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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我见证了“探寻者”号离开轨道的难忘场面。当时我已决定留在地球,于是我望着姐姐和我一生的朋友们奔向了那个无名、从没公开过位置的地方。就在我注视那艘巨大的飞船脱出港口、升入夜空的时候,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质疑自己曾做出的决定。当然,我也知道,这一生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们。
——《克莱门特·埃斯特班自传》,公元2702年
第二天一早,我到办公室,艾历克斯问我嘴唇怎么了。
“哈普上我家登门拜访了。”
“什么?!”艾历克斯气得脸色发紫,“你没事吧?他人呢?来,快坐下。”
难道我看上去摇摇欲坠?“我没事,”我说,“皮外伤而已。”
“他人呢?这狗娘养的。”
这应该是我头一次听见艾历克斯说脏话。“我今天早上和费恩谈过,他说他们很可能会让他在精神病院待一阵子。那家伙做得太过火,他已经打过艾咪两次,还对另外几个女的实施过暴力。也许他们最后会认定治疗无济于事。”
我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当讲到白洛克人的时候,他咧嘴大笑。“不错,这点子真棒。”
“对,是卡门的主意。”
“谁是卡门?”
“我的AI。”
他瞄了一眼我的伤口,说他希望哈普从此不再逍遥法外,接着坐到我身边,还在接着絮叨,问我觉得身体怎么样。
我懒得理他,打算干正经事时,他却突然又说:“对于马哥里亚人,在放弃前,倒是还有一条线索,我本想叫你追查一下,但不晓得你现在还有没有力气……”我这才明白他为啥之前说了那么多好话。
“这是最后一次,”他对天起誓,“如果这次还是没结果,那我们就彻底忘了这事。”
“你想要什么?”我问。
“马蒂·柯蓝德侬,这个人和玛格丽特一起在航空学校学习,两人关系很好。”
“明白,”我说,“电话多少?我马上打。”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我暗想,看来我又要到外世界跑一趟了。
“不。”他看上去一脸愧疚,要让艾历克斯·本尼迪克愧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显而易见,这个女士的脾气有点古怪。”
“比哈普还古怪?”
“不,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她似乎喜欢独居,不太和人说话。”
“脱离了世俗生活。”
“没错,你得亲自去她家拜访一下。”他拿起一张照片,“她已经八十多岁,住在湿地镇。”
 
很难想象马蒂·柯蓝德侬才八十多岁。她的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似乎得了营养不良症,完全就是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照片是两年前拍的,真怀疑她现在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第二天一早,我乘上一艘“夜行机”(这名字其实叫错了),于下午三时左右抵达帕拉贡。在那儿我登上开往威尔伯枢纽站的列车,之后租了艘掠行艇,飞了一百公里,来到了湿地镇。这儿虽然取名为湿地,但它其实坐落在北方大沙漠的中部,上世纪沙漠运动风靡一时的时候,这儿曾游客云集。但那段日子已经过去,那些游客早没了影,企业也都撤了,当地只剩下不到两千的住户。
从远处看,小镇看上去挺空旷的。陈旧的旅馆簇拥在泉水公园的北部;重力工厂就像是一只带着盖子的巨碗,蹲坐在商业中心区域,舞者和滑冰者可以在里面自由漂浮;镇子的西边是一些埃及复制品,比如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和马厩,它们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这儿以前有过繁荣的日子,要是在当时,你可以带着你的朋友,爬上一匹笃氄(边路星类似骆驼的生物),起程去古世界的辉煌中猎奇。在旭日初升下探访俄斐古庙,往前几公里就是珈斐雷帝的花园宫殿(如果你在这个地方时刻保持警惕,且骑乘功夫了得,那或许你可以拿着稀世珍宝活着出来。)如果你想逃离虚拟现实,这地方是个很好的选择,因为这儿所有的冒险都是真实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出生前的事。要是我在那个时代,我也很愿意去那儿玩上一玩,如今的人们干坐在客厅里的时间太多了,所有东西都有替代品,搞得大多数人都体重超重。
街上很安静,只有几个人在闲逛,没看见有孩子。
我虽然有她的地址,尼姆罗德巷一号。但卡门没有找到它的确切位置,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仅有的几块降落台,似乎都是私人的,我只能降落在沙漠里。
我看到一座高塔样的岩石建筑,于是降落在一旁,爬出飞机,跳到沙地上。太阳挂在空中,明亮耀眼,但感觉不到热,反而觉得很冷。这里跟我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我向几个路人问路,但他们都耸耸肩说不知道。“去城中心问问。”有人指了指旁边的那座塔。
我走进塔楼,感觉这里的一切都灰蒙蒙的,就像是被历史遗忘了似的。远处的墙上排着一列升降梯,旧椅子和长沙发散落在各处,那儿只有一个人,是个老头,坐在沙发上盯着一本笔记本。
我走到一处柜台前,一个男性模拟人像扑闪着出现,他看上去很年轻,一副乐于助人的样子,一头黑发梳到脑后,面容亲切,眼睛比普通人大一点。“你好,女士,”他说,“我叫托马。你需要帮助吗?”
