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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半个小时。”她说。
他打开了十三层B座的门,走了进去,打开了门厅的灯。“希望有好看的,”他说,为她挡着门,“这会儿有可能只有几个无足轻重的人在家。”
“我还以为任何时间看都会特别有趣呢。”她说着,走了进来。
“美妙的周日下午并非最佳时间。再说,别忘了,今天可是感恩节周末,许多人都回老家了。”
她站在阴暗的客厅一角,伸出手,朝开关的位置摸去。她按下开关,将绿色荧光灯开到最亮,灯光同时照亮了褐色控制台和灰色的屏幕。
“我去拿把椅子……”
她站在那里,看着按弧形铺满整面墙的闪着绿光的屏幕,从控制台算起一直排到近天花板的位置,足足有六排,中央大屏幕底下还放着一排,另一边也有六排挂在上面,上方和中间的一排屏幕上闪着苍白的数字——左起从2排到11,右起从12排到21,A座在上,B座在下。
她走近一些,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她站在靠背椅边上,盯着控制器上一排排成对出现的纽扣开关和按钮,还有和屏幕配套的花纹和塑料标签。控制台中央是一排把手和更大些的开关,再往后,两台录像机嵌在金属薄片里。
那儿还有一台嵌入式的钟——蓝色数字显示12:55,一部电话机,记事板上放着一个便签本。一碗果冻豆,各种颜色的。
她身后的门关上了。
她在1号和2号屏幕上看到了他珍珠般大小的影像,他走了进来,身后带着一张高大的白椅子,把它放在她左手边。“你录过我的影像吗?”她转身问道。
他放下白色的皮革椅,双手抓住椅背的尖角,盯着她看。“是的,”他说,“你搬进来那晚,在浴缸里的片段,但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还有就是我俩度过的首个周六夜晚的场景。”
她朝别处望去。“我不相信。”她说。
“我下楼拿香槟时录的,”他说完对她笑了笑,“以防不时之需。你也不想漏过什么重要的部分吧。别删了,我这里非常安全,想想等我们老了,再把它翻出来看看该是多么有趣的事。在这世上,我们也许是唯一的一对情侣,刚在一起就有影像被记录下来。”
她盯着他看,深吸一口气。“话倒不错。”她说,转过身去,坐了下来。
他把椅子转向屏幕,俯身,吻了吻她的头。
他走了过去,调暗了绿色的荧光灯,看了看,又调暗了一些。“我这里有汽水和一些吃的。”他说,“要来点吗?”
她摇了摇头,低下头,搓着手背。
他走了过来,坐在椅子上,靠近控制台,打开了一个红色的灯,房间后方传来了嗡嗡声。
她在靠背椅里坐直身子,盘着双腿,双手抱胸。
“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说。“我会关上监视浴室以及山姆公寓的监视器的。”
在苍白的灯光中,她看着他的手在阴影里调控着靠近她的那排开关。“嗡嗡声是从哪里来的?”她问。
“是电源的声音。”他的手往回挪动,调控较远处的一排按钮。“电压需要逐渐往下调,从交流电转换成直流电。给每个屏幕都装变压器的话,热量和噪音就太大了。我在后面搞了个大的变压器,直通左边的主屏幕。”他按下了右手边的开关,“如果你觉得心烦,我去把门关上。”
“没事。”她说,盯着他转过来的头看。“如果你能把这么多精力和钱花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就好了。”她说。
“给我点时间,”他说,“我脑子里有些其他想法……”他转向前方,按下开关——“欢迎进入真实的电视黄金时代……”
分列房间两边的那一排排屏幕突然转成蓝白相间的颜色。下方第三排屏幕仍旧暗着,再下面的那排也暗着,只有大屏幕下方的那几个屏幕亮了——上面是大楼的入口、大厅、收发室、两台电梯。“让我们看看菲利斯。”他说,按下了按钮。中心的屏幕上出现了她的客厅和卧室的图像。
“我的天啊。”她说。
他调控着控制台上的操纵杆。
她看着她的家具和花格地毯,她的《纽约时报》散落在卧室里,还有她的书、她的裤子,以及装饰品。
“你会习惯这种视角的。”他说,“找到了,嗨,菲利斯。”
右手边的屏幕里,菲利斯正沿着床边走,它脚下的报纸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又走到窗前,跳到了窗台上。它躺在阳光里,抬起后腿,舔了起来。
她在蓝白色的光下笑了起来。
“哦,天啊,我忘了。”他说,“我们应该三点钟再来的。鲁比会举行一个宗教仪式,这会很有趣的。鲁比·库鲁裴达,就是那个喷香水的女人。”他按下了她面前的按钮,同时也按下了他面前的那个。“她要进入冥想状态了。”左手边的屏幕里,那个喷阿玛尼香水的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袍,拿了一把凳子放在圆桌边上。“有个男巫师敲诈了她好几个月。”他说,“我看见他在她浴室里看小抄。她最终还是起了疑心,今天准备叫一个专家过来。他会假扮成她父亲的生意伙伴——她父亲已经去世了——会通过这个人进行通灵。”
“她家的家具真漂亮。”她说,“詹姆斯一世时期的风格。”
“这是家族传下来的。”他说,“她母亲还因为这些把她告上了法庭,状告她非法占有遗产。”
“现在我推断她不是个异装癖。”
“她不是。”他笑了笑,浏览着监视器,“你上次这么说时倒挺有趣的,因为当时你刚问我有关维达的事,她多少也算得上个异装癖。”
“什么?”
