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Ⅹ. 拯救

4月12日。
拉瓜迪亚机场的航站楼内,足以塞下一个小镇的人在转来转去,等待他们的航班。航站楼外,观景台上,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烟气,一切都沉浸在喷气发动机引擎的尖啸与轰鸣声中。左边,曼哈顿的城市轮廓线在夕阳背景下仿佛一片黑色的剪影。上面,在黄昏的天空中,进场飞机从西边飞来,向右一转,飞过白石大桥,然后一架接一架地缓缓在跑道上降落。
晚6点刚过,一架三喷气发动机的大型客机顺利落地。乘坐那架飞机的就有埃德·沃伦和罗琳·沃伦夫妇,他们刚刚完成为期十天的巡回演讲,这是他们的归家之旅。他们在四个州举行了六场讲座,上了两次电视节目,在一个电台热线节目上花了近三小时的时间解答听众的各种问题,造访了一座闹鬼情况不太严重的宅子,还接受了四次校园报纸记者的采访。他们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了。沃伦夫妇满心期待与亲朋好友一起过复活节。过完复活节,周一他们要再次上路,这次是去缅因州。
第二天,周六中午,罗琳接到一个因为恐惧和苦恼而有些神经质的男人的电话。罗琳对他进行了安抚,让他冷静下来。“您尽可能详细地说一下您的情况好吗?”
彼得·贝克福德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讲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他告诉她,家里的轮胎屡次被划破,汽车引擎也遭到了肆意破坏,为了换修他花了五百多美元。他还告诉她,他家的番茄酱、色拉油、漂白剂和香水都飘浮在空中,顺着走廊将里面装的东西统统倒在了地毯和昂贵的家具上。他告诉她,家中的一座雕像、一个砧座和一台冰箱常常自己移动;沉重的家具也会浮起来;他们的房子上空下起了石头雨,而且墙后面有水漫出来。他再也受不了了。他请求他们能帮帮他,只要能解决问题,付多少钱他都愿意。
一开始,罗琳疑心是彼得·贝克福德的想象力过剩。但是等他讲完了,她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家受到了恶魔的攻击。“这周六埃德在办另外一个案子。”她不得不这样回答他,“不过,明天,也就是周日,我们应该可以去你家。”
彼得立刻表示同意。痛苦地度过了六周之后,他想,再多等一天也无妨。
魔鬼研究并不是哪里有大量诡异的活动就赶去哪里。尽管沃伦夫妇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的,但他们优先考虑的一定是去帮助那些受到黑暗力量压迫、攻击甚至附身的人。那天晚上,罗琳再次收拾好行囊。复活节的一大早,他们就踏上了去佛蒙特州的路,此外还要顺道拜访彼得·贝克福德家。复活节的下午,他们到达了贝克福德家。“除了草坪上凌乱的石块儿,”埃德说,“那地方看起来相当宁静祥和。”可进去他们才发现,室内的情况和外面看到的样子正相反。价格不菲的家具都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不少污渍。墙上尽是涂鸦,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恶臭。尽管罗琳一进门就感到房子里有不少危险的幽灵,她甚至是强撑着才没有退出去,但她什么也没说。在她看来,这座房子里虽然积蓄了不少暴虐之气,但最坏的事情还没发生。
彼得向埃德和罗琳介绍了他的家人,然后开始带着他们参观整栋房子。到了每间屋子里,他都会停下来给他们讲屋中发生过的十几件事,沃伦夫妇则会认真地听他讲,记下他讲述的种种现象,同时也留意听他话中有没有夸张或不实的地方。
参观完毕后,埃德和罗琳开始照例询问贝克福德家的四位成员。首先,他们要求彼得代表全家人从诡异现象的一开始按顺序说出之后发生的事件。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彼得事无巨细地讲述了有可能是幽灵捣鬼的所有事件,起码在沃伦夫妇看来是这样。
“你们谁知道可能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的房子惹上了这等麻烦吗?”埃德问。
“不知道。”他们答道。
“你们第一次注意到不同寻常的现象是什么时候?”
“我们觉得应该是3月3日,那天在药店门口,维姬的车胎扁了。尽管那可能是个巧合,但现在看起来可能是我们遇上的第一个灵异现象。”彼得回答。
“你们的邻居、亲戚或者和你们关系不好的人最近有没有去世的?”
“没有。”
“这个家里有没有谁患精神疾病?”
“没有。”
“破坏事件发生前,你们有没有买过古董或者二手家具?”
“没有。”
“你们家里有没有人买过或收到过国外寄来的不同寻常的礼物或者人形塑像?手工雕刻的那种人像?或者海地巫毒娃娃?或者另一个宗教中神的画像?”
“没有。”
就在埃德和罗琳和贝克福德一家谈话期间,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开始了。他们听到那声音是从墙壁后传出来的,但几分钟后就停止了。过了几分钟,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的声源似乎来自地板下许多不同的位置。那声音清晰可闻,都可以用磁带录音了。
沃伦夫妇对那动静充耳不闻,还是继续询问这家人。然后埃德开始问一些比较具体的问题,他希望这些可以帮助他确认麻烦的根源。
“你们闲暇时喜欢研究神秘学吗?你们加入过意识提升小组吗?”
