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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皮多普特解开门闩,拉开门,茂尔克被他疲惫不堪的神情惊呆了——茂尔克知道勒皮多普特已有40岁,但现在看他,凹陷面颊上的沟壑、眼圈周围的皱纹,加上小圆帽在前额投下的微微阴影,他的模样至少老了20岁。勒皮多普特手中拿着一页纸,那显然是某份报告的一部分,严格以摩萨德格式书写,地址和人名底下都加了着重线。
茂尔克知道,勒皮多普特不需要向更高级别的上司报告工作,因此,那只可能是什么推诿责任的文书,俗称kastach——遮羞布。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茂尔克走进房间,勒皮多普特关好门,插上门闩。窗帘拉上了,窗口的落地灯亮着。“中国剧院没有值得追查的男人和女孩?”
年轻人伯扎里斯端着一碗通心粉站在厨房门口,背后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把他勾勒成一幅剪影,萨姆·格拉茨坐在沙发上打瞌睡。房间里一股辣椒汁和玉米饼的味道。
勒皮多普特点点头:“没有,也不会有,因为他们直接回家了。格拉茨收到另外一段讯息。”
茂尔克注意到咖啡桌上的录音机,它被油腻腻的蜡纸和纸杯包围。那段讯息显然来得极为突然,让格拉茨去卧室录音不如把录音机拿来更节约时间。
“这次得到位置了吗?”
勒皮多普特靠在拉着帘布的窗户上,按摩着疲惫的双眼。“没有,还是没有位置。”他放下双手,“跟格拉茨道别吧。”
茂尔克仔细打量沙发上的老人。格拉茨的下巴抵着胸口,一动不动。全息遥视大师的皮带扣解开了,皮带软绵绵地斜放在胸口。
“哦,天哪,”茂尔克轻声说,“他走得……痛苦吗?”
“等会儿给你听录音。天黑后咱们开车送他去潘兴广场,找一张象棋桌把他放在那里,然后给警察打电话报告发现尸体。潘兴广场。唉,可怜的萨姆。坐下吧。”
茂尔克面对沙发坐在门旁的椅子上。
勒皮多普特已经把磁带倒回了恰当的位置,他揿下“播放”按钮,静默仅持续了半秒钟,接着一段录音骤然开始。
先传来的是勒皮多普特的声音,几个听不清的音节之后是“——快!”茂尔克继而听见了格拉茨虚弱的声音:“那女孩,在一幢屋子里,有几只猫。埃菲尔铁塔——不,只是埃菲尔铁塔的图片——在法国举行的自行车赛——骑车的是穿灰西装的男人,他傻笑个不停,超过了所有人——骑的不是赛车,而是一辆红色小车——他冲线了,冠军——”
伯扎里斯的声音插入进来:“《皮威奇妙大冒险》,肯定是。”
“——人群把他抬上草地——”
“什么乱七八糟的!”勒皮多普特的声音。
“是一部电影,”伯扎里斯在解释,“有人在看电影。”
“是一部电影,电视在播放,”格拉茨的声音,“现在是另一部电影了,一个女人饰演两个角色——不,不对,两个女人饰演一个角色——”有几秒钟,老人沉默得和此刻在沙发上一样。茂尔克后悔没有在录音开始播放前要根香烟抽;他无法摆脱一种奇怪的感觉,格拉茨仿佛正在人死后去的那个场所说话。
录音机中传来嘶哑的惊叫声,格拉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接着说道:“我跟不上她,她时不时坠出这个世界。我险些和她一起掉出去——等等,她回来了——着火了,都着火了,沿走廊向上的房间,电视机——跑过黑烟——我没事,让我继续捕捉!男人的声音在说话,‘屋子里还有谁?在门口?’”
