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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海尔空降兵指挥学院,梁赞,俄罗斯
从空中看过去,学院看上去非常整洁,充满希望,像是个建筑模型。精心修剪的碧草环绕着低矮的红色楼房,灰色的碎石路从操场中间辐射出去,把学院切成很多小块。这里只有命令和逻辑,没有哪怕一个不受管制、练习和预计的动作。在东边的一排树后面,就是行动的地方。宽阔的棕红色泥巴上立着十二个橄榄绿的帐篷。迪马从灰色的框架窗口望出去,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在倒带,重新回到深渊。
十三年前,他站在这里,感谢自己活着爬出了泥坑。他向自己许诺,永远不再回来。直到48小时之前帕廖夫给他看了照片,他一直都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他想,难道生活不是充满了惊奇吗。你觉得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生活,可是命运之神的袖口里面永远藏着令人不开心的把戏。他想,我觉得我是自由的,这是否一直都是一个幻觉?
大家一直都这么解释特战队训练的理论:把一个空的油桶按到水下,然后放手。按得越深,跃出水面就越快越有劲。而在特战队,根本不存在所谓按得过深一说。每个人都被压到疲惫及羞辱的深渊。要学习如何遵守命令,人体过了崩溃点之后如何控制和保留资源。超越人类忍受的极限。只有最好的学员才会被招进特战队。而很多人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带着闪闪发光的纪录过来的明星新兵放弃了,崩溃了。有些人为此付出了生命。还有些人把枪口对准了教官。迪马当年也差点如此。
整个排住在一个长长的帐篷里。上铺板上睡的是老人,也就是在这儿活过了一年的十九岁少年。下铺睡的是新人,他们只在这儿混了六个月。新兵每天晚上都要挨皮带、棍子和勺子的揍,如果他们抗议,那么早上还要再被揍一顿,而且会被赤身裸体扔到泥巴里面去。新兵是老兵的奴隶,要为老兵擦皮鞋擦枪,老兵骑在新兵的背上打闹。所有的学习过程都在管理你的情绪:自制、控制和指导。
新来的人都会受到欢迎——或者遭遇到一个放在帐篷门口的白毛巾。他们会怎么做?捡起来?无视它?一般来说他们的本能是迈过去,这样就不会把毛巾弄脏。这个时候,里面的人看到此景就会不开心,无辜者的第一个受难之夜就开始了。迪马还记得那种沉寂,记得那些期待的脸庞,看着他崭新的靴子已经糊上了一层泥浆,想要看看他往哪儿走,那是个孤独的时刻,之后很多孤独时刻中最初的一个。他踩在毛巾上,仔细地用毛巾擦自己的靴子上面,直到靴子又闪闪发亮。这给他自己留了点余地,但是不大。
军用米-24直升机开始下落的时候,他可以看到他们,就像蚂蚁在泥地上爬,新兵正在努力跟上节奏。多少人能坚持下去?多少人最后以一颗子弹结束?在无法忍受失败的屈辱时,愤怒战胜了自己,给自己,或者是哪个痛恨的老兵,来上一枪?这是特战队毕业生——还有那些半途而废的人中无言的共识——永远不要再提起训练。迪马和柯罗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不需要解释的脸色。每个人都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士兵们学会一起共事,而特战队员学会孤军奋战。有一度他觉得这是对他人生很好的训练——可能范围内最好的训练。但如果他不曾成为精英中的一员,他也不会一直这么孤独——也许会有一个正常的生活。不过现在没有工夫想这件事情了。
今天,迪马过来不是为了寻找新人,而是为了寻找教官,最强硬最狡诈的教官,充满了被压抑的能量,想要重回战场,这个人应该可以为他完成更多清场之类的基础性工作。帕廖夫没有对使用多少人多少装备作出限制,这一点反过来又让迪马感到不好办。帕廖夫一向有效率大师之称,从来不用一个团去干一个排就能做的事情,他旷日持久地与争取更好更昂贵的装备的运动作斗争。他怎么突然之间如此慷慨了?这是他的最后一搏吗?或者是其他什么事?