“他是个变性人。”他说,“他曾做过荷尔蒙治疗,但当要真正做手术时,他却退缩了。他为这事和他的情人争了快一年时间了。而且你绝对想不到——哦,天啊,杰伊和丽莎来了。”他按下了按钮,“费希尔一家,就是住在四层A座的那家人。她和她的老板有一腿,而她的妹妹上周也勾引了他,当然她一直不承认。”右手边的屏幕上出现了一间高科技风格的客厅,她曾在电梯里遇见过的那位楚楚动人、留着深色头发的女人此刻正向客厅的窗外望去,身上穿着睡衣。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蹲在电视机旁,正在调台。“外面的景色真美。”丽莎·费希尔说。
“出去走走,”杰伊·费希尔说,“打电话给本,我没问题。”
“哦,天啊,”丽莎·费希尔说,“你别又想挑事……”
左手边的屏幕上,在一间装修了一半的客厅里,那个住在十二层、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坐在桌子旁,拿起了电话。“这位是大卫·霍恩坎普,”彼得在费希尔夫妇吵架时说,“他以前是牧师,现在转投广告业了。他有自己的公司,规模不大,但挺成功的。他现在和一个女人分居了,当时就是为了她,他才离开教会的。”
他们听着大卫·霍恩坎普向一位客户解释为何他要注销账户。
费希尔夫妇还在争吵。
“听得一清二楚,对不对?”他边说边递来了果冻豆。
她点了点头,拿了两颗。
“高井牌的。”他说,“日本货,世界上最好的机器。”他把碗放在时间显示为1:07的蓝色时钟上,拿了一些豆子给自己。
他们在1号屏幕上看着斯沃林根一家,在2号屏幕上看费希尔一家。他前后调整着声音。
 
“我向你保证,这不是钱的问题。”斯特芬出现在1号屏幕上,边说边走进厨房,“这是时间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找零件要找多久?”
“嘿,现在几点了?”她问。
他挪开碗——三点零二分了。“天啊。”他说。
“天啊,真可悲。”她说。
他关上声音,向她转过身来。
他俩互相看着对方。
“这还不是最精彩的呢,凯。”他说,“几乎没什么人在家,帕尔梅医生不在,也没有什么性爱场面,挺扫兴。”
她说:“我没想到会如此无聊。”
“你应该再多看几个小时。”他说,“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回来。”
她转过身来,靠近他,端起他的手。“彼得,这是不对的。”她说,“不管多么有趣,或者——多么令人兴奋。你应该知道如果有人发现了,你就会惹上大麻烦。这事会把你的整个生活都毁了。咱们的整个生活……”
他俩互相看着。
她说:“有些事情你得放手。不仅为我们,是为你自己考虑。”
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
她松开他的手。
他转过身去,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本黄页号码簿,将这本厚册子放在腿上,然后打开,随后转过身来,叹了口气,盯着她看。
她看着他。
他就着蓝白色的光翻看起号码簿来,找到了锁匠的号码。“哇哦,有好多锁匠啊。”他边说边翻看着号码簿。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约翰逊一家没在,特里会让锁匠上来吗?”
