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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他腕上的操纵绳

  用法律文件结束一个王朝,真是出奇的平静。康斯坦丁娜写了退位书,便开始读起一本口袋书。我们在等首席女书记员把退位书誊写好,在此之后才能把官方文件和令状变成合法存在。

  在康斯坦丁娜发布了口头声明和签署退位书之间的那段时间里,塞弗林的统治其实是处于一种模糊状态的——这和任何法律协议一样,在生成文件、签字盖章之前,统治并未生效。我们有打字机和印刷机来印文字,但法律文件仍然需要进行手工誊写。

  文件誊写好了。康斯坦丁娜拿出了一支刻着图案的银笔,当场签了字。我签名宣布自己是见证人时,她斜视了我一眼。

  “我不想坐着雪橇,带着帐篷去红鹰公国。等解冻了,我再坐火车去。”

  所以康斯坦丁娜还打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如果她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的话,她肯定会影响儿子的决定。我的头疼又来袭了,一下一下地疼。她要是有什么反对意见,我能应付得来——我甚至可以让它成为我的优势。但我还是想先让艾兰国重新立稳根基。康斯坦丁娜很有可能会阻碍这一进程。

  “我们现在去你的套间,好吗?我想你应该和总管商量一下怎么搬到另一个厢房去。”

  一群初级书记员放下手中的书法工作,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听着这些闲话。首席书记员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又开始工作了。康斯坦丁娜收紧了下巴,上面的肌肉都突了起来,但她大步走出了房间,好像我并没有冒犯她似的。

  “你们两个密谋害我有多久了?”康斯坦丁娜问道,好像这是一场无聊的走廊闲谈。

  “不久,”我应该告诉她真相,“就是从你下令把我关起来,然后塞弗林把我从牢房里救出来的时候开始。”

  “你们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把我从王位上拉了下来。”她的话酸溜溜的,“塞弗林最好记住这是多么容易。你真的觉得他能把国家治理得更好吗?”

  “塞弗林对半神国人和他们的愿望都有适当的尊重。”

  “塞弗林总是依赖于别人的判断。一个国王要是有这样的特质,那可就危险了。”

  “塞弗林有他自己的想法,”我说,“而且他很善于考虑别人的需要。他会试图做出平衡的决定,这意味着要听取他信任的人的意见。”

  “软弱的国王登基,国家就不得安生。”

  她直视前方。我瞥了一眼她的侧脸,她那优雅的鼻子和弯曲的下巴,和我口袋里的硬币上她的头像一样,特别好认。“不过对于一位雄心勃勃的总理来说,这会是一位很好的君主,不是吗?”她说道。

  噢,康斯坦丁娜可没那么容易就被踢出局。“真的吗?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说。

  “别骗我了,”女王讽刺道,“说得像汉斯莱家族的人会舍得放过任何获得权力的机会似的。”

  可我舍得。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塞弗林会成为国王,尽管他在我的有生之年肯定会登上王位。甚至当塞弗林来找我,要我支持他夺过王位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迎合他的需求,让他喜欢我,并把这个作为自己的目的。

  但我在脑海中改变了这个想法。作为塞弗林的总理,我影响了他的许多决定。我可以很轻松地给他打点好一切。但一想到这,我的嘴里就泛起一股酸涩。塞弗林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的愿景,而我的工作就是制定政策,去实现这些想法和愿景。我想做那份工作,但康斯坦丁娜打算把他变成一个提线木偶,总在为“谁才能让他跳舞”这个话题和我争论不休。

  我必须得摆脱她。

  “我就送到这里吧,”我说,“建议你和裁缝联系一下。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换换你衣柜里的服装。”

  只有君主才会穿戴紫罗兰色的服饰,而且康斯坦丁娜就喜欢紫色的衣服。所以所有的紫色礼服和西装都得送走。康斯坦丁娜对这个提醒很生气,但又镇定了下来,“你想得很周到,格雷丝爵士。你很有本领,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得力助手。”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谢谢。如果我要找一份新工作,我会考虑的。”

  我低下了头——这就是皇家骑士面对地主时的礼节——然后根本不需要等待她的命令,就走开了。从王室的住处到王储的侧厅,只有短短一段路程。仆人们在大厅里东奔西忙,拿着箱子和包装材料,来搬运塞弗林的个人物品。一个警卫向我鞠了个躬,领着我去了塞弗林的办公室,那里还没有搬运工和女仆来这里收拾,所以成了这边唯一一个安静的房间。

