他来家里做客,妈妈答应待会载他回去。」

  「妈妈呢?」

  「她把我们载到大门口,自己去买卫生纸了。」娜吉娅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孩到了某个年纪,说到「卫生纸」时都觉得可笑,特别是在同年龄的孩子面前。

  「是啊,昨天我忘了买。」我对她忏悔。

  娜吉娅转身,朝前厅的方向喊:

  「不,那是妈妈的拖鞋,客人的拖鞋是绿色的!」

  「今天来了很多客人吗?」我站起来。

  「没有很多。」娜吉娅一脸困窘。「还有阿丽娜阿姨。我们在大门口遇到她,所以她也来了。」

  我飞快地跨了两步,把孩子们与前厅隔开。手里还拿着那盒火柴,但右手已经准备使出「巫师之盾」。

  「安东!」阿丽娜在前厅大喊。「世界、友谊、口香糖!」1

  她小心翼翼地从走廊探出头。

  「我不是来挑衅的!」她一脸笑意地说。「绝对没有恶意!你不也看到孩子们都很平安啊!」

  娜吉娅似乎明白自己闯祸了。不,她什么也没说,但紧紧抓住凯沙的手,把他拉到我背后。

  我还感觉到一股能量在一公尺以外翻涌而出。

  「娜吉娅,」我小声地说,「妳应该很清楚,不可以带外人到家里。」

  「可是她不是凡人。」娜吉娅试图辩解。「她是超凡人……而且是光明超凡人。」

  「她曾经是黑暗超凡人。」我说。「总之,问题不在这里……也是有那种充满污点的光明超凡人。」

  「安东,你在侮辱我!」阿丽娜生气了。

  她看起来绝对平和,穿着长洋装,梳了一个发髻,发型很像中年的乡下教师。脚上那双毛绒绒的拖鞋让她更显土气。

  「妳来这里做什么?」我问道。

  其实我并不怕。斯薇塔马上就回来了,我在自己家里……房子与墙都有功效,这是每个超凡人都知道的。除此之外,女儿在我身旁。虽然技巧仍不纯熟,但她法力无边。一旦她出手……不论怎么出手……肯定把阿丽娜打得穿墙而去。

  「我了解你决定……了结木杯的事。」阿丽娜说道。

  「我想烧了它。」我回答。「妳别想说服我改变心意。」

  她的眼里闪现一些令人不解的神情,是放心了吗?

  「我发誓绝对不会!但我可以观看吗?看完我就离开!我发誓……」

  「我已经听够妳的誓言了!」我大喊。「妳应该感恩这里有小孩……娜吉娅,凯沙!站在角落!现在我要烧了这块木头,然后阿丽娜说完『再见』就离开。明白吗?」

  「我可以用意大利文说再见吗?」阿丽娜问道,脸上还挂着迷人的微笑。

  「妳怎么知道六○年代的流行语?」我问她。「妳当时不是已经休眠?」

  「最近我看了很多电影。」她耸耸肩。「我不是很喜欢现代影片,主题都不正经。半世纪以前的人比较会拍电影。」

  「善良的雅加巫婆。」我冷笑一声,准备划火柴。阿丽娜专注地看着我,似乎不想插手,但其中一个手掌紧紧握着。「米诺斯气圈!」我明白了。「把它放地上,离它两步远!」

  她没跟我争论。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提防她。她打开手掌,我看到一颗白色大理石小球,大名鼎鼎的米诺斯气圈,大审判会议最头痛的东西!然后她蹲下来,小心地把小球放在地面,然后回到我这里。不是家里的地板不平,就是阿丽娜的手动了一下,米诺斯气圈滚到鞋柜底下。

  「安东,我完全遵守游戏规则。」

  喔,我不相信诚实的女巫……就连诚实的超凡人都不太相信……

  「不要乱动。」为防万一,我出声警告,然后划了火柴,尽量不把视线从阿丽娜身上移开,就把火柴丢进烤箱。

  火点燃了。木头浸满汽油,所以火势很旺,娜吉娅还吓得尖叫,凯沙毕竟是男孩子,他向前跨了一步,面对烤箱和危险,好样的。

  「就这样。」我对阿丽娜说。「满意了吗?」

  阿丽娜凝视着烤箱。

  「也就是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爸爸?」娜吉娅问道。她故意把声音放大,显然为了自己方才的惊吓感到不好意思。

