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巴黎
亚当·拉瓦打完电话，看着面前这位身体强壮而又蓬头垢面的不速之客。他还在急促地喘气。这个人显然不是大厦里的员工。他看上去很疲惫，不过依然保持高度警觉。
“对不起，先生：这个人——刚冲进来，说些复印机的事情。我是不是要叫保安？”
迪马拼命喘气。帕廖夫的照片：桥上的年轻人，在公园里面。所罗门也看见他们了。而且把炸弹送到迪马的儿子这里，这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啊，”亚当·拉瓦说道，朝复印机点了点头，“本来就不应该放在这儿的。这一阵我们几乎不用复印机。应该是无纸办公室的。”
“他推了我。”
“多谢，科莱特，我会从这儿拿走的。”
迪马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他把眼睛从亚当身上移开。走向复印机。
“有人动过它么？”
“科莱特说复印机无法使用。我找过插头，但是……”
墙上的钟显示十点差十分。
迪马转向亚当。
“你需要离开，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亚当·拉瓦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人，尤其是这还是他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这个奇怪的陌生人看上去很紧张，从他的外表来看好像他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而且在这个时候，激起他的好奇心。显然有什么原因。
迪马查看机器，没有连接电源线的地方，没有电线。
他向亚当转过身。
“我拉不响警报。已经被破坏了。而且我无法拆弹。如果你去做我说的事情，可以救你的命。交易所有防空洞吗？”
亚当·拉瓦点了点头。
“去防空洞。带人越多越好，快。如果其他人抗议，你自己不要等。而且不要让别人拦住你。请——快走。”迪马挥舞着胳膊，想要把他们赶到门那边去。
科莱特还站在原地：“先生，这个人没有身份证明。我觉得我们应该叫保安。”
“你打算干什么？”亚当坚定地问他，带点好奇。
“我要把这个东西从这里拿走——越远越好。请按我说的做。”
迪马简直火烧眉毛。
亚当在考虑：“你需要一些帮助。那儿有个推车——在清洁工的房间，下面大厅旁边。”
科莱特的手放在电话上：“我来叫保安。”
迪马大步穿过房间，把话筒从她手中抢下来：“OK，听我说。复印机里面是颗炸弹。我们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如果我们幸运的话，可以拯救大楼里还有巴黎每一个人的生命。如果你们叫了保安，他们会把我抓起来，而且我会反抗，然后他们会对我开枪，城市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但——你是谁？”
迪马可以听见外面楼梯的脚步声。他朝亚当走了一步，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喊了他的名字。
“你的母亲叫卡米勒么？”
亚当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我的……我的生母是……但她已经——你怎么知道的？”
“那，如果没有其他理由，为她做这件事情吧。”
亚当和迪马沿着走廊推着复印机，进入电梯。亚当一直在看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紧张陌生人——他说立即就会有场浩劫，而且这个人神秘地知晓他生活中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怎么知道……”
迪马打断了他的话：“让我们先把这事搞定。”他没法因为过几分钟就要发生的事情而和命运开玩笑。
柯罗尔出现在他们面前，因为从楼梯上跑过来而气喘吁吁。迪马一看到他就让亚当闪开了。
“走——亚当——去防空洞。”迪马喊道，挥手示意柯罗尔到前面去，“去防空洞，除非得到一切安全的警报，否则不要出来。”迪马把亚当推开，柯罗尔顶上亚当原来在推车旁边的位置。
“放在这儿真是很奇怪。我觉得应该放在离地面更近的地方更好。离地基更近，那样更可能一下把每个人都炸死。不过另一方面，这也不是传统的炸弹啊……”
