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棋局中的卒子
丹恩对于不能 随卡伦前往矮人领地这件事相当不满。 用"相当 不满" 来形容可能都算轻了;但至少他理解这个决定。反正这些天卡伦也没怎么见到他。
当丹恩迷上某个姑娘时总是这样。不过与其追求阿莱娅或莱瑞伊，丹恩还不如去追野鹅。那两个姑娘把他耍得团团转，似乎很享受看他出丑的样子——这对卡伦来说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瓦里尔和其他精灵则是另一回事。
"我们立过誓约，驭龙者，无论 你引领 至虚空或更远之处，我们都将追随。你不能要求我们违背誓言。"瓦里尔向来性情平和。他和卡伦本已日渐亲近，但此刻卡伦从他眼中看到了怒意。从精灵的语调中，卡伦明白自己必须字斟句酌。
"维尔里尔，我不是要你违背誓言。你离开家乡，一路追随我来到贝尔杜尔。在那之前你还救过我的命。我只是要你相信我。"
"信任是要靠争取的，驭龙者" . 艾利萨尔是卡伦来到贝尔杜尔后接触最少的精灵。他大部分时间都和达伦在院子里训练。这莫名让卡伦感到不快，但这精灵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继续和艾森切磋"
盖勒隆说道。这不是在询问。
"驭龙者" , "你" "必须" 我明白，若你与矮人同行时遭遇不测，而我们未能及时阻止，这份耻辱将永远伴随我们。"阿莉娅平日双眸明亮，活泼的性格与她俏皮的笑容相得益彰。但此刻，她的面容如埃森般冷峻如石。
卡伦曾误以为他们在担心自己安危，结果发现他们忧虑的只是名誉受损。
这真伤人。"听着，我一定要去。矮人并未邀请你们，而且根据我在塞林学说中所知——"提及塞林的名字时，多人脸上闪过轻蔑之色，但无人出声，"——矮人对入境者的筛选极为严苛。你们不能同往。我会确保自己活着回来，好让你们 高贵的名誉 纤尘不染。"
卡伦冲出房间时，看到一些人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但他知道他们受伤只是因为他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瑟林曾试图向卡伦解释风之隧道——但没能解释清楚。卡伦只记得是很久以前矮人们建造的，可以在矮人自由领和贝尔杜尔的王国之间快速穿行。"科纳尔，你以前用过风之隧道吗?"
男孩脸上困惑的表情告诉卡伦他早该知道答案，但科纳尔很有礼貌。"没有，大人。我经常看见它们，但从没用过。没多少人会去矮人王国，大人，而且矮人们也从不上来这儿。他们说曾帮我们的祖先建造这个地方，但我从没见过他们。"
卡伦还没能让这孩子停止称他为"大人"。他尝试过，但科纳尔很坚持。这让卡伦感到不自在。大多数人没注意到这点。丹恩通常会笑出声来。 "哦，大人!要我给您沏些茶吗， 大人?"
"我们到了，大人。风之隧道。"
"谢谢你，科纳尔..."卡伦的声音逐渐变小。在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庭院，仿佛是从山体中凿出来的。天花板就是山体的一部分，距离光滑的石板地面约有两百英尺高。六条通道两侧建有房屋，穿过贝尔杜尔主城区，作为风之隧道的入口。卡伦正是从其中一条通道走进这个庭院的。
在庭院的对侧，岩壁上凿出了五个完美的巨大圆形洞口。每个直径都足有四十英尺，前方是石制平台，侧面设有阶梯。即使站在远处，卡伦也能看出每个圆形入口都连接着深入山腹的隧道。
其他人已经在第一条隧道前的平台上等候着他。瑟林和伊冯也在那里，还有几名身着锃亮铠甲、披着厚重紫色斗篷的御林铁卫。
"快点，瓦莱瑞斯。他们在等了。"卡伦边说边走向平台。
瓦莱瑞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旁。龙首昂起，微微侧向一边，仿佛在倾听风中的讯息，
像是听到了卡伦听不见的声音。当卡伦凝神细听时，他听见了低沉的呼啸声，就像把米尔顿海岸捡到的海螺贴在耳边时的声响。这声音令人平静，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想起了家的感觉。
卡伦登上阶梯顶端，踏上了平台。
隧道入口处安放着一台奇特的机器，三个巨大的金色圆环相互嵌套。最外层的圆环紧贴隧道墙壁，外缘嵌着一系列巨型滚珠轴承。同心圆环的正中央是个同样材质的金色圆形平台，四周围着低矮的金属围栏。平台中央是开放区域，外围则固定着座椅。
卡伦就算凝视它多年，可能也永远无法理解其中的任何奥秘。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很壮观，不是吗?"亚瑟似乎踩着石头滑向卡伦，这个男人行动时带着慵懒的自信。"矮人们称它们为'风行者'。矮人们能制造各种机械奇迹，卡伦...但这些...在整个已知世界都独一无二。我很期待看你乘坐时的反应。"
卡伦胃里翻起一阵不安。想到要在这个移动的物体里面，他的膝盖就发软。
亚瑟一定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笑声悄悄溜进他的嗓音。"来吧，我们马上出发。我给你介绍导航员。"他拍拍卡伦的背，示意他走向其他人。"卡伦·布莱尔，让我为你介绍法尔明·泰恩，" "浪峰号" "的导航员，同时也是风行者公会的成员。"
导航员是个精瘦的男人，黑亮的头发向后梳得服帖。
他穿着简单的棉布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以上，厚实的棉布裤子塞进结实的皮靴里。他头上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镜片漆黑，几乎不透光，光线照射时会折射出七彩光芒。铜片熔接在镜框上，末端包裹着软皮革。一条可调节的皮制头带固定着这副眼镜。确实很奇特。
"幸会，布莱尔先生，"法尔明握着卡伦的手说道。"至于你..."他转向瓦勒瑞斯，后者龇着牙发出低吼。"只要你不把我的胳膊扯下来，你将成为第一条乘坐'疾风奔跑者'的龙。幸好你体型不大，这玩意儿设计时可没考虑过要载龙!"
