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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崔斯坦

  她向来都这么的瘦弱吗?我抱着希赛儿上楼,看到一间浅紫色蕾丝的卧房,布置井然有序,但小地方又有些许凌乱,便知是她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脱掉泡水的鞋袜,对衣服犹豫了一下。布料湿答答、烟味弥漫,但我不想在她不醒人事的时候为她宽衣解带,以前她也有过衣衫不整的时候,却不见得喜欢我擅作主张。我留下衣服,直接用厚棉被裹住,拨开纠结的头发,露出她的脸庞。

  其间没有一丝肌肤的接触,不然,唯一的感受只会是椎心之痛。

  摘掉手铐后感觉好很多,比较有力气,同时脱离了垂死边缘。但破坏已经造成,伤势也没有显著的改善,手只要稍微劻一下,刺痛就如万箭穿臂,指尖麻木没知觉。我会痊愈吗?或者余生都要忍受这种痛楚?我是否就此不复往日的强悍,变得残缺不全、衰弱破损?或许大多数的工作都可以用魔法取代,唯独和她在一起不行。指尖再也感受不到她肌肤的触感,也不能拥抱而不疼痛,这种失落让人难以消受。

  我跪在床边,好整以暇地审视希赛儿的脸庞。记忆中圆润的脸颊变得凹陷、颧骨凸出,本来晶莹剔透的肌肤也失去健康的光泽,金色睫毛贴着眼眶底下瘀青的皮肤;抵着下巴的指甲咬到根部,有的几乎见血。沉睡中的她少了坚强个性的支撑,显得柔弱、失去青春活力。

  「对不起。」我呢喃、轻轻吻一下她的脸颊再坐回脚跟。

  我自由了。

  透过魔法和顽强的意志,希赛儿破解了安诺许卡的咒语对我的拘束力,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我毫无心理准备,至今还在调适当中,瞬间变化过于剧烈,远远超过我的预期。

  闭上双眸,回想起在溪水路狂奔的时候,速度甚至超过旁边的水流,彷佛只要尽力加速就可以冲破许久以来局限族人的障碍物。当我逐渐逼近隔绝两个世界的那条隐形趣界,恐惧盘据心头,明知冲撞的痛苦,还是愿意一试,不管是用魔法或赤手空拳,都不会住手,直到心脏停止跳动。那一瞬间,我对希赛儿的爱与恨来到极点。就一个简单的命令,她竟然找到方法结束我们的生命。

  撞上界限之际,咒语竟然阻拦不住。

  感觉它试着要把我抓回去,阻挠我不容通过,但有某种更强的能量使劲一推,让我踉跄好几步,摔倒在沙滩上。我翻身仰躺,望着夜晚浩瀚宽广的天空,它全然开放、无边无际远超过我所有的想象。繁星无数,满布夜空,有的光芒微小,依旧不住闪烁,我惊叹地仰望,难以动弹。

  「崔斯坦?」父亲的叫声把我唤回现实世界,语气里带着惊慌。

  我坐起身,发现他脸上闪过一种前所未有的表情。

  「去找她!」他大喊,我突然拔腿狂奔。

  我知道他指的是安诺许卡,但纵使希赛儿没有呼唤我的名字,第一位想找的人还是希赛儿,彷佛我们之间有一条丝线牵绊,把我拉往她的方向。我通过漆黑的乡间小道,进城的路途模模糊糊、记不清楚,即使还不到听力范围内,我依然隐约听见她在唱歌。当我走进剧院里面,看她坐在舞台上,周围一片花海,清脆、透亮如水晶的嗓音传入耳际。生命当中总有某些时刻会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永远鲜明清晰,对我而言,她坐在台上的画面就是其一。

  但那光辉的一刻仍然染上些许灰尘。

  关于她如何得知我的名字,我相信她说的是实话,过去也曾听说有某些人梦见自己到了世外桃源的阿尔卡笛亚。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这些睡着的人从此不曾苏醒,魂魄漂离、变成冬境精灵的俘虏。

  只是我从未听说这发生在人类身上,想到这可能是仲夏国王公插手干预,反而更加懊恼。我欠隆冬之后一个人情,而现在希赛儿得着仲夏国王的眷顾,让我忍不住纳闷,除了两个王国之间永无止境的战争,他们是不是又玩起了另一个把戏;假若他们得以再一次自由涉足于这个世界,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在祖先的故乡里,有某些残暴、危险的生物埋伏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想要伺机而动。毕竟我们远不如往日那般强悍,难以肯定还能够像以前那样制伏他们,掌控全局。