“没有。”
“有人买过或者从图书馆借过关于撒但崇拜或巫术仪式的书吗?”
“没有。”
“据你们所知,这栋房子里举行过降灵会吗?多年前的也算。”
“从来没有过。”他们肯定地回答。
“埃里克、维姬,你们有朋友对神秘学感兴趣吗?有朋友举行过什么仪式或者施行过什么仪式魔法吗?”
“没有。”
“有人用过灵应盘或者有自动书写功能的小玩意儿吗?”
“嗯。”维姬说,她的声音近乎耳语。
“你用了灵应盘吗,维姬?”罗琳特意问她。
“是的。”年轻的女孩儿承认了。她的家人全都一脸惊诧。
“好的,亲爱的,那你最好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们。”罗琳说,“请从一开始讲起。”
于是,维姬·贝克福德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她用灵应盘和一个约十年前去世的“十几岁的小男孩”的幽灵交流的事情。维姬承认她从未亲眼见过那个幽灵,尽管她曾有一次要求他现身。她还为幽灵开脱,告诉大家它能准确预言未来之事。她不认为她的幽灵朋友会是房子里这些可怕现象的罪魁祸首。他是个“友好而且善解人意”的幽灵,并不残忍,也从不破坏东西。
“这个幽灵告诉过你它的名字吗?”等女孩儿说完后,罗琳又问。
“没有,它说它不能告诉我。”维姬回答。
“这么说你还和那个幽灵有联系?”罗琳问。
“没有。”维姬垂头丧气地说,“我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有天晚上,我问它能否在我面前现身,从那以后它就再也没跟我说过话。”
“那是哪天晚上?”罗琳进一步追问。
“稍等。”维姬起身走进她的卧室。“3月2日。”她大声回答,然后回到桌子旁。
“灵异活动开始的时间是……?”
“3月3日!”彼得·贝克福德说着看向埃德。
彼得、莎伦和埃里克听维姬讲这个诡异的故事的时候都十分震惊。像灵应盘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怎么会导致这等灾难呢?在敲击声中,埃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又花了半个小时向他们解释关于恶魔的那些可怕的事实。
埃德解释完之后,贝克福德一家瞠目结舌地静坐在桌旁。“沃伦先生,”彼得最后终于能说话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贝克福德先生,”埃德回答,“我就是干这个的。我这辈子都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我是个恶魔学家。”
“我的上帝啊。”彼得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贝克福德一家的询问完毕后,埃德和罗琳起身来到门外的草坪上,私下里聊了一会儿。他们二人意见一致,这件案子比他们一开始想的要严重得多。幽灵对他们的侵扰显然不会自动停止。事实上,这些活动已经在向一个危险的阶段发展了。正如这家人已经认识到的,他们逃开此地并不能逃开麻烦,这些恼人的现象会一直跟着他们。沃伦夫妇认为最便捷的解决方案就是立即告知教会,只有这样,那些可怖的现象才能得到确认,被认定是恶魔现象后,神职人员才能进行驱魔。
冥冥中,埃德想到有个神甫肯定愿意来当证人,那就是丹尼尔神甫。得到贝克福德一家的允许后,他给与他在安娜贝尔一案中合作过的神甫打了个电话。丹尼尔神甫三十岁刚出头,年轻而博学,他过去一年里一直在做魔鬼研究,而埃德正巧在实践环节上给了他不少指导。
几个小时后,太阳刚刚落下地平线,神甫就到了贝克福德家。这时候,房子里的灵异活动已经升级了,之前的敲击声变成了抓挠声和拍击声,而且一些小物件浮了起来。埃德想知道这拍击声是不是什么力量有意为之,于是他做了个实验,在墙上重重拍了两下。结果墙那边也回了两下!他又连续快速地拍了四下。结果地板上也响起四下轻快的拍击声,接着桌子上也响起了拍击声。显然,这些行动背后是一股有智慧的力量。
埃德让丹尼尔神甫在每个屋子里都进行一次祷告。祷告完毕后,所有侵扰行为中最烦人的一部分——拍击声的大小和频率都降低了。这件事做完后,埃德和罗琳坐在客厅里,向神甫简要地说明情况。沃伦夫妇当晚必须去缅因州,不过丹尼尔神甫会代替他们陪着这家人。
“你现在就是众矢之的了。”埃德用这种略有些模糊的词提醒年轻的神甫要小心,“千万不要随便挑战这里身份不明的幽灵。你在这座房子里身心都有危险。如果你不小心,就会受到严重的伤害。所以,千万别试图独自解决这些麻烦。坚持住,别被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关键时候要诵经祈祷,别乱了章法。”埃德递给他一张卡片,“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的电话号码。别把什么都当作理所应当的。如果遇到你不明白或者对付不了的事,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别犹豫,打给我们。”埃德又给他写下一个电话号码,他嘱咐道:“这件案子你可以放心听肖恩·麦基根神甫的指挥。我已经跟他联系过了。你每天都要给麦基根神甫打个电话,向他汇报这里的最新情况。”