这个人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傲慢，让卡伦不禁心生钦佩。
"如果各位不介意，我要去确保这位小女士准备就绪。"法尔明不等任何回应，径直走过连接登陆处和平台之间的绳桥， 那平台属于"冠浪号"。.
"都准备好了吗?"瑟林问道。
卡伦无言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达恩并不介意被独自留下，我猜?"塞林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暗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卡伦叹了口气。"不，他理解。但精灵们...他们对我可不太满意。"
瑟林从未对阿拉维尔精灵们表现出他们对他那样的轻蔑。相反，每当他提起他们时，声音里总带着一丝遗憾。"他们立下了守护誓言，卡伦。我知道我们还没怎么讨论过精灵文化，但荣誉...
荣誉对精灵而言重于一切。失去荣誉，我们就失去信任。怎能相信一个毫无荣誉可言之人?荣誉向他人昭示你的本质。
卡伦不禁让一丝愤慨渗入话语："这点我明白。他们整天把荣誉挂在嘴边。既然连听都不愿听我说话，那立誓保护我又有什么意义?"
卡伦以为自己在塞林眼中看到了失望。精灵轻叹一声，将手搭在卡伦肩上。"卡伦，他们立誓要保护你，而非服从你。不仅如此，他们是自愿立下这个誓言的。他们选择抛弃在阿拉维尔的家园与熟知的一切追随你。他们已经展现了荣誉。现在你必须向他们展现你的荣誉。"
卡伦不自觉地盯着地面寻找可以聚焦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来吧，"塞林说。"当我们停止学习的那天，就会被未知吞噬。别磨蹭了。我以前只乘坐过风行者号一次，那真是难忘的体验。"
塞林轻轻推了推卡伦，示意他走向奥列格等候的绳桥。其他人已经抵达了 浪峰号的甲板。
"还有卡伦，"塞林喊道，"矮人们很固执。他们骄傲，说话尖刻，但对德拉雷德和骑士团始终忠诚。他们会考验你，但记住，不仅你需要向他们证明自己，他们也需要向你证明。你现在是龙骑士了。别忘了这点。"
卡伦露出一丝短暂的笑容。 我是龙骑士。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身旁躁动不安的瓦莱瑞斯。
他感受到巨龙的焦灼正在抓挠着他。那也是他自己的焦灼。即使分离时，卡伦 仍能 感受到巨龙。它的愤怒。
他的饥饿感。所有的一切。每一天，他们之间的纽带都在变得更加牢固——要将自己的情绪与瓦莱里斯的区分开来变得越来越困难。
"等我回来时会见你的，瑟林。谢谢。"
精灵只是点了点头，从平台上离开了。
"布莱尔大师，如果您准备好了，我们就要出发了。"奥列格站在平台边缘，绳桥旁边，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
"是的，当然。抱歉。"卡伦从奥列格身边走过，踏上绳桥。当桥面在他体重下意外摇晃时，他差点叫出声来，出于对生命的恐惧紧紧抓住绳索。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感觉到瓦莱里斯在空中发出嘲弄般的低吼，那生物在他头顶滑翔而过，然后俯冲向 浪峰号的甲板。卡伦加快脚步，尽可能缩短在桥上停留的时间。"他们能造出这样的机器，却造不好一座像样的桥?"
