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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他们去了哪儿?进了林中草地,抑或是在河滨漫步?回到碧海之上,还是圆月之巅?
——澳大利亚儿童故事
 公元二十三世纪
为了带艾咪去山腰俱乐部这件事,我和艾历克斯争论了一番。不过我俩都同意她在那儿可能会大吵大闹,丢人现眼,所以还是在办公室解决为好,之后再看看她愿不愿意一起用晚餐。
艾咪不是白痴,一进办公室,她就马上知道有坏消息。“什么事?”她直接问艾历克斯,连客套话都省掉了。
艾历克斯叫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了书桌旁。
“要喝点什么吗?”
“不,谢谢。”
“事情有眉目了,”他说,“杯子是从别人那里偷的。”
她的鼻孔在颤抖:“胡说。是哈普给我的,我发现他四处拈花惹草,他为了息事宁人讨好我,才把杯子给了我。就是个该死的杯子。”
她早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奇怪,”艾历克斯说,“一般来说女人都喜欢鲜花和糖果。”
“没错。啊,哈普不是平常那种男人。我在他家经常用这杯子喝水,他不想多惹麻烦。”
“你用它喝水?”艾历克斯一脸惊惧。
“是啊,不行吗?”
“行,”艾历克斯朝我瞥了一眼,“行,当然行。”接着陷入了沉默。
“我没偷,”她说,“我就跟你们说不要联系他。是他说那杯子是我偷的?他撒谎。”最后她看向我,“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这杯子是值钱货,就想要回来。”
“哈普什么也不知道,”艾历克斯静静地说道,“问题不在他身上。”
“那在谁身上?”她问。
“哈普很可能没有杯子合法的所有权。”
“你是说,这是哈普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不是哈普,可能是他父亲。”
她脸颊微微泛红:“也许你们该把它还给我,忘了这档子事。”
“如果你想这样,那也可以。但原先的物主已经知道这事,我认为她会采取行动。”
“多谢,本尼迪克先生,你帮了我大忙。现在,请把杯子还给我。”
艾历克斯的语气没变:“当然,对方如果想要回杯子,就需要确定所有权,做起来也是有难度的。”
艾咪盯着艾历克斯:“请把杯子给我。”
艾历克斯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那也没辙,但你这么做是个错误。”他说了声失陪,离开了办公室。艾咪坐在那儿,僵硬得像块木板。
“或许我们可以为你安排一份酬金。”我说。
她使劲摇头。
“我们别无选择。”虽说这话有点推诿的嫌疑,但确实如此。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艾历克斯拿着杯子回来了,给她看了看,然后包了一下,放进一个盒子。“艾咪,可千万别弄坏了。”
“我会保管好的,别担心。”
“很好。”她站起身,艾历克斯为她开门。“我想会有警察来找你的。”
“当然,”她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觉得很不自在。”艾咪走后,我跟艾历克斯说“蔡丝,法律就是法律。这是常有的事。”
“要是我们没多管闲事,这事就不会发生。”
他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必须遵守道德准则,仔细调查任何可疑的事。如果我们开启买卖赃物的先河,那就会承担很大的风险。倘若我们把它卖掉,然后凯布尔女士出现了,那怎么办?”
“她不会知道的。”
“蔡丝,杯子会流通到市面上,她可能会发现。”他倒了两杯咖啡,递给我一杯。“不,我们一定得按规则办事。”他的语气表明讨论就此结束。“我正在看你对德莉亚·凯布尔作的调查。”
“——有何发现?”
“我研究了她的父母。你知道他们离开行勘署后,还有哪些收入来源吗?”
“不知道。”
“没有收入。但玛格丽特有份遗产,足以让她自给自足。”
“那一定相当可观,还能让他们度假去滑雪,飞到天知道是哪儿的地方。”
“的确,这显而易见。那是在他们结婚早年时得到的,他们可以拿这钱做任何事。这笔钱最后都留给了德莉亚,所以她自小就丰衣足食。”
“啊,对。那么,你得出结果了?”
“也许吧。我问你,租用一艘星际舰船要多少钱?”
“一大笔。”
“他们定期租用,但却没有记录显示他们曾去过哪里。据德莉亚说,他们完成了好几次航行,但她不记得下过飞船,只记得一座太空站,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行勘署的职员一般都不会下飞船。”
“但他们已经不是行勘署的人了,他们早就离开了。你知道吗,他们辞职的时候,威斯科特还剩六年就要退休,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提前离开?”