这是柯罗尔处理紧张感的标志性反应——不停地讲话，直到迪马让他闭嘴。但迪马只是听而不闻。他什么也没听见。他在想去哪儿，怎么去。他注意到柯罗尔穿着与那些货仓口不肯合作的人一样的工装，只不过胸口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环。
他们挤进电梯。复印机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柯罗尔靠着门，按下去地下室的按钮。最大的胜算是回到卸货区，抢一辆货车。电梯嗡嗡响了，又老又慢，慢得让人恼火。
迪马被挤到后面。柯罗尔靠着墙，他还在絮叨个不停，显然不为近在咫尺的浩劫所动。
“你知道的，迪马，这个任务之后，我真的要考虑休息了。毕竟，孩子长大了。我是个失职的老爸。如果我给他们的母亲看到我在努力，拿出些真东西，我觉得事情会不一样。你觉得怎样？也许为布尔加诺夫做点事情。不是特别费力的事情，你懂得……”
门打开了：在那一瞬间，世界静止了，迪马先看着柯罗尔，然后看到门外，视线又回到柯罗尔身上：三名警卫，三粒子弹直接击中了柯罗尔，迪马甚至还来不及举起手枪。柯罗尔挡住了迪马，为迪马争取了一个用来瞄准的瞬间。迪马连续三次双击，每一次都正中眉心。两秒钟后三个人相继像液体一样垮了下去。柯罗尔的尸体挡住了推车。迪马只能爬到复印机上，爬到朋友那里，柯罗尔失去生命的眼睛里目光辽远，表情还带着对孩子的思念。
“再见，好兄弟。”
迪马把尸体移到一边，抓起一名警卫的手枪和备用弹夹，推着小车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前行。现在顾不上感激与伤心，前进道路上的每个人都是目标。他推着小车经过几扇双开门，来到装卸区。一辆电工车正在出发。他绕过推车，抓住货车的把手，把门甩开。那名司机看上去还不到拿驾照的年龄，更不要说开货车。
“熄火，出来，现在！”
小伙子听从了。
“不许动。”
迪马环顾四周，需要更多人手。玻璃岗亭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具尸体——没有外套，这就是柯罗尔工装的来源。他看到一堆箱子后面有动静。
“出来！”他开了一枪警告，让对方利索点。
另外一个当初不肯帮忙的人出现了，他看上去像是大病一场。
“到这儿来，把这个东西搬到车上。”
又出现了两名警卫。迪马两个短点射把他们都撂倒。男孩哭了起来。
“把这个复印机放到该死的车上，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迪马用枪捅了捅这个男孩。他们打开门，但两个人都没劲了。
“你们俩——那边。”他喊道，自己抓起另外一边。他们一起抬起一角，把复印机的一角抬到货车的车厢里，然后迪马把整个复印机都推了上去。
“别碍我的事，不然你就死定了，OK？”那个小男孩急急点头。
迪马跳到司机位置上，把车开走。他加速冲下斜坡，从大楼后面绕出去。十点过十分。他沿着黎塞留大街奔向西南，穿过左边的卢浮宫。他打开有害物质的警报灯，枪放在左边，用左手打轮，右手按喇叭。他在杜伊勒里码头右拐，加入汹涌的车流。至少他们可以看见他，而且知道他不会让道。他要往外走，越远越好。路程真是漫长。他对巴黎的所有熟悉记忆都已经淡漠或者是过时了。再想！他在剩下的时间里可以在巴黎的什么地方找到空地呢？
他压线行驶的时候，两辆警车跟了上来——无处可去。一个胆色的问题——他曾经对付过更多警察。他直冲两台警车中间。他们分开了仅仅一秒钟时间，但是迪马穿过他们中间的位置，向左边急转的时候直撞上一辆大巴，右侧撞了一辆雪铁龙，挂掉了这一侧的后视镜。雪铁龙像玩具一样打转，又撞上三辆车，都叠在一起。他猛踩刹车，货车开始向后倒，穿过应急车道，继续前进。他现在在蓬皮杜大街，时速超过一百公里。太疯狂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撞上什么人，然后就完蛋了。但是他每向外走一米，离巴黎市中心就远了一米，离亚当·拉瓦就又远了一米。
布莱克本站着，脑袋上套着头套。旁边有两个人驾着他在走道里面走。他被允许看面部照片的时候，他曾经短暂地以为有转机了，他们真的把他的话当回事了。但这种感觉没有保持多长时间。
他能听到威斯特勒和古登就在后面。他们的语气说明他们在争论，但布莱克本戴着头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要去哪儿？”
一名警卫说：“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在那儿你会很快把真相都倒出来。”