我把地址递给他,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地图上没这名字。可否请你稍等片刻?我向经理请教一下。”
不到一分钟他回来了。“我怎么会忘记这地方呢,”他说,“是在尼姆罗德展馆,或许应该说是以前的尼姆罗德展馆那儿。如今那里已是私人领地。”
那是在镇子西北方九公里外的地方,旧日里湿地镇另一个人满为患时的观光点。
 
马蒂·柯蓝德侬住在一座宫殿里。那里有高高的岩石墙壁,四角竖着尖顶,楼梯平台间立着拱门,每样东西都由穿着古装的人类雕像守卫着,还有巨大的窗户、斜角天。宫殿里有非常宽敞的庭院,满是雕像、灌木和林木,一座喷泉将水雾喷洒在走道上。大楼东侧的一个门廊里有个积满灰尘的水池,这是唯一一处透露出腐败迹象的地方。
我思量要不要在庭院里着陆,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降落在大门前。我拿起电话问了声好,但没人回应。
走出掠行艇,外面寒风凛冽,我紧紧拉住外套。小镇曾做过正式声明,说湿地周围的几处古老村落是真实的,这无非是说尼尼微、希拉孔诺坡利斯、迈锡尼在鼎盛时期正是这种样子。而据我的笔记本上说,尼姆罗德是亚述王朝的一座城市。
说实话,我对亚述的了解,仅止于拜伦的一句诗。
我走上前门的台阶,走过拱门,最后在一对雕刻得非常华丽的木门前停下脚步。这两扇门非常大,有我两个人那么高,一对铁环镶嵌在门上,高度约和视线平齐。我拉了拉其中一个。
“请问,是谁?”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觉得不是AI。
“我叫蔡丝·考帕。我找马蒂·柯蓝德侬。”
“有什么事?我不认识你,考帕。”
“您就是柯蓝德侬女士?”
“还能有谁?”声音透着股愠怒。
“我想和您谈谈玛格丽特·威斯科特的事,不知是否可以?”
那边停了半晌时间。“玛格丽特过世好久了,你想谈些什么呢?”
木门仍紧紧闭着。上面雕刻着追逐嬉戏的猫儿,还有戴着战盔、扛着盾牌的人,他们都长着尖尖的胡子。“我能进去吗?”
“我可不是一个人。”她警告道。
“哦,柯蓝德侬女士,我没有恶意。”
“你太年轻了,不可能认识她。”
“没错,我确实不认识她,但我正在做一份研究报告,是关于她的。”
“你是记者?”