“啊,有一个原因,为了他们的小宝宝,也许是因为行勘署的生活方式行不通。”
艾历克斯想了片刻:“也许,但他们紧接着便自己开始了航行。”
“嗯。”
“他们上哪儿去了?”他问。
“没线索。”
“也许应该再问问德莉亚。”
“她当时只是个孩子,艾历克斯。她说他们在观光旅游,我想她记得不太准确。”
“蔡丝,这是三十年前的事,当时量子驱动器还没发明出来,在星际间航行需要花上好几个星期。他们本可不必带上年幼的孩子,换做你,你会吗?”
“说实话,在船上能有个六岁的小孩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逼到我身前,就仿佛我没说过这句话。“他们用自己的钱,独自飞向太空的时候,离辞职还没过六个月。”
“得了,我觉得这些毫无意义,你想说什么?”
他凝视着远方:“他们不是在观光旅游,肯定是找到了什么,而那是在行勘署的任务中发现的。不管是什么,他们想据为己有,所以对谁都保密,并且提前离职,之后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莫非你是说他们找到了马哥里亚?”
“不。但我觉得他们的确在找这地方,所以他们做了好几次航行。”
“我的天,艾历克斯,这将是本世纪的重大发现。”
“亲爱的,是前所未有的。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你和行勘署的研究员出去执行任务时,由谁来决定任务的目的地?”
“就我理解,这事由研究员负责。如果研究员超过一个,那就由他们的头头定。不管怎样,他们都会向行动官提交一份计划书,指出目标区域,部署具体任务,写明航行不同于普通行勘任务的特殊理由。如果行动官同意,任务就可以开始。”
“可以中途改变主意吗?我是说,改变计划?”
“当然可以,发生过这种事。如果他们发现一个更加有趣的星系,就会毫不犹豫增加一次附属航行。”
“肯定会保留一份航行日志吧?”
“那当然。任务完成后,研究员还会将一份副件提交给行动官。”
“有人验证这份日志的正确性吗?”
“你的意思是?”
“行勘署怎么知道研究员真的去了日志上的那些地方?”
真是个怪问题。“嗯,飞船回来后,会有一份已访问星系的数据。”
“但AI也会保留一份记录,对吗?”
“当然。”
“行勘署会对航行日志和AI数据进行比照吗?”
“据我所知不会,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他们为什么要去担心有人作弊?”
“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有人发现了某样东西,又不想公布于众,不想向行勘署汇报,那么,行勘署永远会被蒙在鼓里,对不对?”
“可能。”
“蔡丝,我觉得他们发现了‘探寻者’号。”
“你是说那太空站?但德莉亚说看见了灯光啊。”
“那只是孩子不可靠的记忆。”
“但我觉得要是没有灯光,她肯定会记得的,那可相当惹人注目。”
“也许她看到的是自己飞船导航灯的倒影。”
“好吧。但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飞船——天哪,我完全不相信——那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马哥里亚。”
“未必。”
我坐在沙发上,朝后靠去,压出垫子里的空气。“一个杯子而已,”我说,“随处都找得到。那玩意儿也许已经在什么地方躺了几千年。”
“在某人的阁楼?”
“差不离。”
他本想强忍住笑,但最后还是笑了出来。
“要是他们找到了‘探寻者’号,为什么就没找到马哥里亚?”
“不知道,这正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他们找到这艘飞船,为什么不汇报?”
“要是汇报,行勘署就会拥有它的所有权,行星联盟的每个人都会跑到那儿去转悠。我猜威斯科特夫妇俩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如果他们以自己的名义发现它,那就可以将它据为己有。”他看上去很兴奋,“我们就以这一假设为前提查下去,首先要找到‘探寻者’号,它应该在他们去过的某个星系内。”
“他们最后一次行勘署任务,最后一次太空航行,涉及多少个星系?”我问。
“九个。”
“嗯,那应该简单多了。马哥里亚应该是个类地星球,有生物带。虽然九个星系查起来要花上一些时间,但要搞定也没什么问题。”
“我觉得没那么容易。”
“怎么说?”
“因为如果我们的假设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威斯科特知道‘探寻者’号的所在地,而他们显然进行了好几次航行。而且,据德莉亚说,还没着陆过,这说明他们并没找到失落的定居地。为什么会这样?”