“同时,”埃德告诉莎伦·贝克福德,“我们已经把你们交给最靠谱的神甫了,他在场很可能会让那些现象停止的。”
那晚,做完所有能做的事之后,埃德和罗琳便离开他们,去了机场。他们承诺会与贝克福德一家保持联系,如果丹尼尔神甫有需要,他们会立即从佛蒙特州返回这里。
沃伦夫妇离开后,贝克福德家便安排丹尼尔神甫在一间客房住下了。那天晚上,关灯后,神甫躺在床上,不得不伴随着贝克福德家过去一个月里天天听到的恐怖声响入睡。
接下来的几天,那些破坏活动还和往常一样,没有半分停止的意思。丹尼尔神甫亲耳听到了那些噪音,也见到了各种物品自主移动的奇怪现象。到了复活节周的周三,幽灵的活动丝毫没有顾忌神甫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在对他表示轻蔑。丹尼尔神甫每次开口要一支笔、一杯水或者一本书的时候,他要的那样东西就会凭空浮起,向他飘过去,不过更常见的是,那样东西立即出现在他视野当中。还有几次,神甫还没开口,他想要的那样东西就已经向他飘过去了。这种事情看起来似乎有点好笑,但是埃德提醒丹尼尔神甫不要把它太当回事。这些有讽刺意味的行动都是为了耗尽他的耐心,或者诱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周三的晚上,大家都上床去睡了,房子里的气氛十分凝重。乱七八糟的噪音让人无法入睡。但是除了那些破坏行径,房子里骇人的邪恶存在已经相当明显了。一整夜里,丹尼尔神甫都能感受到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那东西。
4月18日,周四,沃伦夫妇回来了。此时的丹尼尔神甫神情憔悴、脸色煞白。在和贝克福德家同吃同住的四天四夜里,他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恶魔那些强烈的侵扰行为的影响,使尽了浑身解术。那天下午,他回到了他所属的管区,决定好好休整几天。他还向麦基根神甫进行了汇报,向教会申请为这座房子举行驱魔仪式。
埃德和罗琳则在贝克福德家过夜,亲自体验这里的灵异现象,同时还要尽可能地确认这些现象背后的幽灵的真实身份。因为害怕,埃里克和维姬都在他们父母的卧室里打地铺。与这家的其他人一样,埃德和罗琳也和衣而眠。他们就睡在走廊对面埃里克卧室里的两张单人床上。
这个周四的晚上,沃伦夫妇熄灯后,房子里的灵异现象一下子爆发了。先是传来低沉的咆哮以及其他野兽才能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是令人血液凝固的尖声惊叫,和恐怖电影里的那种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东西被撕扯的声音,然后又变成了墙板从墙壁上被撬下来的声音。很快,那熟悉的拍击声响起来了。只不过这次的拍击力道更大,仿佛有个巨大的拳头正在捶打房子。这“拳头”令整栋建筑都摇晃起来。埃德不由得担心这房子能否禁得住如此折腾。
在接下来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破坏现象愈发强烈了,所有疯狂的声音和动静一齐响了起来。突然,彼得和莎伦的卧室里传来几声恐惧的呼喊。埃德赶过去之后,情绪激动的贝克福德一家声称他们看到一个特别黑的黑影在屋中移动。
埃德受够了那幽灵对这家人所做的种种过分的事,他决定和它直接开战,不管它到底是何方神圣,他都要搞清楚它的真面目。于是,他安排埃里克去罗琳待的那间卧室,他和维姬以及她的父母则坐在眼下出事的这间卧室的床上。
然后,他举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奉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我命令你表明身份。奉耶稣基督之名,我问你,你是恶魔吗?”
话音刚落,坐着三个贝克福德家家庭成员的双人床诡异地升了起来,悬浮在距离地板两英尺左右的空中。突然,梳妆台斜着穿过房间,就好像下面安了滚轮一样。埃德急忙闪到一旁,于是梳妆台撞到了墙上,那张双人床也重重地落到了地板上。
与此同时,埃里克躺在他自己卧室的床上,静静地抽泣着。正当罗琳想要去安慰这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时,她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埃里克竟然悬浮在床上方两英尺左右的空中!很快,她看到那男孩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五英尺外的墙上推了过去。男孩儿紧接着软绵绵地摔到了地上。
