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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斯坦福·奥利韦特让他女儿继续睡,自己先下楼。听到楼上传来淋浴的声音时,他就动手开始做煎饼。他和女儿相依为命,今天他想紧紧抱着她,共度一点时光。厨房干净而整齐,空气中有面糊、咖啡和枪油的气味。那把点四五手枪放在炉边,之前他淋浴时就放在淋浴间旁边,更久之前则放在床边。奥利韦特很害怕,但不是怕阿德里安·沃尔。
“早安,甜心。”
“煎饼。太棒了。”他女儿走下楼梯。她十二岁,很有一股男孩子气,喜欢射箭、动物和跑车。她留着一头短发,不肯化妆。她现在已经很会开车,开得比大部分大人都要好。“你要去射击场吗?”
她指的是枪。那把点四五不是他的工作佩枪,而是在一家军用品店里买来的二手军用手枪。“可能会。”
“你的脸还好吧?”
她绕过厨房,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他脸上有缝线,包了纱布,还掉了四颗牙。“我没事的。”
“我真恨你的工作这么危险。”
他让这个谎言继续维持下去:他之前告诉女儿,说两个囚犯在夜间巡查时扑到他身上。他没提到阿德里安·沃尔差点杀了他,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决定让他活下去。“你今天上午想做什么?”
“不知道。你呢?”
他把煎饼放进盘子里,她叉起一块吃了。
“车道上有一辆车。”她用叉子指着。
他也看到了。“他妈的!”
“爸爸!”
“你待在这儿。”他拿着枪去开门。
典狱长已经下了车,杰克斯和伍兹站在车子两旁。“你今天应该去上班的。”
“我以为——”
“我知道你以为怎样。”典狱长挤进屋里。“你以为几个瘀青就可以让你休假一天。今天可不成。”
奥利韦特关上门,跟着典狱长来到厨房。他女儿吃到一半停下,此时典狱长指着。“她不是应该去上学了吗?”
奥利韦特把枪放在料理台上,不过还是离自己很近。“没事的,甜心。你把早餐拿上楼去看电视吧。”
女孩上楼了,典狱长看着她离开。“她的瘸腿几乎看不出来了。动了几次手术?四次?”
“七次。”
“还在康复中?”
“我不喜欢你跑来这里。”
“你这样说,我可不高兴了。”
“我也不喜欢你带他们来。”
“这就是你的毛病,斯坦福。你以为你不屑于做这个,你以为你的钱和良心比较干净。到现在你分到多少了?五十万?六十万?”
“我女儿——”
“不要拿她当借口。你车道上那艘船要多少钱?或者你手腕上的那块表?不。你可不是英雄。”典狱长一根手指沾了配煎饼的糖浆,舔了一下。“我们做这个很多年了,你和我。钱和药物,肮脏的囚犯和他们肮脏的小钱。”
“别在这里说那些。上帝啊,我女儿就在楼上。”
“我才不管你女儿怎么样。”典狱长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让阿德里安·沃尔杀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没让他做任何事。”
“但是你也没有阻止他。我应该有什么感想?普雷斯顿死了,你却没有。你是懦夫吗,斯坦福?你趴在地上哀求,但同时威廉·普雷斯顿坚定地站着,因此而死掉吗?”
“不是那样的。”
“那告诉我是怎样。”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多年来累积的憎恨明确无比。奥利韦特先打破沉默。“阿德里安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如果他知道,几年前就会告诉我们了。我们跟踪他不光是没有必要,而且很愚蠢。他已经崩溃了,无法预测,而且把他搞崩溃的人就是我们。那种情况根本无法控制,这表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那条路边。如果普雷斯顿被杀掉要怪谁,那也只能怪你,你的顽固、自我和贪婪。”
“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你不该来我家的。”
“接下来我们这么办。”典狱长露出冷酷的笑容,走近奥利韦特。“我们要去找阿德里安·沃尔,就我们四个。我们要把他抓到,杀了他。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把你也给杀了。”
奥利韦特看了一眼料理台上的枪,但是典狱长向来动作很快、很稳,他眼里的光芒像是在挑战。
想想女儿吧。
想想怎么活过接下来的两分钟吧。
“我们要怎么找到他?”奥利韦特清了清嗓子,后退一步。“他现在可能都跑到墨西哥了,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他昨天晚上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对。”
“那他就不会在墨西哥。”典狱长以惯常的傲慢口吻说。
奥利韦特看着楼梯上方,觉得自己看到了墙上的一个影子——那是他女儿,正在偷听。“好吧,”他低声说,“我很抱歉刚刚说了那些话。”
“那当然了。我明白。”典狱长拿起那把点四五,退下弹匣,拿出子弹。“我们都会犯错,说出言不由衷的话。”他用那把点四五手枪抵着奥利韦特的胸口,持续用力推,推到奥利韦特后退撞上水槽。“但是我的好朋友死了,你却没死。这表示大家都别想退出了。你明白吗?你不能,我不能,阿德里安·沃尔更他妈的不能。”
 
丽兹跟着阿德里安回到磨坊,两人肘弯处都抱着一罐金币。她步履艰难地穿过小溪,心里计算着。五千枚金币装在三十个罐子里。每个罐子有一百六十五枚,或者一百七十枚。这样是多少钱?