  「是啊,任何人都不应该听到这个预示。」我说。「今天它……已经闹出事情了。」

  阿丽娜突然笑了起来。

  「啊,安东……」她说。「直线思考的老实人……简单又天真的人。你还没明白吗?」

  「爸爸,我觉得,木杯快烧尽时,预示就会揭晓……」娜吉娅轻声说。

  我还来不及转身,甚至来不及跨向已经打开的烤箱,去拿冒着蓝色火焰的木杯……

  下一秒钟,我们就触及了埃拉斯谟在他的艺品中设下的最后防线。

  我来到幽暗森林的边缘。

  ───

  在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五公尺外的地方有条乡间小路。小路后方是田地,田地后面是微弱的灯火,这是我猜出来的,而非亲眼所见。是的,当时电力还不流行……更精确地说,当时还没有电。

  两道影子在小路上无声地移动。其中一个奋力急驰,几乎看不出形体;另一个速度也很快,但形体要清楚很多,看得出他手中闪现蓝色火焰的长鞭。长鞭不时挥中对手,但对方似乎没受重伤。

  我突然明白自己开始尊敬萨武龙。他没有将年幼的弟子丢给老虎,任其将他撕碎。黑暗大巫师勇敢迎战,尽管这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战。

  我身旁发出奇怪声响,似乎有人呕吐,我吃力地从这场魔法决斗中转过身,看见空地上一棵粗矮的老橡树。在与我胸部齐高的地方,有一个树洞。年幼的埃拉斯谟细瘦的双脚从树洞里伸出来。虽说他已经十四岁,但他的身高似乎跟凯沙差不多,体形甚至比他小两倍。这是性早熟的特征。

  「他来找我们……」突然有轻微的声音从树洞里传出。我向前跨了一步,趴在埃拉斯谟的背上。周遭世界的幻象非常真实,我甚至感觉到男孩身上散发出的汗水与恐惧的气味。「刽子手快来了,想要让你说出,刽子手要来了,想要让你沉默……」

  没错,当时他们称他为「刽子手」。

  「刽子手需要鲜血,刽子手需要生肉……」埃拉斯谟嘴里咕哝。「刽子手喝鲜血,刽子手吃身体,刽子手带走灵魂……鲜血、生肉、灵魂,太少、太少、太少……总是太少、太少、太少……这让刽子手想睡觉……」

  这个夜晚很温暖,我却浑身打冷颤。

  他说的话,几乎和凯沙说过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用另一种话讲……用他那个时代的话讲……

  「刽子手会来,刽子手永不停止,刽子手不睡觉,刽子手准备工作……只有少女,在谎言中出生的少女,拒绝法力的大巫师的女儿,吸取别人法力的大巫师的女儿。只有这个小女孩,小女孩能够杀死刽子手……少女艾尔皮丝──谎言的女儿,少女艾尔皮丝──刽子手的姊妹……」

  我在半晕厥的状态中注意到埃拉斯谟受过良好的古典教育,艾尔皮丝就是希腊文的「希望」──那不就是娜吉娅2吗?

  我应该要走开,转过身,摀上耳朵,不要继续听下去。

  但我不能这么做。

  况且也无济于事。此时和我一样无形体,并在此倾听埃拉斯谟预示的,还有我的女儿娜吉娅、少年先知凯沙和老女巫阿丽娜……

  而且没有任何凡人……

  「刽子手是全世界的能量。」埃拉斯谟继续对橡木说。「刽子手集全世界魔法于一身。少女能杀死刽子手,少女能毁灭魔法。杀死刽子手,就会杀死魔法!杀死刽子手,就会杀死魔法……」

  不,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是同样的预示,和凯沙讲的内容一模一样,不会吓到老虎。它完全不像预示……倒像解释情况……

  只是序言。

  引文。

  真正预示的前兆。

  我抬起手摀住耳朵。但我周遭的世界只是幻象,它有自己的法则,所以我继续听下去。

  一开始是萨武龙绝望的叫声,还有他沉痛的哀号:

  「饶了我!刽子手,我会离开!饶恕我吧!」

  要是他知道我目睹了这么丢人的场面,我就完蛋了。到时任何和平约定与义务都阻止不了他想杀我的念头……

  然后我听到埃拉斯谟的声音,比较缓慢有力的声音,已经不是吓坏的少年,而是成年男子。

  「你,来自严寒北国的魔法师,在你的时代没听到该听的东西,所以幻化为无形体的影子来到此地,知道了不想知道的事……刽子手会死,魔法将离开世界。你的选择。她的法力,她的命运。老虎会来,你必须做决定。然而,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你将永不得安宁。」

  「我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安宁!」我大声喊叫。我很想掐住埃拉斯谟,把他从树洞里拖出来,狠狠地抽他耳光,好让他不再啰唆。但我知道自己的手只会穿过先知的身体。