  相信希赛儿的说法改变不了现在她握有掌控权的事实,虽然她绝口不提,我也相信她不会草率行事,可是每一次感觉自己的名字闪过她的思绪,脑袋就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地期待她发出下一道命令要我去执行。她很清楚这是她得以释放我自由的主要因素,因为这样,有一大部分的我宁愿回到牢笼里,重拾自主权,不必听她指挥,还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舒缓身体、活动筋骨。希赛儿取名为小老鼠的东西坐在旁边,露出尖牙、舌头伸得长长的,出奇机灵的眼神定定地盯着我看,她说这是一条狗,但我不完全相信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帮我注意她好吗?」我问。

  这只动物似乎了解我的含意,轻吠一声,跳到床上,脚掌压着棉被,砖了三圈,才在她膝盖后面安顿下来。「等等就回来。」我交代。

  临近的房间除了家具没什么私人物品,唯有走廊末端的主卧室,应该是她母亲的房间。

  吉妮薇‧卓伊斯的卧房放眼望去,装潢虽丽、家具精致,酒红色的长毛绒布、琳琅满目的艺术品,让人看得目不暇给。墙壁上净是女性睡姿的油画,很多作品的来源我认得是来自厝勒斯,而且所费不赀。玻璃装饰品和高价瓷器塞满桌子,还有一迭封面镀金的书籍堆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

  我很清楚歌剧女伶──即使已是大明星──薪水少得可怜,绝对供应不了如此奢华的生活。就算她的赞助者是众所周知的侯爵,支持艺术不遗余力、出手阔绰,也要非常、非常地慷慨才能送她这么多昂贵的礼物。

  希赛儿很少谈起她的母亲,让我难以判定她是爱到几近崇拜或者心中有恨,加上自己和吉妮薇从未谋面,全部的印象都来自于道听涂说,然而就我所听见的,负面评语居多。无论过去或现在的行为在在显示她不只自私,还非常自恋,不过这一切或许只是表相,而且是蓄意塑造的,符合一般人概念中歌剧女伶的形象。从我探听到的,她出生于中等收入的家庭,父亲英年早逝,留下她由同为歌手的母亲抚养长大。

  可是吉妮薇出入的社交圈远高于她出身阶层的范围,意味着她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让我对她好奇至极,何况今晚希赛儿甚至还迫切地哀求要救她一命。

  我启动魔法手指,翻箱倒柜地搜寻一番,还得确保事后回复原状看不出异状。除了一曼来自仰慕者的情书,和几页文笔拙劣、属名朱朱的情诗稍有看头之外,其余没什么特别,衣柜塞到几乎满溢的程度,各种昂贵的衣服,鞋子、配件,显示她有钱到一无所缺,其中散发出浓浓的香水味,让我鼻子深受刺激。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我随即阖起,又忍不住再次打开,强烈的好奇胜过道德伦理的约束,我细细打量其中的丝绳,羽毛和蕾丝,嗯,有趣的收藏品。

  正打算再一次阖起,突然发现抽屉深处似乎另有端倪,迅速检视一番,推开底下的夹层,里面放了一迭旧情书。东西藏在这里很聪明,可以避免仆人嚼舌根。

  我把所有的信件浏览一遍,寄件人都是希赛儿的父亲,从他们分别之后起算,前后历经五年,每一封的内容都是殷殷期盼一家人能够团聚,询问她为什么改变主意,哀求她去苍鹰谷,提及他和孩子们多么想念妈妈。他情词迫切地解释,只要她肯回信,他甚至愿意出售祖传的农场,带着孩子搬到崔亚诺跟她团聚。

  最后一年,来信的频率递减,唯一不变的是殷切的期盼──直到最后一封还是恳求不断。停止写信的理由是不是因为收到她的回信?吉妮薇彻底的拒绝让他死心?或者苦苦哀求了五年,他终于发现一切努力都是枉然?过了这么多年,她保留这些信件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这些跟其余的情书一样都是战利品,亦或是内心深处,吉妮薇的确在乎她的家人?

  想把信件拿给希赛儿看,又有些犹豫。这些都是书面证据,证实她父亲的恳求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响应,但她知道了,只会更加伤心,不是吗?她的烦恼已经够多了,不用我再揭开往日的疮疤雪上加霜,信件还是放回原处比较好。

  下楼走了一圈,大厅、起居室、厨房、连地窖我都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最后来到楼梯底下那间没有窗户的小书房。借着光球的光芒,我仔细检视书桌上的物品,浏览所有的信件,看起来像请帖或邀请函的卡片,歌剧的曲目和乐谱,还有一迭账单,她似乎都准时支付。