他看着她。
“如果你打电话让某人到十三层A座来,”她说,“他会换掉这里的锁吗?”
他说:“我没想过这些。”
她说:“你这该死的骗子……”
他抬起右手。“凯,我发誓我没有撒谎。我一心一意都在想着让你上来看一会儿……”他凑近她。“你想,”他说,“这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只需改装一下这扇门,让它无法从外面打开,再钉一小块木头在地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然后你还可以在后门上安一个锁。效果是一样的。”他对她笑了笑。“我们可以玩个游戏,我会去诱导你说出密码锁的密码。如果我成功了,你就再换一个密码。”
她愣了一会儿,盯着他看,摇了摇头。“不必了,”她说,“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再当你的宝贝妈妈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关系。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彼得。你应该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知道我对此是怎样想的吗?如果你真的想和我继续下去,你必须靠你自己的意志力把这里锁上。”
他叹了口气。“诚实游戏?”他说。
“是的。”她说。
他点了点头,合上了号码簿,转过身来,把号码簿放在控制台上。“你说得对,当然。”
他转了回来,对她笑了笑。“你真的会把我改造成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他抓住她的手,弯下身来,吻了吻。他坐在她边上,他的眼睛在蓝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蓝了。“我会的。”他说,“我会马上开始进行其他几个项目。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已经开始做了。这里发生的某件事就和我有关——帕尔梅医生有几个病人,还有十一层B座的那两个女人,还有住在你楼上的奥斯特罗一家——所以我无法保证我会断干净,但是我会快刀斩乱麻的。我保证,我会的。”
“希望如此,彼得。”她说,“我真心希望你能痛改前非。”
他俩凑近,吻了对方。
“我再也不会偷看你了,再也不会了。”他说,收回手,转过头去。他按下开关。右下方倒数第二个位置上用来监视二十层B座的屏幕熄灭了。他对她笑了笑。“你和山姆,”他说,“我都不会再偷看了。”
她朝左下排第二个暗着的屏幕望去,而后转过头来,发现八层B座发生了新的情况。
“这就是那个巫师。”他说,按下了按钮。
他俩握着手看着主屏幕。鲁比和另外一个女人陪同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矮壮男人走进了客厅。杰伊穿上大衣,对着丽莎怒吼,而丽莎则用手指堵住耳朵,正在打电话。
“把声音打开。”凯说,“就听一会儿。”
 
周一早晨,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法律部门打了个电话。韦恩接的电话。她问了问桑迪和孩子的情况。他们都还不错。“我想咨询下与侵犯隐私相关的法律条文。”她说,“具体来说,有人在一套公寓里安装了监视器窃听设备,然后按照标准租赁合同又将公寓租了出去,事情就发生在纽约。”
“租客并没有意识到监视器的存在?”
“没错,”她说,“而且电话也被窃听了。我手上有一份手稿写的就是上述情形,而据作者所说,这个行为可以打法律的擦边球。他说得对吗?如果是真的,那能擦到多少?”
“我不太了解具体情况,所以也不能说什么,这不是我的专长,但是我很乐意帮你查一下。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未经允许窃听别人的电话,已经触犯了联邦法律。”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说。
“也许也违反了州立法律。就监视器的事情,我会给你回个电话。用不了多久的。”
“监视器是装在房间外面的,”她说,“他说这点很关键。有支玻璃管从顶灯那里接了进来。”
“这些是为谈生意而设的吗?”
“不,”她说,“这仅仅为了窥探。”
“啊哈,然后女主角就搬进来了。”
“你怎么猜到的?”她说。
 
她让莎拉接通佛劳伦斯·莱瑞·温斯洛普的电话,并告诉她,除了韦恩的电话之外,其余的一概不接。
半小时后,她告诉佛劳伦斯稍等片刻。“韦恩?”