卡伦从抱怨中抬头，发现平台上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亚瑟露出得意的笑容，而法尔明则直接笑出了声。
"说得太对了，布莱尔先生，"领航员咯咯笑着说。"我经常这么说。我们总是会忽视这些小细节，确实如此。"卡伦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嘲笑他。他觉得不像，但很难判断。这人的语气似乎总是带着一丝讽刺。
"如果说这能让你好受点的话，"奥列格喘着气说，跳上平台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乘这些玩意儿比骑马还多，但每次都害怕得要命。无论是风行者号 还是 "桥的事解决了。"使者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肚子又往外挺了几分，一屁股坐在固定在平台上的座位里。
"看来瓦列里斯找回翅膀了。"埃森说道，此时卡伦在他身旁坐下。"看着龙翱翔——真是美妙的事。"
卡伦转头望向瓦列里斯，后者正咔嗒咔嗒踏着金属平台向他走来。"那感觉...不可思议。我——"
"好了好了，"站在圆形平台前端的法尔明喊道，他半挂在从第一内环悬垂下来的横杆上晃荡。"请大家坐好，务必系紧安全带，咱们就能愉快上路了。想吐的话请往下吐。"法尔明顿了顿，看向体型过大坐不进任何座位的阿修斯。"你可能得抓紧点什么..."
那人咧到耳根的笑容实在算不上安慰，但阿修斯只是点点头，握紧了附近的栏杆。
法尔明目光转向蜷在卡伦脚边的瓦列里斯。他握拳抵着紧绷的嘴唇。"你...呃...
我不太确定该怎么处理这家伙。有拴龙绳吗?"瓦列里斯抬起头，嘴唇后翻露出獠牙，胸腔发出低沉吼声。"好吧。没绳子。明白了。也许你只要抓紧他就行。"
当瓦勒瑞斯把头重新靠回地面时，卡伦听见亚瑟的笑声，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法尔明把那副古怪的眼镜拉到眼睛上。镜片两侧的铜片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他的脸颊和鼻子。他呼出一口气，左右扭动脖子发出咔咔声，转身面向隧道内部。卡伦感到后脑勺那种熟悉的痒感——他知道这意味着附近有人在汲取火花之力。他在座位上直起身子，眼睛紧盯着法尔明。
那人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卡伦几乎能看见那些空气的丝线在四处编织，朝上百个方向流动，将整个机器包裹在一个风之球体中。随着圆环开始转动，金属的吱嘎声震颤着穿过平台。 波峰号 开始移动，圆环以相反方向环绕平台旋转，越来越快，直至几乎变成一片模糊。只有内环似乎保持静止。卡伦感觉到平台在剧烈震动、颤抖。
接着他们便消失了，以卡伦难以置信的速度在隧道中飞驰。隧道墙壁始终如一，因此很难判断他们的速度。旋转的圆环造成几乎持续不断的朦胧，模糊了平台外的一切。但当卡伦回头看时，他
看见隧道口的微光正以惊人的速度缩小，直到变成一个小点。
卡伦转向坐在身旁的艾森，那人胸前的皮带扣系得紧紧的。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艾森转过身，发现卡伦正眯着眼睛盯着他。他挑了挑眉："你在干什么?"
"有东西..."卡伦咕哝着，"有东西...你的头发!"
艾森皱起眉头："我的头发怎么了?"
"它不动了!就算你骑马时，风也会吹动你的头发，可现在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他在干什么?"
艾森顺着卡伦的视线看向站在平台前方的法尔明，他膝盖微曲，双臂大大张开。当注意到艾森脸上的假笑时，卡伦感到一阵烦躁。那张通常面无表情的脸露出假笑，显得比其他人更加嘲讽。
"追踪那些线，卡伦，"艾森说，"解读它们。学习。"
卡伦专注地观察法尔明。虽然汲取火花之力的人不需要用身体来引导那些线，但这几乎成为一种本能反应。法尔明的左手左转、右转、上抬、下压，引导着 波峰浪 穿过隧道。
而他的右手却保持恒定，在同一个空间里重复运动，手指收缩又展开，仿佛在抚平一个球的表面。
"他在阻挡风..."卡伦喃喃道。他的目光从导航员转向空气的丝线，那些丝线随着旋转的圆环同步环绕着平台飞舞。
"没错，"艾森说，他的假笑中几乎带着骄傲，"你学得很快。"
卡伦忍不住微笑。他不确定为什么，但来自艾森的称赞比大多数人的分量要重两倍。
毫无预兆地，一切突然变化。卡伦紧抓住座椅扶手，心中充满不确定。他感到一阵失重。随后他向外望去，视线越过模糊的光环。
