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在“探寻者”号这样的地方闲逛，你的思绪会感慨万千：这艘飞船和船上死寂的乘客一起沿着孤独的轨道前进，与此同时，行星联盟和政府也起伏兴衰，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年代、商业革命，还有环境灾难。宗教从诞生走向繁荣，最后又化为乌有。曾经有战争、独裁统治、大屠杀、起义、灾难，也见证过黄金年代、社会和艺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不同的时代总会有不同的伟人们，同时还有怪物、空想家、反叛者、艺术家。科学进步过，也后退过。众所周知，布鲁金曾试图达到M4的速度（最后幸运地安然返回）。数千年的时间，有数万亿人出生，活过了他们的人生，史册的大半篇幅已经翻过。“你去过什么古老的遗址吗？”我问艾历克斯。
“去过，”他说，“但和现在这个完全不一样。”我们正在一间餐厅里，拿着灯往前照，舱壁灰扑扑的，感觉冷冷的。门口的那面墙上带着一丝污迹，也许是很久以前漏水引起的，也可能是溅上去的咖啡。这让我们觉得这间屋里的确有人来过，他们在这儿说过话，吃过三明治，喝过冰啤酒。不知道哈利·威廉姆斯是否曾在某张桌子边坐过。
我们又拿回一箱物品，这是第四箱。里面有一件白色的套衫，一件夹克。套衫右胸上文着飞船的徽章，夹克后背上绣着“探寻者”的照片。两件衣服都保存完好，硬得像木板似的，但到了“贝尔-玛丽”号上，它们就变松软了。
我们编了清单，把所有东西放进公共休息室。虽然进展很顺利，但艾历克斯仍旧心情阴郁。他取得了他这一生的重大发现，甚至可能是举世的发现，但却没有半点开心的表现。“蔡丝，这并不是我们的发现，”他说，“是威斯科特的。”
当然，那并非症结所在，但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哥伦布也不是第一个发现美洲的，”我说，“但他很聪明，宣布了这项发现，于是他赢得了荣誉，全部的荣誉。”
“靠的是公共关系。”艾历克斯说。
这有啥区别？
他正盯着舱壁：“我想再和哈利谈谈。”
“为什么？”我问，“你觉得你能打听到什么？对于它——”我朝“探寻者”看去，“他不可能比我们知道得多。”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和他谈谈。”
贝尔遵从命令，哈利·威廉姆斯出现了，他正坐在一张浮华的扶手椅上。“你们好，”他说，“看见你们真高兴。我们现在在哪儿？又一个怪世界？”没等我们回答，他就透过舰桥的舱门注意到了“探寻者”号，双眼射出刚毅的目光，“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引擎爆炸了，”艾历克斯回答，“我们只知道这些。”
哈利走到窗前，朝外望去，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
“看样子船上载着一船的人，”艾历克斯继续道，“绝大多数都是孩子。”
“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艾历克斯说，“目前我们比你知道的多不了多少。”
“定居地怎么样了？”
“我们还没找到定居地。”
他一时语塞：“你们发现了‘探寻者’号，可你们不知道定居地在哪儿？这怎么可能？”
“这艘飞船在星系内漂流，但这星系内没有一个星球符合你们的需要。我们还不清楚它是怎么到这儿的，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可能？”他大声说道，“就是找一颗K型星啊。”
“你没认真听，哈利，这个星系内没有K型星。”
哈利摇摇头，他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我回答了他。碇硿2116，还是上回那地方。
“你知道他们的定居地建在哪里吗？”艾历克斯问，他已经压不住话里的急躁情绪。