  “您有笔吗,陛下?”我进门时问道,“如果你手头边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走到半途,我停住了脚步,脚下的地板仿佛在移动。我的胃猛地一沉。我就像坐在过山车上,正经历着第一次可怕的俯冲。

  父亲站在塞弗林旁边,手放在新国王的肩上。

  塞弗林带着几乎无法控制的兴奋,等着我把退位书拿给他。他试着露出一个随意的微笑,但嘴还是咧太开了,掩藏不住喜悦,“我要借你的。这会开启一段更好的故事。”

  父亲站在他身旁,骄傲地微笑着,“做得很棒,格雷丝。是你让这一切实现了。我太自豪了。”

  噢,神哪,不要。这是不可能的。“你救不了他,塞弗林。半神国人谴责我们,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源于他的阴谋。人民也不会容忍的。”我说。

  “那些人无足轻重,”父亲说,“他们就会抱怨,挥舞牌子,想让我们把一切都送到他们手里,但一旦我们重新恢复供电,有工作等着他们,他们就会回家,停止这种胡闹。”

  “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就是刚才说的?”我问塞弗林,他收起了笑容,“人们不仅仅是在抱怨。他们一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十小时,却只换来微薄的工资,肯定没法平静的。等巫师们被放出来,回到家,开始讲述——”

  “这些我们都会处理好的,”塞弗林说,“我的统治会纠正这一切。我们会道歉的,会责成政府进行体制改革。但这种通过抗议和罢工造成的破坏,是不能容忍的。作为国王,我将——”

  “想想吧,塞弗林。你将成为国王,我将成为总理,而我父亲呢——将成为什么?父亲会得到什么?如果你宽恕他,就会发生叛乱。”

  “我将回到我的总理职位上。”父亲说。

  “拉倒吧你,你要回到牢房里去才对,”我把注意力转向塞弗林,“如果你说他病得太重,受不住死刑,那你或许还可以留他一条命。”

  父亲无视了我的话,继续说道:“我会委托别人去参加我没有精力出席的会议和活动,而你将要做一些完全不同的事情。”

  父亲的声音扭曲着,听起来像是在对着一口井说话。我眨了眨眼,试图把这种不真实的感觉驱逐开去,“不同的事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能让你把我推到一边,然后用别人做你的代理人吧?这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把你推到一边,格雷丝,”父亲摇了摇头,“也许我应该退后,让塞弗林来解释。”

  他照他说的做了,退后了三步。他在博物学家的陈列室里漫步,然后停了下来,注视着一个圆顶标本罩,里面裱着一只黑色的守护蝴蝶,仿佛刚刚落在树枝上一样美丽灵动。

  我回头看了看塞弗林,“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他编了什么故事?为什么你觉得会相信他的鬼话呢?”

  塞弗林走近我,拉着我的手,“这不是一个故事。这是——啊。该死。这不是我想要的方式。”塞弗林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又热情地向我微笑起来:“我的想法很不一样。”

  “什么?”

  “这个。”

  塞弗林松开了我的手,单膝跪下了。

  我那坐过山车般的惊悚感觉,像是它突然向右倾斜了。他把手伸进口袋。我的手开始颤抖。

  他不会这么做吧。不是的,绝对不是的。舞会上和他那支舞的每一刻突然从脑海里浮现出里。我在他的臂弯里跳舞的每一秒,王子都根本没有松开我。这不可能发生的。

  塞弗林拿出一条银制的带子,上面系着——噢,神哪,请庇护我吧。他拿出了一枚镶有蓝宝石的戒指,那颗宝石有我的拇指指甲那么大,周围缀满了闪闪发光的小钻石。

  他手里握着的,是王室代代相传的艾兰之心戒指。

  “请收下这枚戒指,”王子说,“考虑一下。你愿意成为艾兰国尊贵的格雷丝王妃殿下,皇家骑士,红鹰公爵夫人,韦斯特菲尤尔侯爵,以及我的妻子吗?