他们已经驶出封闭隧道，此刻正疾驰在一个开阔的洞穴中。他的心沉到了胃里。剧烈的心跳让他作呕。洞穴向两边延伸，直至视野尽头，甚至更远。他甚至不需要往下看。他知道自己
根本看不到底。这过程不过几秒钟，却恍如隔世。随着平台重重撞击进入洞穴另一侧的新隧道，强烈的震动冲击着整个平台。卡伦闭上眼睛片刻，竭尽全力让自己呼吸平缓下来。
我们会死在这里。
就在他刚平复到能重新睁开眼睛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他的肩膀，将肩胛骨狠狠磕在座椅靠背上。"操..."他低声咒骂。他伸手向后摸，当拇指碰到肩胛骨下方一处敏感部位时，身体不由得向前一缩。
"抱歉!"法尔敏头也不回地喊道。
卡伦现在明白为何那人要戴那副古怪眼镜了。要是那种强度的气流冲破屏障，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想到以这种速度撞上任何东西的可能性，卡伦胃部一阵绞痛。
终于，卡伦感觉到他们在减速。远处一个微小光点正以秒为单位不断放大。
"别紧张，"艾森低声说。
卡伦皱眉："我没紧张，"他撒谎道。
艾森点点头，脸上挂着同样的坏笑。
随着一阵短暂颠簸， 浪峰号 在距离洞口咫尺之遥处停了下来。法尔敏原地转身，摘下脸上的眼镜架在头顶。他脸上仍带着那种傲慢神情，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讥笑。
"好吧，除了这点小风..."他顿了顿，似乎期待着自己的笑话能博得满堂喝彩。当无人响应时，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我们到了，平安无事。杜拉克杜尔。稍等片刻，我放下吊桥你们就能继续赶路了。"
这位领航员大步流星地从人群中穿过，来到平台边缘。他操控着气之丝线，将皱巴巴的绳桥弹射到另一处石质平台上——那里正等待着接引船上的乘客。
卡伦感觉到有只手搭上自己肩膀。"孩子，我真希望能用你的眼睛看看这一切。还记得我初次见到这地方时，足足有五分钟说不出话来。"亚瑟微笑着说完便向前走去，踏上那座吊桥。他行走时肩膀微微晃动。卡伦不情不愿地跟上，实在不想再走一次这摇摇欲坠的桥。
"布赖尔先生，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卡伦没注意到法尔敏已来到桥头与他搭话。这人此刻神情严肃——至少比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正经得多。"很荣幸能载你们一程——包括你和你的龙。祝你们好运，公会也是如此。若有需要，我们随时效劳。"
领航员躬身致意，虽只是一个简短的鞠躬，却足以传达真诚。这种礼节性的举动是卡伦未曾预料会从这个浮夸的男人身上看到的。
"谢谢你，法尔敏。你的... 船? 这真是工程学的壮举...你对气流的驾驭同样令人惊叹。很荣幸。"
男人的微笑中流露出一丝赏识。"彼此彼此。"
卡伦伸出手臂，握住了法尔敏的前臂。
法尔敏回以同样的手势，然后走向平台各处， 仔细检查着"冠浪号"的 每一寸地方。卡伦忍不住好奇地注视着这个男人。法尔敏摇晃着一个铜制接头，当它松动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把它重新推回去，抿了抿嘴，满意地耸耸肩，继续前行。
卡伦转身回到桥上，竭力保持庄重地快步走过木板。"该死的桥..."他暗自嘀咕，在踏下最后一块桥板时差点滑倒。当他的脚触到隧道入口坚固的石面时，才感到一丝安心。
当他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正如亚瑟描述的那样。这让他哑口无言。
他所站的平台从山壁侧面突出，俯瞰着令人窒息的杜拉克杜尔城。整座山仿佛被掏空，在原地建起了一座城市。卡伦目光所及之处，石制步道和桥梁在城市中纵横交错，连接着无数石砌庭院和平台。
几乎每一寸岩壁都被开凿过。走道四通八达，沿途布满通向山脉深处的门洞与隧道。
卡伦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亮着泛青蓝色光的灯笼。它们或悬于铁链之下，或嵌在墙壁之中，或置于门廊两侧。他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光芒，带着某种
超凡脱俗的美感。平台正对面，在洞穴城市的另一端，一道骇人的瀑布正倾泻向底层。