“我是文物工作者。”
“是吗?这职业可真新鲜。”
“是份大有作为的职业。”
又过了半晌,其中一扇门嘀嗒一声旋开了。“谢谢。”我说。
“笔直走到过道的尽头,然后左转,穿过帘子。”
我越过岩石铺就的地面,来到一间阴暗的房间。墙壁上满是楔形文字,四周矗立着一根根石柱,上面描绘着各种画面:国王接受贡品,弓箭手驻扎在城堡周围的塔楼上,战士们持斧肉搏,天空中闪闪发亮的人儿传下泥板。房间两侧各放着一排武器架,上头摆满了斧子、矛和箭,门口边则堆着一堆盾牌。
我按照她的指示,又穿过一扇门,进入一条宽阔的走道,乘上一架升降梯,来到了四楼,接着左转进入一间候客厅。耳边传来嗒嗒的声音,仿佛有谁正在石面上行走,倏忽间,马蒂·柯蓝德侬走了进来。她本人和照片并不像,我本以为将会看到一位神志不清的孱弱老妇人,但事实上,马蒂仍旧腰杆笔直,浑身散发着活力。她个子很高,神色傲慢,一双淡绿色的眼睛,面容纤瘦,表情丰富。她就像一只猫一般悠闲地走过来,咧出个笑容。
“欢迎来访,蔡丝·考帕,”她说,“我这儿访客不多。”
她穿着沙黄色的衣服,戴着顶骑手帽,就是那种搞挖掘时用的帽子。虽然穿着这一身装束,但不知怎的,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可笑。
“很高兴见到您,柯蓝德侬女士。”我说。
她的目光移向周围的版画,说道:“这是发现《吉尔伽美什史诗》的地方。”
“真的?”我装作很震惊的样子,心想这女人肯定是疯了。
她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我的想法。“啊,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这儿是科萨巴德皇宫的一个模板,正是乔治·史密斯找到泥板的地方。”
她领着我走下一道长长的走廊,原先的岩石地板转变成缎帘、厚毯和奢华的家具。我们转进一间置有时髦椅子和沙发的房间,两扇窗户的窗帘都已经拉上,缓和了强烈的阳光。“请坐,考帕,”她说,“告诉我,你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这地方太漂亮了,”我说,“您怎么会住在这儿的?”
银白色的眉毛弯了起来。“你是在恭维我?怎么,我住这儿有问题吗?”
“不,只不过看上去不太寻常。”
“住在哪儿会更好?”她审视着我,盘算着我是敌是友。“要喝点什么吗?”
她去调了两杯黑班尼,我得空拉开窗帘,望了望窗外。湿地本应在地平线那边,现在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满是尖塔的城市。“那是鼎盛时期的巴格达。”她说。
原来是投影。“好漂亮。”我说。
“你应该到晚上看看它万家灯火的样子。”她把酒递给我,“我不太喜欢边路的生活,所以我了旧日里一个更理想的时代。”
我环顾了下房间,发现这里有好多现代化设施——气候控制装置、合成墙壁,而且还有虚拟现实的性能。
她哈哈大笑:“我在这儿集合了两个世界的最佳部分,巴格达富有浪漫气氛,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我品尝了一口黑班尼,称赞了一番。
“这是我最爱喝的。”她本想坐下来,但似乎又改了主意。“啊,考帕,我给你看样东西。”我们走出房间,长廊,转了两个弯,穿过好几个屋子,最后进到了一个硕大的房间。几丝阳光渗进来,刺破了黑暗。房间里面满是土罐,还有许多石柱,上面都刻有图案。“这里的每一组石柱都在讲述一个故事,”她说,“那个,说的是西拿基利的功业;右边那个,是在颂扬以撒哈顿的荣耀;那个——”她拿起一盏灯,把它点亮,让光线洒向矮墙,“就是水晶君王。”
那东西在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水晶君王是什么?”
“是萨尔贡,我亲爱的。老天,学校里都不教这些吗,这怎么行?”
“有时候我也这么想。”
她笑起来,声音清脆可人。
“您就是个守卫,在保卫这一切,是吧?”我问她。
“有点像。事实上,负责安全的是AI,”她又笑起来,“万一你有什么坏念头,也好有个保障。”
“我才不会想那些事,”我说,“我要水晶君王有什么用呢。”
我们客厅,她又调上两杯酒。“好啦,说说吧,你来找我,跟玛格丽特有什么关系?”
“她是您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玛格丽特·威斯科特。”她朝房间四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对,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
“什么意思?”
“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她关心一切,要是有她做你朋友,你会发现,只要你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会出现。”
“亚当呢?您对他有多少了解?”