  他的妻子。我的心怦怦直跳。这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能结婚。”我说。

  “我查过了。没有法律规定说皇家骑士不能嫁给王室成员。从来都没有。”

  “这是约定俗成的。皇家骑士不会外嫁外娶,你们王室也一样。”

  “威廉国王娶了他的秘书。”

  “威廉国王放弃了王位,跑到乡下生了十二个孩子,而他的表兄继承了王位,做了所有的工作。”

  “他的长子是我的曾曾祖父,”塞弗林说,“我需要你,格雷丝。艾兰国的人民需要你为他们挺身而出。”

  这正是我父亲想要的。这就是他一直在几乎关不住他的那个牢房里默默谋划的东西——这是让汉斯莱家族权倾朝野的一种方式。我们将永远在百大家族的排行中名列榜首——我们将是皇室成员,是英明的艾格尼丝女王血统的一部分。在塞弗林之后,汉斯莱家的一个孩子将继承王位。魔法将永远在艾兰国统治者的血脉中流淌。

  这将是我们家族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甚至超过了曾祖母菲奥娜的伟业。这是攀登权力巅峰的最后一步。这也是一项成就:让一个生病的老人安享晚年。

  这就是他送给我的结婚礼物——一个英俊的、意志薄弱的国王,他希望别人喜欢他。他是我可以轻易控制的亲王。我会成为整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我几乎什么事都能办成。

  我可以领导改革。我可以瓦解皇家骑士阶层最坏的传统——贪婪和任人唯亲。我不再需要通过一次次的妥协来阻碍激进的立法——我只需要决定什么是最好的,塞弗林就会签名。这就是一切的答案。

  我所要做的就是为自私的欲望承担义务,承担责任,就像我这辈子一直在做的那样。接受这个婚约,有利于家族伙伴关系的建立,有利于家族的联盟,还能让家族百世流芳。这对艾兰国说也是最好的。

  我盯着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却又觉得它充满黑暗——它有具备某种潜能,可以让一切恢复正常。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说“我愿意”是有道理的。说吧。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张嘴了。

  “请允许我坦白一件事,”塞弗林王子说,“这是解决我们之间问题的办法,但谋求政治私利并不是我唯一的动机。”

  什么?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而不是看着他手中那能催眠人的蓝宝石,“这不是吗?”

  “我很仰慕你。近乎狂热地仰慕,”他歪着头,注视着我,“你就没猜到过吗?”

  “没有,”我向他坦白,“从来没想过。”

  “我觉得你很聪明,”塞弗林说,“我非常佩服你。你真的能迅速看清局势下面涌动的暗流。”

  “似乎,不包括爱情吧。”

  “你在质疑我的诚意吗?”他那漆黑的眼睛里闪闪发光。他想娶我,这不仅仅是为了建立一个政治影响力联盟。让他舞蹈的,不只是父亲手里的操纵绳。他想要和我的婚姻。他会爱我的。他会崇拜我的——而且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它解决了我所有的问题。它斩开了纠结的地方。但我还是没法果断张嘴答应他。

  迈尔斯永远不会——不,他会理解的。他会完全理解的。他还会继续爱我,尽管他永远不会相信我。崔斯坦也许也会理解的,但一想到不管我们彼此多么亲密,还是可能会失去他的友谊,我的心就“咯噔”跳个不停。我会终止塞弗林针对抗议者的那些镇压政策,但我永远不会在罗宾的家里受到欢迎——她会是我的批评者,我尊敬的监督者,却永远、永远不会是我的朋友。至于阿维娅——

  那种过山车下坠的感觉又来了。我们彼此又没有承诺过什么。而格雷丝·汉斯莱爵士会接受这枚戒指,统治世界,尽她最大的努力——

  当我和哥哥、阿维娅、崔斯坦在一起,当我能像脱掉一件衣服一样甩掉格雷丝爵士这个身份的时候——那个女人永远也成就不了什么。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但如果我的手上有了和国王的结婚戒指,我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每一个我爱的、钦佩的和尊敬的人都将站在线的另一边。正义的一边。不管我做了多少好事,无论我的意图是多么的纯洁,我也无法和他们站在一起。

  所以我朝塞弗林笑了笑。不过我还没开口,他就知道结果了。

  “对不起,塞弗林。真的很抱歉。你的求婚让我深感荣幸,但我必须拒绝。这是一条我们不能越过的底线。”

  他把它放在心里。他的肩膀弯了下去,眼睛里的光芒也黯淡了。

  “对不起。”我说。

  他点了点头,沉默而悲伤。

  在他身后,父亲盯着我,眼里充满了怀疑,“你说什么?你很抱歉?”