“是的。你的那位作者说得对。至今无论是联邦立法还是州立法都还没有针对电子图像监视器设立相关的法律条文。如果租客发现了,那么这位房主可能要背负民事诉讼,但在刑事指控方面,当然未经授权的电话窃听是一项指控——顺便说一句,那是五年的有期徒刑——另外就是州立法中有关禁止偷窥的规定,但那量刑很轻。另外,后一项指控还有可能不会成立。”
“这倒挺让人意外的。”她说。
“我也觉得。也许有一些法律还未完善。这方面的信息,最好还是去找美国公民自由协会。”
她谢了他,向佛劳伦斯道了歉。
 
“我不是和你说了么。”彼得那晚笑着说,“他们挺有见识的,就是爱唠叨。我指那两个律师。”
“未经他人允许窃听电话,”她说,“要判五年徒刑。”
“这我知道。”他说。
他俩坐在位于九十二号大街的一间名叫“份饭”的小餐馆里。客人们成双成对,或四人一桌,坐满了整个饭店,只留下了一张八人座的古董桌子还没有人坐,四周都是刀叉声和客人们的聊天声。他俩挑了角落里的一张圆桌,膝盖并膝盖坐在一起,喝着白葡萄酒,在大理石面包上涂着黄油。
“我现在没法把整个监控系统拆掉,”他说,“除非把整个大楼都给拆了。但是他们绝对发现不了。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看了,我今天一天都没看,倒不是因为周一没有意思,我是指白天,周一晚上倒是不错,所有人都在家。”
“那你干了些什么?”她问。
“用电脑做了些工作。”他说,“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具体的细节核实之前,我还是不说为妙。我知道你会理解的。”
“当然。”她说,“我又不想刨根问底。我只是好奇你这一整天是怎么过的。忍住不去偷看肯定很难。我一天都在想这件事,屏幕里的事情好像催眠一样有魔力。”
“因为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他说,“这就好比在电影里看汽车翻车和在街上目睹交通事故之间的区别。”
“并且永远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说。
“当然,这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说,“完全无法预料,充满变数。”
她叹了口气,喝了口酒。“我真希望这不是件错事。”她说。
“它只是被认为是错误的罢了。”他说,“但是没人受到伤害,况且我敢打赌,谁都愿意来窥视一次。”
她看着他。“不许再看了。”她说。
“我知道。”他说。“我不是说了嘛,我一整天都没看,你要知道,帕尔梅医生最有趣的一个病人可是今天来看病的。”
服务员优雅地在他们面前摆上了维多利亚风格的盘子——烤旗鱼、水煮鲑鱼。
味道好极了。他俩交换着食物。
他给她讲了一些帕尔梅医生的病人的事。
十七层那对个子高高的夫妇从街对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服务员迎了上去,为他们指了指离他们两个桌位远的一张空桌子。
“这是十七层A座的科尔夫妇。”他小声说,“他俩是这栋楼里最古怪的一对。”
“难道不是我们吗?”她说。
“我们?不可能。我们最多排第五或者第六。”
“但排名目前正在上升。”
回家的路上,他俩在街角那家韩国人开的杂货店停留了片刻。那里排满了一簇簇的花,她买了橙汁和苹果,他则挑了牛奶、葡萄和咖啡。他把找来的零钱扔给了门口那位穿着破衣烂衫的人。
他俩穿过九十二号大街,等着过马路。她抬头望着那栋打着粉色灯光的高楼,这栋楼一共有两排对称的窗户,闪着光一直延伸到黑暗的顶部。“这种感觉真怪,”她抬起头并挽着他的胳膊说,“想到这些窗户后面的人……”
“我想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家了一样。”他对她笑着说。
“当然,感觉差不多……”
他俩笑了笑,互相做了个鬼脸,吻了吻对方。
他俩穿过街道。
他们走近时,沃尔特穿着冬天的栗色衣服为他们打开了门。
“你好,沃尔特。”他们说。
“诺丽丝小姐,亨德森先生好……”
他俩穿过大厅,他在她耳边说:“他和五层B座的丹妮丝·史密斯有一腿。”
“不会吧?”
