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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电话响起时,阿德里安正站在窗边。只有丽兹知道他在这里,于是他接了电话。“丽兹?”
“阿德里安,感谢老天。”她的口气很唐突,声音很紧张。“听我说,仔细听好。我的时间不多。你记得我父亲的教堂吧?旧的那个?”
他当然记得。他在采石场碰到伊丽莎白后一个月,就加入了那个教会。他曾想在那里跟朱莉娅举行婚礼,展开新人生。那个教堂曾代表着美好生活的梦想。
“出了什么事,丽兹?”
“我要你来教堂,而且要快。”
“为什么?”
“你来就是了,拜托。我有重要的事。”
“你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讲的那些话吗?就是上一通电话的最后?”
“记得。当然记得。”
“那些话是认真的,现在更是。”
阿德里安想再问,他想知道更多。
但电话挂断了。
典狱长抢走伊丽莎白手里的电话,放回自己的口袋。在他坚持下,这段对话开了扩音功能。“你在耍什么小聪明吗?”
“没有。”
他凑得很近,她闻得到他的皮肤和发油的味道。他仔细刮过胡子,褐色的双眼看似柔和。伊丽莎白回避他的目光,但他用一根手指碰碰她的头发,又用枪轻敲她的膝盖。
“你上回跟他讲了什么?”
“你希望他来这里。我说了我该说的话,好让他赶来。”
“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她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然后看了贝克特。他的双眼睁开,正在观察。“我上回跟他说我爱他。他会因此而赶来的。”
典狱长思索着她的话,打量她的脸。“你在跟我撒谎吗?”
“我只希望保住这两个小孩的命。”
“剩八十九分钟了。”
 
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这是她上回跟他说的话。她真的希望他离得远一点吗?他觉得不太可能。要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要打给他?一定有什么状况改变了,而且不会是好事。
或许是警察?
也同样不太可能。
典狱长呢?
这是最可能的,但其实也没差别了。丽兹会打电话给他,就一定是需要他。还好他终于想清楚了,知道该做什么,还有什么时候做。他听到伊莱的声音,仿佛他就在房间里。
那些金币只值这么多钱,孩子。
六百万,他心想。
丽兹值更多。
教堂里热而平静。贝克特还活着,但伊丽莎白没见过有人这么接近死亡。她第七次问了同一个问题。“拜托,可以让我帮他一下吗?”
吉迪恩和倩宁坐在她两旁,他们三个人聚在祭坛前的阶梯上,一名警卫用枪指着他们。奥利韦特站在门边。典狱长站在那里望着彩绘玻璃。
“他快死了。”她说。
“还剩两分钟。”典狱长轻敲自己的手表。“希望他能及时赶到。”“我已经照你的要求做了。没有必要再让其他人死。”
她说得好像很真心,但她心底其实很明白。一旦典狱长达到目的,就不会放过任何人。他们是证人,也就意味着风险。他绝对不会接受的,尤其现在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在垂死状态。只要阿德里安落到他手里,他们全都别想活着离开。
“跟我谈谈吧,”她说,“我们可以商量出办法的。”
“别说了。”
“我是认真的。一定有办法——”
“把她带过来。”典狱长指了一下,一个警卫拖着伊丽莎白站起来。“把她放到那里,铐在长椅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我才能瞄准那两个孩子。”
她挣脱一只手臂,但那警卫推倒她,把她的双手拉到背后,铐在长椅的椅脚上。“你不会的。”
“其实呢,我宁可不要。”典狱长站在她旁边弯腰。“不过,你感觉不到吗?”他摸着她的脸颊。“这种悬而未决。”他指的是阿德里安,口气充满信心。“六十秒。”
“别装了,你根本不会让我们活命的。”
“包括那两个孩子吗?”