“这可难倒我了。”
“这说明定居地不在‘探寻者’号所在的星系。”
“也许他们发现了那个地方,只是没让德莉亚出飞船。”
“如果他们真找到了马哥里亚,你不觉得他们会说点什么吗?如果是时代大发现,没有理由要拖着不公布。不,不管什么理由,我都认为‘探寻者’号和马哥里亚不在同一个星系。”
“也就是说,我们要逐一探访九个星系,就为了寻找一艘飞船?”
“没错。”
“啊,也成。就是要多花点时间了。”
“蔡丝,我们还无法确定这项发现是不是他们在最后一次任务中实现的。也许他们早就发现了,但是决定隐瞒一段时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毕竟,如果他们过早离开行勘署,然后没过几年,他们就在先前正式出访过的星系中有出了这项重大发现,你说人们会怎么想?”
这样说,要探访的星球数量就更多了。“他们的前一次任务涉及多少星系?”
“十一个。”他走到窗户前。外面阴云密布,冰风刺骨。一场暴雪即将到来。“我们得确定几件事。我想,得和威斯科特夫妇谈一谈。”他双手握在一起,撑着下巴。“雅各?”
“有何吩咐,艾历克斯?”
“帮我们联络亚当·威斯科特和玛格丽特夫妇。”由于两人早已过世,他当然是指他们的模拟人像,虽然存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即便联系不到模拟人像,但只要AI能力出众,通过资料对某个人进行分析,在一定的误差范围内,就可以将其人格进行还原。
三千多年来,人们热衷于创建自己的模拟人像,将其当做“礼物”送给子孙后代。网络上遍布他们的身影,创造他们的人大多已经步人另一个世界,除了子孙和网络空间中建立起来的东西,就再没留下他们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后面那种所谓的模拟人像,当然出了名的不可靠,通常都具有理想主义的色彩,集睿智、美德、勇气于一身,而其原型从未拥有过这些品质。我怀疑,这世上的人在网络中建立模拟人像的时候,没有人不对原版进行改进的,甚至连容貌也看上去好看了不少。
玛格丽特和亚当都没创建过模拟人像,但雅各说他找到了足够的资料,可以重建出可靠的模型。
玛格丽特先出现,她闪了闪后在门口现身。黑发剪得很短,式样早已过时,显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她站在那儿左右四顾,就像是这儿的主管。很好,如果你也是个飞行员,可能在离家数千光年远的地方碰到麻烦,这举动非常适宜。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衣服,臂章上标着“猎鹰”两字。
片刻过后,亚当出现在了房中央。他穿得很正式,红外套,灰衬衫,黑裤子。年近四十五岁,拉长了脸,看上去似乎从没笑过。
艾历克斯做了自我介绍。出现了两把椅子,两个模拟人像坐了下来。一开始我们寒暄了几句,天气怎么不好啦,办公室和屋子看上去很漂亮啦,就是些陈年老套的话。虽然对两位模拟人像来说,这显然毫无意义,但艾历克斯需要以此来进入良好的心境。他曾好几次用过模拟人像,来确证或排除各种古玩存在的可能性,或是探查其所在地。艾历克斯说,你得尝试各种途径,忍受幻觉,也就是说——把AI当成真人,而不是虚假的模型。
这幢乡间宅邸坐落在一座小山顶上,所以风很大。从东北方吹来冰冷猛烈的暴风,窗户噼噼啪啪作响,树木不住摇晃。“暴风雪要来了。”玛格丽特说。
艾历克斯对此表示了关心,担心树木会倒下来压垮屋顶,接着便转向正题。
“亚当在行勘署工作了几年?”
“十五年,”亚当回答,“我在那些项目上花了十五年的精力。在我们那伙人里,这纪录好几年没被打破过。”
“你在飞船里度过了多少时间?”艾历克斯问。
他看了看妻子:“差不多十五年都是,我们平均每年执行一次任务。一次任务一般会持续八到十个月。在航行间隙,我一般会接受学院和实验室的任务,偶尔请个假。”
“玛格丽特,他的飞行员显然并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你,你很年轻。”
她微微一笑,对这句夸赞感到开心。“亚当先飞行了四年,之后才到‘猎鹰’号。”
“这艘船一直由你驾驶?”
