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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饮川如期而至,那通体雪白的美丽异兽,仿佛能夺走世间所有的光彩。

壬王扶着树站了起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饮川,眼神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一丝惶恐。

饮川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身体也渐渐矮了下来,当他站在壬王面前时,已是人形,他上前握住了壬王的手腕,轻叹一声:“吾友……”

壬王剑眉轻蹙,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羞愧,他黯然道:“饮川,万年前……”

“万年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饮川轻轻捋顺他沾血的头发,“今日我们重返与世,是为了不让万年前的一切再重演。”

壬王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叹尽了万年的悔意与哀愁。

饮川将他们带回了空桑城,让壬王和柳清明恢复,同时,给云息足够的时间制作魂器和魂药,而其他人,尤其是江朝戈,在夜以继日地修炼。

云息制造魂器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个月没出门,有一天,突然跟小疯子一样一路小跑到江朝戈房间,兴奋地把那肥遗匕首给江朝戈:“做好了做好了,这是你的专属匕首,只有你自己能召唤的。”

江朝戈高兴地接了过来,那匕首通体乌青,约一丈长,锋刃透着犀利地寒芒,一看就是把好匕首。他将匕首在手里把玩了几下,重量正好,相当顺手,果然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十来岁开始玩儿匕首,对匕首,他比筷子还熟悉,当初云息给他量体长、臂长,测试肌肉力量,他就能感觉出云息的专业,却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能做出这么好的匕首,他禁不住夸奖道:“云息,我以前没见你做过兵器,没想到你做兵器这么厉害。”

云息摸了摸鼻子,有些得意地说:“一个好的魂器师,就是要什么都会嘛。其实我最擅长的并非兵器,而是纳物袋这类特殊的魂器。”

“纳物袋做的怎么样了?”

“我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做纳物袋,对于别人来说很复杂的半魂器,对我来说,其实反而比兵器简单,因为兵器还要考虑很多实用因素。”云息笑道,“你对这把匕首满意,我就放心了。”

江朝戈心里真是非常满意,若不是在客栈里,他甚至现在就想把肥遗召唤出来转一转了,虽然这只肥遗没有千年修为,比不上沈言随的那只,但作为一个异兽,肥遗的攻击力和毒性都是很霸道的,而他正需要这样一个能飞的空中战力。他拍了拍云息的肩膀:“谢谢了。”

云息朝他伸出手:“三百金币。”

“现在就给?”

“现在就给。”

江朝戈不敢置信地拔高音量:“难道你怕我赖账?”

云息撇了撇嘴,小声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怎么相遇的吗。”

江朝戈被噎了一下,任命地数出三百个金币,往地上一堆:“拿吧,沉死你。”

云息高兴地蹲在地上,打开纳物袋,从里面掏出箱子,把金币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摆进凹槽里。

江朝戈道:“云息啊,你没以前可爱了,你以前可害羞了。”

云息头也没抬,他要确认他把金币上虞人氏的官戳都摆在了一个方向:“我以前也不害羞。”

“你不是害羞是什么。”

“我有点怕和陌生人说话。”云息说话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让江朝戈听着却有一丝丝心酸,他不知道云息小时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反正,不受人待见,怎么样都不会好受吧,以至于他长大了都不会主动提起自己其实是樊氏子孙。

数完金币,云息心满意足地带着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纳物袋我还收你一百金币好了,记得准备好啊。”

江朝戈挥挥手:“快去,少不了你的。”

回到房里,江朝戈把匕首扔给正在喝酒的炙玄,炙玄接了过来,把玩儿了两下就把自己的手臂划了个小血口子。

“你这是玩儿刀还是玩儿自己啊。”江朝戈笑着在他手上轻轻一抹,伤口就消失了。

炙玄嘟囔道:“这把匕首上有肥遗的味道,真臭。”

“你这鼻子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虽然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东西,可是难闻的东西你也躲避不了。”

炙玄道:“习惯了就好了,有时候也可以选择只闻自己喜欢的,但是如果臭味太强烈也挡不住。”炙玄一把搂住他的腰,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高挺地鼻梁蹭了蹭他的颈窝,“你的味道是全世界最最好闻的。”