罗琳从床上跳起来,打开灯,其他人也赶了过来。埃里克头晕目眩,抖个不停,虽说万幸没有骨折,但是他的脸上、胸口都有青肿。
这就是恶魔对埃德的问题给出的答案。恶魔确实不是好惹的!第二天早上,恶魔再次向他们强调了这点。太阳升起后,罗琳向卧室窗外望去。从结婚起,彼得和莎伦的卧室里就挂着一个足有一英尺高的核桃木十字架。现在这十字架正头下脚上地插在一个雪堆里,而且雪堆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4月19日,周五,埃德和罗琳继续和贝克福德家住在一起,房子里的种种超自然现象也愈演愈烈。男女主人的卧室的天花板上出现了污言秽语和渎神的字句,而且是用擦不掉的红墨水写的。更令人吃惊的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墙纸开始自动从墙上剥离,每次剥开一片,都会露出墙纸下面肮脏的涂鸦,那也是用血红的墨水写的!此时,照片和画不仅会自行移动,还开始燃烧,有的甚至蹿起了火苗。桌布、毛巾和围巾也会突然燃烧起来,然后带着蹿动的火苗扑向屋里的人。
这种来势汹汹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周末。沃伦夫妇取消了后面的所有日程安排,以便陪着贝克福德一家等候丹尼尔神甫周日回来。房子里的混乱依然照旧。在楼下的娱乐室里,两把挺沉的休闲椅浮起来,飘到了屋子的正中央,然后一把叠在另一把上面,显然是在模仿性交的姿势。最后,其他家具全都飘到了屋子中央,然后杂乱地、重重地掉落在地板上。楼上,墙纸开始从墙上脱落,露出下面恶魔写下的满怀恨意的字句。在这期间,时不时会有东西着火,因此人人都得提高警惕,以免房子陷入一片火海。
周日,丹尼尔神甫到了。在埃德和罗琳看来,除了驱魔,没有其他办法能解决这里的麻烦了。通常,神甫举行驱魔仪式不需要得到许可。不过,电影《驱魔人》上映后,教会对时评十分敏感。因此,麦基根神甫给丹尼尔神甫的指示十分明确:一定要提供关于超自然现象的书面证明,他才能为丹尼尔神甫提供驱魔方面的帮助。
沃伦夫妇已经预料到准备这类文件的复杂性,所以神甫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收集好了所有必要的证据。不过丹尼尔神甫还要为此做更多更繁杂的工作。因为无法再延后调查其他重要的案子,沃伦夫妇当晚不得不离开,前往纽约州北部。这样一来,神甫要再次住在这里了。他和这家人进行了一番谈话,记下了这里发生过的所有异常现象,也包括当时正在发生的、比先前更过分的现象。
4月22日和4月23日,周一和周二,丹尼尔开始着手准备关于灵异活动的证明文件。神甫为这家人的每个成员都分别准备了一份档案,这是为了搞清楚恶魔对他们造成了多大影响。也许受影响最大的要数彼得·贝克福德了。从一开始,每个异常现象的发生都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更要命的是,他一想到自己的家现在俨然成了魔鬼的乐园就受不了。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彼得·贝克福德不仅身心俱疲,感觉受到了羞辱,还生了病——有一处溃疡令他疼痛难忍,为了治疗还花了不少钱。尽管他把价格不菲的药丸藏了起来,但每天早上还是发现那些药被扔进了厕所马桶里。而他已经承担不起这种药的开销了。他一个多月都没好好工作了,而且因为房子里不断发生的破坏现象,他不得不雇人来维修,这些让本就存款不多的他很快便捉襟见肘了。
“内部压迫其实是一种渐进的过程。”埃德解释说,“这个阶段建立在‘刺激和反应’的基础上。幽灵通过种种行为激起人的某种情绪——比如说沮丧。如果人因这种刺激引起的冲动做出反应,那么幽灵会反复刺激他,让他继续产生这种情绪。如果人不断做出反应,那么最终,这种情绪会常常出现,而且愈发激烈,直到有一天这个人情绪崩溃,或者闯下大祸。不过,很多情况下,人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在被引导着一步步走向毁灭,因为他也可能要面对外部的压迫。所以,若是幽灵计划要让一个人从轻度的沮丧发展到深深的绝望,那么它一定会让这个人价值几千美元的高保真音响飘到屋子正中央,然后再让它重重地摔到地板上。这样它就能成功地转移人的注意力了。”
莎伦·贝克福德纠结的是,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他们一家人身上?为什么这种暴力破坏、污秽不堪、充满恨意的行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呢?他们这辈子勤勤恳恳,生儿育女,好不容易营造了一个美好的家园。而且他们每周日都会带着孩子去教堂做礼拜。莎伦·贝克福德脸上挂着愤怒的泪水,问了一个有些难回答的问题:“如果这些事是魔鬼干的,那上帝不管吗?就因为我们的女儿用了灵应盘,我们的家就要被毁掉吗?”