另外一个人插话道：“想没想过你会溺水？没有想过？很好，你马上就可以尝到溺水的滋味。”
他们走进电梯，下行。下一段走道更冷一点，地板都是赤裸的水泥。声音听起来在硬质表面回响。他身后的门关上了。房间很昏暗。银色光明穿透头罩，又消失了。布莱克本能闻到水的味道，加氟消毒的水，好像是个游泳池。突然之间他的头套被取掉了，他面前是个轮床。押运人都不见了。两个人站在身边，头上都戴着化学面具。一个人举着大型透明瓶子，用注射器管子吸取液体。
“躺下之前想改变主意吗？”
两部手机同时响了，一个播放《Hawaii Five-O》主题曲，一个是《星条旗永不落》。布莱克本看着周围，古登和威斯特勒都在听电话，面孔煞白而丧气。化学面具男都在轮床后面。窄窄的床边下面有几条棘轮带，还有一条警棍。
“我操他妈的。”古登说道。
一名化学面具男重心偏了偏，不耐烦地问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威斯特勒僵住了，嘴巴大张着，然后说道：“巴黎。全城核警报。”
布莱克本思绪一阵模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真正怀疑自己是否理智。巴黎的事情发生了。下一个就是纽约。布莱克本看着化学面具男和等着他的轮床。这个新闻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们。他的整个身体都恢复了生机。不，他对自己说——这还早着呢。
布莱克本猛地向前扑去，双臂用力一铲轮床，轮床撞到那两个化学面具男身上，他们齐齐倒下。布莱克本接着向右一拧身，抽出警棍，挥向古登，狠狠砸在他的头盖骨上，古登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威斯特勒在角落里，无处可去。他的手向口袋里摸去，但布莱克本一棍子敲在他的手背上，威斯特勒的M9手枪掉在地上。他举起另外一只手保护自己。布莱克本把枪踢到自己身边，抓起枪。他另一只手把棍子向威斯特勒的鼻子上砸去，快到鼻尖才停下来。
“你觉得如何，威斯特勒？纽约从地图上被抹去的时候，你不想无所事事吧？”
他没有回答。
“巴黎可能已经在燃烧。带我出去，你就可以成为拯救城市的那个英雄。要不然，你就会死在这个黑牢的刑讯室里。”
布莱克本已经在各种灰色和卡其色的禁闭室里待了够长时间，现在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让他感觉有点承受不住。他站在时代广场的北端，离地铁入口的红色M形门只有几步远。只穿着飞到纽约时穿着的束腰外衣，外面罩着一件威斯特勒今天上班的时候穿着的自行车衫。威斯特勒很识趣地配合了。他的想象力足够——只是——让布莱克本拥有怀疑的好处。
他很慷慨，因为布莱克本知道他依然可能失败。他能期待什么呢？在《早安美国》演播室的旁边找到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箱？大楼旁边的新闻广告牌上没有提巴黎的事情。
他又在这个地方转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是人：游客、购物者、上班族、带着孩子的家庭。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到这儿——八岁的时候和父母一起来。他母亲把他从一个身着比基尼手持鸡尾酒的美女广告的门口下面拉开。他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子非常漂亮。现在那扇门和整个地方已经成了玛氏巧克力商店。现在快到高峰时间了。他可以在这儿待到午夜，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继续待下去。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前往地铁的人流更多了。在下班的人流中，一个巨型小丑向他蹒跚走来，疯狂地朝他飞媚眼。布莱克本向左一闪。不管里面是谁，如果他也向一边一闪，肯定会觉得非常搞笑。布莱克本转身离开，那个小丑又一次模仿他的行动。一个小女孩咯咯直笑，指着他俩。布莱克本快要忍不住了，他很想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不过他只是转身一百八十度，正好看见 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花旗银行前面的40号百老汇地铁入口上。布莱克本扫视了那张面孔——黑色的眼睛，高颧骨，浓重的眉毛。
