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维兰德·汤谷的地勤人员突然检测到在靠近殖民船的近地轨道上发生了一场高能爆炸，他们立刻发来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和询问。里克斯和乌浦沃丝用了一些时间才让地面上的人们平静下来，向他们保证飞船和船上的人都安然无恙，并说布兰森船长将会提交一份详细报告。
暂时充满船员心中的恐惧和忧虑很快就被紧张的日常工作取代了。同时还有一个稍稍令人兴奋的消息传来——为他们制造的人造人将跟随下一班穿梭机登上飞船。
法瑞丝得知此事以后，建议应该举办一个欢迎和庆祝仪式。雅各表示赞同，丹妮尔丝则不以为然。人造人只不过是船上的又一件装备——就像是自动挖掘机或者净水塔。
当契约号最新、也是最非同寻常的船员到来的时候，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维兰德·汤谷神经工程学部门的一位主管，以及负责人造人项目的两位主管。雅各和丹妮尔丝在气密舱外向这一行人表示了欢迎。
就在自己的丈夫和项目主管哈碧森和吉莉德互致问候和祝贺的时候，丹妮尔丝注意到部门主管斯登梅茨只是站在后面，她觉得这个看上去很可怜的老人似乎很不愿意来到这里。一位勤勉且才能卓越的科学家，只不过对太空也是有着无理由的恐惧——丹妮尔丝这样向自己解释。
人造人站在斯登梅茨身边，相貌英俊，表情温和。丹妮尔丝感觉他看上去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温暖，几乎完完全全像是一个人类。丹妮尔丝惊讶地发现自己很难将他看作一个彻底的人造器具。
察觉到丹妮尔丝专注的目光，斯登梅茨走上前，有些焦躁不安地摸了一把光亮头顶上的汗水。人造人当然不会有出汗的问题，他有许多和人类相同的特征，但就是不会出汗。
“我是丹妮尔丝。”丹妮尔丝向部门主管伸出手。斯登梅茨握住她的手，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很高兴自己终于能握住一样牢靠的东西了。看到斯登梅茨茫然的眼神，丹妮尔丝又补充说：“货物管理人，负责管理船上全部的殖民物资。”她的目光转到人造人身上，“但不包括你。”
尽管船上的人们都已经知道这名人造人会像人类一样做出反应，但沃尔特还是让丹妮尔丝吃了一惊。
“我的名字是沃尔特，不过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很高兴我不会被当作船上的物资。”它……不，是他在微笑。作为一个人造器具，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我不喜欢被打包在箱子里，与干海鲜和维生素片一同度过这段旅程。”
“不必担心。”丹妮尔丝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也努力向沃尔特报以微笑，又指了指她身边的同伴，“我们才是会被装在箱子里度过绝大部分旅程的人。当我们在深度睡眠中做梦的时候，你还要与主母合作，负责照顾这一整艘船。”
沃尔特点点头。丹妮尔丝注意到，他的眼睛非常蓝。
“我已经和契约号的AI建立了必要的链接，”沃尔特说，“我们融合得很好，在未来的合作我们得到了很高的期许。”
“我们可全都要指望你们了。”看到雅各正忙着和两位项目主管谈话，局促不安的斯登梅茨也在旁边听着，丹妮尔丝便向左边指了指，“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会带你去你的宿舍。”
“你是说，去我的安置舱。”又是一个完美的微笑，“我其实完全可以在这艘船的任何地方停止活动，固定在那里，但如果你愿意称那里为我的‘宿舍’，那我也很高兴接受你的定义。”
“你可真随和。”丹妮尔丝一边说，一边带领沃尔特离开了其他人。
“否则我还能怎样？”沃尔特微微一歪头，端详着丹妮尔丝的脸，“你也是非常随和的人。如果有什么问题，敬请提问。关于我的功能，我的制造过程，我的思考程式——一切你觉得有趣的东西。”
“这个以后再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看看这艘船。”
“就像你说的，这个也可以以后再说。我已经研究过契约号的细节蓝图，现在没有必要再游览它了。不过，这艘船上一定会有一些新增的部分，需要了解的新星系。我总是很高兴有人能够为我做讲解，而且我和船员们建立友谊和融洽的工作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我很高兴能够从你开始。”
“你对我太客气了。”他们转进了邻近的一条走廊。登船之后，沃尔特第一次流露出些许不确定的神情。
“我不想如此。”
“我只是随便说说，”丹妮尔丝对他说，“不要太在意。”
沃尔特点点头，又说道：“契约号任务包含了大量信息，我不确定自己能够立刻完全吸收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不知你是否能够帮我做一下说明？”
“当然，你想知道什么？”