丹尼尔神甫对莎伦·贝克福德深感同情。她需要一个答案。于是,神甫决定用《申命记》第18章的一句话作为回答:“你们中间不可有人使儿女经火,也不可有占卜的、观兆的、用法术的、行邪术的、用迷术的、交鬼的、行巫术的、过阴的。凡行这些事的,都为耶和华所憎恶。”
“处在压迫中的人常常会问,”埃德说,“‘上帝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想说,上帝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是人允许它发生的。恶魔幽灵的行为都要遵守造物主立下的规矩。这就是为什么恶魔总是在兜圈子,而不能直接插手人的事务。可人自己也得按规矩行事才行!所以说,若是一个人凭着自由意志违反了规矩,他就只有自求多福了。尽管如此,恶魔的力量只局限在‘诱惑’的范畴,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的。换言之,恶魔幽灵无法让你做出违背你意愿的事情,但是它可以影响你,让你做出反常的行为。恶魔也不能强迫你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根据万事万物的法则,恶魔幽灵的行为就只能到这一步了,无法再进一步。但是就像人会打破规矩一样,恶魔有时候也会不讲规则。在贝克福德一案中,那些侵扰的幽灵就做得太过分了。他们打破了上帝的律法。”
那些可怕的现象对埃里克造成的不良影响还不好说。这男孩儿已经十五岁了,正是敏感的年纪。发生这些事之前,他性格外向,喜欢与人交际。但到了1974年4月中旬,因为受到了创伤,他变得沉默起来,也不太合群了。所以最好还是应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维姬则表现出从愧疚到冷漠的一系列不同的情绪。她常常显得防备心很重,有时候会对靠近她的人表现出敌意,甚至反应激烈。她肯定是恶魔附体的选择之一,而且当时附体的条件已经成熟了。
从始至终,那些灵异现象都和往常一样,没有变化。离开之前,沃伦夫妇私下里嘱咐了丹尼尔神甫几句话。“这房子里的恶灵不止一个,”埃德告诉他,“但是根据破坏行为的强度和力道,我们认为其背后不只是恶魔那么简单,很可能涉及等级更高的魔鬼,而且没准儿是从附近的那所修道院被吸引过来的,或许它原本是想拿修道院的修士们开刀。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能会看到一些预示着它存在的迹象。”周二晚上,就在埃德和丹尼尔神甫打电话的时候,这个迹象出现了。
关于恶魔侵袭有个稀奇的地方,那就是对于恶魔幽灵来说,玫瑰念珠似乎是个禁忌。只有最危险、对上帝最为不敬的邪灵才敢动念珠。正当丹尼尔神甫讲电话的时候,玫瑰念珠突然从他住的客房中飘了出来。他眼看着那串念珠向左拐了个弯,沿着走廊一路飘浮,又左转了一次,飞进了厨房,最后围着一把椅子,摆出了要勒死人的造型。
这是幽灵的威胁!埃德让丹尼尔神甫组织这家人赶紧离开这栋房子,等他和罗琳周四从纽约回来再议。于是,大家都收拾好行李,快速离开了。
丹尼尔神甫回到他所属的管区,贝克福德一家则投奔了坐落在不远处的彼得父母家。这些可怕的现象再次如影随形般跟着他们去了。彼得·贝克福德绝不会告诉他七十五岁的父母家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这种事说出来会把他们吓坏的。可是,就在他们搬过去的当天晚上,孩子们都在爷爷奶奶家准备入睡的时候,灵异现象又出现了。一些小物件浮了起来,墙上的画也离开墙面,两位老人开始互相询问:“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敲击声响彻了整个房子。周二晚上的问题还不算很严重。到了周三,整栋建筑里都回响着不依不饶的拍击声。第二天早上,浴室的水龙头和各种管道设施都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从墙上拧了下来。彼得没有向父母解释这一切,而是立刻打电话叫了管道工来修理。然后,他让家人收拾好行李,离开了父母家。
丹尼尔神甫则遭遇了更加凶险的幽灵活动。过去的两周里,他亲眼见到了恶魔制造的最不可思议的种种现象。这一次,神学书上的魔鬼现出了真身,让他感到了无比真切的危险。没错,贝克福德家的幽灵也缠上了他。第一次,他在通往他住所的一条狭窄的过道上被拦住了,挡路的是一个圆柱状的黑影。接下来的几天夜里,那黑影始终在过道上徘徊不去,让丹尼尔神甫只能整夜待在自己简陋的小屋里。彼得的父母家遭到破坏的时候,丹尼尔神甫正在刮胡子。可就在他眼前,浴室的照明设施突然脱离了天花板。零件一件件地飘落到了盥洗盆里。
4月25日,周四,沃伦夫妇从纽约州北部回来了。为了专心地解决贝克福德家的案子,他们取消了其他的行程和工作计划。他们在当地的一家小餐馆里和丹尼尔神甫见了面,交流了一下案件最新的进展。那天早晨,他们没能联系到贝克福德一家。不过,彼得之前把他家房子的一把备用钥匙给了神甫。埃德建议趁那家人不在的时候进入房子,这样可以不受干扰地开展工作。
于是,埃德、罗琳和丹尼尔神甫离开餐馆后就径直开车去了贝克福德家的房子。鉴于没人知道那家人离开后房子里都发生了什么,埃德认为最好还是自己首先进去为妙。
打开前门后,埃德发现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破坏殆尽。客厅里,台灯、桌子、椅子、书、挂画、衣服和家具乱作一团。室内的气味儿令人作呕。所有的液体都被倒了出来。埃德走在房子里,发现床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抽屉也都被抽了出来,被子褥子被扔得到处都是。显然,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被糟蹋了个遍,或是被撕碎,或是被扯散,或是被翻了个个儿。厨房里,食品柜和冰箱里的东西都被堆到了地板上。这一堆食物顶上还乱七八糟地摞着各种盘子和银质餐具。
埃德在返回门厅的路上突然意识到一件怪事。房子开始剧烈地摇晃,隆隆作响,就好像地震了一样。埃德担心这房子真的会塌,想赶紧跑出门去,可他却动不了了!