江朝戈低笑道:“是吗,我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味道。”他轻嗅炙玄头发里皂角的味道,那是昨天他亲手打上去的。

“嗯……很暖和,很安心,很香,只有你有这种味道。”

江朝戈逗他:“可我血液里还有巫祖的味道呢。”

炙玄皱起眉,不爽道:“你提这个干嘛,你不提我早忘了。”

江朝戈笑道:“哎,我错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炙玄撅起嘴凑了过去。

江朝戈重重在他嘴唇上啵了一口,便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你继续喝,我修炼去。”

炙玄猛地将他又按回了自己腿上,并收紧手臂,霸道地说:“不准去。”

“又怎么了?”

“你来空桑城这么久,几乎都没陪过我,你现在陪我一个,不,两个小时。”

江朝戈笑道:“行,你想干什么?不许说做-爱。”

炙玄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哀怨地看着江朝戈:“可我喜欢呀……”

“我说过这个要有节制。”江朝戈现在还能感觉到腰酸,那可是三天前的后遗症啊。炙玄的欲-望简直是无止境的,更可怕的是,炙玄有使不完的体力供其挥霍,而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虽然因为魂力的加深,体能已经是超人状态,可也有些架不住炙玄的热情,最让他郁闷的是,炙玄的“行动力”全是自己给的。

有一次,他实在被一浪高过一浪地欲-望折磨得受不了了,神志不清之间就把炙玄收进了兵器里,虽然他马上意识到这么做不妥,再把炙玄放出来,小祖宗硬是三天没跟他说过一句话,那股委屈简直能把整城的空气变成酸的,从那以后他也不敢这么干了。

炙玄失望地紧抱着江朝戈,就算不能做什么,他也不想撒手,他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一样比酒更吸引他的东西,他只想一直一直这么和江朝戈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让他觉得无比地开心。

江朝戈见他没吃饱饭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他:“要不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吧。”

“好啊。”

“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那时候是怎么跟人打架的。”

“那我就要说说我的匕首神技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已经许久没在同一个地方呆这么久了。空桑城真是个安逸的城市,其实,他们能感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毕竟这群人一看就非寻常人,且整个客栈一包就是一个月,实在惹人怀疑。但对方既然迟迟没有行动,他们也乐得清闲,毕竟现在又有谁敢招惹他们。

江朝戈的魂力大增,突破三级指日可待,只是冷落了炙玄,让炙玄成天都气哼哼的。

云息把新的纳物袋做了出来,这只纳物袋取自一种叫赤蠕的鱼,体积小很多,江朝戈只用来放最珍贵的东西。

壬王伤好后,喜欢坐在院子里,指导柳清明练剑,那壬王剑当真是世间罕有地尊贵优雅,修长如玉竹、薄削如柳叶,配上柳清明这温润公子,真是天造地设之和。

饮川终日寻一处暖阳普照、微风拂面的好地方,捧着一本书就能一动不动地从日出看到日落,那副娴静优雅,如画一般美丽。

虞人殊、龙芗、阮千宿和寺斯,也都在暗自努力,为了迎接下一次的生死战斗。

有一天,客栈突然来了一个访客,指明要找江朝戈,客栈伙计跟江朝戈说的时候,江朝戈一口回绝,不让人进来,他们暂时不想和空桑城的任何人扯上关系,而却氏之人,就算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绝对不敢打草惊蛇。

伙计扭头就去把人打发走,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大人,那个人说,他是叔想见的人,是不是你们亲戚啊?”

江朝戈一怔,猛地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伙计短腿,小跑着跟了上去。

只见门外一人长身玉立,头戴一顶罩黑纱的斗笠,看上去很是神秘。

江朝戈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在门边迎道:“请进吧。”

那人跨进了门來。

江朝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币,随手扔给了伙计:“你和其他人都不要来后院。”

“是,大人,谢谢大人。”

伙计走后,江朝戈淡道:“见到你安好,殊一定会很高兴的,大皇子殿下。”

那人掀开黑纱,露出一张消瘦疲倦的脸,尽管仍是端正英俊,却有几分不正常地苍白,他正是被篡夺皇位后被迫离开天鳌城的曾经的太子——虞人潇。

虞人潇长叹一声,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见他。”