他的微笑似乎很真诚,但他的双眼却透露了一切。他已经开枪杀了一个男人,还朝一个警察的腹部开了枪。这样的状况不会有其他收场。他心里明白,她也明白。
“有动静。”门边的奥利韦特说。在他后方,黄昏已经降临。深紫色的天空。草里的蝉鸣唱着。“有车子开过来了。一辆绿色的旅行车。”
典狱长看了一下手表,站起来之前朝伊丽莎白挤了下眼睛,那眼神她永远忘不了。她伸长脖子,看到三个男人站在门边,另外一个监视着两个小孩。伊丽莎白对上了倩宁的眼睛,那警卫看到了,枪口抵着倩宁的头。“全部给我乖一点,”他说。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差得远了。
 
山丘上的教堂映入眼帘,对阿德里安来说,那不光是一栋由玻璃、石头和铁所构成的建筑物而已。那是他的往昔,他的青春,他永远的悔恨。他曾想在那里结婚,跟他原先就该娶的那个女人展开新人生。那栋建筑很古老,而且很结实。他喜欢那座教堂的永恒感,喜欢牧师谈论着出生、希望与原谅。他的婚姻失败后,他常常想起这座教堂。有时他会开车过来,只为了看着它矗立在山丘上,想着:如果我终于能诚实……
结果,他因为朱莉娅的谋杀案被审判,再也不能谈悔恨和赎罪。这十三年来,他常常梦到自己失去的人生,而当这座教堂在那些梦里出现时,他看到朱莉娅恳求着,孤单死去。她嘴里喊的不是上帝,也不是她丈夫,而是阿德里安,夜复一夜。她快死了,很害怕,而他始终不在场,除非在梦里。等到下一个梦魇来临时,他也会看到他太太吗?或者丽兹?那想法让他难以忍受,于是当他从公路转入石子路时,在心中向自己许下承诺。
不惜任何代价。
再也不能重演。
他开上山丘顶,看到门边那几个男人和外头停着的车子。他停在花岗岩台阶的二十英尺外。典狱长和奥利韦特及杰克斯站在门外。伍兹应该也在,大概跟丽兹在里头。阿德里安关掉引擎,把车钥匙放在口袋里。车外的空气很暖和。
“你该一直跑,不要回头的。”典狱长走出来,鞋子刮过花岗岩台阶。他头上的树荫黑暗而沉重。
“或许我出来的第一天就该杀了你。或第一个晚上。”
“你没那个胆量。”
“或许你一直低估了我。”
“这话暗示你有秘密,而且你一直守着没说出来。但是我不太相信。”
阿德里安从口袋拿出一个金币丢过去,金币在台阶上发出清脆响声。典狱长一直留神看着阿德里安,同时捡起那枚金币察看。“随便找个当铺都能买到这玩意儿。”
阿德里安又丢了一打金币过去。
“所以,那个故事是真的了。”典狱长这回没弯腰。他拇指抚过那枚金币,然后给杰克斯看。“有多少?”
“五千个。只要放了她,就全都是你的了。”
典狱长用全新的眼光审视着阿德里安。其中有尊敬,甚至有一点害怕。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屈服,受了那么多苦。“还有威廉·普雷斯顿的事情。”
“这是六百万美元。”阿德里安说。而这是唯一重要的事实,他从典狱长的脸上,还有杰克斯不安的双脚看出了这一点。友谊很可贵没错,但钱还是排在第一位。
“你带来了吗?”
“我可不是笨蛋。”
“那你建议要怎么进行?”
“只要丽兹没事,我就带你们去拿金子。她留下来。”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可以再折磨我,虽然这么做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说不定我会改成折磨她。”
“死就是死,”阿德里安说,“我们可以双赢,也可以双输。”
典狱长抚摸下巴,思索着。“那如果她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呢?”
“你爱你老婆吗?”
“不怎么爱。”
“那是六百万美元。无法追踪的。你可以放在后备厢,去任何地方。到了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展开全新的人生。”
典狱长微笑,让阿德里安很紧张。“我不认为布莱克警探会像你这么不在乎被折磨。”
“她要不是彻底想过,也不会打电话给我了。”
“或许呢,她以为你会跑来,跟我们开火。”
“我不会逞英雄,这一点她知道的。”
典狱长的拇指又抚过那枚金币。“杰克斯会帮你搜身。”他指了一下,杰克斯下了台阶。
他的搜身粗暴且彻底。“他没问题。”
“那么,好吧。”典狱长捡起其他金币,在手里轻抛得哗啦作响。“我们进去把这事情讲清楚吧。”
阿德里安跟着典狱长,感觉奥利韦特和杰克斯紧跟在后。他没把握自己的计划能成功,但他只有这些:黄金、人性的贪婪和他自己准备赴死的觉悟。不过他了解典狱长。他快六十岁了,对工作很厌倦。六百万美元是很大一笔钱。阿德里安觉得这个计划值得一试。
可是看到那两个孩子时,他的希望破灭了。
在这一刻之前,状况是全赢或全输。计划成功或不成功。如果伊丽莎白死了,他会跟她一起死。他可以接受这种艰难的平静。丽兹做出了她的选择。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但是跟这两个孩子无关。
他们紧挨在祭坛下方,不光是吓坏了,还受了伤。他当然认识吉迪恩,他酷似阿德里安曾全心全意爱过的那个女人。而那个女孩,想必就是报纸上登过的,倩宁。一个男人死在地上,是伊丽莎白的父亲,他心想。另一个男人是贝克特,他可能死了,或者快死了。伊丽莎白被铐在前排的一张长椅上。“我要你们放了她。马上。”
“阿德里安——”
“先慢着。”典狱长打断她。“这里还是我做主,所以我们从头来。”他抽出手枪,枪管抵着伊丽莎白的一边膝盖。
“你把东西藏在哪里?”