每个罐子里有二十万?
丽兹无法想象这么多钱。当了十三年警察后,她银行里面有四千三百美元存款,另外在投资经纪人那边账户里有一万五千美元。她向来不太关心钱,但想到有六百万美元埋在一个沼泽里,就让她脑袋发晕。很多人为这些钱而死,还被杀害。所以这是血腥钱。阿德里安也沾上了这些血吗?
她看着他穿过荒野:沾了泥的长裤和窄窄的腰身,动作坚定、平稳。
“你在后头还好吧?”
“是的。”她说,然后判定自己应该还好。伊莱·劳伦斯已经死了,也为自己犯的罪付出过代价。威廉·普雷斯顿则是死有余辜,何况她有什么资格评判呢?她曾在一件双尸谋杀案中说谎,还协助保护了两名逃犯。“现在你计划怎么做?”
阿德里安走出树林,涉过通往磨坊的溪水。一直走到汽车旁,他才开口。“离开吧,我想。”他从她手里拿过罐子,放在地上另一个罐子旁边。“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伊莱一直是这么期望的。”
伊丽莎白的目光掠过沼泽,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愈来愈强。“那典狱长呢?”
“我再也不需要那样了。”他微笑,她知道他指的是复仇。
“那黄金呢?”
“这些可以让我重新开始。”他朝两个罐子点了下头。“剩下的反正跑不掉,以后再来拿。”
听到这句话中不言自明的信任,伊丽莎白别开眼睛。
“跟我走吧。”他说。
“你在开玩笑。”
“不是。”
“我的人生在这里。”
“真的吗?”
这是个艰难的问题,因为他对于答案几乎跟她一样清楚。这个小城已经变得敌视她,她的工作差不多完蛋了。“自从我们认识以来,已经很久了。”
“我又不是要你嫁给我。”
她听了这句打趣话笑了,但是也感觉到那种潜在的情绪。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了,她觉得一定是跟前一夜有关。也许是源自触碰所产生的柔情,或只是彼此了解的那种温暖。或许他们都暗自孤单了好久,渴望能有所改变。无论是什么,他的双眼现在已经不再那么警戒,笑容不那么保留了。她也感觉到一种复苏的情感,但深怕那只是年轻时代的迷恋,只是发烧时的梦境。他咧嘴笑着,在金黄的阳光下伤痕累累又俊逸非凡。而一切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她可能就会冒险答应了。
找个地方,展开新的人生……
“我不想再孤单下去了。”他说,听到他说出这么艰难的实话,她觉得很感动。但其他人也很重要。吉迪恩。倩宁。费尔克洛思。
“对不起。”她说。
但是回到汽车旅馆后,他说:“你再考虑一下吧。”他又露出微笑,不过那种鲁莽和潇洒不见了。他似乎迫切而紧张,那是孤单的痛苦面。
“你愿意抛开过去,我很替你高兴,阿德里安。”
“但是你不会跟我走?”
“我没办法。对不起。”
“因为你看到我打那两个人?”
“不是的。”
他别开眼睛,表情僵硬。“你认为我懦弱吗?因为我离开?”
“我觉得你有资格往前走。”
“奥利韦特说还有其他囚犯有其他秘密。如果那是真的呢?如果有其他人跟我之前一样在受苦呢?”
“你不能回去。”伊丽莎白说,“不光是因为谋杀被通缉而已。没有人会宁可相信你而不去相信典狱长的话。何况他还控制了那几个警卫,他的地位很难动摇。他这样搞真的很厉害。”
“因为囚犯总是会撒谎,而且囚犯常常会死去。”
“一点也没错。”
阿德里安的脸涨红起来,深色的眼珠苦恼地望着一辆辆车子驶过沙尘遍布的公路。“或许我应该杀了他。”
“找个地方,”她说,“过你的人生吧。”
他点了点头,但不是同意的意思。“监狱外没有人了解典狱长有多么危险。他们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从这些事情里头得到多大的乐趣。我不确定一个月后,或一年后,我对这些会有什么感觉。如果伊莱错了呢?”