“你知道他今天出去了,特意来找我?”江朝戈道,“你果然一直在空桑城,而且监视着我们。”

“监视谈不上,不过我确实从你们开始找我的时候就知道你们来了。我本不想见你们,我不想、也不能见任何人,一直躲在我舅母的寝宫里,可你们在这里竟然呆了这么久,我想,不来见你们,你们恐怕是不会走。”

“殿下,你误会了,我们并不只是在等你。”他们想找一个安全平静的地方好好休养、修炼,既然啸血、焚念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们也想静观其变,空桑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你们在等什么?”

“等……时机到来。”

虞人潇摇了摇头:“你们去天鳌城了吗,见到虞人奎了吗。”

“见到了。”

虞人潇握了握拳头:“若是让位给殊,我会欣然而往,但奎……他不是帝王的料子,他刚愎自用、心胸狭窄,心里只装得下自己,而那淫-兽夙寒,更是以玩弄人为乐,若是太平盛世也就算了,可如今快要天下大乱了,把天棱国交给他们,我日夜难安。”

“我理解殿下的顾虑。”江朝戈心想,虞人潇难道是想找他们“借兵”?以他们现在的阵容,打败一个夙寒自然不在话下,这大皇子说话如此拐弯抹角,其实不就是想让他们出手,今天来探探口风吗,“可殿下,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而不去找殊?”

“我有些没脸见他。”虞人潇苦笑道,“彼时年少,我们把酒言欢、抵足夜谈,我说我要在天棱国大兴新政,富国富民,保虞人氏在我有生之年国泰民安,他说他要做我的鞍前大将军,为我扫清异党、定外安邦。虽然那是年少的狂言,可如今他已经有了为我定外安邦的力量,我却丢了皇位……”

“殿下千万别这么想,就我所知,殊唯一关心的,只是你的安危。”

虞人潇再次叹息:“这两个月,我过得浑浑噩噩,每日都跟做梦一般,一遍遍忆起消失数月的奎,突然坐在那狰狞的上古异兽身上,大摇大摆地走进天鳌城的场景。那一天真如末日降临般,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全城的百姓都惶恐不已。曾经我以为极厉害的天级魂兽,在夙寒面前几乎没有战力,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站着,都能将人吓得腿软。父皇连惊带吓,一口气没提上来,就那么去了……”他眼圈红了,“我永远忘不了夙寒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蝼蚁。我真不敢想象,奎为了皇位,能以万金皇子之身伺兽。”

江朝戈安慰道:“殿下也不要太介怀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有却氏这个靠山,走一步瞧一步吧。”江朝戈心想,想从我这儿探口风,你真是挑错人了。他一点都不想卷入这三个皇子之间的权力斗争,因为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早已经不仅仅关乎权,还关乎无数条无辜地生命,如果要从夙寒手里抢回皇位,势必是一场血战,恐怕会落得皇都城邦尽毁、血流漂橹,谁愿意看到那样的下场。

虞人潇也感觉到了江朝戈的难缠,便不再感怀旧事:“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劝劝殊,不要再找我了。你们召唤出上古异兽,必然有艰巨的任务在前方等着,叫他不必为我费心,如果你能让他相信我在某处活得很好,那就更好了。”虞人潇说完后,认真等着江朝戈的反应。

江朝戈只是笑道:“我会劝他的。”

虞人潇也并不表现出失望,只是放下黑纱,沉声道:“那么,便当我从未来过吧,谢谢你当初将殊救出皇都。”

江朝戈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避重就轻地答道:“我和殊一见如故,应该的。”

虞人潇走后,江朝戈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着。虞人潇平白无故来这一趟,真的是为了让自己劝虞人殊放弃寻找?不对,他感觉虞人潇并没有放弃皇位,而他们是唯一可能帮助他夺回皇位的人,今天来这一趟,恐怕不单纯。

回到房间,炙玄好奇地说:“谁找你啊。”

“虞人潇。”

“哦,那个以前的太子?”