片刻间，沃尔特似乎犹豫了一下，这让丹妮尔丝觉得有些奇怪。一个高级的人造人是不应该有所犹豫的。
“透过公司的许多监控器，我得知最近这里发生了一些……问题，一些严重的事故，涉及到反对殖民计划的外部势力。”
丹妮尔丝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名人造人，沃尔特的程序中应该装满了公司认为他的功能所必需的信息。但如果丹妮尔丝没理解错他的话，那么，他也被设计成可以学习，能够在船员中更好地担当自己角色的智慧生命。她能告诉他多少？他应该知道多少？丹妮尔丝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谎言和欺骗开始。
丹妮尔丝决定告诉他事实。没有删减，但她必须小心谨慎，字斟句酌。
“是的，我们遇到了一些问题。地面上有一些人不希望看到契约号进入宇宙。”
沃尔特一皱眉。丹妮尔丝不由得注意到那皱眉的表情有多么完美。
“为什么，”他问道，“难道有人不希望见到殖民计划实现？”
丹妮尔丝轻哼了一声。“并非所有人类都是依照逻辑和理智做事的。”
“我也是这样被告知的。自从被激活之后，我也不止一次注意到了这一点。对于人类，情绪变化往往会影响到决定的做出。”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我能够模仿情绪，模仿得很完美。你想要看我哭泣吗？在科学家中流行着一句话：‘即使是机器人也能哭泣。’”
“现在不要。”他们转过一个拐角，“我会记住你的话，我们可以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你用出神入化的表情让大家大吃一惊。”
沃尔特看着她。“我也能识别出嘲讽，当有人采用它的时候。”
丹妮尔丝摊开双手。“好吧，我承认，他们真的把你做成了一个人，也许比我知道的一些更像是人。”
“或者也许不那么像，”沃尔特若有所思地说，“我期待着能够亲自体验和发现一些事情，就如同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殖民任务。”
“我们都很期待。”丹妮尔丝发现这名人造人又露出了新的热情，“我的伙伴和我只有在飞船重新充能的时候才能真正体验这段旅程了。”她微笑着看向沃尔特，“但你能够一直‘醒着’，所以你可以在我们熟睡的间隙把你见到的一切有趣的东西告诉我，我可就指望你了。”
沃尔特也报以微笑。“不必担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无论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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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充满船员心中的恐惧和忧虑很快就被紧张的日常工作取代了。同时还有一个稍稍令人兴奋的消息传来——为他们制造的人造人将跟随下一班穿梭机登上飞船。
法瑞丝得知此事以后，建议应该举办一个欢迎和庆祝仪式。雅各表示赞同，丹妮尔丝则不以为然。人造人只不过是船上的又一件装备——就像是自动挖掘机或者净水塔。
当契约号最新、也是最非同寻常的船员到来的时候，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维兰德·汤谷神经工程学部门的一位主管，以及负责人造人项目的两位主管。雅各和丹妮尔丝在气密舱外向这一行人表示了欢迎。
就在自己的丈夫和项目主管哈碧森和吉莉德互致问候和祝贺的时候，丹妮尔丝注意到部门主管斯登梅茨只是站在后面，她觉得这个看上去很可怜的老人似乎很不愿意来到这里。一位勤勉且才能卓越的科学家，只不过对太空也是有着无理由的恐惧——丹妮尔丝这样向自己解释。
人造人站在斯登梅茨身边，相貌英俊，表情温和。丹妮尔丝感觉他看上去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温暖，几乎完完全全像是一个人类。丹妮尔丝惊讶地发现自己很难将他看作一个彻底的人造器具。
察觉到丹妮尔丝专注的目光，斯登梅茨走上前，有些焦躁不安地摸了一把光亮头顶上的汗水。人造人当然不会有出汗的问题，他有许多和人类相同的特征，但就是不会出汗。
“我是丹妮尔丝。”丹妮尔丝向部门主管伸出手。斯登梅茨握住她的手，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很高兴自己终于能握住一样牢靠的东西了。看到斯登梅茨茫然的眼神，丹妮尔丝又补充说：“货物管理人，负责管理船上全部的殖民物资。”她的目光转到人造人身上，“但不包括你。”
尽管船上的人们都已经知道这名人造人会像人类一样做出反应，但沃尔特还是让丹妮尔丝吃了一惊。
“我的名字是沃尔特，不过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很高兴我不会被当作船上的物资。”它……不，是他在微笑。作为一个人造器具，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我不喜欢被打包在箱子里，与干海鲜和维生素片一同度过这段旅程。”