“就算他错了,也其实不重要了。全州每个警察都在找你,你得想清楚这一点。如果你因为普雷斯顿的谋杀案而被捕,最后会被关进同一所监狱,碰到同一个典狱长。”他摇摇头,但她坚持。“看着我。阿德里安,我来看看我能做些什么。如果他犯了错,我们可能会交上好运。或许有别的囚犯或警卫愿意说出真相。耐心一点,等到这种情况发生。反正我最近认识了几个州警局的人,我可以去找他们。”
他扬起一边眉毛,扯着一边嘴角。“这是笑话吗?”
“或许吧。”
又来了,那微笑,那种突如其来的心动。“好吧,”他说,“我会离开。”
“很好。”
“但是我要等一天,万一你改变心意了呢。”
“我不会的。”
“我就在这里等,这个旅馆。”
“阿德里安——”
“这笔钱很多,丽兹。你可以分一半。没有义务,没有附带条件。”
她又依依不舍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他的脸颊。
“这感觉像是告别。”他说。
“是祝你幸运。”她捧住他的脸,给他的嘴唇一个长吻。“这才是告别。”
 
开车离去让她很难受。她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他会撑过去的。但是,那概率只有一半而已。她尝到了那个吻,尝到了他回吻的滋味。
“你几乎不认识他啊,丽兹。”
她说了两次,但如果一个吻能让你了解一个人,那么她就很了解他了——他嘴唇的形状,那柔软的触感和小小的压力。他只是一个男人,她告诉自己,昔日岁月中一段未完成的部分。但她对他的感情从来就不是那么单纯。那些感情总是在梦里出现,像他那个吻般余韵不绝。即使现在,那些感情依然令她困惑,而这就是童年感情的特征:爱或恨,愤怒或渴望——从来不可能长期隐藏不露。
 
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离开那个低洼的荒野地带,穿过沙丘,一路往西行驶。等她来到这个州的中心,已经把种种困惑藏在心底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了。那是个老地方,长期以来,她都把自己对阿德里安的感觉藏在里面。现在的人生重点,是那两个孩子和爱哭鬼,以及她残余的警察生涯。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寻找让她成为一个优秀警察的那种冷静和理智。稳健。逻辑。这就是她的特质。
问题是,她找不到。
她满脑子想着那个吻、那阵风,和手指触摸他皮肤的感觉。阿德里安不想被关进牢里,她也不希望他被关进牢里。
“你振作一点。”她告诉自己。
但是她办不到。
旋转木马一直绕个不停:阿德里安和两个孩子,爱哭鬼和地下室。她还以为人生可以回到原来的样子,是想骗谁?
她自己?
有谁会上当呢?
进入市界后,她在一条路边的商店街停下来,去买手机。那职员从报纸上看过她的脸,但是什么都没说。他的手指抬起来一次,嘴巴张开又闭上。
“我不需要智能手机。最便宜的就行,只要能打电话和发短信。”
他帮她挑了一支灰色塑料壳的翻盖手机。
“一切都一样?密码?语音信箱?”
“是的。完全没问题了。”
她签了收据,回到车上,坐在炎热的蓝色天空之下。她按了几个键,打去听语音信箱。七通是记者的留言,两通是贝克特,另外六通是戴尔。
最后一通是倩宁。
伊丽莎白听了两次。她听到刮擦声和呼吸声,然后是三个词,遥远而微弱,但是很清楚。
慢着。拜托。不要。
那是倩宁的声音,毫无疑问。声音很微弱,听起来像是吓坏了。伊丽莎白又听了一次。
慢着。
拜托……
这回她没听到第三个词,就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冲出停车场。倩宁现在应该保释了——她父亲那么有钱,要保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接下来,她会去哪里?
伊丽莎白拨了倩宁的手机,结果没人接,于是她驶向市区的富有地带。她父亲的房子有高高的围墙保护。他想把她留在家里,严加看守,避开媒体。
最后一部分是个笑话。伊丽莎白在两个街区外就看到了电视台的新闻车。这些记者不是最大牌的——最大牌的应该都去了教堂或警察局——不过以一桩双尸命案而言,这些记者也还是非常多。都是因为关心种族和政治的原因,还有凌虐和处决问题,以及这是一个老爸的宝贝女儿。没有人认出伊丽莎白,直到她转入车道,那些记者开始大喊。
“警探!布莱克警探!”
但是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开进去了。沿着车道往前五十英尺,她碰到了私人警卫。两个,都是退休警察,她都认识。詹肯斯?詹宁斯?“我要找肖尔先生。”
其中一名警卫朝车子走来。他六十多岁,穿着体面的西装,皮带上插着一把四英寸的史密斯威森手枪。“嘿,丽兹。我是詹肯斯,还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
他凑向车窗,检查座位和地板。“我很高兴你来了。肖尔先生正在发火。”
“为什么?”
“你来的时机。”
“这说不通啊。”
“我能说什么?”詹肯斯按了无线电的钮,跟屋里的人说她要进去。“如果你的小孩不见了,你看什么都会不顺眼。”
“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往后退开。
小孩不见了?