与此同时,在外面等候的罗琳意识到埃德有危险了。她和丹尼尔神甫赶到房子前门的时候,他们看见埃德正在客厅中晕头转向地来回踱步,衬衫上还带着不少血迹。他们把他接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左臂上有两道既长且深的割痕,恰好形成了十字架的样子。
埃德不愿去医院,他清洗了一下伤口,然后从车里的急救箱中找出纱布和绷带,将伤口紧紧地包扎好。埃德解释道:“有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在屋中横行,狠狠划在了墙上,还划破了窗帘。”他是在抬起双臂挡在面前的时候划破了手臂。就在那时,他感觉到屋子里的力量想要伤害他。埃德认为,这次攻击是专门针对他的。因为一开始就是他用宗教手段刺激了这座房子里的幽灵,也是他邀请神职人员来调查此案,对幽灵造成了威胁。不过,埃德经过理性分析指出,真正有危险的还是贝克福德一家。
“幽灵控制住贝克福德家的房子其实就是它们要控制这家人的第一步。”埃德说,“我和罗琳发现,在此类案件中,当事人多半拥有超强的意志力。所以说,没有哪个幽灵能轻轻松松地就控制住一个人或一家人。这就是不同案子中压迫现象的强度不同的原因。幽灵作怪的时候十分讲究方法,它——或者说它们——会专门刺激人的一种或几种情绪,直到受害人在沉重的情绪负担下变得脆弱,从而失去理智。每个人都有崩溃的临界点,而意志力薄弱的人,比如有自杀念头的人,更容易崩溃,从而被恶魔控制。幽灵本不必在制造灵异现象时专门针对某个人。但若是遇上了意志力特别强的人,幽灵会拿任何东西扔向他,包括厨房的盥洗盆。受害人很快就会明白,面对幽灵活动他无能为力。因此,他会放弃抵抗,开始消极地接受那股压迫力量对他的伤害。这时候,人的意志力十分薄弱,空门大开,只等幽灵来附体了。”
“从另一方面说,假设有人就是不屈服,那么幽灵活动会继续下去,变本加厉,直至那人无法承受。按理说,接下来发生的就是受害人精神崩溃。但是,人将要崩溃的时候,通常相伴发生的是恶魔附体或者其他灾难。因为有能力让东西着火的暴虐的非人幽灵可以轻易地制造火灾,烧毁房子并且烧死里面所有的人。”灵异现象的程度越严重,贝克福德一家就越接近被恶魔附体或死亡。
此时不同以往,这个案子已然变成了两种力量的对抗,而贝克福德一家相当于这场战争中的人质。这件事关乎生死,埃德和丹尼尔神甫必须阻止这些疯狂而顽固的超自然力量。退缩就相当于给了恶魔对贝克福德一家大开杀戒、附体或者大肆折磨的通行证,而且如果妥协,埃德和丹尼尔神甫的后半生也免不了活在痛苦中。所以最后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坚持到底,直到驱魔成功。
4月25日,周四的中午,苍白憔悴、狼狈不堪的贝克福德一家开着一辆四门轿车回到了家。他们走进门,看到房子被糟蹋得不成样子,顿时陷入了绝望。沃伦夫妇和丹尼尔神甫连忙安抚鼓励他们。在大家的努力下,到傍晚时分,这座房子里的一切才终于有了点儿样子。
4月26日,周五,度过了浩劫般的一晚后,丹尼尔神甫终于在埃德和罗琳的帮助下准备好了他要呈交给麦基根神甫的资料。一般情况下,神甫需要几周的时间才能完成查证和确认工作,但是在沃伦夫妇的鼎力相助下,丹尼尔神甫当晚就带着他需要为这家人申请驱魔仪式的所有文件出发了。
埃德和罗琳则留下来陪着贝克福德一家。恶魔的压迫令这家人身心俱疲,导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当时都有可能成为恶魔附体的对象。而附体这种事是最应该避免的,但4月27日和28日两天,他们每个人都不得不用尽全力抵抗那些幽灵活动。
金属相框开始发生阴燃,然后冒起火来。围巾、床单、衣裙和毛巾都蹿起火苗,向屋子里的人们飞去,常常会烧到他们。这些灵异现象没日没夜地、无休止地在这座房子里上演。客厅的家具跑到了主卧里,卧室的家具却跑到了客厅里。五分钟后,两个屋子里的家具又换到了它们原来的位置,这让沃伦夫妇和贝克福德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4月27日,周六,埃德说他非常喜欢贝克福德家的车,他觉得开这辆车特别经济实惠。第二天早晨,埃德打开车门,发现转向信号灯的操作杆和驾驶杆被掰断了,扔在了车座上。因为车子发动不着,他从车内打开引擎罩,然后走出车门,去检查汽车引擎。在引擎罩下,他发现车的火花塞的线打了结,化油器的真空管也被拉了出来,垂在一边。
周日,丹尼尔神甫终于来电话了,他给被折磨已久的贝克福德一家带来了好消息。麦基根神甫,也就是与丹尼尔神甫一直有联系的那位神甫,同意贝克福德家需要驱魔。他会派一名驱魔师来主持仪式。举行仪式前,这位驱魔师要进行整整三天的禁食祷告。为本案派的驱魔师将从周一早晨开始禁食。也就是说,驱魔仪式的日子定在三天后,即5月2日,周四。
决战在即,房子里的灵异活动有了新动向,不仅在强度上变本加厉,形式上也别出心裁了。现在的幽灵活动似乎速度更快了,就像电影以两倍速快放一样。周日晚上,两个金属暖气罩突然凭空消失了,这有可能是原来的幽灵在展示实力,也有可能预示着房子里来了新的幽灵。几秒种后,地下室传来了巨大的金属物体撞击声。埃里克冲进地窖的门,发现刚刚消失的暖气罩就躺在地下室的台阶上。