“不，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个合成人。”
“我不是指你，一个模拟人像。我是指你，哈利·威廉姆斯。飞船第一次离开地球时，不管它把人带到了什么鬼地方，你，威廉姆斯，难道不知道目的地？”
“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要的那个答案。虽然我知道它在哪儿，因为我去过，但我只知道那个星球的样子，我不知道星际旅行的事。”
“你只知道它在太空里的什么地方。”
“是的，对我来说，并不必去了解它详细的情况，细节无关紧要。”他勉强笑了笑，“你要是跟我说的是心宿二西部十五度角外的星系，那我就完全一窍不通了。”
“好吧，这样说吧，一开始是谁策划飞到马哥里亚的具体事宜的？”
“克莱门特·埃斯特班。”
这名字压根没听说过，但艾历克斯点点头。“中途打退堂鼓的那个人。”他说。
“对，在最后一刻，他改变了主意。但他不是唯一的一个。”
“怎么会这样？”
“埃斯特班是名工程师，早期的考察航行也有他一份，他找到一颗热带星球。”
“是他第一个提出移民的想法的吗？”
“不，我想不是。说实话，我不记得是谁第一个提出的建议。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悲伤，“我希望他们好好的。”听他这话，就好像原先那批移民还活在什么地方似的。
“哈利，”艾历克斯说，“‘探寻者’和‘不来梅港’号的远期计划是什么？”
“你是说它们运送完移民后？”
“是的。”
“很简单。在第三次航行后，两艘船都会留在定居地，停留在星球轨道上，一旦我们需要，就可以使用它们。”
“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得维护它们。可是，你们有维修人员吗？工具呢？”
“是的，都有。除了人员，我们还带了一座轨道船坞。我们有全部零件和工具，可以在可预见的将来使用。我们还有工程师，虽然不是专家，但他们愿意学习。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我们对飞船并没上多少心。说实话，大家都觉得不会再使用它们。在我们看来，我们会在那儿住上很长时间，建立并发展起定居地。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对于维护星舰，我们没多少兴趣，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明白。”
“我们留下这两艘船，是因为我们不想失去这一技术。待时机成熟，我们打算自己制造飞船。”
“倘使你们的定居地遇到困难呢？你们没有远程通信技术，也没法寻求帮助。”
“我们会碰上什么困难？”
“瘟疫。”我举例说道。
“对那个世界来说，我们是来自外世界的生命，当地的病菌不可能感染我们。”
“对此你有多大把握？”艾历克斯问，“在星际时代的初期，人们觉得疾病只会影响自己所在生物系统的生命，但这个观点只是理论而已。”
“我们和顶尖人士谈过，他们说这理论是可能的。”
“哈利，他们错了。有无数事实可以证明。”
他咕哝了一声。那双眼睛充满了痛苦，我明白他的想法。虽然这只是个模拟人像，并不是真人，但他的悲痛是真实的。“贝尔，”我说，“能切断情绪层吗？我们得好好和他谈谈。”
“抱歉，蔡丝，”她说，“如果我对人格做出一些调整，就不能保证这一模型的准确性。”
“没事，”艾历克斯说，“哈利，有——多少来着？对，五千人，五千人在那个荒芜之地。你怎能确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我们非常谨慎。我们了解要去的地方，那地方很安全。”
“要是有人改变主意，想回家，那怎么办？”
“那地方就是家。”
“拜托，哈利。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暂时闭上双眼：“事实上，我们知道会发生这事，所以有防备。”
“什么防备？”
“咨询服务。此外，如果必要，我们会提供回家的办法。”