茂尔克目不转睛地望着格拉茨穿衬衫、系领带的尸体,若是此时看见尸体配合这些只言片语打起手势,他也不会特别惊讶。
录音机里,格拉茨的声音说:“‘我不是存心烧掉伦博得的!’小女孩这样说。”
录音机又一次沉默下去,但茂尔克能够听见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他竭力扭开视线。
格拉茨的声音终于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埋了伦博得,’小女孩说。‘是因为那部电影,录像带只有开头几分钟是《皮威》,接下来变成了一部黑白默片’——啊——‘她就是女巫!’现在——现在一辆汽车在车道停下,车里是个老男人,那是一辆,一辆绿色旅行车——他是——女孩抱紧了父亲——我看清楚了那个老男人,他是——”
紧接着传来的是尖锐的吸气声,还有勒皮多普特和伯扎里斯听不太分明的呼喊声。
此刻的勒皮多普特弯下腰,关掉录音机。“他就是在这时去世的。”
我们失去了遥视员,勒皮多普特心想,我们的千里眼。我们逼死了这位老人,而又得到了什么呢?连个位置都没有。
窗帘的另外一边,用胶带固定在客厅窗户上的扬声器播放出微弱的音乐声——麦当娜的《那女孩是谁》。
勒皮多普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疲倦过。他们把老人运到潘兴广场,将尸体搬到用马赛克贴出象棋棋盘的水泥桌子前,茂尔克和伯扎里斯应该能独立完成这个任务,只是要提醒他们记得拿掉尸体上的护符。
他想象着老人孤零零坐在夜色中的景象,桌子另外一边没有对手;他几乎脱口而出:《大地惊雷》里谁扮演“雄鸡”柯格伯恩 ?
但他忍住了,只是勉力从窗口转过身,问伯扎里斯:“我们现在有哪些情报?”
“根据中午那份带子,”茂尔克说,“我们知道,一位老妇人在夏斯塔山去世,她很可能就是那个叫马瑞蒂的女人。萨姆说她就是忽然出现在那里,而且,萨姆是通过全息护符看见她的,这证明了她的身份。她死前说了什么来着?”
“听起来像是‘voyo,voyo’,”伯扎里斯答道,“要是非得联想的话,voyou在法语中是‘强盗’的意思。接下来,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坐在电脑旁的白色塑料椅上侃侃而谈,“我们得到了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他们引用莎士比亚对话。而且,他们显然很熟悉那个叫马瑞蒂的女人——男人说她不喝酒,也没有枪。”
“另外,男人知道她的年纪,误差两年,”茂尔克说,“还说1977年卓别林去世后,她飞赴瑞士吊唁,中国剧院门口卓别林的足印收藏在她的棚子里。”
勒皮多普特很高兴见到他们在动脑思考,就任由他们说了下去。
“我仍旧觉得他们是本地人,就是那个男人和女孩,”茂尔克继续道,“就在洛城没错。”
“但老妇人收到的信件上写着丽莎·马瑞蒂,”伯扎里斯提醒他,“我们在洛城查过了所有姓马瑞蒂的——历史记录、现有记录都查了。”
茂尔克点点头。“没有迹象表明男人和女孩知道内情,”他说,“见到中国剧院的水泥块,他们大吃一惊,男人说‘一堆往日信件’的时候似乎没有起任何疑心,他们认为闯进屋子的是普通窃贼,而非训练有素的侦察小队。他们显然——”
“哈!”伯扎里斯忽然从椅子里蹦了起来。他抓起厨房架子上厚实的电话号码本,噼噼啪啪地开始翻找。
“怎么了?”勒皮多普特问。
“小女孩说,‘连魔鬼也不敢忤逆他们,’”伯扎里斯兴奋地叫道,“这句话出自柯汉的歌词,那首歌名叫《哈里甘》(H-A-R-R-I-G-A-N),如果用同样的方法拼‘马瑞蒂’,那不就是‘M-A-R-R-I-’的开头吗?我们一直在找……”他飞快地翻到记录居民号码的白页部分,“塞尔维亚拼法的Maric和匈牙利化的Marity都只有一个‘r’,但是会不会老妇人多加了一个‘r’,让姓氏看起来像是爱尔兰人呢?洛城没有——伯特,把长滩那本给我,你去找波莫纳和别的地方。”
勒皮多普特挤过茂尔克和伯扎里斯,走进狭窄的厨房,从架子上拿起另外一册号码本。他翻到标有“Marriage-Martinez”的页码,从上往下一个个名字看过去。
“Marrity,L,找到了,”他说,“有两个‘r’。”他翻回封面,“帕萨迪纳。”
一番搜寻之下,洛城附近地区没有其他叫“Marrity”的人了。
“我敢打赌那就是她,”茂尔克说,“我就知道事情发生在本地!”