他瞄着其他乘客,这八个人都是帕廖夫的手下:巴瑞舍夫——侦察,波多科夫斯基——后勤,加夫里洛夫和德尼肯,叶佳林和马扎拉克——人体挡门器。只有波多科夫斯基,除了身板,其他地方都像战场上的汉子,警觉的眼睛,永远是一副冷幽默的表情,好像总是讲只有他知道的笑点在最后的笑话。其他人看上去就像水族馆里的生物,不习惯白天被放出来。他想起奥莫洛娃的眨眼——她在作战室的时候究竟在暗示什么?新闻里面整天都是伊朗,美国沿着伊拉克边境线全面警备,人民解放抵抗组织占领了三个主要中心城市。总而言之,在东部有更多地震。这些都发生在伊朗,而且他们准备出动一支精锐空降兵把一个流氓军火贩子弄回来。事情有些不对。
他们在主楼外面的停机坪着陆了。迪马和柯罗尔被直接带到一个已经准备好的谈话室。三张椅子,一张桌子,一瓶水,两个杯子。这里有一种怪诞的熟悉感。唯一能给迪马带来后苏联时代感觉的东西是水瓶里漂着的一片柠檬。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训练营长官瓦斯洛夫,他的头皮锃亮,让人想起婴儿的皮肤,不过相似之处仅限于此。他没有脖子,所以他的脑袋特别像那些迪马在一张亚利桑那州图片中看到的柱形岩石。他的五官簇拥在一个被砸瘪的鼻子周围,好像是被不情愿地打出去的。他的一只假玻璃眼盯在半空不动,之前的那只真眼在阿富汗被一颗狙击手的子弹打飞了,那颗子弹现在还嵌在他的脑子里——有人说,那颗子弹不敢请假离开。这是他最后一次受伤,也最终把他赶到了行政管理的职位上。那粒子弹,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依然时不时挑起他无法控制的坏脾气,有一名受害者仅仅因为文件放错了地方,手腕就被拧断了。你可以说,他管理很严。这些年来他一直住在训练营里;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也没有其他人。特战队就是他的生命,他的家庭,他活着的意义。
瓦斯洛夫瞪着迪马,迪马没有站起身。他现在只是个分包商,不需要拘泥军队的细节。
迪马没有看他,而是直接说话了:“我以为你现在已经被人干掉了。”
瓦斯洛夫走进来的时候,绝不会少了他尖刻的嘴巴:“我本来想和你握握手的,但我可能要在以后还要用你的手。”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真开心。”
迪马拒绝不了这个玩笑。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刚踩在白毛巾上。瓦斯洛夫那个时候是教官,从第一天就看迪马不爽。迪马比他聪明,他们俩都心知肚明。瓦斯洛夫给自己下了个任务,就是要整垮迪马,但从来没有成功过。不过这种关系到最后演变成为了双方不太情愿承认的互相尊敬。
“还在种玫瑰吗?”
瓦斯洛夫笑笑,点了点头,拍拍自己束腰外衣上的侧边口袋。大家都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身上总带着一副修枝剪。他最喜欢的羞辱方式就是让一个没有通过训练的人脱得赤条条地站在大家面前,他自己用修剪玫瑰的剪子在这个家伙的“老二”旁边晃来晃去,直到那个家伙尿了。在他的办公室他甚至有个泡菜坛子,里面泡着些和男人“弟弟”很像的玩意。不过从来没有人敢靠上前去看个究竟。
他把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眼睛几乎碰到迪马的眼睛。
“似乎你对幕后发出命令的人有很大的影响力。”他说道。这一次,他的两只眼睛都朝一个方向看了。“这位强力人物似乎能让你在我最好的教官中再优中选优。”他的身体靠得更近了,“如果他们回来的时候不像展览室中的展品一样保存完好的话,后果你懂的。”
“我已经穿上了钛合金内裤。”
他站起身,把一堆文件扔到桌子上,转过身大步走出会面室。柯罗尔翻了翻眼睛,伸手拿到文件,开始阅读。
迪马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机在震动。他看了看短信,交给了柯罗尔看。上面是伊朗修道院建筑的全景。
柯罗尔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他妈的是谁发过来的?”
“达维什,当年革命卫队的受训人员,住在大不里士北部。我今天早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去看了看。”
“就知道你有自己的眼线。”
柯罗尔拿起电话,盯着图片:“这些墙好宽大。”
“是啊,但是靠近了看。有些地方用砖块和煤渣砌块修补过。再看看这些裂缝——都是地震震出来的。只要用个棒子就可以推倒。”
柯罗尔抬起头:“这也证明了我的感觉——不需要重火力招呼。一个大门,多次打击,子弹横飞——卡法洛夫能毫发无损出来的可能性不大。我们真的不需要这么些人。”
他俩都被这同一件事情惊到了。迪马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柯罗尔整理了一下文件:“那你需要多少人?”
“需要三个人带领行动小组。”
柯罗尔耸了耸肩膀:“你一直都是这样。”
迪马举起一只手指:“不,等等:计划有变。‘攻击小队需要有三个人跟着我俩。’”
柯罗尔两眼放光:“走陆路?”
迪马站起身,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一架重装米式直升机把我们放在一个临近的山谷里。直升机上搭载两辆轿车。我们先侦察,确认我们所需要的东西,然后切断电源,通知行动小组。如果我们改变一下计划的话,选择更多。”
“改变什么计划?”