“我会带你去。”
“是哦。”
“我们五个开一辆车,”阿德里安说,“往东,走小路。没有警察。没有目击证人。两个小时后,你就发财了。”
“我的筹码在这里。”
“你得放聪明一点。六百万。”
“把那个男孩带过来。”
“不!”伊丽莎白想挣脱手铐。“你狗娘养的!你混蛋!”她踢了典狱长一脚。
他打了她脑袋一记,打出血来。“那个男孩。快点。”
吉迪恩想挣扎,但那警卫太壮了。他拖着男孩下了台阶,走过腐烂的地毯,把他丢在典狱长脚边,典狱长一脚踩在他喉咙上,枪管抵着他之前中枪的地方。吉迪恩尖叫起来。“看到这个游戏怎么玩了吧?”典狱长将枪管使劲压,还转了一下。“附近没有其他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住手。”阿德里安说。
“伊莱的金子在哪里?说吧,阿德里安。”那枪管又转了一下。典狱长脸上似笑非笑。“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玩的。”
阿德里安目光离开那男孩。三个警卫。三把枪。
“下一个是那个女孩,”典狱长说,“然后就是丽兹了。”
他压得更用力,吉迪恩又尖叫了,声音又高又亮,就像任何曾在这个古老教堂里唱歌的唱诗班男孩。
 
贝克特受伤很重,但还有足够的警觉,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典狱长。丽兹。牧师……
他看到那死去的男人,那睁着的眼睛。
他找到丽兹,然后眨着眼,想到卡罗尔。
我美丽的妻子……
她们是他的命,两个都是,他的伙伴和他的妻子。两个人他都爱,但要优先选哪个,从来不是疑问。
他的妻子。
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但眼前这个……
死亡,还有两个小孩和丽兹看着他的眼神。他本来就没有选择,但该死,眼前这样的状况也太糟了。两个小孩。他腹部的那个洞。他快死了,肯定是这样。有人在讲着他无法了解的话,有一股霉味,还有像是色彩散落的动作。他觉得愈来愈迷糊,就要失去意识了。
另外还有疼痛。
上帝啊……
他眨眼,那疼痛啃噬他,拖着他在意识边缘进出,把他击碎,像一个瓶子在岩石上被砸破般。眼前他还勉强意识清楚。那男孩在尖叫,几个警卫注意力集中在阿德里安身上。
于是剩下倩宁。
贝克特试着讲话,但是没办法。他试着移动,但双腿不听使唤。他一只手压在身子底下,另一只手没有受阻,但是几乎无法移动。他努力挪动手指,抓住外套,往上拉,先是一英寸,然后五英寸。等到他后腰的枪露出来,他试着说出她的名字,但发不出声音。好痛。他全身每个地方都痛得要命。但这是他的错,所以他恳求上帝怜悯一个愚蠢、一塌糊涂、垂死的男人。他祈祷上帝给他力量,然后吸了口气,又说了她的名字。结果出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只有微弱的气音。但她听到了,也看到了那把枪。
于是她弯腰拿了枪。
倩宁,她的枪法好得像个梦。
 
奥利韦特先看到了,那娇弱的女孩拿着一把枪,那把枪对她的两只小手来说太巨大了。他不担心。她连站都站不稳了,离他们又有三十英尺远。他当下的直觉是伸出一只空着的手说:“小心点,小女孩。”但结果,他说的是:“典狱长。”
典狱长的目光从那双眼发亮、身上流血的小男孩身上抬起来。那女孩踉跄向右歪倒,好像被枪的重量拖过去。她的双眼勉强睁开,快要倒下去。
“来个人,朝那小婊子开一枪吧。”典狱长说,而奥利韦特的第一个想法是该死。他自己女儿的年纪只比她小一点,而且这个女孩想拿出勇气的样子,其实还挺可爱的。他更希望去没收她的枪,让她重新坐下。
但没有人能违逆典狱长。
他对着阿德里安的枪口转开,但杰克斯动作更快地放低枪,转向又举起来。此时奥利韦特看到那女孩全身不动,几分之一秒间,她看似就要倒下。但那不是倒下。她跪地形成一个完美的姿势,连开三枪,轻快利落的程度是奥利韦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杰克斯的脑袋喷出血来,伍兹和典狱长的脑袋也是。两秒钟。三枪。奥利韦特的枪对着她,但他犹豫了。她又快又准,好像他自己的女儿。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很佩服她父亲教她射击教得这么好,然后她枪管末端冒出亮光,整个世界变暗了。
 
开完枪后,阿德里安不敢置信地站在那儿。典狱长的脑袋原先就在吉迪恩上方才一英尺之处,还有一个警卫之前就站在阿德里安正后方,近得阿德里安都感觉到子弹划破空气,经过他耳旁。而现在他们死了,全都死了,教堂像墓地般安静,只有那女孩无声地哭着。阿德里安的第一直觉是去检查尸体,然后去察看丽兹和那个男孩。然而,他什么都没做,而是小心绕过那些尸体,来到那娇小的女孩面前,弯腰从她手里拿走枪,放在祭坛上。
“我杀了他们。”她说。
“我知道。”
“我到底怎么了?”