  塞弗林站起来,转过身来,“这是她的选择,克里斯托弗爵士。”

  “那么多年我都在教你,”父亲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你所学的一切,你所投入的一切,还有你——塞弗林,把她关起来。”

  “我不会的,”塞弗林抗议道,“她什么也没做——”

  “她故意摧毁了以太能量网。她对所有丢掉工作、所有受苦受难、所有在家里冻死的可怜人都有责任。她在报纸的头版上对皇家骑士的事撒了谎。这都是因为她被一种危险的意识形态颠覆了,这种意识形态摧毁了政府和我们的生活方式。”

  他在玩这种权力游戏的时候思维可真够迅速啊。父亲总是有答案的,他总是能发动攻击。他的身体很虚弱,但思想却和以前一样敏锐,一样危险。

  塞弗林眨了眨眼睛,“这些都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父亲说,“她是我们国家面临的最大威胁,必须把她关起来。”

  这真是够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试着把这些事情向女大公解释一下。我相信她会给予应有的回应,”我交叉双臂,把注意力集中在塞弗林身上,“你知道半神国人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我把死者从罪恶中解放出来,而那些死者犯下的罪行就是想让我们灭亡。现在把我这个女人关了起来,这对半神国人来说并不是太好的决定。”

  “她是对的。”塞弗林摸了摸嘴唇,咽了口唾沫。从他脸上的表情中,我就能看到,他还记得阿尔迪斯变身时的场景,但我还没有说完。

  “克里斯托弗爵士想不承担任何责任就获得自由,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认为他能接任总理一职,他就已经没有推理的能力了。你应该押着他上楼梯,让他回到塔楼里,然后封上窗户,这样他就不能再让他的鸟做信使了。你应该为他所犯下的罪行审判他,就像女王对珀西·斯坦利所做的那样,只是半神国人不喜欢杀戮而已。”

  “我以为你会高兴,”塞弗林说,“毕竟他是你的父亲啊。”

  “半神国人之所以要来审判我们,就是因为他干的好事。他对你没用,塞弗林。他可能还会觉得你应该保留那条法案。”

  父亲因为急着说话,发起抖来,“我可以引导艾兰国度过这场危机。”

  我也无视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你需要朝一个大胆的方向迈进,塞弗林。你得让艾兰国人民知道,你不是你母亲羽翼下的儿子了。你需要采取有利于进步和变化的行动。这就是为什么你今天下午要把那个决议是否中止法案的投票取消掉。”

  塞弗林眨眨眼,困惑地看着我,“什么?可你刚才说——”

  “你要以王室的命令废除法律,”我说,“就是今天,到下议院去。这将是你当上国王后要走的第一步。这将标志着艾兰国和人民和解的开始。就那样做,你肯定能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向他们伸出你的手,这会为你赢得一些尊重。”

  “我明白你的理由,”塞弗林说,“但王室不应该经常颁布命令。我们应该允许政府的自然进程运行。”

  不。我必须说服塞弗林,现在就要。艾兰国的命运如何,都在此一举了。我得说服他听我的,而不是听我父亲的。“你需要废除《巫术保护法案》,而且要立刻去做,”我说,“一场可怕的风暴正向我们袭来,而这次比上次的情况还要糟,上周金斯顿的积雪足足有三英尺厚。我需要得到更多的帮助,否则这风暴带来的雪会把我们埋了。”

  “首席法师可以随时准备协助这场风暴,”父亲说,“我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发令。”

  现在我终于承认了他的存在,绷着脸笑了笑,只扫了他一眼。下属不合时宜地发言时就适合这么对待。“谢谢你,但这还不够。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和首席法师进行有条件的合作,塞弗林,我们需要那些在金斯顿到处躲藏的巫师们。”

  他歪着头,“我不知道除了皇家骑士之外还有风暴歌者。”

  “是他们不想让你知道而已,”我说,“他们牢牢守着自己的秘密呢。我可以联系他们的领导人,但如果我想说服他们,我就必须废除那项法律。我需要给他们证明,保证不会把他们抓起来。我需要你来保证他们的安全,塞弗林,这样他们才能救我们。我们需要他们,非常需要。”

  塞弗林脸都白了,“风暴有那么严重吗?”

  “我低估它了,”我说,“说实话,我真的没法想象情况会有多糟糕。我要离开王宫,亲自去问他们——而我这么做的时候必须保证他们是安全的,必须保证能让他们被抓走的家人回家。”

  塞弗林抬起头来,他在请求神的指导。我把目光移开了。父亲没说话,愤怒地看着我。不过他知道,我说暴风雪正向我们袭来,并没有夸大其词——他仍然能感觉到风,不过他的身体已经弱得不能再用意志与之对抗了。他知道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帮助,但他不会让我赢的。我们都希望首先取得胜利,才能成为塞弗林听信的那个人。

  父亲清了清嗓子:“她没有夸大,这些所谓的风暴歌者应该——”