之后所罗门扎入黑暗中的楼梯。
他还是没想好去哪儿。只有五分钟了，只管往前开，继续开，然后再想。塞纳河在他的左边。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开进去，但是旁边有栏杆——他必须要找到什么坡道才能下去。现在穿过伊莱西斯桥，在圣艾修伯里大街。驳船停在河边。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一辆警用标致车在靠近他。他们不会冒险开火的，这儿交通太繁忙。一粒子弹击中了后窗。他猜错了。
他在轿车和卡车之间穿梭，跟上一辆满载丰田车的巨型装载车。警用标致车在装载车的另外一边。迪马油门踩到底，然后猛踩刹车。装载车司机向右猛拐，后面的拖车中间弯成V字形，货物全都掉了下来，倒在路中间。一辆丰田车砸在警车车顶。
奎伊桥之后拐向天奎伊·乔治戈尔斯桥，然后随着塞纳河在Ile Seguin拐向西边。这里原来是雷诺工厂——整座新月形的岛都被工厂所占用。这里有五千工人日夜不停地生产汽车。工厂现在已经荒废了，围墙已经坍塌。
一座连接桥出现了——没有十字路口。迪马开着向右拐，也就是向北，然后向左，又是一座桥，现在是那座通往小岛的桥。前面还有一道门。至少这意味着这儿不是人口集中区。他缩紧身体，冲过门，门弹了一下，倒在地上——他冲往自己觉得是岛中心的地方，一个急停。
还有五分钟。还有五分钟可以活。还有五分钟努力阻止核弹爆炸。他打开后门——爬了进去，用所有力气把复印机拖到地上。复印机一边着地，外壳摔碎了，露出核弹。没有雷管。他踢开复印机外壳的碎片，抓起电工包——现在，集中注意力，迪马，开始干活儿。
现在他所有的感情都关闭了——他的意识只是一块处理器，作决定，抉择，甚至没有去想亚当·拉瓦的事情。
光亮的铝箱没有明显的标识可以打开。没有标签，没有序列号，没有任何一种线索。里面是个管子，有两片铀。雷管把这两片铀挤压到一起的时候就会引起爆炸。有个起爆单元做这个事情，还有个定时器说明何时爆炸。
他在一个窄边发现一个长方形的面板。他从工具包中取出一个凿子，撬开面板。他在阿富汗拆过简易爆炸装置，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他的训练就是像钟表匠一样熟练和耐心——但现在没有时间慢慢绣花了。定时器在面板下面，一个LED显示灯显示—— 4分10秒。所罗门——特别中意于遵守时间——难怪他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充满仇恨。
3分50秒。他抓起一把羊角锤，想要把定时器敲下来。没反应。定时器被焊死到一个里面的框架里，好像是高强度钢。手提箱可能很小，但就算只有这么大，也足够把整个城市和每个人都化为炮灰。
他想起布莱克本：他听自己的了吗？如果这个爆炸了他们可能会相信他——但你永远不知道美国人在想什么。一旦他们对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下定决心，可不容易改变。
OK，忘掉定时器吧：去找雷管。他跳回到厢式车上。有更多工具——但看上去没有哪个用得上，等一下——货车本身。他坐到驾驶员座位上，转过打火开关。什么都没发生。在一个斜面上。他把全身重量压到上面，推着车走几米，然后车子开始转动，有了足够动能。推动然后控制，祈祷上帝保佑。后轮碰到了箱子，压碎了箱子，分开一条缝。足够好了。他用羊角锤又撬了足足三十秒。警笛声响起，一整个中队都沿着特隆街过来了。他们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定时器上还有1分50秒。现在找到雷管——牢牢固定在管子上。有的人真的不希望核弹被拆。他想，回到莫斯科的时候，一定要找到设计师，把斧子砍到他脑袋上。
他的眼角看到一排红蓝灯在闪烁。不管几辆车——反正没多长时间了。至少在最后时刻他有些做伴的。他把羊角锤伸到雷管和管子之间。不过还是撬不动。加油迪马！还有48秒钟。还有个主意。警车已经开到桥上。他朝下看，在想如果人要死了注意力会应该再集中一些。他把羊角锤甩开，赤手抓住雷管，另一只手抓住核弹的其他部分，用尽全身力气拧。9秒，8秒，再用力！整个雷管——像是发动机上的机油盖——开始转动，然后又转动了一点……4，3，2……游戏结束。迪马觉得自己看到了“00”秒。装置在那一瞬间显示出死亡信号，之后是最白最亮的闪光，最后是飞起——没有着陆的感觉。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亚当·拉瓦打完电话，看着面前这位身体强壮而又蓬头垢面的不速之客。他还在急促地喘气。这个人显然不是大厦里的员工。他看上去很疲惫，不过依然保持高度警觉。