“没错。我在行勘署的第一天就拥有了‘猎鹰’号,自那之后没变过。第二年我和亚当在船上相遇。”
“我们第一次合作时,”亚当说,“便决定结为连理。”他和她对望了一眼。
“一见钟情。”艾历克斯说。
亚当点点头:“爱情向来如此。”
“我很幸运,”玛格丽特说,“他非常好。”
艾历克斯朝我看来:“蔡丝,你在行勘署工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和你的乘客结婚?”
“从来没想过。”我回答。
他咧嘴一笑,转头重新看向亚当。“你说你在行勘署的飞船上度过了十五年时间,这纪录没人比得上你。在船上的十五年,除了你,就只有另外一人,再也没有别的亲密之人。你就没一个对手?”
“咪霍。”
“抱歉,你说什么?”
“艾莫·咪霍。他是那个对手。”
“你认识他吗?”
“碰到过,”亚当笑道,“他是个卖力的工人,我知道你和蔡丝在想什么。”
“我们在想什么?”
“你们觉得我们很孤僻,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可没这么想。”我插话道。
“瞧,说实话,我喜欢朋友,我俩都喜欢,尤其是玛格丽特,但我对工作有很大的激情。”
玛格丽特点点头:“他是最棒的。”
大多数飞行员在行勘署都待不长久。进去干一段时间,积累点经验,就跳槽到其他地方。别的地方薪水多,伙伴也更多。漫长的飞行旅程中,你最多只能和一两个人待在一起,那将十分乏味。我在行勘署工作的时候,就等不及想要跳槽。
“你俩都是滑雪爱好者?”艾历克斯问。
“我是,”玛格丽特说,“天哪,是我叫他跟我去奥利诺克的——”
“那个滑雪胜地?”
“对,我们以前去过好几次。虽然他没滑过几次,但玩得非常拿手。”
“在奥利诺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震。讽刺的是,他们在那儿贴出了雪崩的通告,跟我们说远离坡道,但地震还是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
“没有。我猜,他们那儿从没出过问题,也没人放在心上。”
“事故发生时,你们从行勘署离职多长时间了?”
“六年了。”
“你们为什么要离职?”
他们对望了一眼。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如果威斯科特夫妇想要隐瞒某件事,那他们就不会在网络上透露出一丝一毫,换句话说,这两位模拟人像根本就不会知道实情。
“我们觉得应该适可而止,我们准备回家享清福。”
“于是你们就金盆洗手了?”
“没错,我们在斯腾伯根住了下来,在安迪瓜郊外。”
艾历克斯静静地坐了片刻,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着。“但离开行勘署没过多久,你们又开始了太空旅行。”
“对。”
“为什么?”
亚当一直在边上静静地注视玛格丽特,让她回答问题,而这一次他抢先答话。“我们思念过去的日子,我们喜欢孤身飞往星空的感觉。只有真正去过这些星球,才会知道它们是什么样的。我们思念踏上土地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你们一搬到斯腾伯根就开始思念这种感觉。”艾历克斯说。
玛格丽特笑了:“没错,是没过多久。”
“我们发现自己没法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家里,我俩热爱以前的工作,非常怀念。”
“那为什么不重出江湖?让行勘署付费?”
“是啊,”亚当说,“我们本可这么做,但我们也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不需要向任何人申请任务的许可,无需任何人的批准。我们有足够的财富,可以做我们自己想干的事,于是就这么干了。”
“我和他不谋而合,”玛格丽特说,“我们还想让德莉亚看看浩瀚的宇宙。”
“她当时还很小啊。”
“没错。”
“这么小,不可能明白。”
“不,”亚当说,“她那个年纪足以明白宇宙的美丽和静谧。”
“在行勘署的任务里,你们也可以带上她。”
“没错,我们的确带上过她,”玛格丽特说,“两次任务。但我们觉得能自由安排行程非常重要。”
艾历克斯的目光将两人审视了一番。“你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玛格丽特问。
“比如说马哥里亚?”
两人顿时哈哈大笑。“马哥里亚是个神话,”她说,“根本就没那种地方。”
“不,”艾历克斯反驳,“并非神话,确实有。”
两人连连说我们是在开玩笑。
“你们在执行行勘署的任务时,”艾历克斯继续道,“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当然,”亚当顿时容光焕发,“我们在加利西亚星云发现了两颗正在接近的恒星,不到一千年内就将相撞。接下来那次任务,还发现——”
“慢着,”艾历克斯说,“我是在说古文物。”
“古文物?”
“正是。你们有没有找到什么古文物?来自别的时代的东西?”