她思考了一下:“亚当还好,他跟大多数男人一样,性子有点慢,凡事以自我为中心。我觉得他从没欣赏过他拥有的东西——我指的是玛格丽特。”
“他从没重视过她?”
她笑了笑:“是啊,没错,亚当太忙了,他一直在研究星星,关心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以至于没空挂念自己鼻子底下的东西。”
“但他没虐待她吧?”
“哦,不,他连苍蝇也不会伤害。他爱玛格丽特,只不过这爱非常有限。他爱她,是因为她长得很迷人,因为她和他趣味相投,因为她也和他一样对外部边疆无限热爱,因为她是他女儿的母亲。”她又朝房间四顾了一番,“这儿真压抑,亲爱的,我们何不拉开窗帘?”
我拉开窗帘,阳光涌了进来。
“好多了,”她说,“谢谢。你见过他们的女儿吗?她叫德莉亚。”
“见过。”
“很可爱的小家伙,跟她妈妈有很多相似之处。”
她停顿了片刻,显然沉浸在了过去的岁月里。我乘机打开话匣:“玛格丽特有没有跟您说过,她和亚当在航行任务中曾发现某样不同寻常的东西?”
“有,”她说,“当然有。你也知道这事?”
“我知道他们发现了某样东西。”
“她每次都叫我保密。”
“他们发现了什么?”我问。
她将思潮重新拉现在,凑过来盯着我,似乎在作着心理斗争,在考虑要不要相信我。“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的确发现了什么,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是不是马哥里亚?”
她紧紧盯着我:“他们发现了‘探寻者’号。”
“‘探寻者’号。”
“对,”她点点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知道。”
“他们回去了好几次,想在里面挖到情报,但所有东西都太古老了。”
“我也这么想。”
“他们本来希望能从中能知道马哥里亚在哪里。”
“事实上没有。”
“并非如此,只是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他们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结果去了那个该死的滑雪胜地。”
“‘探寻者’号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告诉过我,但我不记得了。只是一个坐标,几个数字,谁能记得住呢?”
“您确定?”
“我确定。”
“她有没有把那坐标写下来?”
“即便有,也已经过了好多年。”她又笑起来,“抱歉,没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不,这已经足够了。不过,他们真的找到了‘探寻者’号?”
“正是。”
“您为什么没有告诉别人?”
“我觉得他们不希望我这么做,要不是你提到了马哥里亚,我本来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你已经了解了其中的部分,所以我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她仔细看着我,“希望我想的没错。”
“我对损害别人的名誉不感兴趣。我想,他们登上了那艘船。”
“对。”
“能告诉我,他们看见了什么吗?”
“一艘死气沉沉的飞船,”她放低声音,似乎感受到当时的氛围,“载着一船的人。”
“都是船员?”
“是乘客。玛格丽特告诉我的时候,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她的表情。”
我的天,我心想,飞船可以容纳多少人?九百人?她说:“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为人知。”
 
回到办公室时,一个来电通知正等着我,是德莉亚·威斯科特。“我这儿有些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能到岛上来一趟吗?”