勒皮多普特盯着手上的电话号码本。“多年前……就该找到了。”他不胜悲哀地说。
“再正常不过了,”伯扎里斯耸耸肩,“如果找的是‘M-A-R-I’开头的马瑞蒂,就永远也看不见那位有两个‘r’的。两者之间隔着‘马奎斯’这个大姓,还有‘马略特’。而你又不知道她会出现在后头。”
“话虽如此,”勒皮多普特说,“但她一直在那里,这么多年了。”
“嘿,”伯扎里斯说,“谁都只是凡人。”
勒皮多普特疲惫地点点头:“打电话让‘帮手’查一下有两个‘r’的丽莎·马瑞蒂。洛城和夏斯塔山都要查。”说完后,他在面对萨姆的沙发上坐下,茂尔克向他走来,他挥手让茂尔克离开。
1967年6月中旬,勒皮多普特返回了特拉维夫,他的手还绑在绷带里,所以一时没法工作。他花了很多时间思考,从图书馆借来各种希伯来神秘主义典籍阅读,他还和一位刚入门的摄影师朋友见面交谈。
勒皮多普特认为是Shekinah——神之显现——让他有了无法第二次触碰西墙的预感,但他太过愚蠢,竟敢试探这种预感,而代价是手指和手掌的一部分。他记得很清楚,在《出埃及记》中,神警告摩西,不准让任何人接近西奈山:“你要在山的四围给百姓定界限,说,‘你们当谨慎,不可上山去,也不可摸山的边界,凡摸这山的,必要治死他。不可用手摸它,必用石头打死,或用箭射透,无论是人是牲畜,都不得活。’” 
在勒皮多普特看来,这仿佛是说给原始人听的提前警告,免得他们受到辐射侵害——律令中关于过分接近西奈山便会被杀死的部分尤其如此。因此,他把胶片徽章交给那位摄影师朋友,就是四营去西奈沙漠的南方荒原中执行任务,搜寻利非订磐石前他拿到的徽章。勒皮多普特想通过它知道他有否受到过致命辐射。
摄影师在暗室破开胶片徽章,洗出里头的那张胶片,得到的结果既不是表示没有受到辐射的未曝光,也不是表示受到过辐射的梯度雾状条带——摄影师洗出一张负片,黑色背景,白色线条,两个同心圆之中是大卫王之星,空白处填满了希伯来字词,有四个单字围绕在外圈。后来他知道,四角的单词是伊甸园的四条河流的名称——比逊、基训、伯拉大和希底结 。大卫王之星内部的文字是:“你的人生经历极为神圣,与你同列者亦然。”两个圆环之间则写着包括亚当、夏娃、莉莉斯在内的多个名字,钻石形状的诸空间内的字词片段均可重新组合为一个希伯来单词,其意思是“无变化的”或“未经编辑的”。
勒皮多普特自己也很惊讶,因为他没有把这个结果视为圣灵干涉 的证据;他发觉自己更愿意相信底片插进ORNL徽章之前,那幅图画原本就在上头。
摄影师大概向朋友提起了那张奇怪的“照片”,又或者是短暂加入四营的人都受到了监控,总之勒皮多普特在战后收到调令,要他去特拉维夫郊外沙利夏特的军事基地报到。到了基地,在一间只有他和六名白大褂技师的车库里,他接受了一连串的特别测验——他们要他描述封在硬纸封套里的照片,要他看背面说出扑克牌的花样,要他加热玻璃罩里的咖啡杯里的咖啡。那天结束的时候,他不知道照片是否描述得准确,扑克牌的花样是否说得对,咖啡是否真的热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内,他多次被叫去参加更多测验,不过这些测验就正常得多了——几次彻底的身体检查、神经反射测试,医疗人员还逼他遵守严格的饮食限制,防腐剂、烈酒和大部分肉类都不得下肚。
三个月之后,这套节目变得越来越像训练计划,而非测验。要是他没有因此获得颇为可观的报酬的话,勒皮多普特恐怕早就和他们说再见了——尽管他知道这是他所服的后备兵役的一部分。单词pazam早就把事情说清楚了,这个词既是服役期,也可以表示很长一段时间。还好那段时间他处于单身状态。
训练期间,他基本上待在一辆一直开着的——很可能是随意驾驶的——拖车车厢里,车厢没有窗户,另外还有五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学员,和他一起坐在占据了整个车厢长度的台架前;21岁的勒皮多普特很快便学会用左手记下足堪阅读的笔记,拖车再怎么胡乱刹车或肆意转弯也不怕。学生极少两次遇到相同的教师,但勒皮多普特惊讶地发现,每名教师都是皮肤晒得黝黑、一脸精英模样的男子,尽管他们总是西装领带打扮,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军人气质。
从他们研读的课文来看,要是他们是佝背弯腰的老学究和衣冠不整的狂热者可能更加合适,他们读的都是古老希伯来神秘主义书籍的影印本。有些书有题目,比如《Sepher Yezirah》、《Raza Rabba》 ,但有些书只有类似于“大英博物馆手稿784号”、“Ashesegnen xvii”或“莱比锡手稿40d”的装订抬头。