迪马看着柯罗尔。他在内心也不知道将把老友引向何种境地。“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作好准备——以防万一。”
他朝文件点了点头,柯罗尔抓起桌子上的电话:“好吧,我们作好准备了。棱科夫第一个。”
第一个人进来了。两米多高,沙黄色的头发,北欧人的五官。他还没走到桌子旁边,迪马就摇了摇头。“我们需要进入伊朗,而不是芬兰。”
棱科夫乖乖地用脚跟一转身,离开了。
柯罗尔皱了皱眉头:“他有可能是个很好的战士。”
“他长得可以去给纳粹党卫军的征兵海报做模特。可是我们的人需要混进去。”
“说得对。下一个是哈桑·兹拉克。”
“这个库尔德名字不错。”
“来自拉钦区的什叶派。”
兹拉克进来,在桌子面前立正站好,眼睛看着墙。他个子不高,不超过一米六五。与实际年龄比,他的脸长得着急了一点,腿有点罗圈,这暴露了他的农民出身。
迪马用波斯语对他说话:“我给你一百里亚尔,你开车把我们从大不里士送到德黑兰。”
兹拉克眨了眨眼,回答道:“我先操你妈的。四千,还要你的女儿陪我过夜。”
柯罗尔强忍住笑,但迪马狠狠瞪了回去,然后又用塔吉克语说:“一个波斯人去非洲度假,他准备游泳的时候树上跳下来一只大猩猩,爆了他的菊花。然后他昏迷了三个月;等他回家,记者们在机场等他。一名记者问他是不是很疼。他怎么回答?”
兹拉克垂头想了一下,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后抬起头。
“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写信,也没有送花。我当然很疼了!”
迪马冲他露出了笑容:“去外面等着吧。”
接下来的两个人都没有通过考验。要不然是语言能力不过关,要不然是注意力都集中在猩猩身上。迪马和柯罗尔查看了剩下的档案文件。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下一个人已经站在他们身前了:格里高林,也是金发碧眼。柯罗尔本来想让他走人,但迪马先发话了。
“我没有听见你进来。你出去再进来。”士兵听从命令,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迪马转向柯罗尔:“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听到。你是怎么练出这项绝活的,格里高林?”
格里高林看着他们身后的墙,面无表情,好像是一个准备出场的演员。“我在当兵之前学过芭蕾,长官。”
“你这可在新兵中很让人忌恨啊。你怎么对付这种情况?”
“我干掉一个人之后,这就不是问题了。”
“打架的时候干掉的?”
格里高林低下头,看着迪马的眼睛,看上去比死亡还冷酷:“我让他好像是在打架中被打死的。”
“预谋好的?为什么你没有被送上军事法庭?”
格里高林继续瞪着迪马:“没人发现这事。”
“但你告诉我了。”
“如果我被这项任务接纳,长官,可能我们之间最好不要有什么秘密。”
柯罗尔从格里高林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打过架之后,那个家伙就住进了医院。我担心他可能完全恢复,于是跑到医院里面,给他注射了致死剂量的海洛因。”
迪马伸手去拿他的文件。格里高林绝非泛泛之辈,他不仅仅在阿富汗和波斯尼亚有过不少经历,而且还曾经在布鲁塞尔从事过地下工作,打入过迪拜的贩毒集团,在多米尼加执行过刺杀任务,而且在巴基斯坦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因为被指控与中央情报局勾结在一起被关了一段时间。迪马知道绝大多数指挥官都会对这个人敬而远之。他是完美之选。
“感谢你如此坦诚。请到外面等着。”
格里高林敬了个礼,出去了,没有一丝声音。
柯罗尔深深吸了口气:“哎呀,最好不要看错他。”
迪马没有在意柯罗尔在说什么。他在想其他的事情。最后他终于说道:“我想要弗拉迪米尔。”
“你说过永远不会再和他共事了。”
“我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那要看我所处的情况如何。你有什么实质性的反对意见吗?”
柯罗尔噘着嘴:“根本没有。他现在在监狱里。因为贩毒进去了。”
“那我们要把他搞出来。”
“帕廖夫那边也许会有问题。”
“他不需要知道这事。他现在在哪个监狱?”
“布提拉卡。”
“见鬼。如果我们幸运的话,他还没有因为肺结核或者艾滋病挂掉。”
“我们可以让瓦斯洛夫下令,把他转到军事监狱,然后在半道停一下。”
“他觉得帕廖夫是自己职业发展中的阻碍。这是个报复他的好机会。”
“你知道每个人的弱点,对吧。”
“除了我自己的弱点。”帕廖夫的照片又浮现在他眼前。
柯罗尔站了起来:“等我继续看文件的时候,难道你不觉得应该把那两个人叫进来看看他们的真本事吗?”
迪马点了点头。柯罗尔拿起电话:“把兹拉克和格里高林叫回来。”
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儿,极不协调。但是迪马认为这很不错。
他看着一个人,又看着另外一个。“任务现在就开始了。你们的第一个任务是让弗拉迪米尔·卡玛利夫斯基明天天亮之前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现在在布提拉卡监狱蹲班房。你们可以在数据库里面找到他的资料细节。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你们报告层级达不到的,瓦斯洛夫会替你们搞定。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招儿,我只要你们把他带过来。”
兹拉克奇怪地看着迪马。
“那个‘犹太宗教学者’?”
弗拉迪米尔是个拉脱维亚犹太人,当年作为特战队员的时候曾混入伊朗最高领导人的幕僚人员当中,写就一段传奇。他一向以流利的韩语自傲,而且没人比他更了解错综复杂的伊朗政局。
迪马点了点头:“是啊,就是那个家伙。明天黎明的时候把他带过来。”
他们两个人走了之后,柯罗尔转过身,警惕地看着迪马:“你是不是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别他妈和我玩这一套。”
“只是感觉这会是我最后的任务。我希望自己最信任的人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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