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充斥着卡伦的耳膜。他方才完全被这座 sprawling 城市的壮美所震撼，以至于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景象。
平台下方是巨大的石制登陆台，通过双排阶梯与平台相连，阶梯两侧矗立着身穿厚重锐角盔甲、手持战斧长矛的矮人雕像。登陆台上人头攒动。两支全副武装的卫队分列两侧，拱卫着阶梯底部的一小队人马。
这些矮人比埃菲利亚普通男性要矮，但差距没有传说中那么夸张。最高的约五英尺半。不过他们的面容确实如故事所述般粗犷各异——有些长着又厚又扁的蒜头鼻，有些则是瘦削的鹰钩鼻。
有些肤色苍白如冬雪，有些则似焦炭般黝黑。
所有男人都蓄着胡须，样式如同他们的面容般千差万别。有些人的胡须短而红，经过精心修剪保持整洁;另一些则呈现出上百种不同的金棕色调，直至最深的乌黑色。有的胡须编成辫子，有的结成复杂花样，有的垂至膝盖，有的则不及胸膛。所有人——甚至包括女性——都在发间精心系着青铜、白银与黄金打造的圆环。
阶梯两侧的士兵们在闪亮锁子甲外穿着厚重板甲。他们的头盔棱角分明，眼部留有空隙，鼻梁处有金属护桥。每人肩头都扛着一柄凶悍的双刃战斧。
两支士兵纵队的最前方，战斧被替换为长长的黄铜号角。号角上悬挂着四面不同的旗帜。卡伦根据塞林的教导认出了每一面：绣着精美锻造的锤形纹章、上方呈半圆形排列四颗星辰的猩红金旗是杜拉克杜尔的旗帜;铁砧环绕花卉的绿银旗属于阿兹玛;白底黑纹交叉战斧的是奥兹林的旗帜;而黄黑相间、前部饰有角盔的则是沃尔克的旗帜。
四名矮人站在阶梯底部：三位女性与一位男性。他们不像士兵那样穿着板甲锁子甲。
四人都穿着皮革与丝绸的奇特混搭服饰。肩部加厚垫衬，胸部覆盖着皮质胸甲，向下延伸成类似裙装的丝质下摆。四人头上都戴着工艺精美的纯金冠冕。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女子向前迈了一步。她有着如麦秆般流泻的金发，其间点缀着散落的银环与金环。
她身上有种独特的美。浑身散发着自信，眼神锐利逼人。
"欢迎，"她说道，"来到矮人自由领。我是杜拉克杜尔的琪拉女王。"她嗓音中的甜美让卡伦颇感意外。她微微屈身行礼，但幅度尚不足以体现敬意，更像是种礼节性的姿态。
"诸位的到来令我们倍感荣幸。我是沃尔库的霍夫纳国王。"这位男子留着深色短发，长度刚够垂落前额。他的面庞棱角分明，不见任何伤疤或瑕疵，举止却透着军人气质。若非他脸上挂着友善的微笑，卡伦差点就要去摸佩剑了。
"我是奥兹林矮人王国的埃蕾尼亚女王。欢迎诸位携剑入我殿堂。"埃蕾尼亚是个战士。即便没有她的话语为证，她也是四人中唯一佩戴武器的一个——腰带上别着柄短柄飞斧。她的红发如熊熊烈火般狂野不羁，瀑布般倾泻在肩背，长度几近肘部。她脸上坚毅的神情让卡伦感到不安。
四人中最末位的是阿兹玛的女王普尔罗安。她的金发编成辫子束在脑后。这是位体格敦实的女性。皮肤的沟壑与发间斑驳的灰白，清楚标示着她比其他三位年长。
"感谢诸位的热情欢迎，"亚瑟躬身行礼说道，"如诸位所知，今日我带来了尊贵的客人。其中两位诸位已多次会面，还有一位是首次莅临这座殿堂。请允许我向诸位介绍卡伦·布莱尔——自骑士团覆灭以来首位不受洛瑞安影响的德莱德，也是四百年来首位新晋德莱德。"
亚瑟侧身退开，示意他上前。卡伦有些不知所措。他多希望自己能更专心听讲——瑟林恐怕至少向他交代过四遍相关礼仪。需要适应的规矩实在太多，各种传统习俗纷至沓来，仿佛每接收一个新信息，就得把脑海里的旧记忆挤出去腾地方。所有人
都充满期待地注视着他。他努力回忆瑟林教过的问候语，那些词句肯定还藏在脑海某处。
"尊敬的陛下们，感谢您允许我们进入圣殿。我代表瓦勒瑞斯与我自己，祝愿您的圣火永不熄灭，利剑永葆锋芒。"虽然说得有些磕绊，但他确信措辞无误。
瓦勒瑞斯发出低沉的龙吟作为回应，同时完全舒展双翼。
四位王座中人——除了面露不耐的琪拉
——都向他报以温暖笑容。"愿你的圣火永不熄灭，利刃永葆锋芒，"众人齐声回应，不过琪拉的语气明显缺乏其他人的热忱。
卡伦注意到埃森脸上浮现的满意神色，亚瑟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拜托，"霍夫纳说着，用余光瞥了基拉一眼，"让我们护送您去中心区。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商讨。您用过餐了吗?我们可以安排准备食物。"
"食物会很——"奥列格在亚瑟的瞪视下猛地闭上了嘴。
国王很少责骂他的臣属，但卡伦开始注意到他性格中的刚硬。尽管奥列格是矮人特使，但此刻他正与诸位国王女王同行。现在轮到他管住自己的舌头了。