“如何办到？”
“我们知道有些人无法适应。还有一些船员，他们本来是要回家的，瞧，这些人并不是我们团体的成员。”
“我还以为——”
“你想错了，”他已经透露出一股怒意，“不，亚伯是我们的成员，但他走是因为他的女朋友，这不是原则问题。有两名工程师也说好不会留下，两艘飞船各一名，塔亚也是。”
“‘探寻者’号的船长？”
“对。”
“那他们怎么回去？”
“‘博伊金斯’号会来带他们。”
“‘博伊金斯’号。”
“是的，这艘船会带他们回去，谁想回去，上船就行。”
“这么说，有人知道马哥里亚的所在之处？”
“当然。飞行员名叫尤拉维西奇，马可·尤拉维西奇。”
“他真的飞到那里去过？除了船员，真有人回来过吗？”
“他飞过三次。回来时，带上了大约四百个变卦的人。”
“四百个？”
“事实上还要多一点。我们知道这事肯定会发生，只不过不清楚会有多少人。我们并没有公开宣扬可以随意回去，因为我们知道，这样的话，许多人参加只是因为想体验一下而已，就好像是什么试运行。我们只想要忠贞不渝的人，但我们知道我们必须做好防备。”
“有这么多人，要做到保密会不会很困难？”
“艾历克斯，他们跟我一样，他们也不知道马哥里亚在哪里，而且，我觉得政府的人没一个在乎这地方在哪儿。”
“船员们也没告诉任何人？”
“就我所知，是的。这是我们的约定，他们得到了很好的报酬。他们显然没有食言。”
“塔亚呢？”
“事实上她没有回地球，她肯定是很喜欢我们的新世界，很可能找到了意中人，定居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回去进行最后一次探访。
我们破门进入舰长和副官及其他船员的舱室。这些舱室保存完好，有桌子和椅子，至少那些固定在地板上的都没什么损坏。每间舱室都有卫生间，我忍不住想要按按淋浴器上的按钮，但是，这里肯定没有水。在外面的走道里，舱壁上水位线溃决的地方已经污迹斑斑。
舱室的舱壁上挂着几幅照片。在那间可能是塔亚的房间里，照片中有一个男人，一个少女，一个老妇人，还有个约五岁的小孩。在隔壁的舱室里，我们见到两个既年轻又迷人的女子的照片，是件塑料装饰。也有别人，可能是家庭成员，还有孩子，甚至还有一条狗。我随身带着一个塑料袋，万一找到有意思的东西就能带回去。但艾历克斯建议把这些照片留给温蒂。“要是我们卖这些东西，”他说，“那世人就会给我们扣上反人道的罪名了。”
房间里有储藏柜。我们敲开了几个，找到些衣物。多数是工作服，已经很破了，真是可惜，这些衣服上都有探寻者的肩章。
在舰长的舱室里，我们有了重大发现。在空橱柜的角落里，我们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看样子像是皮制的，里面有十二个晶体，由塑料包着。我拿给艾历克斯看。
它们固定在盒子内，所以无法拿出来，但皮盒的两头都开着，所以我们把它们擦干净，就熊透过晶体观看了。艾历克斯在灯光下查看了片刻，接着递给我看。
每个晶体里都有一幅图像，但看不清是什么。
“知道是什么吗？”他问。
“不知道。”
“知道我怎么想吗？”他从我手里拿回盒子，打开腕灯，将灯光照进晶体。对面的舱壁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这就像是个凑合制成的投影仪，他前后动了动，那些影像也有所变化，但还是看不清楚。“全息像。”他说。
我点点头：“有可能，可以让贝尔看看。”
他把盒子丢进口袋：“见鬼，真希望这些人能好好记录些东西。要是他们能留下一些手写文件，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该多好。”他恼怒地骂了声，“你知道那样的东西有多宝贵吗？”
是啊。这些人从不为未来考虑。
“=b=
我们有伴了。”贝尔突然说。
我和艾历克斯赶紧跑出舱室，来到舰桥上，但什么也看不见。
“似乎是VTL。”
“VTL是什么？”艾历克斯问。
“就是追踪器，”我说，“是全自动的，通常用来进行侦察。”
“是别人留下来的？”
“可能是留下的，也可能是谁发射过来的。”
“蔡丝，我是想问，它可能自己飞到这里来吗？”
