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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满都是最为秀丽的人类星球,森林广袤,海洋云雾缭绕,三颗月亮令人心醉。它没有内部行星联盟那些俗不可耐的人行天桥,没有人山人海的公园,它和魔鬼出没的阿修星毗邻而居,这也意味着它将永远保持那份美丽的容颜。
——海曼·科索尔
 《旅行》,1402年
滑雪坡道也是一绝。
——莱斯利·帕克
 摘自《终极游客》,1403年
轩尼诗基金会的总部设在克罗利星丛的加德满都星。几个世纪以来,加德满都一直是边缘星球的政治中心。我小时候曾和全班同学一起去过那儿,那是我第一次出边路,我的人生也因此而改变。那次实地考察旅行的目的是为了访问当地的历史古迹,我对那些并没多大兴趣,但我爱上了所乘的飞船——“星尘”号,爱上了宇宙航行。回程途中,我便立下志愿,长大要成为一名飞行员。
在这样一个年代,如果想快速联系遥远银河外的另一个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直接飞过去。我知道我又要上路了,艾历克斯借口说生意繁忙,要和顾客约会。“蔡丝,你知道的。”他说,“我对舰载AI是一窍不通。帮我找到‘猎鹰’号,咱们看看AI有什么话对我们说。”
“如果有的话。”我说。
他瞧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最乐观的信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我拿上两本好看的小说,拣了张用来转储AI数据的空白芯片,登上了“贝尔-玛丽”号。新年的第一天,我起程前往加德满都的约瑟·轩尼诗基金会。
我曾亲眼见过默哑人。艾历克斯还跟他们谈过话,如果可以称为是“谈”的话。默哑人具有心灵感应术,相貌让人寒毛直竖,更甭说他们拥有透视意识的能力。艾历克斯在论文中描述过他的经历,他认为,人类和默哑人之间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应该保持距离,有多远离多远。上天创造我们两个种族,不是要让我们交往的。“基金会在他们的理念上干了半个世纪,”他说,“他们现在应该明白这一事实了。”
“我猜他们还在努力。”我说道。
“没错,这倒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诈骗高手,是在骗白痴的钱。”
路上我看了些关于轩尼诗基金会的资料。他们管理着一些交流项目,操办研讨会,讨论两个种族如何沟通,研究默哑人心灵学的本质,以及和他们在一起时如何控制自己的作呕感觉。其实默哑人看上去没那么可怕,虽然具有某些昆虫的特质,但他们也具有人类的形态。他们的照片并没那么使人不安,但艾历克斯警告我,如果离这些人太近,会感到毛骨悚然。
AI建了个默哑人的模拟人像,让我和他交谈。那模样看上去的确相当令人反感,就像是恐怖模拟电影中的玩意儿——红眼睛,獠牙,尖爪,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在暗示你将成为他的下一份大餐。尽管如此,这份反感还没到警告中说得令人作呕的程度。
“那是因为,”艾历克斯说,“这是虚拟的,你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是假的。”
不管艾历克斯怎么想,看来基金会还是有些成就。默哑人和人类间零星的战火被扑灭了,双方都派出了访客,和乐于接纳他们的人一起交流,甚至还有一个地球-阿修联谊社。基金会的口号是:两个智慧种族,一个目标。
艾历克斯则说,这一目标就是互相保持距离。
有个名叫维尔福特,布洛克曼的史学家发表过一个观点,他认为发现默哑人是人类的大幸,因为他们让我们团结在了一起。自从默哑人几个世纪前登上舞台后,人类的各个强权势力之间只发生过一次战争,最近几个世纪是古往今来最和平的年代。
有趣的是,默哑人那一边也有同样的效应。漫长的岁月以来,他们也一直处于难以察觉的内耗之中。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共同敌人带来的好处,它让人类或默哑人各自团结在了一起。
 