"没关系，霍夫纳，"亚瑟说，"我们一收到您的消息就立即动身前往风道了。肚子或许会咕咕叫几声，但我们可以等晚餐。正如我们都知道的，自从我们的" "同伴们" "从航程归来后，帝国就在距贝尔杜尔约三日行军路程处设置了封锁线。鉴于他们的意图尚未明确，再加上驭龙者的到来，我相信您能理解我们为何要争分夺秒。"
"确实如此，"霍夫纳回答。
穿越城市的路线蜿蜒曲折，从步道到桥梁，穿过无数露天广场。大多数广场都提前清空了——每个广场上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等候——但卡伦能看到成群的矮人挤在上方的步道边，俯视着这支穿行于城市中的队伍。
一声刺耳的 "嗖" 响让卡伦抬头望向天空。一架疾风行者从头顶隧道的出口射出，划过"
"天际，然后精准地飞入另一个隧道的入口。这些机器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他记得瑟林说过，无论法师们如何努力尝试，从没有人能让自己飞起来。无人知晓其中缘由，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卡伦看来，矮人们已经做到了近乎不可能的事。
队伍在一对巨大的木门前停下。若不是门上精美的木雕装饰，它们简直和贝尔杜尔要塞入口的那对大门一模一样。
一名士兵走出队列，大步迈向大门。
"开门!"他高声喊道，"基拉女王回来了。"不等回应，他便退回队列。随着刺耳的吱呀声，巨门在自身重量下艰难地缓缓开启。门后展现出一座庭院，规模至少与贝尔杜尔的内城相当，只不过这里四周环绕着建筑。每座建筑都由光滑的石板雕凿而成，边缘装饰着金线。
庭院入口由一排基座柱廊构成，每个柱顶都放着那种奇特的灯笼。直到这时卡伦才注意到，城中各处灯笼里装的并非蜡烛， 而是花朵。每盏灯笼中都有一束小花，花瓣散发着鲜艳的青绿色光芒。
"赫拉雅的守护，"阿兹玛女王普尔罗安站在卡伦身旁说道，疲惫的脸上浮现温暖的笑容，"这是神明赐予黑暗之处的光明。山脉深处几乎不见天日，虽然风道能保持空气流通，但我们只能把明火保留给厨房和锻炉使用。"
"整座城市都被——"
"是的，孩子，被花朵照亮。我相当喜欢这个意境。"卡伦还未来得及回应，普尔罗安就蹒跚着走向队伍前方，与其他矮人统治者们汇合。
庭院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喷泉，泉水从雕像女子手持的小壶中流淌而出。那尊身着飘逸长袍、头戴冠状饰品的女性雕像，卡伦认出是赫拉娅——生命之母， 生命之水 正从她的壶中源源不断涌出。
基拉转向行进队伍："杜拉克杜尔之心。"
这座"心脏"本身就是一座城邦。广场远端，一位铠甲匠正敲打着一件锁子甲，身后熔炉泛着的橙红光芒，
与蓝绿色灯笼的光晕形成鲜明对峙。铠甲匠身旁是位水果商贩，她那些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水果，甚至让亚瑟的盛宴都黯然失色——鲜亮的橙黄、海般的湛蓝，还有那椭圆形的紫色果实。身着红金制服的侍从与官员们穿梭其间，搬运着丝绸、卷轴、珠宝与各式小玩意儿。
"队长，"基拉对那位下令开门的装甲矮人说道，"请解散卫队。愿你的火焰永不熄灭，刀刃永不卷刃。"
"遵命，女王陛下。"士兵以同样的祝词回应道。
众多重甲战士齐步移动的声响回荡在大厅中，直到他们渐行渐远，最终化作背景里隐约的嗡鸣。
"请随我来，议事厅就在这边。"基拉带领众人穿过"心脏"区域错综复杂的街道与广场。她不时驻足，向身着制服的侍从们分发指令。在卡伦看来，她俨然是议会非正式的领袖——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
与亚瑟不同，她的举止完全符合卡伦对君主的想象。她双肩舒展，下颌微扬，那份气度无人能及。尽管身材矮小，她的每一步却都迈得坚定有力。
穿过这座城中之城时，卡伦注意到杜拉克杜尔不只有矮人居住——精灵与人类同样在此安居。数量虽不多，却足够引人注目。这是塞林从未提及的。
"法师。"当卡伦问及这些人类与精灵的身份时，艾森如此回答。
"与其他文明不同，矮人最为推崇魔法。尽管由于某些连最渊博的学者都难以解释的原因，他们自身无法触及'火花'，但矮人始终全身心接纳魔法。我想这是他们的处世之道——他们珍视世间万物的价值。在自由领及更远的矮人城邦，法师享有崇高地位。许多被世俗排斥或逃避帝国追捕的年轻法师，若足够幸运，都会来此寻求庇护。"
或许是因为直到几周前，塞林仍是卡伦唯一接触过的精灵——确切地说，是唯一接触过的非人类种族——但...