“有一次,”亚当阴沉起脸,“有一次我们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登陆车,地点在阿肯费,是从德拉孔达人的飞船上下来的,有好几百年的历史。”
“这不是我们要找的。”
亚当耸耸肩:“船上还有一个飞行员,一名乘客。”
“你们家,有一只酒杯,据我们推测,可以追溯到地球纪元的二十八世纪。”
两人同时作出回应,亚当说他不知道有什么古董杯,玛格丽特说没有。
“我们认为杯子放在你们卧室,在你们斯腾伯根的家里。”
“我完全不记得。”亚当说。
玛格丽特猛摇头:“要是有,我肯定会记得。”
“算了,随它去吧,”艾历克斯说,“你们的程序显然不知道这事。”
跟我想的一样,这证明了威斯科特夫妇的确知道需要隐藏那东西。他们把它放在那儿,仅供自己观瞻,从不在外透露半点言语。
 
快下班时,雅各通知有贵客来访。“正在降落。”他说。
约客表上可没人。
“雅各,是谁?”我问。
“是博尔顿先生,正在呼叫艾历克斯。”
我走到窗前,朝外望去。阴沉了一整天的天气,现在终于下起了雪,轻飘飘的雪花从天而降,但我知道猛烈的暴风雪还在后头。“接到我这儿,雅各,”我说,“他现在正忙。”
一艘黑黄相间的公司车辆从灰蒙蒙的天空中滑下。船体上用巨大的黄色字母标示着“BBA”的标志。“头儿,”我说,“奥利·博尔顿来了,飞机正往停机坪上降落。”
他回复道:“看见了,我就下来。”
一个影像出现在办公室中。博尔顿正坐在飞行器的后座上。“你好,蔡丝,”他欢快地说道,“很高兴又见到你了。”
“你好,奥利”
“抱歉,没通知你们就登门拜访,我碰巧就在附近。”
早先我说过,博尔顿具有一种庄严感,经常让人联想到那些在特殊场合非常严肃的政治领袖。他对人的名字过目不忘,行事有条不紊,性格坚韧,这几个优点有口皆碑。曾经有个同事告诉过我,他是人们每次碰到麻烦事第一个想到的人。但他身上还是有些东西让我感到厌恶,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可以看透身边的每一个人,这点让我觉得有些不爽。
“奥利,有何贵干?”我问。
“我想和艾历克斯谈一谈。”
“我来了,”艾历克斯大步走进房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奥利?”
“也没多少事。当时在聚会上没有机会和你谈一谈,我感到很遗憾。”
我仍站在窗户边。那艘掠行艇着陆在地,舱门打开了。
“老实说,”艾历克斯继续道,“我以为你对那些忠实的信徒都是退避三舍的。”
“你说科尔切夫斯基?没错,不幸的是,我们不该小看他。他之后和我们对上了。”
“真的?他想干什么?”
“他在督促立法机构,想让我们停业。”
“我听说过。”
“我觉得他这次是来真格的。”
“他逞不了多少强,”艾历克斯说,“我们满足了公众的品位,让他们见证精彩的历史。”
“希望你是对的。”博尔顿的影像闪了闪消失了,他本人从飞行器中爬出,戴上一顶白檐帽,从容不迫地顺着通道往前走,中途望了望阴沉的天空,皱了皱眉。他竖起衣领,朝我望了望,招了招手,继而向前门走去,门已经开了。
艾历克斯和他见了面,带他到办公室,给他倒了杯酒。“只是顺道拜访?”他问。
“差不离。我想跟你说说科尔切夫斯基,咱们得组成联合战线。”
“我没觉得他有啥好担心的,不过,当然,我站在你这边。”
“跟你说实话吧,艾历克斯,不只有这些。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个念头。”
“嗯。”
“也和你有关。”
两人坐在咖啡桌的两侧。“此话怎讲?”