在很多时候,希伯来文书写的文本必须由学生亲笔抄录后才能出声朗读,每逢这些时候,学生要在事前斋戒24小时,抄录时各个字母不能互相接触;而讲经时教师都要把声音压低得近乎耳语——尽管被外人听见的机会并不存在。
典籍内容大体上是古代人眼中的自然史,充满了有趣但荒诞不经的理论,例如芝诺旨在证明物理运动不可能存在的悖论;14世纪有一位卡巴拉教徒摩西·科尔多瓦 ,在《Pardes Rimmonim》这部著作中,按照他的描述,连接神和十个发散体的扩能光束不正是激光吗?而这些发散体(或称sephirot)的序列,简直就是大爆炸理论的虽风格化但也足够明晰的图解展示;另外,这些中世纪的神秘主义者似乎都非常清楚,物质是能量的一种集约化表现形式。
在年轻的勒皮多普特看来,教师们固然很看重这些内容,但态度上还是有所保留,似乎反而要让文本中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显得不那么可信。
有一天,学生们分乘几辆吉普,去往拉米以北沙漠中的废墟遗迹,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忽然在眼前变得可信了起来——那天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拉好窗帘,遮蔽夜空的景象,不禁开始思考:假如当初命令没有改变,四营在西奈沙漠利非订磐石将会面对什么任务。
那天的指导者是一位皮肤晒得极黑的灰发老人,双眼颜色淡得仿佛水中的泡沫。他把学生带进荒野,是要给他们展示所谓“万古不变者之一”的存在物——更确切地说,巴比伦的风魔神帕祖祖 。
进入荒漠深处,无法继续开车前进之后,他们又费劲地攀爬了半个小时,中午时分,学生和教师终于站在了一片无遮无蔽、由被日晒风吹的石块围成的几码见方的圆环面前,头顶是空旷的天空,年老的导师冥想良久,将右手放在一块犬牙交错的石头表面上——尖啸的旋风顿时紧紧地包裹住这几个人,弄得他们眩晕不已,这无疑是一股有生命、有感觉的旋风。年轻的勒皮多普特从心底里认为,实际上真正在旋转的是整个世界,而魔神帕祖祖则静止不动。与之相比,他遇到过的一切事物都算不上真正的静止不动。
训练经历中没有比这件事更具戏剧性的了,但更加让人心烦意乱的却依然存在——比方说,学生们接受星光体投射 训练的时候。那几次,勒皮多普特的意识悬在半空中,俯视自己软瘫在沙发上的躯体,他总害怕意识会被旋转不住的世界吸走,再也无法返回肉体之中。每一次,当仿佛爬进紧身睡袋一般返回肉体的时候,他总会产生强烈的解脱感,并且发誓再也不让意识离开肉体了。
在卡车车厢里他们总是要做午祷,如果课程拖得太久也要做晚祷,那些《诗篇》的段落在勒皮多普特看来,毫无例外地要么怀着抱歉的意味,要么带着怨恨的语气。
勒皮多普特意识到他一直注视着桌子对面格拉茨的遗体。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用前额隔着窗帘抵住玻璃,无能为力地听着固定在窗框上的扬声器小声播放的音乐——U2乐队的新歌,《我仍没有找到我在寻找的》。
我也没有找到,勒皮多普特想道。现在已经很接近了,但不知我是否能活着找到……那种技法,那种技术,必将是一场大突破,一个无名男孩于1935年在英国忽然现身,逗留的时间久到足够在玻璃杯上留下不可能存在的指纹,自从伊萨·哈雷尔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寻找。
它开启了科学探索的新方向。伊萨·哈雷尔的保密措施很严格,但或许不是每一个卷入其中的人都那么守口如瓶。
伊拉克人在七十年代末也开始朝这个方向努力。1979年的波斯湾战争中,勒皮多普特和“幻梦”小队在一艘退役驱逐舰上执行任务,他们监测到在巴格达西南几英里,名叫艾尔特法塔的地方有一个研究中心。全世界都以为那里不过是伊拉克的核反应中心,以色列于1981年6月派出F-16编队,将其夷为平地,只有梅纳赫姆·贝京 和“幻梦”分部的少数几名特工——以及萨达姆·侯赛因和他的高级顾问——知道伊拉克只是表面上在安装法国制造的“塔慕次”反应器,其实暗地里另有打算。
多奇怪啊,他想道,阿拉伯人竟然紧随其后!他们难道也研究了希伯来卡巴拉密教的典籍?