看到这么多不同种族的人聚集一处，令他感到怪异。
卡伦太过专注于周遭发生的一切，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街上每个路人都盯着他们看。并非如你想象中人们驻足观望外国使团或瞻仰女王的那种目光;他们毫不掩饰地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眼珠仿佛随时会从眼眶里蹦出来。
一声尖锐的龙啸逐渐转为低沉的咆哮，提醒着卡伦众人究竟在围观什么。即便在这座山腹之城——周围满是矮人、精灵、法师，还有个格外魁梧的巨人——瓦莱里斯依然卓尔不群。他们见过巨人，至少见过阿修斯。魔法对他们而言稀松平常。所有令卡伦震撼的事物都是他们的日常。但龙，他们从未见过。当瓦莱里斯对着某个注视过久的矮人发出刺耳啸叫时，卡伦不得不强忍笑意。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座嵌在弧形岩壁中的巨型石质建筑前。穹顶建筑高逾五十英尺，宽近两百英尺，通体由光滑的灰色石材开凿而成。两扇看似纯金铸造的巨型方门矗立正面。门两侧的墙面上半部排列着众多壁龛，每个龛内都供奉着精美雕刻的矮人雕像——男女皆着与卡伦身旁统治者们相同的服饰。
"议会大厅。"基拉领着众人走进宏伟建筑，穿过长廊来到圆形大厅时公事公办地宣布道。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个高起的半圆形平台，上面摆放着四把王座。每把王座后方都悬挂着巨幅旗帜，旗帜上分别绣着矮人自由领四大王国的徽记与配色。
平台后方的墙壁上均匀分布着六个壁龛，同样呈半圆形排列。每个壁龛中都立着一尊雕像。根据卡伦的估算，每尊至少有十英尺高。他一眼就认出了它们。
诸神的雕像。
摆放方式颇为耐人寻味。在卡伦所知的所有神祇画像中，瓦林与赫拉娅——母神与父神总是并肩而立。但在这里，却是赫拉娅与锻造者哈法希尔比邻而居，端坐在平台正后方的壁龛中。战士阿基隆与少女艾丽娅拉分列两侧。水手瓦林与内隆的雕像则被安置在尽头的壁龛里。
卡伦不禁觉得，这个房间的设计就是为了震慑那些获准觐见议会的人。尽管他竭力抵抗，效果仍在持续。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挥之不去。这些天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过是强大统治者们来回交易的筹码。
在所有人眼中他似乎仅此而已。亚瑟表面友善，实则只想借他说服矮人在帝国进攻时驰援贝尔杜尔。尽管瑟林说过那些话，精灵们不过是在利用他增长荣誉。 埃森从一开始就在操纵他，处处将他引向贝尔杜尔。卡伦不知道矮人们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但他确信他们有所图谋。只有丹恩、埃里克和里斯特没有向他索求任何东西。他任由其中一人被带走，而另外两人则被他留在了贝尔杜尔。
"现在，"埃蕾娜说道，她火红的头发在厅内悬挂的灯笼发出的奇异光线下波动。"首先，贝尔杜尔之王亚瑟。你来到此地必有所求。请问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亚瑟从人群中向前一步，他的勇气从未动摇。
不知为何，即便站在高台下，被四位矮人统治者俯视着，他依然显得掌控全局。"如各位所知，洛瑞恩帝国在距贝尔杜尔不到三日行军路程处设下了封锁线。这种情况五十多年来从未有过，即便上次，其兵力也只有当前封锁部队的四分之一。我的斥候报告，过去几周他们的数量因征召伊利亚纳拉当地的兵员而激增，现已超过两万之众，其中不乏众多法师。我认为他们正计划围攻这座城市。"
普尔罗安和霍夫纳都强忍住惊呼。基拉和埃蕾娜则面不改色。
"我的请求很简单，"亚瑟继续说，"如果我担心的情况属实，希望自由领的矮人们能协助保卫贝尔杜尔。"
"就这些要求?"基拉用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说道，"亚瑟，你比谁都清楚，自从秩序之盟陨落后，自由堡的矮人就没离开过这片山峦的庇护。将近四百年了。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我有我的推测。"艾森低声嘟囔。
基拉没等亚瑟回答："这是为了防止帝国追杀我们，把我们的种族像对待巨人族那样从这片土地上彻底铲除。"
这是卡伦第一次在阿斯俄斯眼中看到愤怒。
基拉也察觉到了："无意冒犯，阿斯俄斯，我的朋友。我只是想坦诚相告。"
阿斯俄斯脸上的怒容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没往心里去，基拉。"
基拉感激地点点头："如果我们的军队离开这片山脉，就会暴露在帝国的视线之下。抱歉，亚瑟，杜拉克杜尔的答复是否定的。你们的城市至今没有我们的战士也存活下来了。今后依然可以。"
卡伦看到亚瑟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被一个诡秘的笑容掩盖。他提高音量——幅度不大，但足以让其他统治者们在王座上挺直腰板："帝国早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哦，杜拉克杜尔的女王啊.”
亚瑟话中的讥讽让卡伦不禁皱眉。他不像亚瑟那样了解女王，但就他所知，这位绝不是他愿意看到发怒的那种女人。
"他们既不相信贝尔杜尔的工匠能造出那些弩炮，也不信是你们修筑了宏伟城墙，更无法忘却过往。若贝尔杜尔陷落，矮人自由领的各王国将步其后尘。"这番话激起阵阵怒斥，连议事厅外围的守卫都倒抽凉气。
"我会提醒您当前的处境，贝尔杜尔的国王。"埃蕾娜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她的指尖轻抚着战斧的顶端。随后，怒气褪去，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不过，我倾向于同意您的观点。他们并未遗忘我们的存在，我们的隧道与山墙也无法保护我们。只需看看科尔米尔的矮人遭遇便知此言非虚。愿哈法希尔指引他们。"
"愿哈法希尔指引他们。"其他矮人齐声应和。
"那么，埃蕾娜，你有何建议?请但说无妨。"基拉紧绷的嗓音暗示着她与奥兹伦女王意见相左。
埃蕾娜从座位上微微前倾。"让德雷莱德来说吧。"
卡伦僵住了。
基拉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下巴片刻，然后转向卡伦。"是的。
你觉得呢，德莱德?"