德莉亚住在斯里嘉,那地方在安迪瓜东南部,有好几百公里远。我赶上一辆开往瓦凯达(海边的一座乡镇)的南向列车。在那儿我换乘了辆飞车,舒舒服服坐进后座,车子在海岸上升空,朝大海奔去。
这时已经到了傍晚,天空很澄澈,东方已经出现了一颗星星。飞车飞经一对大型岛屿,汇入了当地的车流。接着,斯里嘉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是个为有钱人和想逃离世俗的人提供的避难所,大约只有几千人在此居住。
岛上的房子都大得让人发指,还有许多奢华的立柱、柱廊和池塘,每户人家都建有停船棚屋,就连它们,都比边路星上大多数人的房子好看多了。
我在山顶上一座别墅前的降落台降落。同它的邻居们比起来,它还算朴素,位于一大片草地间。这时,德莉亚上了线。“蔡丝,欢迎来到斯里嘉。”别墅的门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冲进了走道。德莉亚随后走了出来。
我下了车,德莉亚给我介绍了她的两个小孩,小家伙们想进飞车看看,所以我又等了一分钟才结账。看完后他们欢呼着跑开了,德莉亚冲着他们喊让他们别走远,晚餐就快好了。她笑着看着他们的背影,最后两人进了树林,不见了踪影。“安迪瓜离这儿有很长一段路,很高兴你能来。”她说。
“我拿了本书消磨时间,很好看。”我说。
我们进了屋。屋子非常华丽,高高的天花板,大理石地板,还有很多艺术原作。“我丈夫今天很忙,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不能迎接你。”
她领我进了客厅。客厅很小,很温馨,显然是家人们消磨时间的地方。屋里摆着两把扶手椅,一条沙发,以及一张布满黑斑的咖啡桌,桌上立着一个金属盒。音乐潺潺而响,有子弹头鲍勃,还有弹球乐队。
“我知道你急着想知道为什么我叫你来。上次你问我‘探寻者’号的事后,我打电话给梅丽莎姑妈。我父母去世后,是她收养了我。她以前和我母亲并不亲近,对外太空也没多少兴趣。刚开始的时候,她说我父母没留下什么东西。但过了几天后她打电话给我,说找到了一些东西。”德莉亚指了指盒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点点头:“打开吧。”
里面叠着一件白衬衣,用塑料纸包着。上面的标志跟杯子一样,也是一头鹰。“真漂亮。”我说。
“梅丽莎跟我说,她记得还有别的一些东西,衣服、靴子、电子器械,还有数据盘。”
“我的天,东西呢?”
“都扔掉了。她说一开始都保存着,但过了几年后,那些电子器械似乎也都坏了,其他的东西似乎也都没什么保存的需要,就都扔了,她只留下这件衬衣作为纪念。”
“数据盘也扔了?”
“是的。”德莉亚和我都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想和你谈谈的另外一个原因。”她看上去有点不安。
“说吧。”
“如果你说得对,如果他们的确发现了‘探寻者’号,那他们肯定没有上报。他们向行勘署隐瞒了真相,这一点终将大白于天下。”
“是的,”我说,“事实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这事有多严重?”
“我不知道。”我尽可能向她解释,也许是因为他们可能觉得有必要保护这些文物。但德莉亚不傻。
“不管怎么样,”她说,“如果的确是这样,事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也许。”
“蔡丝,我不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损害到他们的名誉。”她顿了顿,“你明白吗?”
“明白。”
“所以,我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办。”
“我会尽力保护他们。”我说。
“但你也做不了什么,是不是?”
“也许吧。”我承认道。
回家的路上,我看了一部经典的恐怖电影,名叫《插入》。影片中,从马哥里亚来了些没有情感、但有特异功能的人,他们潜入行星联盟,把我们视作阻碍发展的绊脚石。在他们眼里,所谓的发展是智力水平的提高,以及更高的道德价值体系。当然,他们并不包括禁止屠杀发现秘密或是挡了他们道的人民。
如果你看过这部电影,那你肯定忘不了发生在纽约城的航道和高塔上的拼死追逐戏,主人公被十几个嗜血的马哥里亚人追赶,他试图联系政府,向他们发出警告。逃跑途中,他用到了各种装置,比如润滑油、电线、自动洗碗机。马哥里亚人的话让人难以理解,还可以折弯金属,但到了生死关头,主人公还是凭借着古老行星联盟的聪明才智赢得了胜利。我特别喜欢润滑油那段,有个追逐者竟然像溜冰一样滑出了一块还没建好的平台。
我对恐怖电影不怎么感冒。在这片中,有二十几个人被谋杀,杀人方式多得令人咂舌,大多数场景都血流成河,还开膛破肚,刺穿整个身体。(我真不明白,这些马哥里亚人带着枪,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干掉对手,为什么还要带那些长棍子。)平日晚上,我一般不会看那么血腥的场面。不过,我很想了解了解别人是怎么讲述马哥里亚人的故事的。
简单说来,这电影很有趣,只是看上去有点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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