多个国家的情报机构都注意到了事态的新发展方向,情形恰似他们在四十年代初模糊得知“铀弹”时的状况一般,1975年,苏共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呼吁全世界禁止研发比目前已知的武器“更加恐怖的”东西。
对我来说,这还是同一场战争,勒皮多普特想道——他握起右手残存的手指,组成小了一号的拳头。
伯扎里斯对他说了什么。勒皮多普特抬起头来。
“什么?”
“确认了,夏斯塔山那个去世的女人就是丽莎·马瑞蒂。我让我的‘帮手’打电话给洛城和夏斯塔的警察局,向他们询问姓氏里有两个‘r’的丽莎·马瑞蒂。那位朋友刚刚回电,夏斯塔的一家医院今天下午12点20分宣布了她的死亡。驾驶执照说她出生于1902年,住在帕萨迪纳的巴茨福德大街204号。锡斯基尤县的警长有意进行调查——这很可能是自杀,因为她身上除了最近亲属的电话号码之外啥也没带——我的人弄到了电话号码,不错吧!目击者说她身体底下的草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金色万字符;正如萨姆中午看见的,是用金色金属丝做的。按照他们的说法,那是真正的金子,不过等警察到场的时候已经被人拿光了。”
“嬉皮士不是应该视金钱若粪土吗?”勒皮多普特想起老萨姆说的话。他站起身,“有机票或者加油收据吗?”
“没有,也没有任何钥匙、现金和信用卡。正如萨姆所说,她光着脚,出现在远离步行路线的地方,但脚上全无割伤,附近也没有鞋子。”
“嗯。她有什么亲人?”
“弗兰克·马瑞蒂和莫伊拉·布莱德利。弗兰克在帕萨迪纳以东一小时车程,区码是909,莫伊拉就在帕萨迪纳。”
伯扎里斯走进厨房拿起帕萨迪纳的电话号码本。“布莱德利,”他念道,“本内特和莫伊拉,就是那个‘本内特姑父’,艾尔玛雷兹大街106号。这儿没有909开头的号码本。”
“是的,那肯定是萨姆听见他们提到过的‘本内特姑父’,”勒皮多普特说,“就在‘他把墓碑放倒了’之前。打电话让‘帮手’去查弗兰克·马瑞蒂,然后把萨姆送到潘兴公园。别忘了摘掉全息护符。”
“不会忘的,你最好请特拉维夫给我们再找一个遥视员,免得弄丢这条线索。”
“那是当然,但肯定比不上可怜的老萨姆那么优秀。我今天晚上就给雅德莫尼写电子邮件。”他并不情愿递交情况报告——摩萨德极度厌恶平民“帮手”受伤的事情,更遑论死亡了;不过话说回来,格拉茨已经七十多岁,突发心脏病也不是难以想象的情形。“909地区有我们的安全屋吗?”
“圣贝纳迪诺和里弗赛德各有两套公寓,家具齐全,按时缴纳房租,”茂尔克说,“但对于手头的活计来说,最好的选择是——”
“我知道,”勒皮多普特接口道,“印第安帐篷 。”
“66号公路的棚屋汽车旅馆。”
“给我们订个房间——不,订个印第安帐篷,棚屋 。”
先从弗兰克·马瑞蒂开始查,勒皮多普特心想。他几乎可以确定,格拉茨今天下午读到的就是他,带着小女孩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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