离加德满都还有三天路程的时候,我脱出跃迁状态,向他们的操作人员致电,告诉他们我即将抵达,接着便开始阅读随身携带的那本推理小说。
但我从来没办法连着六七个小时挣扎在一个谜题里,于是没过多久,我便看起有关马哥里亚人的模拟电影来。在《失落世界的虎人》中,一队使团发现了这个失落的人类部族,他们隐藏在没有足迹的森林中,部落里的人都变成了如狼似虎的野兽。(但影片没有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在几千年的时间内发展成这样。)《地底吸血鬼》中的一艘运输船遇到了马哥里亚人的飞船,里面只有一个飞行员,谁知竟然是——啊,你已经猜到了。
大多数关于这个主题的书都没有理论依据。多数作者都有这样那样的信仰,一般都是在宣扬一些超自然的见解,有时还认为这一失落的部族能对特定的个体施加神秘的影响。
迄今为止,最通俗的理论是“恶魔星”观点,那是在马哥里亚人离开不久后冒出来的。哈利·威廉姆斯说他们去的地方远到连上帝也找不到,这句家喻户晓的评论让他们臭名远扬,就好像他在描述一个反宗教的魔鬼。这个观点认为,马哥里亚人的行动在一开始就注定劫数难逃。有人认为一颗红巨星将会抵达他们的世界,它是“上帝之眼”,将宣布这一部落的人民的末日。
还有一些故事流传开来,说许多为马哥里亚事业贡献资金和精力的人都英年早逝。时光荏苒,没人听到马哥里亚人的一丁点儿消息,于是关于诅咒的话语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上帝之眼”的观点听上去也不再显得那么牵强。
一个真正自由的社会在九千年的时间内会变成什么样。哈利·威廉姆斯最初的目标是要以史为鉴,不能重蹈覆辙。除了怜悯和常识强加的羁绊,他们的社会将会除去所有的束缚。教育会着重于科学、哲学,强调独立思想的价值,一切都可以得到质疑,而且不允许有政客这样的职业。
听上去不赖,但我们都习惯认为这种乌托邦式的观念是不切实际的,乌托邦社会总有一天会崩塌。
我坐在“贝尔-玛丽”号的舰桥上,望着加德满都慢慢变大,变成一个圆盘。往左舷看,可以望见“纱女”广袤无垠的星云,在她左耳的顶端,有一团小巧的罗纱,那是佛辛渐星丛,根据毫无事实根据的传说,马哥里亚人正是在那里安家落户,但那里面有成千上万颗恒星。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我看到的光会不会正是来自马哥里亚人的星系?
 
约瑟·轩尼诗基金会在星球轨道上有处办公地。我事先打了个电话,做了预约,借口说在进行研究,他们说很乐意和我见面。
加德满都是个前哨基地,行星联盟的国家中没有一个如此接近默哑人的国土。不到三光年外,便是阿修人的卡帕拉尼星球。我本以为会在这里看到这些邻居往来的迹象,比如说靠港的飞船,甚至是默哑人在广场中自由行走。但什么也没有,后来我才知道,虽然偶有默哑访客光临此地,但因为这种事会惊扰到双方的人民,所以他们早已达成共识,如果默哑人要来,会有专人护送他们下船,并开辟专道,除了经过特别训练的护送人员,没人会看见他们。
加德满都太空站很可能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大的轨道站。在那儿可以望见“纱女”壮丽的景象,所以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游客,附近的“伽马”是个海军基地,车流往来非常频繁,提供给游客的住房也很充足。广场上塞满了各种会所、虚拟现实场景、纪念品店,甚至还有个实况影院。
我在一家旅馆登记入住,冲了个澡,穿好衣服,接着便出门干正事。
广场有好几层平台,上面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事务所,有干实业的,有运营的,还有研究科学的。它们排列成行,微微弯曲地通向远处,每家都色彩斑斓。
基金会夹在一家旅行社和急救站之间。里面有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全神贯注看着数据屏。她身后的一面墙上有块醒目的横幅,上面写着“阿修人——我们的朋友”。我在门口停下脚步,报上自己的姓名。那扇门回话说很高兴见到我,接着便开了。
里面那个女人抬起头,微笑着说:“考帕女士,欢迎来到轩尼诗基金会。”她歪过头,“我该叫你考帕博士吗?”