“不必担心。”丹妮尔丝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也努力向沃尔特报以微笑，又指了指她身边的同伴，“我们才是会被装在箱子里度过绝大部分旅程的人。当我们在深度睡眠中做梦的时候，你还要与主母合作，负责照顾这一整艘船。”
沃尔特点点头。丹妮尔丝注意到，他的眼睛非常蓝。
“我已经和契约号的AI建立了必要的链接，”沃尔特说，“我们融合得很好，在未来的合作我们得到了很高的期许。”
“我们可全都要指望你们了。”看到雅各正忙着和两位项目主管谈话，局促不安的斯登梅茨也在旁边听着，丹妮尔丝便向左边指了指，“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会带你去你的宿舍。”
“你是说，去我的安置舱。”又是一个完美的微笑，“我其实完全可以在这艘船的任何地方停止活动，固定在那里，但如果你愿意称那里为我的‘宿舍’，那我也很高兴接受你的定义。”
“你可真随和。”丹妮尔丝一边说，一边带领沃尔特离开了其他人。
“否则我还能怎样？”沃尔特微微一歪头，端详着丹妮尔丝的脸，“你也是非常随和的人。如果有什么问题，敬请提问。关于我的功能，我的制造过程，我的思考程式——一切你觉得有趣的东西。”
“这个以后再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看看这艘船。”
“就像你说的，这个也可以以后再说。我已经研究过契约号的细节蓝图，现在没有必要再游览它了。不过，这艘船上一定会有一些新增的部分，需要了解的新星系。我总是很高兴有人能够为我做讲解，而且我和船员们建立友谊和融洽的工作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我很高兴能够从你开始。”
“你对我太客气了。”他们转进了邻近的一条走廊。登船之后，沃尔特第一次流露出些许不确定的神情。
“我不想如此。”
“我只是随便说说，”丹妮尔丝对他说，“不要太在意。”
沃尔特点点头，又说道：“契约号任务包含了大量信息，我不确定自己能够立刻完全吸收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不知你是否能够帮我做一下说明？”
“当然，你想知道什么？”
片刻间，沃尔特似乎犹豫了一下，这让丹妮尔丝觉得有些奇怪。一个高级的人造人是不应该有所犹豫的。
“透过公司的许多监控器，我得知最近这里发生了一些……问题，一些严重的事故，涉及到反对殖民计划的外部势力。”
丹妮尔丝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名人造人，沃尔特的程序中应该装满了公司认为他的功能所必需的信息。但如果丹妮尔丝没理解错他的话，那么，他也被设计成可以学习，能够在船员中更好地担当自己角色的智慧生命。她能告诉他多少？他应该知道多少？丹妮尔丝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谎言和欺骗开始。
丹妮尔丝决定告诉他事实。没有删减，但她必须小心谨慎，字斟句酌。
“是的，我们遇到了一些问题。地面上有一些人不希望看到契约号进入宇宙。”
沃尔特一皱眉。丹妮尔丝不由得注意到那皱眉的表情有多么完美。
“为什么，”他问道，“难道有人不希望见到殖民计划实现？”
丹妮尔丝轻哼了一声。“并非所有人类都是依照逻辑和理智做事的。”
“我也是这样被告知的。自从被激活之后，我也不止一次注意到了这一点。对于人类，情绪变化往往会影响到决定的做出。”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我能够模仿情绪，模仿得很完美。你想要看我哭泣吗？在科学家中流行着一句话：‘即使是机器人也能哭泣。’”
“现在不要。”他们转过一个拐角，“我会记住你的话，我们可以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你用出神入化的表情让大家大吃一惊。”
沃尔特看着她。“我也能识别出嘲讽，当有人采用它的时候。”
丹妮尔丝摊开双手。“好吧，我承认，他们真的把你做成了一个人，也许比我知道的一些更像是人。”
“或者也许不那么像，”沃尔特若有所思地说，“我期待着能够亲自体验和发现一些事情，就如同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殖民任务。”
“我们都很期待。”丹妮尔丝发现这名人造人又露出了新的热情，“我的伙伴和我只有在飞船重新充能的时候才能真正体验这段旅程了。”她微笑着看向沃尔特，“但你能够一直‘醒着’，所以你可以在我们熟睡的间隙把你见到的一切有趣的东西告诉我，我可就指望你了。”
沃尔特也报以微笑。“不必担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无论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