那天晚上更晚的时候,从维姬的卧室传来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嘈杂声音,但是大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灵异活动。罗琳转身要离开那间房间的时候,她被一截十六英尺长的铝制伸缩梯绊了一下。这梯子几个小时前还靠在车库外。
4月29日,周一,沃伦夫妇正在埃里克的卧室里睡觉。罗琳突然听到有个金属物件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那是门的铰链销。她去看门,发现另一个铰链销正在从插销孔里往外跑。那铰链销也掉在了地板上,然后紧接着,门消失了!然后,衣柜门的铰链销也脱出了合页,然后衣柜门也消失了。几分钟后,罗琳发现两扇门摞在一起被扔在地下室里。不过,这种实力展示并没有吓到罗琳。
周二和周三这两天里,随着驱魔仪式越来越近,晚上在贝克福德家睡觉成了不可能的事。这时候的幽灵活动对于任何不小心的人都是危险的。到了5月1日,驱魔仪式之前,大家开始轮班睡觉和巡视。负责巡视的人要随时关注起火的情况或其他潜在危险。
周三晚上,大概十点半的时候,罗琳正在走廊里。她看到客厅的门口越来越亮。没过一会儿,整个门口都沐浴在一片强烈的光芒中,强烈到她都无法直视。这是个好兆头吗?她想。恶魔才不会在万丈光芒中出现。
彼得·贝克福德和埃德当时在客厅里,他们也看到了这片光芒。在光的中央,他们看到一个人影缓缓靠近。
罗琳通过另一扇门走进客厅,和彼得与埃德一起注视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人影。不到一分钟,一个年长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只有上半身能看得清。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那个幽灵吗?它要声明对房子里发生的灵异事件负责吗?
“说话啊。”埃德大喊道。但这个诡异的幻影只是挨个把他们看了一遍,并不答话。这应该是个鬼魂。罗琳刚刚一直在注意门口出现的这个半虚半实的人影,但现在她意识到,这一幕不过是恶魔的障眼法罢了。
鬼魂常常被称为“魔鬼的使者”。眼下的情形,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是非人幽灵在拿人的外形当幌子。“埃德,”罗琳提醒他,“小心,那不是人!”
就在这时,两把天鹅绒的炉边椅向他们那边倒了过去。椅子先是跌跌撞撞地冲向埃德,然后忽然升到空中,将椅子腿对准他,迅速地将他逼到了墙角。门口的人影面带讽刺的微笑注视着这一切,然后消失了。埃德冲着那两把椅子画了个十字,它们立刻落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一瓶指甲油浮起来,飞过房间,差点砸到埃德的额头。
此时距离驱魔仪式只有十二个小时了。埃德、罗琳和贝克福德一家人都无法合眼休息哪怕一会儿。尽管劳累疲倦,他们还是保持清醒,守了一整夜。他们开着灯,喝了一壶又一壶咖啡。
凌晨两点、三点,直到四点,房子里终究没有出现严重的事件。到了凌晨五点,夜色才终于渐渐淡去。屋外,太阳缓缓升起,刚发芽的树木间,鸟儿们开始唱歌了。
到了清晨。为了迎接这天的驱魔仪式,贝克福德一家和沃伦夫妇一起,驱车来到附近的一座教堂,参加了八点开始的弥撒。9点的时候,他们回到家,等候驱魔师上门。
上午九点半,他到了。尽管罗克神甫人至中年,还谢了顶,但他身材强壮,看起来不像教会的神职人员,反倒更像一个搬运工。这位神甫神情凝重、不苟言笑,身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还穿着硬白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过,他和很多其他神甫一样,为了让他即将进行的驱魔仪式充分发挥效力,他真诚地祈祷了很长时间。
罗克神甫和埃德·沃伦以前曾经合作过,二人对彼此都很有信心。现在他们走进厨房,开始商议驱魔之事。埃德认为此案中的幽灵不只有恶魔,是吗?
埃德相当确定,那女孩儿招来的除了几个非人幽灵之外,还有一个梦魇般恐怖的灵体。不过,鉴于侵袭现象中出现的特殊力量和附近的修道院,埃德认为是一个更高级的智慧存在——魔鬼——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神甫看到埃德缠着绷带的胳膊,问道:“你是在这儿受伤的吗?”
“是的。”埃德不得不说。
埃德和罗克神甫回到客厅。罗琳和贝克福德一家正在这里等他们。罗克神甫从他随身携带的黑包里取出一条紫色的圣带,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将它戴在脖子上。仪式开始前,驱魔师祝福了房子里所有到场的人,这样大家就不会在他念诵驱魔经文的时候受到伤害了。
神甫到了之后,对除了埃德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怎么说过话。后来,他走到这家人的女儿面前,严厉地问道:“你就是维姬吗?”