“你可以叫我蔡丝。”
“嗯,你好,蔡丝,”她伸出手,“我是蒂莎·傲兰雅。”她有着一头红发和一双扑闪的蓝色眼睛,浑身散发着社会工作者被压抑着的活力。“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我对你们基金会很感兴趣,”我说,“可不可以问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请说。”
“你们努力培养人类和默哑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做到的?”
“是阿修人,”她闪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仿佛又有一个大蠢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基本上,我们设法敞开双方的交流渠道。我们和他们谈话,也训练人类和阿修人谈话。我们学会了去忽视我们两个种族间的区别。”
“哪些人?外交人员,还是游客?”
她示意我坐下:“商人,舰船人员,研究者。有时只是些想和他们见面,想和他们说声好的人。”
她书桌后挂着一张镶起来的相片。画像中,蒂莎和一个默哑人站在树下。她注意到了我目光,微笑道:“那是坎塔·托曼,”她说,“自称‘坎塔大帝’。”
“是在开玩笑?”
蒂莎冲着我狭隘的地方观念大笑起来,她摇摇头:“他是我的搭档,他工作所在的组织与我们基金会很相像。他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觉得自己很不起眼。”
“这听上去就像是人类。”
“阿修人和人类之间的共同点,远多过我们间的不同点,别被他们的牙齿和心灵感应力唬住。他们照料自己的孩子,他们希望做好自己选择的事,希望得到爱情,得到公平的待遇,也遵守一系列的道德原则,就跟我们一样。”
坎塔大帝的个头比蒂莎高出一半,皮肤呈灰色,两只血红的眼睛分得很开,眼神像是一头掠食的野兽。他的嘴巴张开着,看样子应该是在笑,但那匕首般的尖齿让人不敢正眼看他。他戴着顶样子非常可笑的宽檐帽,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红裤子,白色套衫上写着“贝林翰大学”。
“那是经理的学校。”她解释道。
“是从哪儿得到的?”
“两年前他来过这儿,”她叹了口气,“还好那时他还有点幽默感。”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没有和阿修人在一个房间里待过?”
“没有。”我回答。
“他来这儿的时候,我从广场上邀请了几个人进来,想叫他们和他说声好,都是些普通游客,当时我还是个新人。”她微微一笑,摇摇头。“好几个人最后不得不由别人扶着才能出去。”
“真的?”
“很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想刻意不想任何事,想让脑袋一片空白。要说我们两个种族间有什么大的不同,那就是我们人类更容易被吓到,而且不坦诚。在阿修人的社会,每个人的思想都是公开的,所以不存在多少虚伪。”
“就像一丝不挂地走在街上。”
“差不离。”
“你好像没什么事?”
“我受过很好的训练,”她说,“好了,说正事。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打听一艘超光速飞船,是基金会1392年从行勘署购买的。”
她扬起眉毛:“1392年?”
“对,我想知道飞船的AI还在不在,它可能拥有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信息。”
“啊,真有趣。”她靠回到椅子上,“能说得更详细点么?”
“说来话长,”我答道,“和一个研究项目有关。”
她点点头:“我得跟你说,按照基金会的制度,是不允许未经授权的人登上我们的飞船的。”
“如果我解释清楚,能批准我上船吗?”
“你能明确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吗?”
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于是我告诉他,我们怀疑“猎鹰”号可能见到过一艘弃船,然而行勘署的资料并不齐全。
“明白了,”她耸耸肩,“实话跟你说,我们舰队里没有叫‘猎鹰’号的船……不用惊讶,因为我们很可能已经改了它的名字,等我查查看。”
“谢谢。”
“你得知道,如果你想上船,我们必须派一名技术人员随你一起去。”
“当然,没问题。”
“很好,我们来看看‘猎鹰’号到底在哪儿。”
她向数据屏发出了指示,上面涌出一堆数据。她点点屏幕,自言自语了一番,接着打开了另一个页面。显然,她没找到想找的东西。“这儿没有。”
“你是说它在别的地方?”