博尔顿朝我看了一眼:“最好私下说。”
艾历克斯挥去这一想法:“尽管说,考帕女士不是外人。”
“很好,”博尔顿面露喜色,“对,我本该知道的。”他夸赞了酒几句,又对天气评论了一番,才转入正题,“艾历克斯,好久以来,咱们都是竞争对手,我觉得这种局面不会让双方获益。我提议联盟。”
艾历克斯皱起眉头:“我觉得不——”
“请听我说完,”他转眼注视着我,“本尼迪克先生才华横溢,善于寻找古迹。”他深深吸了口气,清清嗓子,“但博氏兄弟拥有大量人力财力,可将这一能力发挥到极致。如果咱们能将彩虹事务所和BBA联合起来,那就拥有了更多的金融力量。你会拥有无数研究员,他们广泛分布在行星联盟内,虽然不属于你,但完全可以听你差遣。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艾历克斯静静地坐了片刻,接着开口道:“奥利,多谢你盛情邀请。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干。”
博尔顿点点头:“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不过,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呢?我是说——”
“不了,奥利。我喜欢拥有自己的团队,而且,我也不是你需要的人。我觉得你们发展得非常好。”
“不是我需要你,而是我喜欢和你合作。”他坐了回去,“另外,我会为蔡丝准备适当的职位,这点更不在话下。”
艾历克斯站了起来,他打算结束这次会谈。“多谢,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没事。艾历克斯,要是你改变主意,马上和我联系。BBA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经艾历克斯授意,我查了查1390年这段时间哪家公司在出租超光速飞船。当时这个行业在边路星只有一家公司,名叫“星驱”,不过已经破产,我追查到星驱的一名老员工,名叫邵麦冬。他现在在一家食品销售公司工作。
我花了老半天才找到他。他不太愿意跟我谈话,说很忙,最后我告诉他我正在写星驱CEO——贝克·斯蒂尔斯的自传,他才同意见我。他是个大块头,可能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块头最大的家伙,体形是普通人的三倍,但看上去并没有胖得吓人,感觉像混凝土般的沉重。
他的表情很严肃,小眼睛一直从厚眼皮下朝外刺探。我想,他的祖辈肯定居住在低重力的星球上,也可能是轨道城市,要么就是他太爱吃了。不管怎么样,如果他能到外世界隐居起来,可能会活得久一点。
我向他询问关于星驱的事。“二十年前倒台了。”他的语气很严肃,感觉世界的命运就在这些话语间徘徊。“很抱歉,考帕女士,除了财务资料外,别的东西早就毁掉了。关于贝克,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他是个很有创造力的驾驶员,但我现在在上班,没法向你一一说清楚。”
“这么说,你们顾客的租船资料全都没了?”
他似乎走神了五秒钟,现在正揉着脖子想我的问题。“对,什么都没了。”
“公司船队一共有多少舰船?”
“零八年结业的时候,有九艘。”
“你知道它们现在在哪儿吗?”
“你觉得AI可能会永久保留记录?”
“对。”
“当然,你说的没错。不幸的是,我们的舰队已经非常陈旧,这也是我们破产的原因之一。我们必须升级,要不然就得购置新船。”他扭了扭头,似乎在放松颈部关节,“所以我们停业了,大多数飞船都回收了。”
也就是说,被砸碎后重铸。“AI呢?”
“被下载归档。我记得规定是飞船被毁后的九年内需要保存这些记录。”他沉思了一会儿,“对,没错,是九年。”
“九年之后呢?”
他耸耸肩:“彻底删除。”他慢慢皱起眉头,“可否请教一下,你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这一切看上去和传记毫无关系。”
我含糊地回了几句,说是在进行统计研究,接着道了声谢,便挂断了电话。
 
“快没线索了。”我跟艾历克斯说。
“还有一些。”他说。
他拒绝表现出气馁,虽然结果不太好,但他心情相当愉快。后来我才知道,有个顾客联系上他,说拥有一颗李奥丹钻石。
但我知道快到头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在彩虹事务所,“我们”这个字严格说来是个贬义词。
“行勘署从来不销毁资料,”他说,“去看看威斯科特夫妇的报告里,有没有提及任何不同寻常的发现,尤其是后期的那些任务。”
我厌倦了推诿搪塞:“艾历克斯,如果他们发现任何和杯子有关的事,比如说马哥里亚,你难道觉得行勘署不会有所行动?”
他瞧了我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是——你还有很多要学的。“你这是基于他们看过报告的前提。”
“你觉得他们不会?”
“蔡丝,我们的假设是,威斯科特夫妇找到了什么东西,但却没有写进报告。”
“这还算靠谱,对不?”
“没错,事实上,我也这么认为,但我们仍然无法保证。况且,总存在一点可能性,比如他们的某份报告上露出了一丝马脚。总之,去查查也没什么损失。”
  1. 李奥丹钻石,安娜贝尔·凯尚曾经戴过这颗钻石,据说它受到了诅咒,目前现存仅剩三颗,价格在一直往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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