“对不起，先生：这个人——刚冲进来，说些复印机的事情。我是不是要叫保安？”
迪马拼命喘气。帕廖夫的照片：桥上的年轻人，在公园里面。所罗门也看见他们了。而且把炸弹送到迪马的儿子这里，这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啊，”亚当·拉瓦说道，朝复印机点了点头，“本来就不应该放在这儿的。这一阵我们几乎不用复印机。应该是无纸办公室的。”
“他推了我。”
“多谢，科莱特，我会从这儿拿走的。”
迪马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他把眼睛从亚当身上移开。走向复印机。
“有人动过它么？”
“科莱特说复印机无法使用。我找过插头，但是……”
墙上的钟显示十点差十分。
迪马转向亚当。
“你需要离开，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亚当·拉瓦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人，尤其是这还是他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这个奇怪的陌生人看上去很紧张，从他的外表来看好像他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而且在这个时候，激起他的好奇心。显然有什么原因。
迪马查看机器，没有连接电源线的地方，没有电线。
他向亚当转过身。
“我拉不响警报。已经被破坏了。而且我无法拆弹。如果你去做我说的事情，可以救你的命。交易所有防空洞吗？”
亚当·拉瓦点了点头。
“去防空洞。带人越多越好，快。如果其他人抗议，你自己不要等。而且不要让别人拦住你。请——快走。”迪马挥舞着胳膊，想要把他们赶到门那边去。
科莱特还站在原地：“先生，这个人没有身份证明。我觉得我们应该叫保安。”
“你打算干什么？”亚当坚定地问他，带点好奇。
“我要把这个东西从这里拿走——越远越好。请按我说的做。”
迪马简直火烧眉毛。
亚当在考虑：“你需要一些帮助。那儿有个推车——在清洁工的房间，下面大厅旁边。”
科莱特的手放在电话上：“我来叫保安。”
迪马大步穿过房间，把话筒从她手中抢下来：“OK，听我说。复印机里面是颗炸弹。我们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如果我们幸运的话，可以拯救大楼里还有巴黎每一个人的生命。如果你们叫了保安，他们会把我抓起来，而且我会反抗，然后他们会对我开枪，城市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但——你是谁？”
迪马可以听见外面楼梯的脚步声。他朝亚当走了一步，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喊了他的名字。
“你的母亲叫卡米勒么？”
亚当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我的……我的生母是……但她已经——你怎么知道的？”
“那，如果没有其他理由，为她做这件事情吧。”
第九十八章
巴黎亚当和迪马沿着走廊推着复印机，进入电梯。亚当一直在看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紧张陌生人——他说立即就会有场浩劫，而且这个人神秘地知晓他生活中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怎么知道……”
迪马打断了他的话：“让我们先把这事搞定。”他没法因为过几分钟就要发生的事情而和命运开玩笑。
柯罗尔出现在他们面前，因为从楼梯上跑过来而气喘吁吁。迪马一看到他就让亚当闪开了。
“走——亚当——去防空洞。”迪马喊道，挥手示意柯罗尔到前面去，“去防空洞，除非得到一切安全的警报，否则不要出来。”迪马把亚当推开，柯罗尔顶上亚当原来在推车旁边的位置。
“放在这儿真是很奇怪。我觉得应该放在离地面更近的地方更好。离地基更近，那样更可能一下把每个人都炸死。不过另一方面，这也不是传统的炸弹啊……”