  看到角落有个保险箱,我眼睛一亮,钢铁外壳看起来非常坚固,还配了一付构造复杂的锁头。我实在不愿意靠近金属,可是没有其他办法打开它,顾不得麻痒灼烫的刺痛感,我慢慢转动刻度盘,仔细聆听插销的动静,顺利开了保险箱,本以为里面是珠宝,完全没想到是一大迭账册,稍微翻阅一下,看得我目瞪口呆,下巴阖不起来。

  吉妮薇‧卓伊丝单凭自己的努力,就累横了惊人的财富。

  一页页检查她的存款金额、投资项目和土地产权的明细,发现她拥有崔亚诺剧院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产权,还有好几栋房子坐落在城里,这些都以公司名义持有,而她是唯一的老板。她是持有者的事实似乎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的法律文件底下,几乎所有的财富都继承自她的母亲──希赛儿的外婆──所有的纪录最终都追溯到她身上,即使从我的标准来看,吉妮薇都非常有钱,而她却伪装成完全倚赖侯爵的供养,让人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希赛儿初到厝勒斯,我就派人彻底调查她母亲的来路和背景,没有人提到这方面的信息,意味着这个秘密隐藏得很好,至今没人知道,甚至连女儿都被瞒在鼓里。我锁上保险箱,返回楼上查看希赛儿的状况。

  她睡得很沉、一动也不动,壁炉的炭火让室内极其温暖,我小心翼翼脱掉外套,感觉口袋沉甸甸的,书的存在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我把小册子放在希赛儿书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这是我抱起凯瑟琳的时候,在她身子底下发现的,因此没被烧着。当时只瞄了一眼,确定不是安诺许卡的魔法书,但还是径自塞进口袋,现在才有时间研究。

  封面里夹了一张对折好几遍的羊皮纸,我认得这是希赛儿潦草的笔迹,就是一些名字和日期,最近的是吉妮薇的母亲,其他都很陌生,此外还有一张折起来的崔亚诺地图,应该不可能被烧着,却有好几处火燎的痕迹,就像小黑点遍布在纸上。我看不出任何端倪,但这应该很重要,不然凯瑟琳不会偷走希赛儿的东西。

  册子本身尽是各式各样的咒语,迅速瞄了几眼,都是一些血腥的黑魔法,邪恶得令人皱眉,最后是关于寻找失踪者的咒语,需要用到地图。

  父亲的眼线回报希赛儿运用血魔法,我一直不愿意相信,眼前铁证如山,证明他说得没错。拿起地图,我把那些痕迹数了一遍。

  「妳施了几次咒语,希赛儿?」我问道,感觉她已经醒了。

  她犹豫半晌。「只有一次,那些痕迹是同时造成的。」她慢条斯理地起身下床,走到屏风后面,片刻之后裹了一件绿色天鹅绒的睡袍走出来。

  「这些妇女是谁?」看着她走过来,行进之间不时露出白皙的小腿。「妳外婆跟安诺许卡又有什么关系?」

  她坐在书桌边缘,膝盖和我碰在一起。「外婆是受害者之一,」她低头玩弄睡袍的衣带。「详细过程还不确定,只知道安诺许卡利用她们延长自己的寿命。」

  我默默等待,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有些咒语透过近亲的血缘可以增强效力,」她放下衣带。「这些女性都是我的祖先。」

  「也是她的后裔。」我接替她说下去,惊讶的程度不如自己所预期的。我再次打量名字和日期。「因此妳很担心妳母亲──她是下一位。」紧接在后的就是希赛儿。

  「妳妹妹呢?」

  「乔丝媞不是女巫。」

  「所以妳母亲是?」

  希赛儿迟疑了。「我……是的,我想她有相同的天赋,但她似乎不自觉,毕竟我从来没看她用过魔法。」

  我不确定自己认同她的观点,但现在不是逼问的时机,留待以后再谈。

  她不自觉地开始咬指甲,直到我小心翼翼地拉开她的手臂。「只要我们阻止她杀死母亲或我,她就无法长生不死,孬命迟早会走到终点。」希赛儿开口。

  已经一团乱的处境现在加倍复杂。「第一步必须先抓到她,」我说。「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以后再决定。」

  「你有什么建议?」希赛儿询问。

  「用诱饵引她现身。」我和克里斯一开始的计划是拿自己当诱饵。安诺许卡肯定知道我的身分,应该不会坐视我悠哉地到处晃荡,不过现在这个更胜一筹。

  「而且她需要妳们母女,」我说。「只要消息传出去,说我跟妳牵扯在一起,打算带妳们母女离开崔亚诺,她就被迫要采取行动,如此一来,她必然露出马脚、身分被揭穿。」

  她扬起眉毛。「你说牵扯是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膀。「妳母亲搭上有钱的侯爵,但我比他更富有。亲爱的太太,妳要不要也找一位慷慨的赞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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