“你是说跟踪我们，跃迁到了这里？不，现在还没这样的技术，专家说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有人也找到了这个地方，要么——”
“——要么就是有人也知道‘探寻者’。贝尔，现在什么情况？”
“目标正在逼近。”
“估计抵达时间？”
“约十一分钟。顺便说一下，速度非常快，预计路线将和我们相撞。”
我俩面面相觑了一番，我记起了那些纳米机械。“贝尔，开动引擎。艾历克斯，我们必须假设它要攻击我们，最好在它来之前回到飞船上。”
我们飞速离开舰桥，穿过五六条走道，朝气闸门前进。在零重力下，我们手忙脚乱，拼尽全力前行，这时，贝尔发来了坏消息。“目标已经钩住我们。”
“什么意思？”艾历克斯问。
“它有制导光束，一旦锁定我们，我们就逃不掉了。就像是搭上了免费顺风车，它可以随意靠近我们。”
“我们得跃迁出去。”
“那需要八小时时间。”
我们冲出气闸门，来到外面的船体上。
“很可能是导弹。”他说。
“有可能，但没这个必要，它只要撞上来就够我们受的了。”我俩奋力一跃，跳到“贝尔-玛丽”号上。
“估计抵达时间，八分钟。”贝尔说。
“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一面说，一面忙乱地来到舰桥，往视屏上望去。
入侵者出现在了屏幕上。是个小盒子一样的东西，顶多只有一套细小的引擎和驱动组件，以及前部的几个黑匣子，但大小足以把我们撞得失灵。
“速度多少？”
“时速一千八百公里。”
“好。”它正迎头冲向我们。
“蔡丝，”艾历克斯说，“可以使用危害控制系统吗？”
危害控制系统是一种粒子光束装置，专门用来摧毁构成威胁的岩石和冰块。“不行，”我说，“有保护装置，不能对飞船和设备开火。”
“不能去掉这个限制吗？”
“那需要时间。”
“那该怎么办？”
“边看边学，头儿，边看边学。”我坐到座椅上，系好安全带，示意艾历克斯照我一样做。“贝尔，由我来操控。”
状态指示灯变了颜色。“好了，蔡丝。”
我操控“贝尔-玛丽”号转向正在逼近的追踪器的方向，沿着探寻者的船体往前。
“距离两百一十公里。”贝尔说。
探寻者船头上有个深红的旭日状装饰，我让飞船停在那个装饰和入侵者之间。“这些东西专门用来追踪小行星，还有彗星以及太空垃圾。对于能够自由移动的物体，它们没多少办法。”我说。
“那我们是要——”
“——在这儿等着它。它一过来，我们就马上闪到一边，这样它就会撞到‘探寻者’上。”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有办法已经不错了。”
他望着外面的飞船：“我讨厌造成破坏，”他面色严峻，“要是博尔顿被我抓住——”
“你觉得是他干的？”
“还能是谁？”
“我也这么想。只要他把我俩干掉，就能将探寻者和别的东西都据为己有。”
“蔡丝，”贝尔说，“目标正在转动，像是三百六十度的转弯。”屏幕上已经显示了出来，我望着它转动着，直到排气管指向了我们。接着，引擎开动了。
“在制动。”贝尔说。
“这玩意儿没我想象的那么傻。”
“什么意思，蔡丝？”
“它发现了危险，所以在减速。”
无处躲藏。
贝尔的状态指示灯闪动着。“蔡丝，你打算怎么做？”
“我正在想办法。”
“以它目前的减速度，它抵达时的速度将是每小时二十公里。”
“给我最新的估计抵达时间，贝尔。”
“如果它维持目前的状态，那就是十分钟四十四秒。”
啊，至少我们赢得了一些时间。我开动姿态引擎，转动“贝尔-玛丽”号，追踪器出现在了舷窗外，就在正前方。我将方向对准它，通知艾历克斯我们即将出发，接着开动主引擎。飞船开始加速。
他用手背擦擦嘴，但仍旧保持平静。
我加大推进力，直至我们可以忍受的最大限度。随着探寻者远远落在身后，我俩被深深按进了座椅中。
“目标加强了引擎推力。”贝尔说。
“它开始全力制动，”我跟艾历克斯说，“它觉得我们想要冲到它后面去，于是打算全力减速，以做出应对。”
“如果我们保持目前的加速度，”贝尔说，“和它相遇时，它的速度将是每秒一点一公里。”
“我有个问题。”艾历克斯问。
“说。”
“你打算在最后一秒来个急转弯，对吗？闪到一边？”
“是的。”