这是柯罗尔处理紧张感的标志性反应——不停地讲话，直到迪马让他闭嘴。但迪马只是听而不闻。他什么也没听见。他在想去哪儿，怎么去。他注意到柯罗尔穿着与那些货仓口不肯合作的人一样的工装，只不过胸口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环。
他们挤进电梯。复印机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柯罗尔靠着门，按下去地下室的按钮。最大的胜算是回到卸货区，抢一辆货车。电梯嗡嗡响了，又老又慢，慢得让人恼火。
迪马被挤到后面。柯罗尔靠着墙，他还在絮叨个不停，显然不为近在咫尺的浩劫所动。
“你知道的，迪马，这个任务之后，我真的要考虑休息了。毕竟，孩子长大了。我是个失职的老爸。如果我给他们的母亲看到我在努力，拿出些真东西，我觉得事情会不一样。你觉得怎样？也许为布尔加诺夫做点事情。不是特别费力的事情，你懂得……”
门打开了：在那一瞬间，世界静止了，迪马先看着柯罗尔，然后看到门外，视线又回到柯罗尔身上：三名警卫，三粒子弹直接击中了柯罗尔，迪马甚至还来不及举起手枪。柯罗尔挡住了迪马，为迪马争取了一个用来瞄准的瞬间。迪马连续三次双击，每一次都正中眉心。两秒钟后三个人相继像液体一样垮了下去。柯罗尔的尸体挡住了推车。迪马只能爬到复印机上，爬到朋友那里，柯罗尔失去生命的眼睛里目光辽远，表情还带着对孩子的思念。
“再见，好兄弟。”
迪马把尸体移到一边，抓起一名警卫的手枪和备用弹夹，推着小车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前行。现在顾不上感激与伤心，前进道路上的每个人都是目标。他推着小车经过几扇双开门，来到装卸区。一辆电工车正在出发。他绕过推车，抓住货车的把手，把门甩开。那名司机看上去还不到拿驾照的年龄，更不要说开货车。
“熄火，出来，现在！”
小伙子听从了。
“不许动。”
迪马环顾四周，需要更多人手。玻璃岗亭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具尸体——没有外套，这就是柯罗尔工装的来源。他看到一堆箱子后面有动静。
“出来！”他开了一枪警告，让对方利索点。
另外一个当初不肯帮忙的人出现了，他看上去像是大病一场。
“到这儿来，把这个东西搬到车上。”
又出现了两名警卫。迪马两个短点射把他们都撂倒。男孩哭了起来。
“把这个复印机放到该死的车上，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迪马用枪捅了捅这个男孩。他们打开门，但两个人都没劲了。
“你们俩——那边。”他喊道，自己抓起另外一边。他们一起抬起一角，把复印机的一角抬到货车的车厢里，然后迪马把整个复印机都推了上去。
“别碍我的事，不然你就死定了，OK？”那个小男孩急急点头。
迪马跳到司机位置上，把车开走。他加速冲下斜坡，从大楼后面绕出去。十点过十分。他沿着黎塞留大街奔向西南，穿过左边的卢浮宫。他打开有害物质的警报灯，枪放在左边，用左手打轮，右手按喇叭。他在杜伊勒里码头右拐，加入汹涌的车流。至少他们可以看见他，而且知道他不会让道。他要往外走，越远越好。路程真是漫长。他对巴黎的所有熟悉记忆都已经淡漠或者是过时了。再想！他在剩下的时间里可以在巴黎的什么地方找到空地呢？
他压线行驶的时候，两辆警车跟了上来——无处可去。一个胆色的问题——他曾经对付过更多警察。他直冲两台警车中间。他们分开了仅仅一秒钟时间，但是迪马穿过他们中间的位置，向左边急转的时候直撞上一辆大巴，右侧撞了一辆雪铁龙，挂掉了这一侧的后视镜。雪铁龙像玩具一样打转，又撞上三辆车，都叠在一起。他猛踩刹车，货车开始向后倒，穿过应急车道，继续前进。他现在在蓬皮杜大街，时速超过一百公里。太疯狂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撞上什么人，然后就完蛋了。但是他每向外走一米，离巴黎市中心就远了一米，离亚当·拉瓦就又远了一米。
第九十九章
纽约布莱克本站着，脑袋上套着头套。旁边有两个人驾着他在走道里面走。他被允许看面部照片的时候，他曾经短暂地以为有转机了，他们真的把他的话当回事了。但这种感觉没有保持多长时间。
他能听到威斯特勒和古登就在后面。他们的语气说明他们在争论，但布莱克本戴着头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要去哪儿？”
一名警卫说：“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在那儿你会很快把真相都倒出来。”
另外一个人插话道：“想没想过你会溺水？没有想过？很好，你马上就可以尝到溺水的滋味。”