  我打断了他,“在精神疗养院,他们现在肯定帮不了我们了。如果他们能在这里,能够扭转风暴,拯救城市,那可真是创造者赐予的福气——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需要他们,他们是有价值的。你也必须让人们知道,艾兰国的未来会更好的——这是一个你会鞠躬尽瘁去守护的国家。放了他们吧,赢得他们的信任。”

  “这将标志着我作为国王的统治的开始,”塞弗林说,“我必须行动起来保卫艾兰国。我会废除这项法律,并在下议院宣布的。”

  “谢谢。”我赢了。我是总理。我是塞弗林最好的提议者。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塞弗林可能是因为想娶我才会这么听我的,但他根本没有轻视我的专业意见。我几乎松了一口气:“你要做的下一个善举,就是释放那些因为抗议而被监禁的人。理由就说他们反对的是女王的政府,而不是你的政府,所以他们应该被释放。”

  “她才不在乎那些戴黄丝带的乌合之众,”父亲说,“她是想让你释放那些被指控煽动叛乱的人。”

  塞弗林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煽动叛乱是严重罪行。”

  “那是对前任女王来说的。”我说,这该死的父亲!他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他不会坐视不管,完全让我来控制局面的。

  父亲嘲笑道:“他们是试图推翻政府的破坏分子和暴徒。把他们放了,也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希望摧毁我们的传统和生活方式,取而代之的是无政府状态。”

  “他们有暴力行为吗?他们有破坏财产吗?”

  塞弗林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得先看看每个人的情况。众议院会议结束后我们再讨论这个。以及风暴过去之后。”

  “那克里斯托弗爵士怎么办?你不能还他自由。他必须要回到塔里。他不能到处闲逛,到处搞阴谋诡计。”

  “临终关怀。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和医疗护理了,”塞弗林说,“这是对临终者的最后一次同情之举。”

  不。如果我们不把父亲送回牢房,如果我们没有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阿维娅就会成为我们游戏中的一个卒子。他会用她来探查我的努力,或者给她制造些什么事故,让她受苦。我不能冒这个险。但我没有时间和他们争论了。

  “那就赶紧把他带回他的床上去吧。这一天已经够激动的了。在那场关于要不要中止法案的辩论真正开始之前,你就得赶到下议院了。”

  “没时间了,”父亲说,“有很多事情要讨论——”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咳嗽起来。

  “多费劲啊。”我还是抑制住了想说话的冲动。因为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很刻薄。

  “您需要休息,克里斯托弗爵士。请坐下。我去叫警卫把轮椅拿来。”塞弗林把头探出门外,对一个警卫说了几句,警卫便跟着他进了屋。他回来了,站在我身边,这时门又开了,一个警卫推着轮椅走进了塞弗林的办公室。

  “我得去下议院了。你愿意陪我去吗?”

  警卫把父亲带走时,他怒不可遏。我摇了摇头,“雪下得太快了。我必须马上去河畔城一趟。风暴过后,我们会再见面的。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陛下。”

  “你还要策划我的加冕礼呢,”塞弗林和我一起出了门,然后又抓着我的手,“格雷丝。你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

  “不能,”我微笑着,想借此消除心里的痛苦,“我想,你应该清楚这背后的原因吧。我更适合做你的总理,而不是你的妻子。”

  塞弗林点了点头,“好吧。我们还有工作要做。去吧。”

  我低下头向他行礼,随即立刻离开了塞弗林。

  一到外面,我就呼了一口气。一阵解脱的感觉让我的肩膀不再紧绷,也放松了我僵硬的背。我其实并没有赢得一切,只是塞弗林听了我的话。我可以阻止父亲的下一步行动,但我必须现在就去干。我轻快地穿过走廊。我只有一次机会。我得把阿维娅弄到父亲够不着的地方。我必须尽快赶到河畔城,希望罗宾能相信我,把河畔城的风暴歌者的情况告诉我。

  如果一路上没有警卫拦住我,我就会尽可能快地跑过走廊,在窗外透进来的寒意中穿行——这窗外是王宫的一个花园,风吹得窗玻璃哗啦作响。我会跑过巨大的门厅,只留脚步声在花色繁杂的大理石瓷砖上回响。我会跑过镶着木板的大厅,来到大使厢房门前才停下脚步,和驻扎在那里的警卫打招呼。通过身份查验后,我敲响了迈尔斯和崔斯坦套房的门。

  我屏住呼吸,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崔斯坦开了门。我松了一口气。

  “格雷丝,”崔斯坦说,“你的脸怎么苍白得跟纸一样啊。”

  “感谢——星辰,”我说,“很高兴你在这儿。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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