这可不妙。
“直接开到屋子前。肖尔先生在等你。”
伊丽莎白松开刹车,沿着车道绕经雕像和结构严谨的庭园。那段短短的距离感觉好远。等到伊丽莎白停好车,阿尔萨斯·肖尔已经在台阶下方等了。他穿着牛仔裤和一件昂贵的高尔夫球衫。隔着二十英尺外,她看得到他脖子都发红了。“你居然敢拖这么久?”他怒气冲冲穿过碎石车道走来。“我三个小时前就打电话报警了!”
伊丽莎白下了车。“倩宁人呢?”
“我才要问你呢。”他整个人气急败坏。在他后方,他太太缩在打开的门内。
“能不能从头开始告诉我?”
“我已经解释过两次了。”
“那就再解释一次。”他的嘴巴闭上,因为她的口气冰冷又强硬,一般人很少在他面前用这种态度说话。伊丽莎白不在乎。“把一切告诉我。”
对他来说很难,但他吞下了骄傲,告诉她有关法院开车回家的那段路程,还有父女之间的尴尬,有关那个粉红色房间、热巧克力,以及那扇打开的窗子。“她的想法很奇怪,感觉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想她的确不一样了。”
“别跟我耍嘴皮子。”
“她之前也偷溜出去过。”伊丽莎白说。
“对,但是这回不一样。”
“解释一下。”
他挣扎着,另一波情绪爆发出来。“她整个人像躲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警探。认命,无动于衷。就好像她放弃了之前的一切。”
“她还处于震惊中。你会很惊讶吗?”
“我想是看守所的关系吧。坐牢的威胁。”
“不光是监狱而已,肖尔先生。这个状况我以前警告过你。她被凌虐到崩溃,然后为了捍卫自己的性命而杀了两个男人。你想过要跟她说你了解吗?说或许换了你也会这么做?”
他皱起眉头,于是她知道他没想过。“你看过那些照片吗?”他问。
“我不必看,肖尔先生。我就在现场,我亲身经历过。”
“当然了,对不起。今天……”
“她离开时,带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想没有。”
“留了任何消息吗?”
“只有那扇打开的窗子。”
伊丽莎白打量着倩宁房间的窗子,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房间,有回她也沿着房间旁的那棵大树爬下来。“她不是小孩了,肖尔先生。她至少要失踪二十四小时,警方才会处理。他们顶多担心她会弃保潜逃而已,这表示他们的任何寻找方式,大概都不会是你想要的。”
“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找到她。”
伊丽莎白看着他的双眼,知道他在乞求。“你知道她可能去哪里吗?朋友家?可能会去的其他地方?她瞒着不让你们知道的地方?”
“老实说,警探,她唯一在乎的,好像只有你。”
然后伊丽莎白看到了,非常清楚。
“我爱她,警探。我可能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我要照顾这个家,照顾我的事业,还有我太太的问题。我可能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女儿是我的命根子。”他一手放在心脏上,双眼发红。“倩宁是我的命根子。”
 
这种事伊丽莎白看过一千次了:人们把身边的人视为理所当然,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离开时,肖尔先生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一个这么大块头的男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太同情。
开车出去时,记者们聚集在车道尽头,摄影机举起来,提问更大声了。其中三个胆子最大的挡住了出口,伊丽莎白加速,免得他们没搞清楚她的打算。
果然。
她开出去以后,就加快速度,这回她绕过市中心,转进一条狭窄的单行道,路两旁有白色篱笆和种着紫藤的住宅。这是进入她家那一带的小路,帮她省了几分钟。她转第一个弯时,这辆旧车发出很大的响声。她家就在下一条街上——一条树木成荫的道路——她加速冲过去,没有歉意或后悔。一切感觉都错了,不光是倩宁的留言,还有伊丽莎白自己的选择。她不该远离那个女孩,绝对不该出城的。她心中浮现出种种解释,想着倩宁可能丢了电话或者生气,又或者手机信号不好。但是,没有一个理由是完全说得通的。
慢着。
拜托。
不要。
伊丽莎白开到她家门外的车道上,跳下车奔向房子。她在门廊发现了一只破掉的酒瓶,还有一个翻倒的玻璃杯。
“倩宁?”
前门在断掉的铰链上发出咿呀声,她在空荡的屋内寻找,喊着倩宁的名字。她检查了后院,然后又在房子里搜索了一遍。没有字条。没有迹象。回到屋外,她再仔细检查一次门廊,发现一个花盆被移动过,还看到一片深色污渍,她知道是血。她摸了那片血渍,然后又拨了一次倩宁的手机,发现铃声就在门廊旁的一丛灌木里响起。她瞪着那手机,难以置信,然后挂断电话。
倩宁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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