“还经常做爱呢。”他按下电梯上行的按钮。他俩看着沃尔特走出门,为人打开出租车门。“他就是靠他的嗓音才得手的。”他说,“他以前在市歌剧院里唱歌,是合唱团的成员。他和鲁比去年有过这么一段,但还是分手了。她总让他帮忙遛狗。”
那对一黑一白肤色的夫妇拿着罗德与泰勒百货店的圣诞购物袋走了进来。他们点了点头,笑了笑。
彼得说:“又到了购物的季节。”
“可不是么。”这个男人笑着说。
一号电梯到了。
他们一语不发地走了进去。
电梯门在七层关上后,他说:“比尔和卡罗尔·瓦葛诺。一对很有趣的人。”
“我猜也是。”她说。
他俩来到十三层,放下买来的东西。
“就看一会儿?”他说。
“彼得。”她说,“你知道后果……”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
她说:“我并不否认我也想看……”
“他们又不知道。”他说。
她摇了摇头。“天啊。”她说。
“来吧。”他说,“我们设定一个合理的时间,这回严格遵守时间规定。我不是说过吗?我无法马上戒掉。就看一个小时。真的。我们定个闹钟。”
她叹了口气。“好吧。”她说,“但是,真的只能看一个小时。”
他俩定好了闹钟。
 
他俩在健身俱乐部里练得浑身是汗,肩并肩用器械锻炼肱二头肌,然后又在游泳池里一圈一圈地游泳。
他们和罗茜还有弗莱彻一起去看了外百老汇戏剧 [7]  。尽管罗茜和弗莱彻看得津津有味,但他俩并不觉得有趣。罗茜邀请他们去喝一杯,他们没有去,直接回家了。
连五岁大的孩子都可以操作。你只需按下最上面的10A按钮,而后按下中间一排的1号屏幕按钮——用不了多久,1号屏幕上就会显示出十层A座客厅里的画面。安妮·斯坦格森正捂着耳朵,拒绝听一个老女人读一张纸上的内容——那是她的母亲在读她的生前遗嘱。
他俩看了几分钟。与此同时,2号屏幕上播放着十四层B座格鲁恩一家的画面,他俩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本书和一个计算器,他们正在计算黛西怀孕的最佳时机。
她控制着左手边的监视器和1号屏幕,他控制着右手边的监视器和2号屏幕。他们在中间寻找着矛盾与和谐。
他俩在这架“人的乐器”上演奏着二重奏。
 
她双手抱胸斜靠在办公室的窗前,俯瞰着雨季中如项链般闪烁放光的车流。她叹了口气,向远方眺望。街对面有个女人站在窗前向远处张望。“凯,”莎拉说,“出什么事了?”
她转过身来,笑了笑。“和往常一样。”她说,“无家可归的人,与毒品有关的犯罪活动,国债……”
她选了一个在家工作的日子,特意下楼来窥视了一下帕尔梅医生。控制面板前放着两张黑色的靠背椅。
“你永远都不知道,”彼得说,“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他俩看了帕尔梅医生和妮娜。
而后是迪克。
还有乔安娜。
 
皇冠出版社为美国扫盲志愿者举办了一次庄重的晚宴,地点就选在四十二号大街图书馆的塞莱斯特巴托斯论坛。她穿着人造皮革和配有环状珠宝的深红色天鹅绒衫,此刻正坐着出租车,行驶在第五大道上。她说:“说真的,做好准备,你得忍受不怀好意的眼神和难听的话,我之前见过他们这么做。中年男人尤其要命,他们看到年龄不般配的情侣就会变得很恶心,尤其是女方岁数更大的时候。这像是种动物的原始冲动,就像成年麋鹿进行角碰角决斗似的。”
“你能不能别担心了?”他说,“老女人和年轻小伙子的搭配到处都是。看看巴蓓特和艾伦。”
“他俩只差五岁,我的天啊。”她说。
“别紧张,”他说,“人人都会很友善的。我跟你打赌,赌一次按摩。”
她转向窗户。“我跟你赌……”
车辆缓缓前进——窗外是洛克菲勒中心门前的圣诞树。
它看起来十分壮观,当他们缓慢经过时,广场周围闪着令人眩晕的灯光,一排排戴着薄纱的天使举着镀金的小号……
她挽着他的手站在论坛会所门口的大厅里——“准备好了”——然后她带着他走向站在衣帽寄存处尽头的一对头发灰白的夫妇。“嗨!”她说,“这是彼得·亨德森!彼得,这两位是琼·德尔·韦奇奥和诺曼·德尔·韦奇奥。”
“你好!”琼说着握了握彼得的手,对他笑了笑。
“你好!”诺曼说着握了握彼得的手,笑了笑。
“很高兴见到你们。”他对他们说,“凯告诉我说你们是‘理想社会社团’的成员。我父亲也曾是那里的成员,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他。他叫约翰·亨德森。”
诺曼说:“美国钢铁公司的约翰·亨德森?”