他们走进电梯，下行。下一段走道更冷一点，地板都是赤裸的水泥。声音听起来在硬质表面回响。他身后的门关上了。房间很昏暗。银色光明穿透头罩，又消失了。布莱克本能闻到水的味道，加氟消毒的水，好像是个游泳池。突然之间他的头套被取掉了，他面前是个轮床。押运人都不见了。两个人站在身边，头上都戴着化学面具。一个人举着大型透明瓶子，用注射器管子吸取液体。
“躺下之前想改变主意吗？”
两部手机同时响了，一个播放《Hawaii Five-O》主题曲，一个是《星条旗永不落》。布莱克本看着周围，古登和威斯特勒都在听电话，面孔煞白而丧气。化学面具男都在轮床后面。窄窄的床边下面有几条棘轮带，还有一条警棍。
“我操他妈的。”古登说道。
一名化学面具男重心偏了偏，不耐烦地问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威斯特勒僵住了，嘴巴大张着，然后说道：“巴黎。全城核警报。”
布莱克本思绪一阵模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真正怀疑自己是否理智。巴黎的事情发生了。下一个就是纽约。布莱克本看着化学面具男和等着他的轮床。这个新闻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们。他的整个身体都恢复了生机。不，他对自己说——这还早着呢。
布莱克本猛地向前扑去，双臂用力一铲轮床，轮床撞到那两个化学面具男身上，他们齐齐倒下。布莱克本接着向右一拧身，抽出警棍，挥向古登，狠狠砸在他的头盖骨上，古登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威斯特勒在角落里，无处可去。他的手向口袋里摸去，但布莱克本一棍子敲在他的手背上，威斯特勒的M9手枪掉在地上。他举起另外一只手保护自己。布莱克本把枪踢到自己身边，抓起枪。他另一只手把棍子向威斯特勒的鼻子上砸去，快到鼻尖才停下来。
“你觉得如何，威斯特勒？纽约从地图上被抹去的时候，你不想无所事事吧？”
他没有回答。
“巴黎可能已经在燃烧。带我出去，你就可以成为拯救城市的那个英雄。要不然，你就会死在这个黑牢的刑讯室里。”
布莱克本已经在各种灰色和卡其色的禁闭室里待了够长时间，现在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让他感觉有点承受不住。他站在时代广场的北端，离地铁入口的红色M形门只有几步远。只穿着飞到纽约时穿着的束腰外衣，外面罩着一件威斯特勒今天上班的时候穿着的自行车衫。威斯特勒很识趣地配合了。他的想象力足够——只是——让布莱克本拥有怀疑的好处。
他很慷慨，因为布莱克本知道他依然可能失败。他能期待什么呢？在《早安美国》演播室的旁边找到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箱？大楼旁边的新闻广告牌上没有提巴黎的事情。
他又在这个地方转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是人：游客、购物者、上班族、带着孩子的家庭。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到这儿——八岁的时候和父母一起来。他母亲把他从一个身着比基尼手持鸡尾酒的美女广告的门口下面拉开。他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子非常漂亮。现在那扇门和整个地方已经成了玛氏巧克力商店。现在快到高峰时间了。他可以在这儿待到午夜，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继续待下去。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前往地铁的人流更多了。在下班的人流中，一个巨型小丑向他蹒跚走来，疯狂地朝他飞媚眼。布莱克本向左一闪。不管里面是谁，如果他也向一边一闪，肯定会觉得非常搞笑。布莱克本转身离开，那个小丑又一次模仿他的行动。一个小女孩咯咯直笑，指着他俩。布莱克本快要忍不住了，他很想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不过他只是转身一百八十度，正好看见 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花旗银行前面的40号百老汇地铁入口上。布莱克本扫视了那张面孔——黑色的眼睛，高颧骨，浓重的眉毛。