“不,资产清单上没有。”
“你们有多少艘船?”
“七艘。”
“没有一艘叫过‘猎鹰’这个名字?”
“看样子的确如此。”
这时,我们旁边的一扇门开了。一男一女站在隔壁的办公室里,正在互相道别。男子的白胡子精心修剪过,脸上的皱纹僵着,表情似乎永远不变。女人走了进来,男人退回到房间里,门关上了。
这女人身材矮小,很可能比蒂莎年长二十岁,穿着件蓝色的正装。她从我身边走过,没有朝我看上一眼。蒂莎和她对望,朝我点点头,那女子便迅速朝我的方向看了看,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刻也不得闲。
“艾玛,”蒂莎说,“我们有没有过一艘名叫‘猎鹰’号的飞船?”
艾玛半闭上眼,她太忙,对这些琐事不屑一顾。“没有,”她说,“我在这儿的时间里从没听说过。”她走出房门,没了人影。
“她在这儿干了多长时间?”我问。
“大约十五年,很长了。她是我们负责种族关系的经理。”
“她管外交?”
“可以这么说。”
 
我溜达到保养平台,向管事的头头道了声好。马克·沃利六十岁出头,橄榄色的皮肤,矮胖,喘息声很重。
“‘猎鹰’号?”他仰起脸,猛摇脑袋,“没有,从没听说过。”
“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
他穿着身工作服,其中一个口袋上敲着“星技产业”的钢印,另一只口袋上写着“马克”。他看上去一脸的倦意。“我这一辈子都在这儿,”他说,“从没听说有飞船叫这名字。”
“是这样的,轩尼诗在1392年从行勘署买下了这艘船,他们可能把名字改了。”
他带我回到他的办公室,里面摆满了零件、盘片、工具和器械。办公室俯瞰着船坞,此时那儿停着两艘船,船上带着基金会的标志。其中一艘低弦战舰级舰船的机舱开着,一队机器人正在那儿忙碌。
他坐下来,转到右边,拉出一块数据屏,询问维修记录或舰船信息中有没有一艘名叫“猎鹰”号的飞船。“追查到五十年前的记录。”他加上一句。
AI以单调的声音作答:“此期间内找不到名叫‘猎鹰’号的记录,也没有曾经叫这个名字的飞船。”
“好吧,”我说,“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马克耸耸肩:“不知道。”
 
那晚我本可打道回府,告诉艾历克斯此路不通。但我没这么做,我只是在“贝尔-玛丽”号里休息了几天。
我换了衣服,挑了件比正装更迷人的黑色紧身衣,接着便出发前往“前导俱乐部”。从手头的资料判断,那是太空站第一流的餐厅。
在太空站里,时间亘古不变。在“前导”这样的餐厅里,时间总是设定在晚间。由于来来往往的航船络绎不绝,这些人都处于不同的时区,而且他们的工作时间也完全不同,有些人的一天有十八小时,还有些人是十三小时,反正是各式各样,绝无雷同,这就让一切变得更加混乱,所以,各家餐厅都专管某一时间的饭。有些只供应早餐,另一些的时间总是晚上八点,上的都是晚上八点的菜。
我走到一棵从没见过的繁花盛开的植物旁,选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杯饮料,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希望今晚能找个人聊聊。
“前导”餐厅里的东西应有尽有,柔和的音乐、烛火、香味,随处都可观赏到纱女的壮观景象。那是个闪亮的星云,里面有数百万颗恒星。你需要绝佳的想象力,才能琢磨出纱女的姿态。往下看,星球的地标已经开始变黑,城市的灯火闪亮。
我关注着依次进门的顾客,试图寻找一些有意思的人。突然,我看到了那个在基金会办公室中见过的男人,就是那个留着白胡子、一脸痛苦的家伙。他穿着件礼服,身边有个老妇人,两人被带到我对面的一张餐桌旁。招待又来到我面前,我点了份便餐。
我拿起杯子,绕到他们桌子旁,打算看看能否探听到点消息。两人抬头望了望我,他皱着眉头,好像在冥思苦想,回忆以前在哪儿见过我。“打扰了,”我说,“我名叫蔡丝·考帕,今天在基金会的办公室里碰巧见过你。”