除了最明显的那句话,阿德里安想不出别的了,于是他说出来:“你救了我们的命。”他说,然后张开手臂,在她倒下之前拥住她。
 
之后,他们花了点时间才知道要怎么做。阿德里安打开丽兹的手铐时,她还在昏迷中。等到她醒来后,两人争执了一番。“查利得立刻送去医院,”她说,“吉迪恩也是。”
“这个我同意。”
“在他们安全之前,我不会离开。”
即使在这场大屠杀后,她还是保护意识很强,而且坚持要做正确的事情。倩宁想跟他们一起走,阿德里安觉得这样也好。但是丽兹不肯离开教堂,非得等到救护车来。
“我不能在这里等警察来,”阿德里安说,“你也不行。否则我们两个都得去坐牢。谋杀,谋杀从犯。我们的通缉令不会撤销的。”
“贝克特的脊椎被射穿了,”伊丽莎白说,“我们不能移动他。”
“我知道,没错。另外那个男孩可能有内出血。可是,你和我可以走。那个女孩也可以。”
伊丽莎白转向倩宁,她好小又蜷曲着身子,看起来不到十岁。丽兹握住她的手跪下来。“不会有人因为你所做的事情怪你的,甜心。你是被害人。你可以留下。”
她摇着头。“不要。”
“这里是你的家——”
“为什么我要留下?”那女孩的声音空荡荡的。“好让我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当那个被强暴了一天半的怪胎,当那个危险的、脑袋有毛病的小女孩,先杀了两个男人,接着又杀了四个?”她崩溃了,那一幕软化了阿德里安心里的每一个硬角。“我想跟你在一起。你是我的朋友。你能了解。”
“那你父母呢?”
“我十八岁了,不是小孩了。”
阿德里安看到丽兹接受了,她把头凑过去,用自己的前额抵着她的。“我们要怎么处理?”他问。
丽兹把自己想要的告诉他们。大家都同意并了解后,她站起来,最后一次来到她父亲的尸体前。阿德里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没有流连不止,也没有碰她父亲或说任何一个字。而是打了九一一,说了可以让一切动起来的话:“有警察倒下。”她说。然后跪在贝克特身边,摸着他的额头。“我不明白,也不确定自己以后能明白。但是我希望你活着,等他们赶来,也希望有一天你可以解释。”
或许贝克特听到了,也或许没有。他的眼睛闭着,呼吸很浅。
“丽兹。”
“我知道,”她说,“时间不多了。”
但吉迪恩更难处理。他也想一起走。他哀求着。“拜托,丽兹。拜托不要离开我。”
“你需要医生。”
“可是我想跟你走!拜托不要留下我!拜托!”
“只要老实说出发生什么事就好。你没做错什么。”她用力吻了他的脸颊。“我会回来接你的,我保证。”
他们离开时,他还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此时阿德里安明白,他从此可能再也硬不起心肠了。
这么多爱。
这么令人心碎。
出了教堂,在暮色中,警笛的声音愈来愈近。“他们不会有事的。”丽兹说,但是没人搭腔。她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得赶快离开了。”
她朝阿德里安点头表示同意。“你可以开车吗?”
“那当然。”
她把倩宁扶上后座,自己上了前座。“我们不会有事的。”她说,这回还是没人搭腔。阿德里安没开车灯,一路缓缓往下坡开。“在这里等。”丽兹说。于是他们等着,直到看到远处的车灯爬上一座山丘,然后他们确定了。有救护车,还有警车。吉迪恩应该没事,甚至贝克特可能也撑得过去。“好吧,”她说,“我们可以走了。”
阿德里安开车,朝那些警笛和车灯的反方向走。等到离得够远,他才打开车灯。“我们要去哪里?”
“西边,”伊丽莎白说,“往西边走很远很远。”
阿德里安点头,那女孩也点头。
“我们中间还得停一下。”他说,然后等到有机会,他就把车掉头,朝东边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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