江朝戈点点头。

炙玄皱眉道:“他干嘛单独找你不找他手足弟弟,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江朝戈苦笑不得:“你这都跳哪儿去了。我怀疑,他是想借我们之力打败夙寒,还他王位,直接找殊是没有用的,因为殊不是上古异兽的魂兵使,所以想从我们下手……”江朝戈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正确。

“呿,我讨厌说话拐弯抹角,人类就爱这样,所以我讨厌人类。”

江朝戈撇撇嘴:“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那你打算告诉虞人殊吗?”

“当然了,虞人潇就是希望通过我之口传给虞人殊,虽然这点我不想被他利用,可我也不能刻意隐瞒他出现的事。”

炙玄烦恼地揪了揪:“你们这些只能活百年的人类,怎么就那么多弯弯曲曲地心思。我知道你不想帮他,不如我现在追上去咬死他算了。”

江朝戈笑着顺了顺他的头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烦什么呀。”

“我烦你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愚民身上。”炙玄一个转身,将江朝戈压在了桌子上,俊脸靠了过去,霸道地说:“你的时间应该用在我身上,最好是全都用在我身上。”

江朝戈笑道:“除非我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否则是没戏了。”

炙玄哼了一声,低头含住了江朝戈的嘴唇,就像在品尝世间唯一的珍馐,温柔地、细细地研磨、吸吮,这个吻不含情-色的味道,只是一个单纯地、美好地吻。

江朝戈轻轻搂住炙玄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他喜欢这种和人亲近、与人甜蜜、暖意正浓的感觉,每个人都从内心深处渴望爱,他不知道他从炙玄身上得到的算不算爱,他只知道他喜欢和炙玄腻歪的时光,比如现在,他陶醉于一个深情的吻,就能暂时忘了他背负的所有使命、目标、仇恨,只是纯粹地做一个享受当下的人。

那天,虞人殊回来后,江朝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虞人潇的事,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缓上几天,看看虞人潇有什么动作,来证实他的想法。

他就这么装糊涂了四天,第四天,虞人殊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了,直冲他的房间,整个人跟火药桶一般,好像随时会爆炸。

“江朝戈!我大哥是不是来过客栈!”虞人殊激动地说。

江朝戈装出一个惊讶地表情:“是来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炙玄眯起眼睛,他可见不得别人对江朝戈大呼小叫,刚要发作,江朝戈捏了他屁股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殿下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你,我这几天备受煎熬,一边是我守下的承诺,一边是我生死与共的挚友……”他越说越难受,最后竟是像头颅重得要抬不起来了。

虞人殊一见他这样,怒气顿时消散光了,他非常能理解江朝戈这种“忠义两难全”的纠结,若换做是他,他恐怕也很难做决定,他声音软了下来:“朝戈,我太激动了,抱歉,我大哥……哎,若不是我找的线人终于有了他的情报,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的下落,他一定是不想让我为难,所以干脆不见我。”

江朝戈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线人怎么就突然有了消息,当他跟虞人殊一样单纯吗,跟他玩儿这手?他可不吃这套,他表面上劝慰道:“大皇子殿下确实考虑周到,宁肯牺牲小我,也想换取天棱大陆的太平。”

虞人殊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行,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

“你有他的下落吗?”

“没有,线人只说他曾在客栈出现过,当天又只有你在客栈……”

“你见了他,又打算说什么,做什么?”

“我有好多话要说,我要问清父皇的死因,问问他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江朝戈叹了口气:“也好。”

虞人殊皱起眉:“怎么了?难道我不该见他?”

“你们兄弟情深,我又怎么能阻止你们见面。”

“朝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把你当异姓兄弟,没什么是你不能说的。”虞人殊有些烦躁地说。

江朝戈有些为难地说:“我建议你暂时不要见他,你只要知道他平安就足够了。”

“为什么?”

“我问你,你见了他,无非两种情况,第一,他知道自己今生恐怕回皇都无望,他彻底放弃了皇位,背弃了你们当初的承诺,他甚至无法保护先皇和他的亲信,他见我不见你,其实已经说明,他无颜见你;第二,他还没有放弃皇位,要求你帮我,殊,你怎么帮他?”

虞人殊的身体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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