“是的。”他说。
“是的,我们认识。”诺曼笑着对他说。
“他是个迷人的人!”琼说,“你的笑容,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他同时也是个成功的推销员!”诺曼说,“他从我们反对的开发商那里捞钱给我们!”
“你可得小心了,凯。”琼说,“万一彼得和他父亲是一模一样的人!”
她笑了。“谢谢提醒。”她说。
“你是干哪一行的,彼得?”诺曼问。
“我做些电脑编程的活。”他说,“不过,这段时间我的工作不太固定。”
“也许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的付账系统,天知道它已经用了多久了。哦,吉姆,来和彼得·亨德森打个招呼,他是我们老朋友的儿子……”
亚斯特厅里首先举办了鸡尾酒会。人人都很随和。
斯图尔特接手了山姆的书稿,此刻来对她道谢。“我喜欢这个题材。”他说,“他下周会过来一趟。如果我们谈得拢,我会给他预支一小笔钱。”
“哦,好呀,我很高兴。”她说。
“太棒了。”彼得说。
“你也认识他吗,彼得?”斯图尔特问。
“只在电梯里打过照面。”他说,“我们住在同一栋楼里。”
温蒂笑了笑,说:“你不会就是那位神秘的楼主吧?”
“不,”他对凯笑了笑说,“我们还不知道楼主是谁。最有可能的是那两个律师。”
论坛会所的顶棚是玻璃做的——架子是钢条搭的,铺满了灯泡,仿佛是H.G.威尔斯小说里驶出来的宇宙飞船——从那上面投射下来的灯光,由粉红色渐变成了紫色。桌子是紫红色和紫罗兰色的,上面摆着白金色的餐具,餐布是粉色和紫罗兰色相间的碎花布,上面还摆着粉色的高蜡烛。一支小型的四人爵士乐队正在演奏桑坦海姆 [8]  和波特 [9]  的作品。
皇冠出版社那桌的人们谈论着交通、城市逐渐衰败的基础设施、日本的投资策略、健康食品以及生前遗嘱等话题。
在吃完考尼什鸡肉后,诺曼说:“凯,跳个舞吧?”她跟着诺曼走进舞池,又对彼得笑了笑。他俩和其他人打了招呼,面对面,合着《让我们开始做吧》 [10]  的曲子跳起舞来。
“他的洞察力非常强。”诺曼说,“知识也挺渊博的。”
“可不是么。”她说。
“我希望他的情绪能比他父亲更稳定些。他父亲结了四次婚,娶的还都是女演员。我想……”
他俩跳着舞,身边挤满了跳舞的人。
“什么?”她问。
“其中一个摔死了。”诺曼说,“从他俩的两层公寓上摔下来死的。那个会不会是彼得的母亲?”
“是的。”她说,“西娅·马歇尔。”
“据说是从弧形大理石台阶上摔下来的。”
“据说?”她对彼得笑了笑,他们之间隔了几对跳舞的人,他越过琼那灰色的卷发朝她使了个眼色。
诺曼说:“哦,那时总有些流言蜚语——几年前来着,十二年前还是十三年前?事情发生时,那里正在举办派对。她带着行李箱,这就是为何她会失足掉下来的原因,她那时正要去赶飞机——回家过圣诞,时间就快来不及了。这是老亨德森事后说的。她是加拿大什么地方的人。好吧,人们看到其中一个行李箱掉到下面,撞到门闩上散开了,有人看到里面掉出了泳衣和夏天的衣服。”
“我们要不要换一下舞伴?”彼得问,琼在他们边上,靠在他手臂上笑。
“好啊,没问题。”诺曼说着,松开了她,搂过琼来。“这是一次非常公平的交换。”彼得把手滑向她的腰部,对她笑了笑。琼说:“我们今晚表现得不错吧?”然后就随着诺曼舞入了人群。
“泳衣和夏天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彼得问,一边将她拉近,一边握起了她的手,合着音乐带着她转起了圈。她看着他——戴着黑色的领结,英俊极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对着她笑。他说:“听起来,你们刚才在说这个。”
她说:“我不知道。刚刚我没仔细听。”
他抱紧她,脸贴着脸问她:“今晚谁该给谁按摩来着?”
他们合着《简单去爱》的乐曲在人群中舞着,钢架屋顶上的灯光从紫罗兰色转变成了紫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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