之后所罗门扎入黑暗中的楼梯。
第一百章
巴黎他还是没想好去哪儿。只有五分钟了，只管往前开，继续开，然后再想。塞纳河在他的左边。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开进去，但是旁边有栏杆——他必须要找到什么坡道才能下去。现在穿过伊莱西斯桥，在圣艾修伯里大街。驳船停在河边。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一辆警用标致车在靠近他。他们不会冒险开火的，这儿交通太繁忙。一粒子弹击中了后窗。他猜错了。
他在轿车和卡车之间穿梭，跟上一辆满载丰田车的巨型装载车。警用标致车在装载车的另外一边。迪马油门踩到底，然后猛踩刹车。装载车司机向右猛拐，后面的拖车中间弯成V字形，货物全都掉了下来，倒在路中间。一辆丰田车砸在警车车顶。
奎伊桥之后拐向天奎伊·乔治戈尔斯桥，然后随着塞纳河在Ile Seguin拐向西边。这里原来是雷诺工厂——整座新月形的岛都被工厂所占用。这里有五千工人日夜不停地生产汽车。工厂现在已经荒废了，围墙已经坍塌。
一座连接桥出现了——没有十字路口。迪马开着向右拐，也就是向北，然后向左，又是一座桥，现在是那座通往小岛的桥。前面还有一道门。至少这意味着这儿不是人口集中区。他缩紧身体，冲过门，门弹了一下，倒在地上——他冲往自己觉得是岛中心的地方，一个急停。
还有五分钟。还有五分钟可以活。还有五分钟努力阻止核弹爆炸。他打开后门——爬了进去，用所有力气把复印机拖到地上。复印机一边着地，外壳摔碎了，露出核弹。没有雷管。他踢开复印机外壳的碎片，抓起电工包——现在，集中注意力，迪马，开始干活儿。
现在他所有的感情都关闭了——他的意识只是一块处理器，作决定，抉择，甚至没有去想亚当·拉瓦的事情。
光亮的铝箱没有明显的标识可以打开。没有标签，没有序列号，没有任何一种线索。里面是个管子，有两片铀。雷管把这两片铀挤压到一起的时候就会引起爆炸。有个起爆单元做这个事情，还有个定时器说明何时爆炸。
他在一个窄边发现一个长方形的面板。他从工具包中取出一个凿子，撬开面板。他在阿富汗拆过简易爆炸装置，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他的训练就是像钟表匠一样熟练和耐心——但现在没有时间慢慢绣花了。定时器在面板下面，一个LED显示灯显示—— 4分10秒。所罗门——特别中意于遵守时间——难怪他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充满仇恨。
3分50秒。他抓起一把羊角锤，想要把定时器敲下来。没反应。定时器被焊死到一个里面的框架里，好像是高强度钢。手提箱可能很小，但就算只有这么大，也足够把整个城市和每个人都化为炮灰。
他想起布莱克本：他听自己的了吗？如果这个爆炸了他们可能会相信他——但你永远不知道美国人在想什么。一旦他们对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下定决心，可不容易改变。
OK，忘掉定时器吧：去找雷管。他跳回到厢式车上。有更多工具——但看上去没有哪个用得上，等一下——货车本身。他坐到驾驶员座位上，转过打火开关。什么都没发生。在一个斜面上。他把全身重量压到上面，推着车走几米，然后车子开始转动，有了足够动能。推动然后控制，祈祷上帝保佑。后轮碰到了箱子，压碎了箱子，分开一条缝。足够好了。他用羊角锤又撬了足足三十秒。警笛声响起，一整个中队都沿着特隆街过来了。他们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定时器上还有1分50秒。现在找到雷管——牢牢固定在管子上。有的人真的不希望核弹被拆。他想，回到莫斯科的时候，一定要找到设计师，把斧子砍到他脑袋上。
他的眼角看到一排红蓝灯在闪烁。不管几辆车——反正没多长时间了。至少在最后时刻他有些做伴的。他把羊角锤伸到雷管和管子之间。不过还是撬不动。加油迪马！还有48秒钟。还有个主意。警车已经开到桥上。他朝下看，在想如果人要死了注意力会应该再集中一些。他把羊角锤甩开，赤手抓住雷管，另一只手抓住核弹的其他部分，用尽全身力气拧。9秒，8秒，再用力！整个雷管——像是发动机上的机油盖——开始转动，然后又转动了一点……4，3，2……游戏结束。迪马觉得自己看到了“00”秒。装置在那一瞬间显示出死亡信号，之后是最白最亮的闪光，最后是飞起——没有着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