卡伦的喉咙突然干涩起来。他瞥了一眼埃森，后者脸上带着扭曲的鬼脸。他不可能从那里得到帮助。
亚瑟眼中闪烁着期待，仿佛他早就知道事情
最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卡伦本该也想到的，但他太天真了。 这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愤怒在他腹中翻腾。
如果眼神能杀人，亚瑟此刻早已当场毙命——从国王的脸色来看，他显然心知肚明。
卡伦上前向矮人统治者们致辞。当瓦勒瑞斯喉间发出低沉轰鸣站到他身旁时，他暗自松了口气。
这举动让矮人们阵脚大乱。"你们究竟想听我说什么?反正你们早已有了定论。"
"所以，你打算保持沉默?"基拉眯起眼睛，在王座上调整了坐姿。
"我不是这个意——"
"这就是你们期待的救世主?"基拉打断道，转向其他矮人统治者，"带着头山羊大小的龙崽子的小屁孩?"
"你竟敢——"当基拉再次打断时，卡伦感到怒火在胸中翻腾。
"凭他也配对抗龙骑士团?更别说统领我军!见到成年巨龙怕是会屁滚尿流。不过是个装英雄的纨绔子弟。瞧瞧他现在这副德行，满脸的幼稚任性。"
卡伦咬住嘴唇。他能感受到体内跃动的火星，触摸到它。那股灼热在脑海深处拉扯，催促着他。
有东西搭上他的肩膀。是阿修斯的手。卡伦抬头望向这个巨人，对方只是摇头，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神色。卡伦让火星渐渐熄灭，但愤怒依旧灼烧。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他怒吼道。他能感受到瓦勒里斯的怒火在燃烧;这更助长了他自己的愤怒。巨龙的嘴唇向后咧开露出獠牙，尖锐的牙齿寒光闪闪。近几周来，它颈后的翎羽长得更长，此刻全都竖了起来。"这就是矮人的荣誉吗?"
"好了，好了!"普尔罗安喊道。这是她第一次开口。"你越界了。"
基拉脸上浮现出狡猾的冷笑。
"你们两个，"普尔罗安厉声道。她不再显得平静。看上去她似乎能用一句话就击碎岩石。"你们都是孩子，还有很多要学的。"她将怒视转向基拉，强调这一点。
"驭龙者，听好了。你肩负着重任。有很多事你还不明白。带你来这里的那些人，他们
这么做是希望仅凭你的存在就能激励矮人王国重返地表，协助他们投入这场自'秩序'覆灭以来就渴望的战争。事情没那么简单。没有什么预言。
你的到来并非预言所示，我们也不会再盲目追随那些终将拥有你这种力量的人。
"正是像你这样的人类与精灵，把我们的文明逼入绝境，将我们驱逐出阳光之下。是驭龙者背叛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是驭龙者站在'亡者之王'身后。将精灵逐出他们的城市。把巨人猎杀至濒临灭绝。我们需要知道你品性的深浅。我们需要知道 你 究竟是谁。尽管，我们中有些人已经表露得够多了 他们自己 在他们所用的手段里。”
年长的矮人向后靠在她那王座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布，擦拭着被岁月刻满皱纹的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大厅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卡伦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母亲曾对他说过的话。 你只有等到 他们真正了解你时，才能看清谁是你真正的朋友。
“我很抱歉，”他说道，而且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我为那些在我之前来的人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为你们族人所遭受的一切。”卡伦转向阿修斯。“也为你们族人。”
巨人微微低头致意。
“帝国也夺走了我的家人。他们杀害了我的母亲、父亲和妹妹。还抓走了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第一次杀人时，我恶心得想吐。我曾数着自己夺走的每一条性命。现在已经不再计数了，但我从未忘记。直到此刻，我想要的都只是复仇。
我想要那些夺走我家人的家伙......我想要他们死。老实说，现在我依然这么想，但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更多。
"在贝尔杜安，仍有五位精灵宣誓保护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想成为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保护对象。我想让他们的誓言有意义。我想赢得他们的信任，就像我想赢得你们的一样。对你们来说我或许只是个孩子，但我向你们保证一件事：我会为你们流血。我会战斗到最后一息，瓦莱里斯也是。"卡伦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高，但他控制不住。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血液如火焰般在血管中奔涌。瓦莱里斯喉间的低吼在大厅中回荡，那是一种深沉的咆哮。"如果帝国进攻，我会站在
贝尔杜安的城墙上。我会在那里。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从未祈求过这样的命运，但这就是命运给我的安排，我不会逃避。"
卡伦停顿了片刻，思索着："你想了解我的为人?那就先向我展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