他脸上浮现出笑容:“哦,对。”他站起身介绍自己以及他的同伴,他名叫雅克·考威尔。“希望你的心愿已经了了。”
于是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我是为了一个研究项目大老远跑过来的,想找一艘被卖给基金会的“猎鹰”号,我非常想和飞船的AI谈谈。
他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我感觉他这么做是为了那同伴。“我可能知道这事。”等我说完,他回答道。
我有种感觉,要不是有这女人在,他肯定会邀请我到他办公室查资料。他邀请我坐下,拿起电话说了一会儿,静静听着回答,中途说了声“对”,然后看看我说:“蔡丝,‘猎鹰’号从来没有成为基金会的飞船。我们从行勘署买下它,是为了将它送给阿修人。”
“送给阿修人?”
“这事发生时我还没来基金会。那时,他们在弄展览会,或是要建个博物馆什么的,他们想要一艘飞船。我们买下‘猎鹰’号后,就马上移交给了他们,我们只保管了一点点时间。”
“具体移交给了谁?你知道吗?”
他又问了电话对方那个问题,接着摇摇头:“不清楚。”
 
主广场上有个默哑人旅客办事处,招待那些想去阿修人星球的人。根据太空站的信息包,每隔四天会有一班班机飞往“昰旯”,这是通往阿修人国土的必经之地。我得提一下,事实上昰旯这个名字是人类自己虚构的,虽然我们知道怎么写,但因为默哑人从不说话,所以我们不知道这词的准确发音。
我到了旅客办事处,那里设施简陋,只有一个柜台,两把椅子。屋里还有块电子板,上面写明了接下来两周内来往航班的时间表。
一个人类的模拟人像出来接见我,她话很少,但很有礼貌,穿着一件保守的红色银边制服。我走进去时,她微笑着朝我打招呼:“需要帮忙吗?”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有负责人吗?我想和他谈谈。”
“你确定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于是我问了问她:“几十年前基金会赠送的一艘飞船,很可能给了阿修人的博物馆,名叫‘猎鹰’号,你知道这艘船在哪儿吗?”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请稍等片刻,”她说,“我问问主管。”
她闪了闪消失了。过了一会儿,身后的房门里传来声音。
门开了,是个年轻的女士,大概是那个模拟人像的原型。“下午好,”她爽快地说道,“我叫尹黛拉·卡德维尔,你想打听一艘飞船?”
“是的。”
“这艘船由基金会送给了阿修人的组织?”
“没错。”
“但基金会不知道是谁?”
“他们不知道这艘船转交到——”我停了停,“——阿修人手里后,后来怎么样了。”
她站在门口,似乎在琢磨着该如何打发我走。“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事的。三十多年——”她凝视着旁边那张写着“旅客文件登记处”的标贴,仿佛答案就藏在那几个字之中。“我们只负责操作电子设备,让人们进出昰旯。”
我说:“哦,那问下,这里有没有阿修人的办事处?比如说大使馆?我可以向谁咨询?也许有人会知道。”没等我说完,我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句傻话,因为默哑人从不说话,如果没有音盒的协助,他们根本没法说话。
“目前就我一个。”她说。
“看得出来。”
“我们其实有四个人,大家轮流换班,但我们中没有阿修人。”
“这附近有大使馆吗?”
她点点头:“就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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