  「我很同情你……请原谅我。」埃拉斯谟说完后随即静默。从树洞里伸出来的脚抖动了一下,就瘫软无力了,显然他已经失去意识。

  我站在原地,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两行清泪沿双颊流淌而下。萨武龙在不远处呻吟,而老虎不疾不徐地走向橡树。他站了一会,看着埃拉斯谟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他和我在自己的时代所见到的老虎一样,年轻、表情亲切。只不过身上穿着旧式衣服,而且在我看来非常不舒适……老虎看了埃拉斯谟几秒,转头看了我一眼。他似乎看到我了。

  接着他微微一笑,表情悲伤,彷佛明白了一切……

  ───

  我们还维持着听到预示时的姿势。我伸手去拿燃烧的木杯,娜吉娅靠着冰箱,凯沙勇敢地站在前面保护她,阿丽娜在一旁小声嘻笑,一面踏着脚。莫非这个老巫婆疯了?

  「这是预示吗?」凯沙问道。

  我沉默不语,摸摸自己的脸,发现泪流满面。再看看自己的脚,上头布满灰尘。

  真糟糕。这表示一切不只是幻觉?而是一趟时光之旅?

  「我觉得自己似乎……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忘了……」凯沙低声补充了一句。

  「玩具电话的电路板很小。」我回答他。「没有全部录下来。」

  「绝对不要相信科技。」阿丽娜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爸爸,我非得跟某人一较高下吗?」娜吉娅问。「而且还得杀死他?」

  我看看阿丽娜。女巫兴致很高,彷佛吃了很多蟾蜍酱汁浸泡的毒菇。

  「妳高兴什么?」我问她。「妳明白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听到预示,老虎今天才因此杀死了埃拉斯谟。」

  「杀死?」阿丽娜皱起眉头,但脸上仍挂着微笑。「我很同情这个老酒鬼……但我很高兴一切已成定局。我们要了结它,安东!你和我……更精确一点,是你女儿,而我们仅是帮手。老虎到来时,娜吉娅会杀死他。」

  「我觉得妳没听懂预示。」我说。「决定权在我,妳明白吗?」

  我走向女儿,伸手拥抱她。

  「由我决定娜吉娅要不要杀死老虎。」

  「我不想杀任何人。」娜吉娅很快地说。「爸爸,我不想!」

  「可惜我们没有任何选择。」阿丽娜平静地说。「『刽子手会死,而魔法将离开我们的世界』。这已经说明一切!如果此时我们把预示告诉凡人,它就会成为事实。」

  「如果我们不说呢?」我问道。

  「那么老虎会来杀死所有知道预示的超凡人。」阿丽娜微微一笑。「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明白的,反正幽界消失的时候,我终究会死……没有一个凡人可以活得跟我一样久。」

  「这都是妳的错。」我说。「妳曾经干涉……妳原本就知道怎么让预示启动吗?早就知道了吗?」

  「我猜到的。」阿丽娜平静地说。「总之,这是女巫的老方法──把咒语施在即将受到破坏的珍贵物品上。那么你可以放心在危急时刻用上它。但你是对的,安东,我不能影响你的女儿,我不能诱惑无极巫师,必须让她没有选择……不只是她,还有你。」

  「我们总是有选择的。」娜吉娅从我手中滑开,生气地看着阿丽娜。「我不想杀任何人!就让他们把我杀了吧!」

  「但你爸爸也会死。」阿丽娜耸耸肩。「顺带一提,还有凯沙。妳可以平静地看着老虎杀死他们吗?」

  娜吉娅顿时无法回答。

  「也就是说,妳无法影响娜吉娅。」我说。「那埃拉斯谟呢?」

  阿丽娜的眼神瞬间凝滞。

  「只是因为好奇……众所皆知,好奇心杀死猫,当然也杀死了爱尔兰老酒鬼。」

  「妳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推你一把,埃拉斯谟早就知道你会听到他最后的预示。也就是说,他应该要来得及与你连系,而你应该要慌张失措,就会决定毁掉木杯。」

  「最后一步是让娜吉娅及时回到家里……」我点点头。「而且不是一个人……让我觉得自己还有责任保护别人家的孩子……安娜生病是不是偶然,我连问都不想问了。」

  「安东,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健康状况都不好!」阿丽娜叫了起来。「好吧,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个老女巫!你应该要明白,我不是为了你才这样做!是为了崇高的目的!」

  「什么目的?」

  「为了结束这所有的一切!停止喂养幽界吧!不要再以人类的痛苦换取我们的法力!」

  「阿丽娜,妳根本不知道预示是否还有效……而且它到底在讲什么!很可能一切灾难早就在国内发生过,而且早就已经结束!」

  阿丽娜耸耸肩,坚定地说:

  「无所谓。我们的所作所为都违背了上帝的旨意。如果我们可以了结这件事……就应该了结它。」

  我突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很强烈,很短暂……

  很久很久以前盖瑟在我家四周设下的咒语已经启动……而且,就我目前所知,还加上萨武龙的协助。这是保护无极巫师的咒语。她是大巫师们在超凡人末日到来时的备用武器。

  我看了一眼窗外。看到老虎从巷子那边走向我家。

  这很容易看见,因为他毫不隐藏,也没试图绕过或打开防护。他只是把它撕毁,在他来找凯沙时,大概也是这样撕毁总部的防护。老虎很像烧得火红的钢铁铸造出来的人。他走路的时候,身上一团火光翻涌。树枝也因此冒出火花。停放路边的汽车翻覆,警报器尖声作响。街猫被眼前发生的事吓疯了,在老虎面前东奔西跑,彷佛无法决定选哪条路逃跑。

  猫咪看得见幽界的各个层级。虽然牠习惯在夜里跟踪偷偷摸摸的变形人,或者观察女巫在夜空中飞翔,但此时牠肯定看到了从未想象过的东西。

  老虎在猫咪面前停下脚步。他弯腰抚摸牠,接着再往前走。

  猫咪突然停止焦虑,坐在院子里舔自己的身体。

  老虎已经接近楼下大门。

  「爸,我觉得很可怕。」娜吉娅对我说。她和凯沙站在窗边看老虎。

  「妳应该攻击他!」阿丽娜很快地说。「只管攻击他,用纯粹的法力,用『挤压术』,但要使尽全力!懂吗?」

  天空一道闪电打在老虎身上。幸好还有乌云,人们可以替自己找到一些说法……

  老虎呆立于冒着烟的破碎柏油路的洞孔中,他摇摇头,跨出破洞继续前行。

  「爸爸,你有电话……打电话……」娜吉娅说。

  我拍拍自己的口袋,拿出话筒,一面讲电话,一面盯着老虎。

  「喂,盖瑟。」

  「你干的好事!」老大叫了出来。

  「抱歉,我被耍得团团传。我……我知道了埃拉斯谟的预示。」

  盖瑟骂出声来。

  「老大,为我们开一个任意门吧。」我请求他。「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厘清该怎么办。」

  「我没法打开任意门,」盖瑟小声地说,「抱歉,安东。不过……幽界似乎发疯了,我无能为力。」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道。「埃拉斯谟的预示……」

  「不,不要对我说,」盖瑟打断我的话。「不要,虽然……不,不。如果像我原本担心的那样……」

  「可能是吧。」我靠在玻璃上,好看清楚老虎怎么打开楼下大门。楼下闪出一道光线,脚底下的地板震动着。但我并不奢望盖瑟和萨武龙设下的咒语会正中老虎的罩门。

  「你必须自己决定,安东。」盖瑟终于说出这句话。我感觉到他的声音变了,变得非常……苍老。古老。我还想到「旧约式的」这个词,如果盖瑟跟基督教有关的话。「你比我还有权决定。」

  「为什么?因为我比较像凡人吗?」我问。

  我可以思考的时间正在流逝,但我仍然不能做出决定。所以盖瑟的回答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因为我在你面前很有罪恶感。」盖瑟的声音非常疲累。「但我已经厌倦这种罪恶感了。」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大家都对我道歉……」说完后我就挂掉电话。

  我看了阿丽娜一眼。女巫一会儿担心地望着前厅,一会儿贪婪地看着我。

  「安东,你决定怎么样?已经没有时间了!」

  「时间硬挤就会有!」说完后我伸出手。

  米诺斯气圈子弹一般从鞋柜底下飞出来,轻巧地落在我的手上。哇,它很重呢!

  此时门铃响起!

  我们的刽子手老虎今天非常客气!

  「娜吉娅、凯沙,紧紧抱住我!」我下了命令。孩子们抓住我,而为防万一,我也抱住他们。

  「混账!」阿丽娜叫了一声,也跳到我这边。

  要怎么让米诺斯气圈运作?或许,只要说出自己的心愿……其中的能量就会规画一条路线,或许,也会……

  我把冰冷的大理石球握在掌心,说出自己的心愿──这是绝望的心愿──只要远离这里就好。

  此时,阿丽娜紧紧掐住我的肩膀。

  1 苏联时期经常举办国际青年及学生联欢活动,其中一个标语就是「世界、友谊、联欢会」。来自各国的学生经常带来一些物品,成为许多私下交易的商品,口香糖就是最热门的商品之一。于是民众就把「世界、友谊、联欢会」的标语改为「世界、友谊、口香糖」。

  2 娜吉娅的全名「娜杰日达」(nadezhda)在俄文中即为「希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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