“是的,神甫。”女孩儿回答。
“丹尼尔·米尔斯神甫告诉过我你的所作所为。”他直截了当地说。维姬被神甫的语气吓到了,她拼命忍住满含愧疚和羞耻的泪水。
但神甫继续问她,“维姬,你想这种可怕的事发生在你家人身上吗?”
“不,我不想!”维姬愤怒地回答。接着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不,神甫。我不想让这种事发生。这是个意外。”
“教会认为你做的事是罪过。你知道吗?你向上帝请求过原谅吗?”
“是的,神甫。”
“很好。”他说。随后就给了女孩儿祝福。“我们必须了解彼此的想法。”驱魔师对所有到场的见证者都给予了祝福,然后开始念诵驱魔经文。
经文一半是英语,一半是拉丁语,其中包括祈祷词、赞美诗和让入侵家宅的幽灵离开的命令。将整个经文念下来要花去驱魔师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个过程中,房子里始终十分安静,只能听到神甫的声音。除了室内四处可见的破坏痕迹,这时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驱魔经文的最后一节是命令幽灵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家在客厅里站成一个大圆圈,罗克神甫在中间用低沉的声音念道:
“生者与逝者在上,吾奉造物主之名,令汝等不洁之灵,汝等古蛇,速速报上姓名,抑或向吾示意汝等身份;吾命汝等立即从此地消失!”
神甫等了整整一分钟,但是什么都没发生。罗克神甫为此感到十分不悦。于是,他又把命令大声读了一遍,这次的措辞比上次更具有威胁性。
“吾奉上帝之名命汝离去,命汝等不洁之幽灵,汝等魔鬼,汝等撒但的追随者离去。”
“向上帝屈服吧!”
“在此,吾并非奉人之名向汝等下达命令,而是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命令汝等!”
“撒但,且听吾言,且惧吾言!汝为人之大敌!死亡之源!邪恶之根!惑人者!违和者!制造痛苦者!看至高神的十字架啊!吾令汝遵从吾之命令,彻底消失!汝等速速报上姓名,抑或向吾示意汝等身份;吾命汝等立即从此地消失!”
莎伦·贝克福德突然大喊道:“那儿!看火炉!”
一张脸逐渐清晰起来。大家都看到了,那影子头上长了一对角。它生有一双偶蹄,背后还长着一条尾巴!这时,室温骤降到几近冰点,一股令人胃里翻江倒海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罗克神甫一边在那个七英尺高的影子上洒圣水,一边命令道:“奉上帝之名,我命你消失。”
那幽灵立即不见了。可影子刚刚消失,魔鬼血红的一张脸,连同他篮球一般大的脑袋就出现在了脏兮兮的米黄色地毯上。那吓人的脑袋上的两侧各探出一只角来。
地毯上那个平面的恶魔头像向上张望着,满脸愤怒与憎恨。罗克神甫挥着掸酒器向他泼洒圣水。于是它渐渐隐去了。一分钟后,地毯上只剩下一圈粉红色的轮廓线。
这就是魔鬼的示意。接着,驱魔师读了一段感恩的祷告语,以这样一段话结束了仪式:“魔鬼已然示意了他的离开。现如今我将这些人——贝克福德一家以及这家人的住所交于您的手中,感谢您赐予其安全。主啊,请聆听我们,也请聆听他们的祷告;从今日起,请赐予他们宁静而满足的生活吧。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阿门。”
1974年3月3日到5月2日期间,发生在彼得·贝克福德和莎伦·贝克福德家中的事件被定性为真实的恶魔攻击案。他们遭到的可怕侵袭持续了六十天,直到1974年5月2日神甫在他们家中举行驱魔仪式才戛然而止。
该事件及其详情有案可查。此外,埃德还在他个人对此案的记录中留有一份彼得·贝克福德哥哥的书面陈述,因为他在不经意间也成了此案种种灵异现象的见证人。
无论是我,还是我家中的任何人,我们都从未亲眼见过或经历过如此诡异骇人的事情。我认为,这次经历不仅令我的孩子和妻子受到了惊吓,也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们产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影响。我们亲眼所见的那不可思议的情景令我受惊的家人彻底陷入了迷惘和惶惑中。至少到现在,我们还无法从理性的角度理解发生的一切,也无法对其做出符合逻辑的解释。我家人亲眼见到那些神秘的超自然现象的实物证据和事实都应该向大众公开,给有过类似诡异而复杂的经历的人,即有相当资历的人,从理性的角度梳理整个案件的机会。如果梳理工作得到一定成果,那么我坚信,其最终的结论一定是:超自然的力量是存在的。
特伦斯·贝克福德
驱魔仪式后,贝克福德一家的生活逐渐转入正轨。不过,家中家具、墙壁、地毯、床垫、被褥、管道、房顶和汽车遭到的破坏让他们累计损失了5000多美元。(讽刺的是,他们的保险并不涵盖因“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遭到的损失。)今天,贝克福德一家美满地生活在那栋小小的乡间别墅里。现在埃里克已经离开家去上大学了。至于维姬,她已经结婚了,每天都很忙碌。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她要养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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