“如果这东西跟你一样做，那怎么办？”
“可能性很小。但那时事情就简单多了，艾历克斯，如果它跟上我们，那想摆脱它就难上加难了。我想我们逃不掉的。”
“明白了。”
“所以，在它撞到我们屁股上前，我们一定得先把它干掉。我想叫你做件事。”
“说吧。”
“再过片刻我打算关掉引擎，你趁这个机会去拿个箱子，在里面装上我们船上最重的古董。”
“明白。”
透过舷窗无法完全看清它的身影，但屏幕上的图像越来越大。
“贝尔，”我说，“我要离开一下，帮我操控好飞船。”
“已经接手，蔡丝。”
我松开安全带，找了根绳索，又拿了件增压服，我把它们拿到公共休息室，艾历克斯正在那儿，他拿着个箱子，在往里装古董。
“过来，”我说，“我帮你装，你穿上这个。”
“干吗？”他一脸困惑地问，“你要我出去？”
“等会儿再说。”我装好箱子，封好口。艾历克斯穿上了那件制服，我将绳索剪短到约一米半的长度，然后一头连接到他的皮带上。
“还有六分钟。”贝尔说。
“知道了，”我回道，“取消重力。”
她取消掉，我捡起箱子。“走。”
我打开气闸门，艾历克斯走了进去，我把箱子递给他。
“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们要用它来救自己的命。”
我关上闸门，回到座椅上，重新系好安全带。前方出现了一个亮点。“就是它，”贝尔说，“还开着引擎。”
“明白。”
“五分钟。”
“艾历克斯，能听见吗？”
“很清楚。”
“开始减压。”
“已经开始了。”
“很好，用绳索把自己固定在把手上，我们不希望你掉出船。”
“稍等。”
前方的亮点变得愈发明亮。“快点，艾历克斯。”
“这玩意儿怎么弄的？”
“扣住就行。”
“好像有毛病。”
“没辙的话，就打个结。”
“四分钟。”
“好，搞定了。”
“用力拉拉看，确定是否牢固。”
“牢得很。”
我的本能在叫我别这么干。“好的。再过一分钟，气压就是零了。”
“明白。”
“外部闸门上的灯变成绿色表示气压为零，一变绿，就开门。”
“明白，你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是打算叫我用古董砸那艘飞船，是吧？”
“呼吸还行吗？”
“蔡丝，目标仍旧在撞击路线上。”贝尔说。
“难道没有别的东西用来砸它吗？”
“时间够的话，我们可以拆个水池下来。”
“两分钟。”
“贝尔，能量全部提供给主引擎。时刻准备冲出去。”
“压力为零了。”艾历克斯说。
“还在撞击路线上。”贝尔说。
“一分钟二十秒，艾历克斯。”追踪器还在制动。
“打开外闸门。”
气闸门位于左舷。“把箱子推出去的时候轻一点，别太使劲。”
“明白。”
“我们要尽可能让箱子顺着我们目前的运行方向前进。”
“明白。”
“轻轻放在外面。好了之后告诉我。”
“好的。”
“准备好了吗？”
“好了。”
“行动吧。”
听到他嘟哝了一声，接着说道：“好了，搞定了。”
“很好，别关舱门，紧紧抓住了。十秒内我们将要转弯。”
“好的。”
“十，九……”
这里面有一个严重的风险，艾历克斯已经提到过：追踪器可能猜出我的意图，甚至它还能快速作出反应，改变航向。但我怀疑这种可能性。另外一种可能性比较大：我们角度转得太小，一下子朝这玩意儿撞上去。
“四，三……”
目标物体的引擎还在喷射，仍在减速。
“一。”
我喷射出左舷的推进器，极力朝右舷转去。追踪器的右舷推进器也喷射了，试图跟我们取得同步，但为时已晚。我们迅速从它旁边通过，而装着古董的箱子正好撞到了它的鼻子，双方的合速度接近每小时两千公里。
身后的太空闪出耀眼的光芒。艾历克斯发着牢骚，说他不相信自己竟真把一箱古董扔了，一定有更好的办法云云。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想想，我意识到本来可以在容器里灌满水扔出去的。但事已至此，说啥都没用啦。
之后，我们一直在进行远程和短程的扫描，确认再也没东西在朝我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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